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资本主义起源研究的两个重要学派及其理论地位

从19世纪到20世纪中叶,在对资本主义起源的研究中,除了科学地揭示资本主义起源的马克思主义创始人外,在西方学术界还发现了两个重要学派:定性学派和商业学派。为了进一步探讨有关资本主义的起源问题,不仅应该认真研究马克思主义有关的基本理论和观点,同时也需要了解西方学术界其他有关的理论和观点,尤其是这两个重要流派的理论和观点。一、资本主义社会“雇佣劳动”的历史原始地—卡尔·马克思的理论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的研究中,马克思及其战友恩格斯,无疑占据着极为重要的地位,因为他们第一个以严密的逻辑揭示了资本主义的本质及其产生的条件。他们在这方面所做的工作,无论是其前辈还是后人,都是无人能够取代的。从总体上看,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起源问题的研究,是放在“生产方式”的历史演进中进行的。他的一个中心论点就是,资本主义产生并取代封建主义的过程乃是新旧生产方式更替的过程,但“资本主义社会的经济结构是从封建社会的经济结构中产生的”,只有后者的解体才能使前者的要素得到解放①1。也就是说,资本主义最初是作为某种“要素”或因素,首先孕育和萌芽于封建社会这个母体之内,在一定条件下并通过一定途径才成长和发展起来的。因此,资本主义起源的研究,重要的是要找出这些“要素”及其转化的条件。为此,马克思首先确定了资本主义产生的“主要标志”,这就是“雇佣劳动”在生产中的采用②2,因为它“包含着全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萌芽”。不过,正如恩格斯所指出的:“包含着全部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萌芽于其中的雇佣劳动,是从古代就存在的。在偶发的分散的形式之下,雇佣劳动曾经在好几个世纪内,与奴隶制度相并存,但是只在它所必需的历史条件已经成熟之时,这一隐藏着的萌芽,方能发展为资本主义生产方式。”①3怎样才算历史条件“已经成熟”呢?根据马克思的意见,那就是商品经济已发展到这样的程度,以致劳动力也变成了商品,因为资本主义下的“雇佣劳动”在本质上乃是资本与劳动的交换。但这种交换并不是一次完成的。马克思进一步指出,如果深入考察资本与劳动的交换,就可以发现它可以分解为两个不仅在形式上而且在性质上不同(甚至是相互对立)的过程:“(1)工人拿自己的商品,即作为使用价值的劳动(它作为商品同其他一切商品一样也有价格),同资本出让给他的一定数额的交换价值,即一定数额的货币交换。(2)资本家换来劳动本身,这种劳动是创造价值的活动,是生产劳动;也就是说,资本家换来这样一种生产力,这种生产力使资本得以保存和增殖,从而变成了资本的生产力和再生产力”②4。前者是资本家以工资购买工人劳动的过程,它完全是由买卖双方在简单流通领域中进行的,而后者则是工人使用其劳动力创造剩余价值的过程,它却是在流通背后即在生产过程中发生的。马克思认为,二者可以在时间上分开而完全不必同时发生,第一个过程可以在第二个过程刚开始以前就已完成。他写道:“工资不能等到产品完成时才支付这一点,甚至是〔工人和资本家之间的〕关系的本质规定”③5。由此可见,把资本主义与其他生产方式区别开来的乃是“工资劳动”,而工资劳动正是工人和资本家之间关系的本质的体现。这种本质就是:一些人能够购买的,不是另一些人的劳动成果,而是他们的劳动力。这种交换显然是不平等的,因为资本家所支付的仅仅是劳动者可以保存和再生产的必要劳动的价值,而劳动者所使用的则是除了必要劳动而外的劳动力,因此,对生产的劳动支付的价值大于简单再生产的必要劳动的价值。于是,关于资本主义起源问题的研究,就可以进一步被分解为这样两个问题:(1)资本家手中用于雇佣工人的资本是怎样来的?(2)在市场上出卖自己劳动力的自由工人是怎样造成的?关于资本的来源,马克思这样写道:“资本的概念,资本的发生,包含着这样的意思:资本是以货币,从而以货币形式存在的财富为起点的。”④6因此,为要形成资本主义生产,资本家手中首先必须积累起大量的“货币财富”。那么,大量的“货币财富”又是怎样积累起来的呢?