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湿度的忧虑》2010的主题思想

《温湿度的忧虑》2010的主题思想

一、都市观看之道:浪迹天涯《柔叹》（2010）是日本新作家青山七虎最近出版的第一部小说。这部作品与此前两部一样,描述的还是观看的激情。小说主人公叫“圆”。作品开场时“圆”与恋人分手没多久。为此,她把大部分心思都投入到了失业救济所的工作中。与其说这缘于她对工作的喜爱,不如说是她把心理防线扩张到了职场。正是缘于这样一种特定情境,小说开篇弟弟的登场便获得了一种非常意义。姐弟二人在电车上邂逅,说来像是巧遇,而结合后面的情节则可看出其中蕴含的发人深省的寓意。这一情节设定意味着,对于厌倦同他者交际的“圆”来说,要让主体从当下对他人视而不见的观看困境中脱离,必须借助主体间的对视才有可能。这一解决之道更像是个悖论。因为已丧失与他人对视激情的“圆”,现在采取的正是拒绝来自外部他者观看的姿态。因此,假如他者要在这样一个非常时期到场,就不宜露出其本来面目。小说中没有让“绿”这个恋人先行登台,显然正是出于对“圆”此时心理逻辑的考量。“圆”与弟弟四年不见,尽管她已然从弟弟身上嗅出了一丝“他者”气息,却找不出合适的理由拒绝弟弟走进她的生活空间。弟弟眼下正在大学读书,是特地赶到姐姐这里借住几天。表面看这一设定似乎无关宏旨,其实背后却大有深意。弟弟此来可说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果说“圆”身上包裹的是一层拒他人于千里之外的存在之膜,那么作为“家人”而出现的弟弟则无异于一把利刃,专为刺穿姐姐那层自我封闭之膜而来。“圆”当下所患观看欲望丧失症,唯有借助弟弟的到来才可得到疗治康复。弟弟这一形象在小说中所带有的如此隐蔽的功能,是以他幼年时就已显露出的观看天赋为根基的。作为以观看为能事的天使般的存在,弟弟早就学会了把家人当作他者。小说开篇描写弟弟的形象,先由那双因浪迹天涯而显得有些脏兮兮的旅游鞋写起,或许就暗示了这一点。在“圆”的记忆中,弟弟从小喜欢动辄离家出走,“无论我们担心也好,不担心也罢,反正弟弟去哪儿都混得下去的”。正是从第一次出走中,弟弟已悟出那个令“圆”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的道理:仅仅与他者同在,并不意味着必然就能维系主体间的交集。最近的距离,说不定也是最远的。只有出走,才能让波澜不惊的家族情感在顷刻间掀起狂澜万丈。小说描写弟弟经常会随身带上一副望远镜,然后躲在暗处,以便更好地观看家人心急如焚地寻找自己。弟弟这一无师自通的观看本领与《一个人的好天气》《窗灯》中的观看可说是一脉相承。从家人寻找自己的目光中,弟弟把握到的正是作为家人的他者对自己万分关切的意向。弟弟深知,自己的藏身之处越隐蔽,就越能调动他者投注过来的观看激情,从而越能沐浴到自己所渴望的爱怜。在看与被看的对峙中,主体与他者之间生出的那种激动人心的张力,正是令弟弟几次三番出走的决定性动因。深谙都市观看之道的弟弟,以其浪迹天涯的方式揭示了这样一个秘密:观看是现代都市生活中主体间获得或给予关注的快乐源泉。即便家人,也可以是他者!弟弟在作品中刚一露面,就像一台开足了马力的战车,迅速占据了那个最便于观看的位置,并以不可抗拒的势头带动“圆”随他一起观看。那么弟弟的观看是如何与姐姐“圆”的生存状态挂钩,并进而履行其拯救使命的?这大概就是小说要重点揭示的主题所在。可以想见,“圆”失恋后对观看的排斥(拒绝与人交往),使得真正的他者此刻没有任何希望可以进入她的观看视域。不过,“圆”虽然拒绝观看他者,却无法拒绝弟弟这个具有特殊身份的“他者”。因为从亲缘结构来说,弟弟本不属于他者,而是家庭共同体之内的成员。正是这种先天的亲缘关系,遮蔽了弟弟的他者身份。二、观看作为现实的观看不管“圆”是否意识到了这一点,作为他者的弟弟已然空降到眼前。即便她不想看,也无法阻止自己不看。如此说来,弟弟风太的出现本质上乃是一种无法拒绝的他者到场。也许直到小说结束“圆”都未必能领悟到这一点。因为是弟弟,是骨肉至亲,所以“圆”对弟弟身上隐含的他者性才会丝毫不设防,更没有意识到弟弟已在不经意间顺势“窃据”了那个空出的恋人位置。这一偷梁换柱般的双重性设定可谓石破天惊。弟弟挟着亲骨肉的伦理之势,名正言顺地闯入“圆”的生活空间,且不失时机地填补了那个恋人的空缺。此后又借助自己的内部身份,进而把姐姐的视线引到那个真正该凝视的他者——“绿”的身上。从住进公寓的第一天起,弟弟就开始履行其内部他者的职能。他的观看果然时时都会推陈出新。他并不直截了当地凝视,而是改换了一种观看形式——记观察日记——来施行观看计划。正如弟弟对姐姐“圆”说明的那样,他每天写的日记并不是寻常所见记录自己的日记。恰恰相反,那上面写的都是别人的琐碎事情。弟弟把这种观看解释为对“活在当下的人们的真实记录”。来姐姐家之前,他已写了好几本类似的日记。每本日记都有一个特定的角色(主人)。在此,日记正可理解为弟弟的极度变形的观看形式。弟弟每天都要询问姐姐“圆”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他这是在借助姐姐的眼睛来观看姐姐。