美国科研诚信问题研究综述

美国科研诚信问题研究综述

作为一种高质量的知识生产、传播和交换知识的高尚业务，科学活动的坚实基础是科学的客观和科学科学家的诚实。然而,进入20世纪,随着科技高速发展,科技与社会经济紧密结合,违背科研道德的科研不端行为在世界范围内滋生。随着萨默林、巴尔的摩、舍恩等涉及科研不端行为案例的曝光,美国各界对科学事业的诚信产生质疑,意识到必须加强对科研不端行为的监查,通过建立制度约束和道德教育并举的科研管理模式,加强科研道德建设。一、不端行为及其规制关于科研不端行为的定义和范畴是一个重要的公共政策议题。最初美国学界使用“Scientificfraud”进行表述,后来,逐渐使用“MisconductinScience”、“ScientificMisconduct”、“ResearchMisconduct”来进行表述。虽然,这些词汇之间没有本质的区别,但不同机构对于“Misconduct”的理解却存在较大的差异。从狭义的角度来看,不端行为包括有意的篡改或捏造研究数据和结果、剽窃他人的科研成果、在研究过程中采取不当行为更改研究结果、提交造假的研究结果或报告。从广义的角度来看,不端行为包括泄密,违反联邦、州和地方政府的法规,不诚实的研究结果报告,侵犯知识产权,报复举报者,隐瞒或包庇科研不端行为,在申报、开展或评审科研项目或者提交科研成果报告过程中发生的其他严重违背常规的行为。各机构对“科研不端行为”概念定义的差异给不端行为的治理、监管及其政策制定带来了诸多不便。2000年11月6日,美国联邦政府将“科研不端行为”定义为:在申报、开展或评审科研项目或者提交科研成果报告过程中出现的捏造、篡改或剽窃行为。它不包括诚实的错误或者在资料解释和判断上出现的分歧意见。其中,捏造(Fabrication)是指伪造资料或科研结果,并将其记录或写入研究报告。篡改(Falsification)是指对研究材料、设备或研究过程作假,更改或者省略研究数据或研究结果,使研究记录没有如实准确地反映研究工作。剽窃(Plagiarism)是指窃取他人的观点、研究过程、研究结果或文字而未给予注释。科研不端行为的认定必须依据以下三点:严重违反了相关研究领域的常规规范;不端行为是蓄意、明知故犯的;有确凿的证据证实指控。至此,美国学界对于科研不端行为形成了统一的理解。事实上,联邦政府将科研不端行为局限于捏造、篡改和剽窃,这一定义较为狭窄,应该从更为宽泛的角度来看待科研不端行为。(1)另外,我们也需要意识到,不可能存在一个定义可将所有损害研究诚信的行为一一囊括在内。防范科研不端行为的发生,必须提倡负责任的科研行为,确保科学研究及成果发表过程中的诚实性。由此,美国学界提出了科研诚信(researchintegrity)的概念。Integrity一词来源于拉丁单词“integer”和“integritas”,原义为完整性或全部性、正直或诚实。研究诚信办公室将“科研诚信”定义为:在申报、开展或评审科研项目过程中应用诚实、可验证的方法,提交的科研成果报告应遵守相关的规章、条例、准则和公认的职业规范或标准。美国医学科学院和美国科学三院国家科研委员会在《科研道德:倡导负责行为》中提出:“科研诚信,是指在科研活动这一特定情况下的道德原则的坚定性。”总之,诚信是用来衡量研究人员遵守法律、法规、指导方针与研究领域公认的职业规范和准则的程度。总而言之,科研诚信与科研不端行为是从不同的角度来强调科研活动中应遵循的道德准则与行为规范。Misconduct(不端行为)包含明显的否定语气,带有批判性;而Integrity(诚信)不包含否定语气,带有积极的、良好的愿景。科研诚信是主动遵守负责任研究行为要求的道德原则和职业标准,主动是指个体将道德原则和规范作为信条,而不是迫于规则制定者的压力来简单接受。科研诚信较之科研不端行为更多地关注如何事前防范不端行为的发生,而非事后调查揭发不端行为。科研诚信更有利于研究者在相互信任的基础上规范自身的研究行为,从而营造良好的科研环境,对于维护科学的神圣性和保持社会公信力至关重要。除此之外,科研诚信不仅要求研究者履行负责任的研究行为、秉持诚实的学术态度;还要求组织机构致力于营造诚信的研究氛围,进行科研道德建设。二、科研不端行为的偶然性,公众对科研诚信问题的质疑20世纪80年代之前,美国对科研不端行为并未重视。不管是联邦政府还是大学都未建立科研不端行为的监管机制。科学家认为学术自律和学术自治的自我监管机制能发现并妥善处理错误和欺骗行为,无需制定相关的政策和程序来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然而,随着科研不端行为不断披露,人们对于科研不端行为的偶然性产生了质疑,社会各界开始对科研诚信问题进行广泛而深入的讨论。1981年,美国国会召开生物医学领域科研不端行为的听证会,促使美国在治理科研不端行为、促进科研诚信方面采取了积极的举措,取得了显著的成效。