马克思认为,在理论和实际上存在着三种途径:(1)“单纯通过等价物交换的途径”;(2)通过发放高利贷(特别是对土地财产贷放的高利贷);(3)“由商人的利润所积累起来的动产”。但马克思认为,货币财富的第一种来源是“微不足道的”,这种来源在历史上甚至不值一提,虽然租佃者、农民的积蓄也起过作用;只有高利贷和商人的利润所积累起来的货币财富,“才能转化为本来意义的资本,即产业资本。”①7因为在这两种形式下“双方之间的交易内容不受奴隶和主人关系的制约,而他们彼此作为形式上自由的人互相对立着”②8。然而,在马克思看来,“资本的原始形成”和“货币财富的形成”并不是同一个概念,前者指的是货币财富转化为资本的过程,而后者则是“属于资产阶级经济的史前时期的问题”。正如马克思所指出的:“仅仅有了货币财富,甚至它取得某种统治地位,还不足以使它转化为资本。”③9货币怎样才能转化为资本或者说“资本的原始形成”怎样才发生呢?马克思说:“资本的原始形成只不过是这样发生的:作为货币财富而存在的价值,由于先前的生产方式解体的历史过程,一方面能买到劳动的客观条件,另一方面也能用货币从已经自由的工人那里换到活劳动本身。”④10这就是说,“资本的原始形成”是以生产资料和劳动力的自由买卖为前提的,而这种自由买卖又是以“先前的生产方式解体”为前提的。这样一来,“资本的原始形成”问题,又与“自由劳动力的来源”联系在一起了。关于自由劳动力的来源,马克思认为首先必须具备如下前提:(1)“劳动者把土地当作生产的自然条件的那种关系(这种关系原来产生于部落或公社时期——引者注)的解体”;(2)“劳动者是工具所有者(如中世纪的手工艺人——引者注)的那种关系的解体”;(3)“在以上两种情况下,劳动者在生产开始以前都具有了作为生产者来生活——也就是在生产期间即在完成生产以前维持生活——所必需的消费品”;(4)“还有一种关系也同样发生解体,在这种关系中,劳动者本身、活的劳动能力的体现者本身,还直接属于生产的客观条件,而且他们作为这种客观条件被人占有,因而成为奴隶或农奴。”⑤11马克思认为,在资本主义关系发生之前,这四种生产关系或财产形式之所以必须首先解体,是因为它们都是前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或财产形式,其共同点就是在它们之中“占优势的是使用价值,是以直接使用为目的的生产”⑥12。然而,这些前资本主义的生产关系或财产形式的解体,并不意味着生产者转化为雇佣工人的历史运动的结束。马克思指出:“生产者转化为雇佣工人的历史运动,一方面表现为生产者从隶属地位和行会束缚下解放出来;对于我们的资产阶级历史学家来说,只有这一方面是存在的。但是另一方面,新被解放的人只有在他们被剥夺了一切生产资料和旧封建制度给予他们的一切生存的保障之后,才能成为自身的出卖者。”①13这就是说,自由劳动力的产生实际上包括了两个破坏:破坏封建的人身占有制,破坏新旧个体所有制。马克思把这后一个破坏即生产者与生产资料(主要是土地)分离的过程,称为“资本的原始积累”即资本的历史起源,并认为在这一过程中“暴力起着巨大的作用”。他还写道:“掠夺教会地产,欺骗性地出让国有土地,盗窃公有地,用剥夺方法、用残暴的恐怖手段把封建财产和氏族财产变为现代私有财产——这就是原始积累的各种田园诗式的方法”②14。马克思指出:“资本只不过是把它找到的大批人手和大量工具结合起来。资本只是把它们聚集在自己的统治之下,这就是资本的真正积累”③15。然而,从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到,货币财富的积累和自由劳动者队伍的形成,在现实生活中并不是在同一过程中完成的。这就提出了一个问题:是什么力量使手中握有货币的人能在市场上找到劳动力、并在一定点上把工人连同他们的工具聚集在一起,从而最终形成以雇佣劳动为基础的资本主义生产方式?在马克思看来,这个力量就是作为交换媒介的商业和商业资本,因为只有商业和商业资本的发展才有可能给二者的结合提供日益增多的机会;但这种作用只有在商业资本有了“一定程度的”发展,并且只有在封建经济结构解体之后才能发挥出来。从这个意义上说,商业的“存在及一定程度的发展,对于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发展,就是历史的前提”④16。当然,商业资本的发展就它本身来说,并不足以促成和说明一个生产方式到另一个生产方式的过渡。