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爵士时代的精神崩溃评《夜色温柔》中迪克的悲剧命运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爵士时代的精神崩溃评《夜色温柔》中迪克的悲剧命运

20世纪20年代是美国历史上的一个紫金时代。用斯科特斯皮茨菲茨杰拉德的话来说，“这是一个奇迹、艺术和黄金世界。”他称这个时代为“爵士时代”。作为该时代的编年史家和重要代言人,菲茨杰拉德在他的作品里记录下了他对爵士时代的深切体会。在《天堂的这一边》里他极力称赞爵士时代;在《了不起的盖茨比》中他表达了对爵士时代的依依不舍;在《夜色温柔》里他吟唱的则是爵士时代的一曲悲切的哀歌。《夜色温柔》反映的社会生活画面的广度和思想内容的深度超过了其他所有的小说,是他最充满个人情感的一部作品,展现了浮华背后的空虚与无奈,表现了他对爵士时代最深刻的反省与思考。主人公迪克·戴弗正是菲茨杰拉德一生的写照,迪克的命运正是他对自己及整个时代命运的预见。菲茨杰拉德在成书之前对迪克是这样描述的:“这本小说应该这样写。它要表现一个天生的理想主义者,一个被损害的牧师,由于各种原因,信奉了上层资产阶级的理想,进入了上流社会后却丧失了自己的理想与才华,开始酗酒堕落。”迪克·戴弗是一位才华出众、抱负远大的美国神经病理学家,出生于中产阶级的牧师家庭,对人生充满理想与热情。在一次去苏黎世行医时遇到了患有精神分裂症、美丽而富有的尼科尔·沃伦。迪克与尼科尔相爱,婚后担任起了医生、护士和丈夫三重角色。在迪克的精心照顾下,尼科尔恢复了健康,依然青春美貌,可是迪克却变得精力衰竭,失去了理想和斗志,终日与酒为伴,对自己的堕落痛苦不堪却又无能为力,最后放弃了与尼科尔的婚姻,独自一人卷起行囊,回到美国的一个小镇上了此残生。菲茨杰拉德将主人公塑造成一位“理想式”(根据亚里士多德的理想悲剧观)的悲剧人物,这是作者对自己人生的一个写照———酗酒、生活潦倒、妻子的病以及他对自己的恐惧,同时也表达了他对一个更大世界里人们的失望,对他生活的那个花花世界的失望。在这个世界里,到处是餐会、舞会、酗酒、作乐,菲茨杰拉德的大部分生活都是在这样的环境里度过的。迪克是菲茨杰拉德的化身,迪克的结局就是菲茨杰拉德对自己人生的预言。同时,对于他生活其中的爵士时代,他也给出了暗示,将是笼罩在一片温柔的夜色中,在安逸享乐里迷茫,看不到任何光亮的前途。迪克的这种悲剧命运到底是什么原因造成的?笔者认为这是个人的性格因素与社会的环境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迪克是一个复杂的人物,本身并不十分完美。他富有理想,才华出众,感情丰富,气度优雅,具有中产阶级传统的道德观念。但他的性格中也存在着一些小缺点,比如追求浪漫,多情,过分慷慨大方,敏感而脆弱。当这些性格特征糅合在一起时,有时优点也会成为缺点。迪克有着远大的人生理想与抱负,并且有能力有才华,但他是一个天生的理想主义者,将世界看得太过理想化。他在苏黎世的时候曾对弗朗兹说过:“我只有一个计划,弗朗兹,那就是当一名优秀的精神病医生———也许是自古以来最优秀的一名。”年轻旺盛的生命力以及对事业的执着与自信让他将治愈尼科尔的病视为一种挑战。迪克也是一个渴望罗曼蒂克式爱情的浪漫主义者,他也想“被人爱,假如他能做到的话”。在面对女病人尼科尔的时候,尽管理智一再提醒他不能爱上她,尽管他非常厌恶巴比·沃伦要为尼科尔买一个私人医生的想法,尽管他一直努力控制自己的情感,但最终还是没能抵制住感情的冲动。迪克的理想还包括了他对上流社会美好生活的向往,在弗朗兹的小茅屋里进餐时,迪克“有种说不出的压抑”,这是因为弗朗兹生活的拮据。对迪克来说,“苦行主义”只是达到目的的一种手段,或者是对他本身所提供的一种荣耀的品玩。作为一名医生,他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富足的生活,而不是既不风雅也不刺激的平凡生活。但同时他又摆脱不了传统道德观念的束缚,他为自己有这一想法感到羞耻,认为自己过于肤浅与世俗。迪克从小接受的是作为牧师的父亲的教育,严格恪守中产阶级道德标准。“人本善”是他理想的道德观念,在内心深处,他想成为“一个好人,一个善良的人,一个勇敢而又睿智的人”。因此他常常对自己的思想行为进行批评与反思。