(一)制度的产生和管理模式的分歧随着波士顿大学癌症研究人员马克·斯特劳斯、麻省总医院的病理研究人员约翰·朗等科研不端行为的披露,以及威廉·布罗德和尼古拉斯·韦德撰写的《背叛真理的人们———科学殿堂中的弄虚作假》等书籍的出版,促使研究资助机构和社会公众开始关注科研不端行为,研究者、研究机构和研究经费资助机构纷纷意识到科研不端行为对于科学发展的危害性,迫切要求加强科研不端行为的管理。1985年《健康研究附加法案》(HealthResearchExtensionAct)的通过,标志着美国联邦政府正式建立了科研不端行为的监管制度,并有效促进了大学和专业学会治理科研不端行为的进程。随后,美国公共卫生局(PublicHealthService)和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NationalScienceFoundation,简称NSF)分别于1986年和1987年公布了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条例,包括科研不端行为的定义,询查、调查和裁决科研不端行为的程序,要求接受联邦政府经费的研究机构制订相关的条例、调查被举报的案例并向联邦政府提交调查报告。可以说,这些条例的公布,让人们意识到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重要性,在加强科研不端行为的管理上达成了一定的共识。然而,在这一时期,人们对于科研不端行为的管理模式还存在一定的分歧。最初,科研不端行为的管理模式分为美国公共卫生局管理模式和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管理模式,两者之间存在很大的差异。早期,美国公共卫生局的管理模式主要沿承以往的科研管理模式,管理者由科学家组成,采用类似于“科学对话”(Scientificdialogue)的方式来处理科研不端。实践证明,美国公共卫生局同行评议方式的管理模式并未有效地发挥作用,其判决的公正性也受到外界的批评与质疑。美国国家科学基金会的管理模式借用行政、民事、刑事案件的调查和裁决程序,由独立于NSF的监查长办公室(OfficeofInspectorGeneral,简称OIG)受理关于科学研究不端行为的投诉和举报,并开展专业的科学调查来确保科研诚信。OIG的调查小组成员由科学家、法律专家和调查专家组成。调查结束之后,OIG将调查结果上报NSF。在NSF做出科研不端行为指控是否成立的判决之前,将由独立的裁决部门来判断,并为相关者提供诉讼权利。这种调查和裁决程序由不同部门执行的方式,可以确保公正有效的判决。1992年,美国公共卫生局建立科研诚信办公室(OfficeofResearchIntegrity,简称ORI)和科研诚信委员会(CommissionofResearchIntegrity,简称CRI)。在借鉴OIG成功经验的基础上,确立了明确的科研不端行为法规,并实施了正式的监管和调查机制。监管及调查机制包括举报、初步评议、询查、调查、机构决议、ORI审核决议、PHS/HHS决议、审讯、行政处罚。可以说,美国经过长期的摸索和实践,不仅确定了科研不端行为的标准定义,加深了人们对于不端行为的认识,而且形成了科学规范、程序公正的科研不端行为管理模式,为规范科研不端行为的治理、监管及其政策制订提供了良好的平台。(二)科研道德教育二战后,随着科研工作的大规模性、复杂性、多样性及其他因素的影响,形成了更迭不断和竞争激烈的科研环境。科研环境是一个开放的系统,包括社会外部环境和组织内部环境。其中,组织的道德文化氛围,是影响个体行为的关键因素之一。也就是说,科研诚信不仅是研究者的责任,同时也是研究者所在组织机构和资助机构的责任。研究机构必须提供相关的政策、程序和教育计划,鼓励研究者建立正确的价值观和履行负责任的研究行为,建立有效的社会控制系统,维护学术传统,营造良好的科研道德氛围,加强科学的创造力。20世纪80年代早期,美国科学促进会、美国医学院协会、美国大学委员会等专业协会开始关注科研诚信,建议制订相关的职业道德准则规范科研行为。哈佛大学医学院、霍普金斯大学医学院、密歇根大学医学院也制订了负责任的研究行为准则。这些行为准则涉及数据管理、作者署名、利益冲突、同行评议和裁决,培训和指导。随后,希格玛西(SigmaXi)协会和国家科学院分别于1986年和1989年出版了《科学的荣誉》和《怎样当一名科学家》的小手册,在科技界产生了广泛的影响。1989年,国家健康研究院(NIH)和酒精、药物滥用与心理健康管理局(ADAMHA)的工作人员提议开展“负责任的科研行为培训计划”,要求所有申请国家研究服务奖学金的研究机构,尤其是大学,必须开展科研诚信教育。