因为商业资本可能存在于各种社会经济形态之中,并对不同形式的以生产使用价值为主的生产组织起着不同程度的解体作用;但这个解体过程会导向何处即产生什么样的新的生产方式,这不取决于商业而取决于旧生产方式的性质,因此关键要看它的出发点是什么。换句话说,如果商业资本的出发点是封建的社会经济结构,那么它就会对封建的社会经济结构发生重大的瓦解作用,并在其瓦解后使其导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但商业和商业资本的这种作用,是以整个社会分工的发展为基础的,而其中以商人和手工业者为主体的城市的发展,又是这种社会分工发展水平的重要标志。为此,马克思在《德意志意识形态》和《资本论》中,特地考察了商业资本的起源及其历史发展,并在此基础上指出了由商业资本向产业资本转化的条件和途径,从而揭示了资本主义起源的历史过程。马克思指出,商业是城乡分离的产物,因为“城市工业本身一旦和农业分离,它的产品一开始就是商品,因而它的产品的出售就需要商业作为媒介”①17。随着社会分工的进一步发展,商业就和生产发生分离并由此带来多方面的结果:(1)专门的商人阶级的出现;(2)建立社会治安及与附近地区以外建立贸易联系之必要;(3)地区内由相应的文明程度所决定的需求和资源的增长;(4)各城市之间的劳动分工:“最初的地域局限性开始逐渐消失”;(5)“从各个城市的许多地方性居民团体中,逐渐地、非常缓慢地产生出市民阶级。”②18显然,专门的商人阶级的出现是这次社会分工的最重要结果,而另一个结果即各城市之间的分工又为新的发展准备了条件,这就是工场手工业的形成。马克思指出:“不同城市之间的分工的直接后果就是工场手工业的产生”。马克思认为,工场手工业在生产和组织上有许多特点:首先,它意味着一种新的“超出行会制度范围的生产部门”③19的出现,因为其中首先繁荣起来的行业是与农民生活关系密切的织布业;第二,它在手工技术的基础上实行了企业内部的分工,这种分工有两种类型:或者按部件,或者按工序;第三,它的生产是建立在大量采用雇佣劳动的基础上的,因为只有采用大量雇佣劳动才有实行内部分工的可能;第四,它将商业资本与工业资本紧密结合,因为它需要依靠商业资本活动以包工或加工订货的方式与大批小生产者在场外进行协作;第五,工场中工人与雇主之间的关系变成了纯粹的“金钱关系”,而雇主也逐渐失去了劳动者兼剥削者的双重身份。马克思指出:“较多数劳动者在同时,在同地(或在同一工作场所),在同一资本家的命令下,生产同种商品,在历史上和概念上,都是资本主义生产的出发点。”④20可见,工场手工业已经作为一种新的经济结构即资本主义的生产方式,在封建社会的经济结构内形成。至于这种资本主义企业形成的途径,根据马克思的意见主要有两种:(1)生产者变为商人和资本家,从而同农村的自然经济和城市的行会手工业相对立;(2)商人直接支配小商品生产,使其为资本家的利益服务。马克思认为,只有前一种途径是革命的,而后一种则不会引起生产方式的变革。当商人把小商品生产者即小老板变为自己的“居间人”时,便有相当多的小生产者会演变为只不过在形式上稍异于未来的无产者,而他们自己也就演变为实际上的资本家。因此,在现实的历史过程中实际上存在三重过渡:(1)商人直接演变为企业家;(2)商人把小老板变为“居间人”,而使自己变为实际上的资本家;(3)企业家变为商人并直接为商业进行大规模生产⑤21。不过,马克思认为,虽然商业资本在由封建主义向资本主义生产方式的过渡中起了巨大作用,但新兴的资本主义企业家并不都是来自中世纪欧洲都市中心的高利贷者和商人阶级。他说:“毫无疑问,有些小行会师傅和更多的独立小手工业者,甚至雇佣工人,变成了小资本家,并且由于逐渐扩大对雇佣劳动的剥削和相应的积累,成为不折不扣的资本家。”①22最后,马克思指出:“在14和15世纪,在地中海沿岸的某些城市,已稀疏地出现了资本主义生产关系的萌芽,但是资本主义时代是从16世纪才开始的。”②23在这里,他从整个世界历史发展的高度,在理论与实际的结合上明确了关于资本主义起源的两个重要问题:一是判定16世纪为资本主义正式产生的时代;二是判定意大利为最早产生资本主义的地区。他所依据的事实是:“在意大利,资本主义生产发展得最早,农奴制关系也瓦解得最早。在这里,农奴在获得某种土地时效权之前,就已得到解放。因此,解放立即使他们变成不受法律保护的无产者,这些无产者又在大部分还是罗马时代保留下来的城市中找到了现存的新主人”③24。