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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本文格式为Word版,下载可任意编辑——烟消云散的意思天还没大亮,我在睡梦里隐朦胧约听见呼哧——呼哧——呼哧——轮扫帚声,我知道是爸爸起早扫厂院了。扫了一遍,天也大亮了,爸爸拿起撮子和小笤帚,看哪儿扫得不明净再扫扫,锅炉车间门前,家属每日燃烧得纸灰一堆一堆,爸爸都清扫得不显一点灰迹。

然后,爸拽出裤带上的钥匙,开了停尸间的门,一股阴森森的气息扑过来。他掀开那条纯净的床单,露出弓着的身体,本来就不高大,这么一弓身子更矮小了,只占担架床的一小半,蜷缩在那儿和条狗差不多。爸用力扶正他,捏着卫生纸团蘸了净水擦拭;脸颊很窄沟壑很深,他细心地弄出沟壑里积存的乡村血污和城市尘埃,然后再清洗一遍,显出皮肤的本色。干明净净地去吧,带着一脸尘土去那个世界,阎罗说不定还让你扫大街呢。爸做着这一切,手微微颤着,嘴里叨念着,泪不自觉地洒下来。听送尸的人说,这具是农村来的环卫工,黎明前扫大街被小车撞得飞起来,受了内伤,七窍流血;幸好,尸首还整个。

爸是这火葬厂的临时勤杂工,不是正式人员——多年前是;妈也是,现在都不是了。

说来话长,前几年时兴下岗不是嘛,忠厚巴脚的爸妈“夫妻双双把家还”了,一起下了岗。待听说下岗的人又上岗了,爸找到厂里,厂长笑了:早不来,一个岗位挤两仨人——都轮岗了,你还是回家待岗吧。不几天,厂里负责后勤的副厂长找到爸,说厂里考虑我家困难,两大人没事做,还养活我这么个残疾女孩,照管爸回厂:白天扫扫厂院,晚上看看厂。这不是天上掉馅饼吗?爸千恩万谢。厂副补充道:岗位还满着,只能算临时工。

原来移风易俗步伐迈得快了,乡下人脑筋转得慢,死了人偷偷埋了,又被举报扒出来,尸体在地下日子一久,就很不卫生,弄得厂院里也不卫生;更令厂长头疼的,停尸间的尸体,前些日子丢了一具,这两天又丢了一具,厂里赔了好多钱,还缠夹不清。虽然岗位少人多,卫生这活还勉强派得下去,看尸这事叫谁谁都不干,结果想到在家待岗骆凹——我爸。

起初,爸一个人吃住在厂,后来,我们合家都搬进厂里来了。

我们住的那片居民区被开发了,开发商还好说话,要房给房要钱给钱(只是新楼房的面积小了点,楼层高了点);我们家祖上留下的平房小院,开发商给三十万。爸妈大半辈子了(妈认为有三十万就是大款),省吃俭用还没攒够六位数,总在五位数上趴着不动。妈妈那阵子有些大喜过望了,要么做大款要么住新楼,一看到我的脚,爸妈就吃了定心丸——不要房要钱。

听邻居说,妈妈不生育,十多年前的冬天,在路口捡了个女婴,抱到家解开包被一看,脚倒长着,当时爸有些踌躇,想叫妈妈放回去。妈妈流着泪说,雪天雪地的,这不是葬送她的小命吗?我不能生养遇见她,这是天意,她就是我的女儿,你嫌弃她就是嫌弃我。妈妈说到这份上,爸再没话说了。十多年下来,爸妈视养女为己出,一把屎一把尿地拉扯着,疼了痒了呵护着——这个弃婴就是我。

我腿脚不便,初中念完就没找到肯采纳的高中,只好呆在家里。前两年爸妈张罗着去省城一家大医院给我查了查,医生说,可以做手术矫正,手术费得五十万,还说手术越早越好。可不,前两年我自个还能走碎步,这两年只能拄着拐棍挪步了。我的脚成了爸妈的心病。城市开发来了,爸妈抉择要钱。这样,我们全家就没了立身之地。爸跟厂里说了说,厂里也可怜我们,腾出一片挨着停尸间的杂物房,也便当看护,我们合家就搬进来了。这么快又有了容身的地儿,全家都很欣喜。

事情也有两面性,以前,妈妈蹬三轮卖点水果,虽有城管猫追耗子似的,见天总能对付几个,打以厂为家几个月来,越来越多的人知道了她住火葬厂,嫌倒运,再没人买她的水果了,她只好蹬着三轮四处捡废纸片、饮料瓶子。厂里还算照管妈妈,有了零星的杂活不再找外人,就叫妈妈干,干杂活总比捡废品强些,可这样的机遇不多。

爸给那位乡下环卫工净了面,走出停尸间,落了锁,到自来水前,冲了冲手,捏了一撮洗衣粉两手相互搓搓,又冲洗冲洗,转身走进“家”。我跟爸爸说,妈妈去捡破烂还没回来,饭做好了盖在锅里。我放下手里正绣的“人是漂泊的船家是和暖的岸”(全国掀起了十字绣热潮,有些人虽在潮中却不愿劳神动手,我绣了卖给这些人),挣扎着站起来,想给爸爸盛饭。爸爸一步上前扶我坐下,自个盛饭。妈妈走前往锅里添好水淘好米放进去,上边馏着馍。锅烧开了,我将煤气灶关小点,停一会,再将煤气关死。小桌上摆好了自家腌制的小菜,饭也盛上了,爸吸溜吸溜喝米粥,嘴巴吧唧吧唧地嚼馍嚼菜,很香的样子。我不吃,等妈妈回来一起吃。我捡起“人是漂泊的船家是和暖的岸”,宁静地绣着,爸边吃饭边看着我夸绣得好,笑意就从他额头的沟沟里流出来。