该计划认为,资深的研究者向新手传授负责任的研究行为的道德规范,有利于促进科研诚信。在“负责任的科研行为培训计划”的推动下,大学的研究者和管理者意识到必须通过既定的政策、程序和教育计划来促进科研诚信,其中开展科研道德教育课程成为改善大学科研道德文化氛围的有效举措。一般大学通过以下三种方式开展科研道德教育:1)认识并理解科学家的特殊责任,这些责任是由他们的专业知识和职业所决定;了解不同学科或机构之间的实践活动和标准的差异。教学活动围绕负责任的研究行为的标准、科研不端行为、有问题的研究活动展开讨论。2)教授某一领域的伦理规范、制度、专业标准,理解制订这些规则和标准的历史背景、缘由,分析这些规则和标准的弊端和产生的价值冲突。3)开展关于研究责任伦理问题的课外讨论,从研究机构的权利和义务这一更广阔的背景中看待研究伦理问题。与此同时,人们开始越来越关注科研诚信和科研道德建设研究,并取得了一些重要的理论成果。1992年,美国科学院下属的科学、工程与公共政策委员会发布了名为《负责任的科学:确保研究过程中的科研诚信》的报告,强调研究人员遵循科研道德的重要性,并建议科学家和管理人员共同营造鼓励科研诚信的科研环境。2000年9月,美国科学促进会和科研道德建设办公室的一项研究指出,专业和科学协会能够在促进科研道德建设方面影响其成员的行为。2002年美国医学科学院和美国科学三院国家科研委员会撰写的研究报告《科研道德:倡导负责行为》指出,科研机构对促进科研人员的负责任行为具有影响,应该对促进科研诚信负主要责任。报告建议,科研机构(主要是大学)应该建立和完善询问、调查和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监查机制,促进科研诚信的教育、管理机制,自我评估的评价方式,从而营造鼓励科研诚信的环境。此外,科研诚信办公室和国家神经病学与中风研究所(theNationalInstituteofNeurologicalDisordersandStroke)于2001年开始共同开展科研诚信研究项目。该项目资助学院、大学、医学院、研究中心和其他机构的研究人员对科研不端行为、科研诚信、负责人的研究行为和法规遵循等问题进行研究,旨在加强关于社会、组织、群体和个体因素对科研道德建设的积极和消极影响的实证研究。总之,这些研究促进了人们对于科研不端行为的了解、鼓励通过教育促进负责任的研究行为、将科研规范应用于实践,改善科研诚信。三、强化对科研不端行为的监督20世纪80年代美国发生了几起重大的科研不端案例,迫使美国国会介入。随后,美国国会、联邦政府、专业学会、科研机构和大学纷纷采取措施,通过制订政策法规、成立专门机构、运用行政管理机制处理科研不端行为,并积极开展教育培训项目促进科研诚信,建立了一套监督、管理、教育和研究相结合的科研道德建设机制。(一)明确了研究不端行为的行政保护1981年美国国会举行了关于生物医学领域的严重科研不端行为的听证会。随后,美国国会责成联邦政府机构和科研机构制定并推行一系列防范和惩戒科研不端行为的法规、政策,加强负责任的科研行为。1985年,联邦政府通过了《健康研究附加法案》。法案要求申请联邦政府资助的科研机构建立一套调查科研不端行为的管理程序,调查被举报的案例,并向联邦政府提交报告。该法案的颁布,标志着美国治理学术不端行为的方式从学术团体的自律机制转变为联邦政府与地方机构的监管机制。一年后,美国公共卫生局制定了“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政策和程序”的指导方针,确定监管、调查和处理不端行为的职权并建立科研不端行为调查系统。1989年,健康与人类服务部(TheDepartmentofHealthandHumanService)对《公共健康服务法案》进行修订,赋予研究资助机构调查和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权利。1993年,美国国会通过《美国健康研究院复兴法案》,赋予科研诚信办公室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法律权限,并要求建立一个由医学院医生、生物医学研究者、法学家和伦理学家等12人组成的科研诚信委员会。随着美国联邦政府和科研管理部门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的规范化和制度化,许多大学和科研机构依照联邦政府的政策纷纷制定了具体的实施措施。例如,斯坦福大学制订了投诉、调查和处理研究不端行为的相关政策。政策内容包括:科研不端行为、询问、调查的概念定义;举报研究不端行为的责任;投诉、询问和调查不端行为及汇报调查结果的程序。