不难看出,这个分析和上述马克思关于资本主义产生于封建社会经济结构内部的观点,是完全一致的。二、企业精神的创造和“企业的精神”是人们通过的反应计算的资本上世纪末和本世纪初,西方学术界对资本主义起源问题的讨论,产生了一个重要学派,一般认为它属于经济史学上的“定性学派(TheQualitativeSchool)。这个学派的主要代表人物是德国的W·桑巴特(W·Sombart,1863-1942年)和M·韦伯(MaxWeber,1864—1920年)。前者无疑是一位典型的经济史家,其代表作有《现代资本主义》(1902年);而后者则集经济学、历史学和社会学于一身,他的名著《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1904—1905年)早已被誉为这一学派的经典。这个学派的一个主要论点是,认为现代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中的一个至关重要的因素是人们精神和观念的变化④25,从而形成了与马克思主义相对立的关于资本主义的所谓“精神起源说”,并被认为“给整个经济史的基本问题的现代思想指出了新的方向”。但对于究竟什么才是“资本主义精神”,这种精神又是怎样产生和形成的,以及它在资本主义产生过程中起何等作用,桑巴特和韦伯的回答却存在着某些原则性分歧。桑巴特认为,“资本主义精神”是由两个部分构成的:一个是所谓“企业的精神”,另一个是所谓“市民的精神”。虽然这两部分都可以统属于“资本主义精神”,但“企业的精神”是更为原始的。由此他把这种精神看成是给政治、哲学、宗教和知识带来变化的整个文化史的一部分。在桑巴特看来,“企业的精神”表现在“对金块的贪婪”和“对货币的热心”这种获取行为中;这种“贪欲”通过“对冒险的希望”和“对探险的热爱”,而被传导给一种勇敢和侵略的态度,形成所谓“征服的精神”。这就是说,“企业的精神”可以被看成是某种“生活热情”的表达,并可以通过暴力、阴谋、发明和组织等体现出来,而它的历史来源似乎就是战争①26。这种精神可以在“海盗”、“投机商”及“征服者”身上找到。然而,桑巴特又认为,“企业的精神”本身并不能单独产生“资本主义”。因为资本主义产生的必要条件之一,是要把货币和交换价值原则注入商业和服务业中去;而这就需要有前面所说的“市民的精神”的配合,因为只有这种精神才能提供货币和交换方式所需要的准确的计算。“市民的精神”的一般特点,是经济的合理性,个人的节俭、准确的计算,以及为着某种特殊目的而对所有可利用资料进行仔细的调整,它存在于一种能够想象出各种数字概念的普遍性,并能够把这些数字转变成收入和消费的统一制度的能力之中。桑巴特认为,精于计算的“市民的精神”是与中世晚期和近世初期中等阶级的城市居民相联系的。最后,他得出结论:“我们对于那由企业的精神和市民的精神组成的一个统一的心情称为资本主义的精神,这种精神创造了资本主义。”②27从这个结论看,桑巴特应属于典型的“精神起源论”者。为什么“资本主义的精神”能够创造出资本主义?桑巴特首先提出了“需求经济”和“营利经济”两个概念,并在理论上对二者做了严格的区分。他认为,在前资本主义制度下,占统治地位的是一种“需求经济”,因为当时人的生存即人对物品的自然需求是“一切事物的标准”,一切经济活动的目的都是“在满足这种需要”;而在资本主义下,“处于支配地位的经济原则是营利的原则和经济的合理主义”。因此“经济的直接目的不复是一个生存的人的满足需要,专在增殖货币的数额”③28。“资本主义的精神”之所以能创造出资本主义,就是因为它作为一种经济观包含着适合发展资本主义的成分,这种经济观是由以下三个思想构成的:营利、竞争和合理性,其中“营利”是第一位的④29。但是当营利和获取货币成为经济活动的唯一目的时,获取过程中显示出来的态度就构成了竞争的思想。这种态度被描述为“获取的自由”,也就是说获取在这里是没有绝对界限的,活动不再由个人或团体在数量和质量上的有限需求来决定,因为利润再大也不能达到满足经纪人的要求的程度,当经济事务的方向仅仅倾向于获取货币和利润时,被采用的经济活动的方式便倾向于合理化,因为资本主义企业的管理是以某种计划为基础的,而它的执行又是附有可用一定的参数作为考核的手段的。桑巴特认为,这种“资本主义的精神”不仅具有破坏旧的自然形态、旧的束缚和旧的限制的巨大力量,而且也具有重建新的生活形态、极美的文化和艺术形态的巨大力量。