如此奇妙的观看,在结构上,比直接观看显得更复杂,是观看与书写的混合物。由此形成的观看已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个体观看,而是一种融合性观看,是主体间相互交错、混杂的观看,是与他人一起看。任性的弟弟就这样以游走于内部与外部的双重身份——家人与他者——在“圆”的封闭世界中打开了一个通向他者的通道。这一人物造型颇类似漂移的能指,他具有无上的情感特权,在内部与外部任意游走。正因为如此,小说中的“我”才会在多重的视线中趋于解体,呈现出一种与传统意义上的“我”判然有别的样态。这个“我”此时已非那种作为内心体验的“我”,而是一种具有多重内涵和层面的新型的“我”——不但是他者的观看对象,且是主体与他者共看的对象。弟弟的记录让“我”在自己的眼中也变得陌生起来,从而成为自我主体审视观看的对象物。在与弟弟的共同观看中,另外一个“我”逐渐显象,“我”随着弟弟的视线,也开始注意到这个陌生的“我”。这个“我”在“我”的讲述中开始蜕变为一个他者,一个经过“我”瞎编的“我”。在主体这一空间里,传统意义上的“我”上演了一次又一次反转。这个“我”反馈到“我”的眼睛里,再融入到“我”生命体验中。“我”的主体借助这种反转再反转得以建构。“我”尽管可以体验到自我之“我”,但却不能保证这个自我与他人所见之“我”相一致。与这个心理体验的“我”相对立的,无疑就是他者。小说借助弟弟与“圆”之间观看的衍射,是想揭示这样一种全新的自我认知:世上本没有什么一成不变的“我”,一个人要把握自身的形象及内质,只能通过观看的反转再反转。他者的心理不能被另外一个他者自然感知。“我”如果不由他者表述出来,同样无法为主体的“我”(第一个“我”)所感知。“我”讲述给弟弟听的那个“我”,在一定程度上与力图在他者面前显示出的“我”之间相互重叠。在讲述中“我”发现了“我”之异常:弟弟日记本上所写的那个“我”居然每一天都过得极为平庸。这一发现让“圆”心里难以释然,就编造了更多的瞎话讲给弟弟听。这些瞎话其实正暗示了“圆”潜意识中想要以如此方式把自己呈现在他者面前的愿望。弟弟的记述不但参与了“我”的自我建构,且引导“我”走出原来那个存在之膜的封闭空间。借助他者的观看,“我”获得了把“我”与自身相剥离的能力。而这又为“我”改变自己提供了一种内在的动力源。这种“他—我”自然不同于传统的私小说的“我”。无可否认的是,在青山七惠笔下,在《温柔的叹息》中,“我”这种第一人称形式获得了巨大的艺术张力。三、“绿”的持续加入借助弟弟的眼睛,“我”看到了镜像衍射一般重重叠叠的“我”,自我的形象在每一轮新的衍射层面都经历了建构与解构,再建构与再解构的斗争,以至无穷。“我”把“我”讲述给弟弟,在讲述之后,“我”也被自己的讲述所羁留。“我”让“我”感受到的“我”与讲述给弟弟听的“我”相互印证,从而发现了一个新质的“我”,一个只有经由他者的互动才能显现出的“我”。在阅读弟弟记录的“我”之前,“我”从来未意识到有这样一个“我”存在!如此看来,弟弟的闯入已收到了预期的成效。观察日记每天仍在持续,只要真正的他者没有介入“我”的生活,这观察日记就不会停下来。这个他者不是别人,正是弟弟的朋友——名叫“绿”的年轻学生。与内部的他者弟弟相比,弟弟的友人“绿”是一个地地道道的他者。小说中“绿”的形象更接近一个玩世不恭的少年,一个日常生活中的另类。另类或许就是他者的标记之一。如果不借助来自内部他者的导引,“绿”此刻根本无望成为那个空缺的恋人位置的合法替补。由此可见,弟弟的闯入为“圆”向真正观看的回归开辟了一条现实通道。在此,弟弟除了扮演观看使者之外,还兼具另一种功用:向“圆”的生活内部空间导入他者。作为恋人的替代,弟弟仿佛是一个不可能的可能,是“绿”介入的先决条件。在“绿”出现之后,小说借助主人公之口说:小说情节终于可以像模像样地展开了。与“绿”的交往在“圆”的生命历程中占有十分重要的位置。通过这次交往,“圆”才感觉到真正做了一回自己,也领会了此前从未领会过的他者的丰富性。小说后半部分里醉汉的出场,无疑提示了他者世界的另一个维度。在“圆”对醉汉的目光凝视中,我们可以读出“失控的恋人”症候的隐喻。醉汉让“我”意识到他者的世界绝非处处都充满浪漫。尽管“我”最终还是与“绿”分手,但为了不沦为一条被现代性“抛上岸的鱼”,“我”并没有退缩回小说开头描述的那个因循之环。显然,“绿”这一真正的他者的介入,给“圆”的生活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变化。“我”不再拒绝观看,“我”的眼睛重新恢复了观看世界的冲动。小说中有一个细节描写“圆”的这种转变。接到公司忘年会通知,“圆”习惯性地准备回复说不参加,但又突然改了主意。由此可见“圆”拒绝观看的心理此时已经瓦解。对于“圆”而言,参加忘年会更像是一种生活实践,是向共同体的回归。所以当“绿”也离开她的那一天,“圆”不能不思考:一个现代都市的生活者该怎样观看才能通达那种古老、源始、真正的观看?小说末尾一段提示的正是这种全新的观看方式。此时此刻映在“我”眼中的那个“她”,其实本就是“我”自己。不过,这个“我”已不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