(二)防止和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确保科研诚信1989年3月,国家健康研究院(NationalInstituteofHealth)设立了科学诚信办公室(OfficeoScientificIntegrity)和科学诚信审查办公室(OfficeofScientificIntegrityReview)。1992年两个机构合并为科研诚信办公室(ORI)。ORI主要负责制订政策法规,防止和处理科研不端行为,监查所属单位审查不端行为的调查报告、进行制裁或提出进一步调查的建议,披露生物医学研究领域的科研不端行为,保护知情的检举者。近年来,致力于通过教育培训、实施预防措施和监管来预防不端行为的发生及促进负责任的研究行为。此外,美国还设立了独立于联邦政府机构的监察长办公室(OIG),受理关于科学研究不端行为的投诉和举报并开展专业的科学调查来确保科研诚信。OIG的调查小组成员由科学家、法律专家和调查专家组成,调查过程遵循保密性,保护投诉人与被投诉人的合法权益。一旦经调查确定不端行为属实,则由其他部门根据OIG提供的调查报告来决定是否控诉科研不端行为者、科研不端行为是否发生、是否实施制裁。这种调查与裁决分离的机制确保了公正有效的判决。2001年,美国医学科学院(InstituteoMedicine)和国家研究委员会的地学生物学部,在科研诚信办公室的要求下,成立了科研环境道德建设评估委员会(Committeeonassessingintegrityinresearchenvironments)。委员会的任务是了解科研环境道德建设的现状,为促进科研道德建设的研究环境提供建议和可能的实施措施。(三)健全和完善研究伦理道德教育和培训制度,开展“科学、技术与社会”的课程和研究行为教育,为研究方向理论而做单颁布和执行相关的政策和程序不足以确保科研诚信,建立高标准的科研诚信,还需要学生、博士后研究员、工作人员、教师更好地了解科学规范、研究的伦理责任和相关的政策法规,培养自律、自检的道德意识和行为能力。1989年,国家健康研究院(NIH)和酒精、药物滥用与心理健康管理局(ADAMHA)颁布负责任的科研行为培训计划的相关条例,要求所有国家研究服务奖学金申请机构必须开展科研诚信教育。科研人员和研究所应该将培养师生关注与科研道德建设相关的教育项目结合进课程设置中,力图在研究机构、院系及科研群体内营造一种促进科研道德建设的氛围。该条例的颁布,显著促进了大学开展研究伦理道德教育及相关的制度建设。例如,佛罗里达州立大学开设了一门跨学科的“科学、技术与社会”(Science,TechnologyandSociety)课程。课程将科研不端、科学家的责任、科学伦理道德等问题置于科学、技术发展的历史发展背景之中,让学生了解科学的本质、重要性及其对社会的影响。教师与学生分享作为科学家的体验、共享资源和书籍、充分利用每周“科学时代”的信息资源来开展案例分析与小组讨论、邀请嘉宾进行演讲、使用档案袋评估学生的学习。另外,研究诚信办公室在普及科研诚信知识、开展科研诚信教育方面发挥了重要的作用。ORI开展了一系列负责任的研究行为的教育和培训项目,包括以下九个核心领域:1)数据的收集、管理、共享和所有权;2)利益冲突;3)人体被试;4)善待动物;5)研究不端;6)成果出版和负责任的作者;7)导师/受训者的责任;8)同行评议;9)合作研究。2002年,ORI开展负责任的研究行为资源发展项目(ResponsibleConductofResearchResourceDevelopmentProgram),投资150万美元资助50个项目开发九个核心领域的教学资源,为大学、医学院、研究机构、医院、科研团体和其他研究部门开展的负责任的研究行为教育项目提供教学材料。与此同时,ORI还积极与大学、学会和专业团体合作开展研究诚信教育活动和训练计划,营造促进科研道德建设的氛围,支持负责任的研究行为。2004年,ORI与美国研究生院理事会(TheCouncilofGraduateSchools)联合开展了学术诚信项目(TheProjectforScholarlyIntegrity),该项目邀请哥伦比亚大学、艾默里大学、密歇根州立大学、宾夕法尼亚州大学、威斯康星·麦迪逊大学、阿拉巴马大学和亚利桑那大学共同建立负责任的科研行为和诚信教育的示范模式,并与其他学术机构分享经验和成果。(四)其他机构的研究工作科研道德建设对于科学发展具有至关重要的影响。从20世纪80年代末开始,美国各界开始注重科研诚信及其道德建设问题的研究。1993年,ORI开始设立内部研究计划,主要关注、防止科研不端行为,以及监督科研不端行为管理制度的执行情况。这些内部研究项目涉及举报者、被指控者、处理科研不端行为指控的机构政策、医学院的负责任研究行为指导原则、匿名指控、询查报告、期刊投稿须知、作者身份、生物医学研究实验室使用的科研诚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