但它破坏旧的经济形态并创造资本主义的过程,主要是通过改变人们的精神和观点从而形成新型的“企业家”来实现的。他写道:这种资本主义精神,“最初是在这个或那个强健的人中安下根基,将他从爱安逸和习于安乐的人群中拖出来;以后所灌输的、鼓励的并推动的人的范围总是愈来愈广”①30。那些接受了这种精神的人,把这种精神转化为行动,便会创造出新的经济生活以致新的经济组织,最终导致资本主义的产生。而最初的“企业家”主要来自三种人:(1)异教徒,即不属于国教的市民;(2)外国人,以16世纪以来受宗教迫害的基督徒最重要;(3)犹太人②31。当然,其中也包括一些地主、小生产者、小商人和农民。然而,桑巴特并不把其他因素排斥于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之外。他认为国家、技术和贵金属的生产都是资本主义产生的条件,并特别强调贵金属的流入对资本主义起源的重要意义。他说:“现代军队为第一种最重要的工具,新精神形成这种工具,以便完成它的工作。国家是由军队帮助创造出来的,这是新精神第一次完成的图形,这种精神在国家里面并通过国家尤其发生作用。此精神为宰制自然力起见努力改造技术,它所固有的对货币和权力的冲动,又使它注重于贵金属矿而予以开采。”③32这里所说的“国家”指的是君主专制国家。在他看来专制君主的势力主要是建筑在两种机构即雇佣的军队和专业的官僚之上的,而这两种机构又是建立在货币经济的基础之上的。他认为,对资本主义兴起起了重要作用的重商主义最初并非别的东西,不过是城邦时期的城市政策在较大领域中的扩大罢了。换言之,君主专制国家的货币供给政策,是由城邦的货币供给政策演变而来的。在这里,桑巴特实际上涉及了马克思所说的“货币财富的积累”问题。与马克思把高利贷和商业资本视作走向资本主义的两种“过渡形式”的观点相反,桑巴特认为是君主专制国家中的高级教士、官僚及收取地租的贵族而不是商人,才是对资本和财富的积累起了主要作用的社会力量。他认为犹太人在其中扮演了独特的角色,因为犹太人有着“半外国人”、“半市民”及“货币借贷者”的身份,这种外部生活条件更有利于资本企业家的形成④33;还因为传统的基督教会禁止从事高利贷活动,基督徒们便把大量的财政活动留给了犹太人。此外,桑巴特还探讨了“奢侈”和“财富”的关系,认为“财富的途径在历史上是由奢侈发展同样多的阶段指明的”,因为奢侈乃是“超出必需以上的花费”①34。当奢侈逐渐家庭化、实物化和精美化的时候,这些倾向便促使奢侈由宫廷转向社会、由定期的转向常备的、由不生产的转向生产的,从而成为由需求经济转向营利经济的动力之一。与桑巴特一样,韦伯也认为现代资本主义产生于“资本主义精神”,说“凡是资本主义精神出现,并且能够发挥作用的地方,它就能生产自己的资本”②35。与桑巴特不同的是,虽然韦伯也把“资本主义精神”看成整个文化史的一部分,但他主要的是把它与某种独特的宗教即基督教新教伦理(特别是加尔文教派)相联系。他认为,资本主义产生的根源及背景,从总体上应当到“西方文化特有的和独特的合理主义”中去寻找,而“资本主义精神的发展似乎最好理解为合理主义整体发展的一部分,并且似应能够从合理主义对生活基本问题的原则立场中推演出来”③36。从上述基本观点出发,韦伯给“资本主义精神”下的定义是:资本主义精神乃是“以合理而系统的方式追求利润的态度”④37。它包括两个要点:一是与传统观点相反的合理的观念;二是连续地追求利润的希望。在这个定义中,韦伯强调了封建主义和资本主义冲突中传统的和合理的社会价值之间的区别。对韦伯来说,经济行为中的传统主义意味着固定在具体选择的标准上,而合理性则要求不断估量这些选择,按照获得每一个东西的相应的代价进行选择⑤38。从这个定义中不难看出,在究竟什么才是“资本主义精神”的本质的问题上,韦伯与桑巴特之间有着明显的差别:桑巴特视“企业的精神”为一种古老的精神,认为它的部分表现和特征在于经济上的“贪婪”和对金钱的追求,并把这种“企业的精神”看作整个资本主义精神的一部分;而韦伯虽然把这种经济上的贪婪视作一种古老的精神,并指出这种精神包含着一种对获取的冲动及对尽可能多的货币的追求,但他却不把这种“金钱欲”视作“资本主义精神”。韦伯坚决认为:“谋利、获取、赚钱,尽可能地赚钱,这类冲动本身与资本主义毫无关系。”⑥39并以某种嘲笑的口吻写道:“‘金钱欲’的历史与人类历史一样古老”,“中国封建显宦、古罗马贵族或现代农民的贪婪,与谁相比都不逊色”⑦40。