但是迪克缺乏坚强的意志力,对财富的诱惑、感情的冲动,他都无法控制住自己,从此陷入无法自拔的深渊。迪克是一个多情的人,他身上有着对父亲浓浓的亲情、对尼科尔的爱情、对朋友的友情以及对罗斯玛丽慈父般的感情。但正是他的多情成为他实现理想道路上的绊脚石。为照顾尼科尔的病,为了尼科尔朋友的快乐,他浪费了自己太多的时间与精力。迪克是一个很懂情趣很会玩的人,尼科尔在新婚后非常爱他,因为跟丈夫在一起的生活充满了乐趣,这也让他在尼科尔的朋友圈中显得更有魅力。大家都期盼着他给众人带来不一样的快乐,而迪克也以带给别人快乐为己任,“乐意为别人的快乐服务”。人们对他的依赖性增强,使得他越来越脱不了身。然而迪克的内心是敏感而脆弱的,当发现自己荒废了事业、丢失了爱情、耗尽了精力后变得颓废不堪,整日与酒为伴,没有勇气再次站起来。敏感的性格让他为自己的堕落痛苦不堪,脆弱的心灵经不起这样的折磨。他宁愿选择逃避,主动放弃尼科尔,让她去寻找属于她的幸福,让悲痛与无奈压垮自己,直到生命的终结。菲茨杰拉德生活的爵士时代是一个充满矛盾的时代,繁华与骚乱并存,和平与暴乱同在,战后的新观念与传统的价值观格格不入,享乐主义大行其道。经济的腾飞、科技的迅速发展刺激着人们的大脑神经,人人心中都有自己的“美国梦”,向往着依靠自己的聪明、勤奋和坚忍不拔攀上社会的上层,有一天能飞黄腾达,过上挥金如土的生活,巧遇梦幻般的浪漫爱情。在《夜色温柔》中,迪克的婚后生活浪漫而奢华,经常出入酒会舞会,去欧洲度假旅游。在罗斯玛丽的眼里,迪克和尼科尔的戴安娜别墅就是“世界的中心”,他们举办的狂欢聚会是她参加过的最棒的聚会,兴奋而刺激。然而爵士时代的繁华与和平只是表面的假象,社会上的骚乱和暴力事件时时发生。迪克他们一群人在巴黎车站站台上亲眼目睹一个年轻女人开枪射杀背叛她的情人,流的血就好像发生过战争一样。阿贝·诺斯与黑人发生的纠葛以及阿贝·诺斯的死都呈现了当时社会的混乱。经历过“一战”的浩劫,传统的道德观念正在土崩瓦解,人们期望永久的和平,期望更多地享受生活。年轻人夜夜笙歌,享乐主义成为一种时尚,他们在酒会舞会上狂欢,寻求刺激。“美国梦”的幻灭和时代的骚乱让人们感到前所未有的空虚,精神变得麻木不仁。在亚里士多德的悲剧理论中,性格有极其重要的地位。“性格是人物品质的决定性因素”,他提出了“性格后天决定”的理论。这种理论认为性格是后天形成的,它与人的天赋没有关系,而与人周围的生存环境和境遇有着密切的联系。当迪克这个并不完美的理想主义者生活在爵士时代的花花世界里,在与充满矛盾的时代洪流相碰撞时,必然导致个人的悲剧。迪克想成为一名最优秀的医生,时代的诱惑却让他耽于物质享受以及对浪漫爱情的追求而荒废事业。迪克想保持经济的独立和人格的尊严却又抵制不了金钱的毒噬。他想要的富足生活是通过自己的勤奋努力换得的,他原本并不想依靠女人的钱过活,尼科尔的富有以及巴比的势利曾损伤了他的自尊心。婚后两年夫妻俩的小日子过得挺不错,迪克在细心照顾妻子的同时也始终不忘自己的工作与理想,尽力保持着经济上的独立,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然而与亿万富翁的女儿生活在一起,不时地举办舞会酒会,去国外旅游度假,这些花销是必不可少的,光靠出身微寒的迪克医生是绝对应付不过来的。两个孩子的出生以及尼科尔对公寓的厌倦使得他开始动用尼科尔的钱,从此他开始向金钱屈服。迪克虽然想成为一个善良的人却又真正帮助不了任何人,就像他告诉罗斯玛丽的那样,他是在“装样子”。虽然鄙视尼科尔的朋友却因自己所谓的优雅风度无法拒绝与他们的交往,还常常为他们的快乐而服务,将自己的才华全都用到如何讨人喜欢,如何享乐中去了。上流社会的生活与价值观念与他内心深处的中产阶级的道德观念也格格不入。迪克清楚地意识到了自己发生的变化,但他不愿就此堕落,敏感而脆弱的心时时受到良心的责备,痛苦的折磨。他想挣扎,想证明自己还年轻,还能继续实现事业上的辉煌,可是与尼科尔失败的婚姻、与罗斯玛丽失败的恋情、阿贝·诺斯的死、在罗马酒后与警察发生冲突,都预示着他对自己的变化已经无能为力。在爵士时代这样一个大环境下,身边的人都变得麻木不仁,没有人能救得了他,他也无法自救,只能任其堕落,走向崩溃的边缘。爵士时代的人们注定了精神崩溃的悲剧命运。爵士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