这里,韦伯显然表现了更为深刻的历史眼光和理论思维,而桑巴特的观点却不免有些粗俗。既然“资本主义精神”不是来自古老的“金钱欲”,那么这种精神究竟来自何处呢?在韦伯看来,它是在比较晚近的时期内才形成的,确切地说它是16世纪宗教改革的产物。他说:“现代资本主义精神,以及全部现代文化的一个根本要素,即以天职思想为基础的合理行为,产生于基督教禁欲主义。”①41但韦伯并不认为应该把“新教伦理”的这种作用理解为与“思想”在社会理论中的作用一样,而是把自己的主要兴趣集中于新教在实践活动中的态度和倾向,并用以解释资本主义精神产生的某种手段,也就是说他主要是从方法论的角度来考虑问题的。因此,韦伯所寻求的不是论证新教伦理与资本主义精神之间的严格的因果关系,而是力求在这两者之间找出一种“亲和力”;他所感兴趣的也不是新教的神学问题,而是新教(主要是加尔文教)牧师戒律的实际影响。韦伯认为,加尔文教的伦理之所以与“资本主义精神”之间存在某种“亲和力”,是因为在加尔文教的伦理戒律中包含着一些行为准则,这些行为准则有助于以天职思想为基础的合理行为的养成。这里的关键在于,加尔文教对人们如何获得恩宠地位的方法作了不同于天主教的解释:旧教认为这种地位的获得必须通过神秘的圣事、忏悔产生的宽慰及个人的善行,而加尔文教却认为这种地位的获得只有通过采用完全不同于自然人的生活方式的某种特殊行为。因为按照加尔文教的“命定论”,只有上帝先定的“选民”才能得救,只有当选民意识到这种情况时他才能与上帝成为一体,而辨别这种“意识”或“信仰”的真假又必须用它的客观结果来证明,这种结果就是增加上帝荣耀的基督教行为。韦伯称这种确定某个人在日常生活中是否被选择和是否得到证明而应尽某种义务的观念为“天职观”,它产生于新教。由于这种“天职观”,结果在加尔文教的新教徒中,关于“职业”、“劳动”、“时间”和“财富”的观念都随之发生了变化,并自觉地根据上帝的意志合理地计划一个人的全部生活,在自己的行为中监督他自己的恩宠地位。韦伯认为,这种“以天职思想为基础的合理行为”,就是资本主义精神的根本要素,或核心内容。韦伯不仅把“资本主义精神”与一般的新教伦理相区别,而且把“资本主义”与“资本主义精神”相区别。由此形成了韦伯与某些马克思主义者在理论上的两个重要差异,第一,他拒绝把“资本主义精神”同化于资本主义结构形式之中;第二,他仅仅把资本主义看作是近代西方社会更普遍的特征的一种表现②42。正如J.贝奇尔所指出的:“事实上,对韦伯来说,资本主义并不是一个单一的事物,而是一个复合体”③43。这是因为,从根本上来说,韦伯反对任何旨在把一种因素看作另一因素的始终如一的首要原因的社会理论,也反对那种认为在资本主义发展的核心问题中存在着“最初的动因”的观点,因此也反对把宗教的观念孤立于广泛的社会联系包括政治和经济等形式的倾向。他认为,“在物质基础、社会与政治组织形式,以及宗教改革时代流行的思想之间存在着极其复杂的相互影响”①44。他写道:“我们只是力图澄清,在无数不同历史因素的复杂相互作用中,宗教力量对于形成特殊的世俗文化所起的作用”②45。据R.霍尔顿的概括,韦伯认为资本主义产生的原因,可以包括在以下多种因素之中:(1)经营活动与家庭的分离;(2)罗马帝国灭亡后留下的罗马法的遗产;(3)12世纪以来西方城市的兴起;(4)由官僚行使的法理型“民族国家”的产生;(5)与犹太一基督教有关的新教伦理;(G)造成自由工资劳动力的生产者与土地的分离③46。很明显,这里韦伯只是把“新教伦理”看成是促使资本主义产生的因素之一,从而避免了那种关于资本主义起源问题中的单因素论。而且,他还特别强调直接劳动者与土地分离在资本主义产生中的重要性,认为“合理的资本主义测算,只有在自由劳动的基础上方有可能”,因为只有在这种场合“方有可能在事前通过协议明确规定产品的成本”④47,从而使他的某些观点与马克思接近起来。此外,与桑巴特不一样,韦伯强调经济生活商品化的倾向,而不是奢侈的社会化的倾向,是资本主义产生的先决条件之一。由此可见,只有桑巴特才可以称得上是关于资本主义起源问题的“精神起源论者”,而韦伯则只能算是不彻底的“精神起源论者”,尽管他们都强调人们精神和观点的变化在资本主义产生和发展中的重要作用。应该说,他们两人的理论和观点虽可统属于一个学派,但都有不可摆脱的内在矛盾,只要他们一接触到资本主义生产问题,这种矛盾就会暴露出来。三、资本主义发展诸阶段的具体新解在资本主义起源问题的研究中,于本世纪20—30年代兴起的另一个重要学派,由于主张从商业发展的角度来解释资本主义起源,因而在国际学术界被称为“商业学派”(TheMerchantEnterpriseSchool)。其主要代表人物是比利时著名历史学家H·皮雷纳(HenriPirenne,1862—1935年),他的两本重要著作《中世纪的城市》(1925年)和《中世纪欧洲经济社会史》均已译为中文,其理论和观点在西方史学界有广泛的影响,尽管他研究的重点不是资本主义起源问题。此外,英国历史学家H·罗伯逊也可看成是这个学派的代表人物之一。这个学派既反对马克思的结构演变论,也反对定性学派的精神起源论。他们提出:“如果现代资本主义真是宗教改革引入的新的资本主义精神的产物,那么随之而来的结论就是在此之前不存在资本主义”①48,并反驳说:“资本主义,即使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在甲世纪也并不是非普遍性的。因此,很难把它看作是宗教改革的产物”②49。罗伯逊在1933年出版的《经济个人主义兴起的状况》一书第一章所定的标题就是,“宗教改革前的资本主义”。这个学派的基本论点,可以用皮雷纳的一个著名论断来概括:“资本主义的一切基本特征,即个人企业、信贷发展、商业利润、投机事业等等,自12世纪以来就已存在了”③50。该学派认为,建立在货币和其他因素基础上的、东西罗马帝国之间的某些商业贸易,在日耳曼人入侵的“黑暗时代”仍然得以继续;即使有从7世纪开始的穆斯林的入侵,以及阿拉伯人对地中海大部分地区的统治,这种贸易和非农业性经济活动也未能被完全打断。以此估计为基础,皮雷纳进一步提出了“中世纪早期商业扩张和贸易自由、中世纪晚期商业停滞、贸易受管制”的假说④51,并得出资本主义的产生乃是这种“商业扩张”的结果的结论。把商人阶级的兴起作为资本主义产生的标志,是皮雷纳的基本观点,而这一基本观点又是以其关于资本主义发展诸阶段的分析为依据的,因此在进一步讨论这个学派的观点之前有必要先介绍一下他对资本主义发展阶段的分析。皮雷纳的这个分析见于1914年10月《美国历史评论》第3期所载以“资本主义社会史诸阶段”为题的文章。按作者的说法,发表此文目的是要“指出经济史上各个时期的特点,探索资本主义的性质和它的起源”⑤52。他在该文中提出:“至今的经济史可以分为不同的时期,各个时期都有一个特殊的和不同的资本家阶级。换句话说,一个既定的时期的资本家群体,并不发源于前一个时期的资本家群体。在经济组织的每一次变化中,我们都可以找到连续的一个裂口”,“简言之,不能断言资产阶级几个世纪的连续性是连续不断的发展、并不断改变自己使其适应变化着的环境的结果。相反,在经济上有多少个时期就有多少个资本家阶级。”⑥53最后,他得出结论说:“应当承认,资本主义比我们通常想象的要古老得多。现代资本主义经营无疑比中世纪时要更吸引人得多,但那仅仅是量的不同而不是质的不同,是强度的不同而不是性质的差别”⑦54。为何蛮族的入侵未能打断罗马帝国商品经济的传统?皮雷纳在做了详细考察后指出:首先,“入侵者的目的不是消灭罗马帝国,而是想在那里安居乐业”①55,因此罗马文明中许多东西得以保存,并通过教会、语言、制度和法律使征服者接受;其次,地中海作为罗马帝国的基本特性,即“帝国的海的特性”在入侵后并未失去其重要性,这种特性一直保持到8世纪;第三,从493至526年,狄奥多里克统治下的意大利拥有对日耳曼诸王国的霸权,使罗马的传统力量通过这个霸权得以持续,以致在查士丁尼时期“地中海又成为一个罗马的湖”;第四,在意大利,由于它是古代旧文化和教会新文化汇合之地,教会“具有能够发动伟大事业的组织和精神力量”②56,使基督教文明得以从意大利传播到盎格鲁一撒克逊人中间;第五,尽管在帝国的边远地区某些城市遭蛮族抢劫、焚毁和破坏,然而绝大多数城市无可否认地得以幸存,由于教会组织在入侵时期几乎一点没有改变,以往的城市制度便通过教会被保留下来;最后,由于地中海贸易在入侵时还在继续,作为商业中心的城市和商业工具的商人也得以保存,特别是在拜占庭的东部和蛮族统治的西部之间,“呈现出一幅不曾间断的互相交往的图景”③57。总之,蛮族入侵并没有深刻地改变地中海沿岸的古代世界的统一性。从7世纪开始阿拉伯人逐渐兴起。他们先是推翻波斯帝国,后又从拜占庭手中夺取叙利亚、埃及、北非,进而占领伊比利亚半岛,直到8世纪初扩张才停止。由于伊斯兰教的迅速扩张打断了传统的南北、东西之间的联系,“日耳曼人入侵以后得以幸存的世界秩序,在伊斯兰教的入侵中却难免于难”④58。罗马帝国灭亡前后存在的那个专门的商人阶级消灭了,西欧退回到一种纯粹的农业状态,有财产的土地组织成了经济活动的主要形式。然而,正如皮雷纳的研究所证明的,阿拉伯人的占领和统治也不是绝对的。尽管第勒尼安海变成了伊斯兰教徒的湖泊,但在意大利南部诸海、亚得里亚海和爱琴海,拜占庭的舰队却成功地抵御了阿拉伯人的袭击。威尼斯商人的进取精神和谋利欲望,驱使他们在9世纪末恢复了往日与非洲及叙利亚之间的贸易联系。此后他们又逐渐击败了诺曼底及那不勒斯等对手的竞争,并占领了君士坦丁堡与东方的市场。与此同时,从9世纪中叶到11世纪末叶,由于诺曼人在北海和波罗的海的扩张,这些地区的经济生活出现了与威尼斯在形式上相异而实质上相同的情形。因为诺曼人的海盗行为在9世纪末一经停息,其中一些人就逐渐作为商人成了北欧和欧陆内地的“中间人”,并在北海和波罗的海沿岸建起了他们的贸易站。皮雷纳认为,在这“两个策源地”的影响下,自11世纪起欧洲终于冲破了日耳曼人和阿拉伯人的入侵,而进入了“商业的复兴”时期。在蛮族入侵中残存下来的罗马帝国时代的旧城堡,随着“商业的复兴迅速地改变了它们的性质”①59。当小贵族把劫掠当作谋生手段的时候,商人们遭受的各种危险促使他们寻求城堡的保护,被迫在这些城堡外定居并在那里建造新的城堡。这样,在原有的教会城市或封建城堡附近,便兴起了商人的居住地或“商埠”,而这些商埠人就逐渐获得了“市民”身份。皮雷纳认为,这就是中世纪新兴城市及市民阶级的起源,而所谓“城市”不过是由暴发户、行商和商人围绕设防地点的聚居地。由于商业一般是首先在沿海地区、然后在河流和其他自然中心的汇合处发展起来的,城市也总是沿着商业传播所经过的一切天然道路出现的。开始时城市仅仅出现在海边和河岸,而后才有另一些城市随着商业渗透面的扩大,沿着联系这些最初的商业中心的横断道路建立起来。12世纪期间,当这些都市中心和小手工业在威尼斯、布鲁日和根特这样的地方获得巩固时,欧洲的贸易和工业便带来了一个“繁荣时期”。在欧洲商业由“复兴”到“繁荣”的过程中,南欧尤其是意大利沿岸各城市得到了迅速的发展,因为它们成功地利用了从11世纪兴起的十字军远征,并把它转化成动力注入到自己的经济活动中。为把西欧的基督教徒运送到近东的圣地,威尼斯等城市的商人组成了庞大的舰队,由此而使意大利的航运恢复了生机与活力。随着十字军的不断胜利,西欧人逐渐从伊斯兰教徒手中夺回了地中海的控制权,整个地中海得以重新对西方航运开放。当意大利人在十字军远征中的作用得到加强时,他们在利凡特及整个东地中海建立了一个又一个殖民地,并把它变为从事以商业为目的经济活动的基地。“十字军诸役的一个持久的、主要的结果,就是使意大利诸城市,并在较小的程度上使普罗凡斯与卡塔尼亚诸城市握有地中海的统治权”,“他们不仅使西欧垄断了从博斯普鲁斯、叙利亚到直布罗陀海峡的整个贸易,并且在那里发展了严密的资本主义的经济活动”②60。皮雷纳认为,当这种经济活动逐渐传播到阿尔卑斯山以北以后,对整个西欧资本主义的兴起都是一种推动。那么,新兴的自由商人和工匠最初来自何处呢?皮雷纳认为,由于当时教会和庄园的道德标准都与营利精神(即商业精神)不能相容,商业和工业最初无疑是从无地的人们中获得发展的,那些商业的开拓者在那个以土地为唯一基础的社会里处于“社会的边缘”:穷苦人、冒险者和流浪汉。此后,只是随着商业贸易和城市中心的进一步扩大,才有大批农民纷纷从农村迁往城市,以便寻找工资工作同时获得更多的个人自由。皮雷纳写道:“这些无地者失去了一切,也就再也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他们成了一些仅仅依靠他们自己的冒险者”,“他们到过许多的国家,能讲多种的语言,熟悉不同的风俗”,“当商业决定性地变成为一种特殊的生活方式时,他们便变成了商人”①61。他认为,这些人是以一种不同于以往的“新人”(NewMen)姿态出现于历史舞台的,“他们使他们的出现成为新的财富的创造者,并逐步地成为旧的领地财富的拥有者”②62。那么,这些“新人”新在什么地方呢?皮雷纳说:“有一点我们是可以绝对有把握的,这些人受某种贪婪的谋利精神的鼓舞,他们的目标是财富的积累并长于计算和投机。从这个意义上可以说,他们是由资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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