这当儿,只听门外“日——”一声,停下了一辆小车,爸放下碗就往外走,见已开启的小车门里钻出厂副,现在还不到上班时间,厂副来这么早有啥事?犹疑间,厂副竟递上一支“云烟”,爸有些不知所措:这……这……

“老骆,是这样——昨天市里宣传部门和文明委联合开了个会,说新一轮学雷锋活动开展两三个月了,该是开花结果时候了,叫各个单位给电视台推举雷锋式的典型人物。我一想,你老骆就是自然的典型,当场就报了你的名字。哈哈哈,老骆,你要上电视了,要成名人了……”厂副很兴奋的样子。

接着电视台来人拍摄,不几天新闻里就播出来了:爸戴着大口罩,穿着卫生衣,手里捏着棉棒,在擦拭着什么,由于白床单遮住了看不见;画外音:这就是火葬场的清洁工骆凹——活雷锋:吃住在厂,以厂为家,数年如一日义务为死者洗脸净面,让每一个死者干明净净离开这个世界……围观家属泪流满面,不知是凄怆还是感动;画外音:往往感动得家属流泪;厂领导长长的阅历介绍……

这事儿经电视不厌其烦地反复播放,闹来闹去爸闹成了全市“学雷锋标兵”;厂领导在电视里露足了脸,一欣喜了,奖给爸500块钱,市里还有几千元的奖金呢!这下妈妈可热爱了,这笔意外之财赶上她一年捡破烂的结余了!妈妈给爸庆贺:晚饭桌上除了腌制的小菜又添了个麻辣豆腐,还有一杯5块钱瓶的“青纱帐”;这俨然是爸一年一度过生日的规格;我很想跳起来拍手庆祝,可我只能坐在旁边拍一下手耸一下肩膀,拍一下手耸一下肩膀,学着电视上喊:老爸太棒了!老爸太棒了!爸看着我,没有笑,眼窝里湿湿的,我知道爸心里不是滋味,都是我的脚惹的。“我给骆大哥庆祝来了!”厂副的小姨子听闻进来。我们家搬进这间房,很少有人进门,隔壁就是停尸间,阴深深的倒运得很。厂副小姨子意外地进来了,还意外地给我带来了一条花裙子,我们一家有些受宠若惊。厂副小姨子是个直爽的大女孩,说话不会拐弯抹角:“我姐夫没少照管你们家吧!”没容回话,又说:“我姐夫说,骆大哥年龄大了,要那"学雷锋标兵"也没啥用,不如给我,说不定以后晋升提干还有点用处。”老骆连连点头说是,女儿水灵灵的脸庞即刻蔫了下去,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看了眼爸没说出来。妈妈没在意这事儿,由于厂副小姨子说了,奖金还归爸。我不想要花裙子,想看爸爸站在主席台上,胸前戴着大红花,领导们双手将一张大大的奖状捧给爸爸,台下好多人一起景仰着,哗哗哗鼓起掌声……我不止一次地想象爸爸领奖状的情景,虽然我不能到现场给爸爸鼓掌,在电视前也能给爸爸鼓掌……每每想到此,我冲动得泪水止不住流下来。你说我能情愿拿爸爸的奖状换裙子吗?

趁爸妈不在家,我拄着拐杖,提着厂副小姨子送来的裙子,一拐一拐地去找厂长。不曾想,我没找到厂长,一辆行驶在厂院里的摩托车找到了我。摩托车行驶得并不快,也不是正面碰撞,都怨我行动迟钝,换换人就不会发生事故,也怨我太不经碰了,太脆了。厂里人挡住了骑摩托,那人也自认倒霉,掏出几百块钱,摔在地上,走人了。爸爸蹬上妈捡破烂的三轮,把我送进医院,一拍片,医生说要手术,连带畸形骨骼,咱这医院做不了,需进省城;还说,不实时手术会雪上加霜。因钱凑不够,只能暂时保守治疗。保守治疗期间,我往往疼得汗如雨下。为了转移心思减轻疼痛,我强迫自个拿起刺绣,随意穿刺着,竟绣出了“骆凹,学雷锋标兵”。我叫妈妈把“骆凹,学雷锋标兵”挂在“家”里最醒目的地方,以便我随时看到。看到“骆凹——学雷锋标兵”,我的疼痛就会轻一些。

爸妈貌似有些心事瞒着我,待夜深人静时才悉悉索索地说,以前家里啥事都没瞒过我,就连厂副夜里倒腾尸体塞给爸爸的封口钱怎样退还都当着我的面磋商。乐哈哈的爸爸近来犹如不会笑了,脾气也变得怪怪的,换了个人似的,锅炉工刘大爷说,老骆八成是在停尸间呆得久了,阴气浸身,中了邪。经刘大爷这么一说,厂里人恍然大悟似的,都有意无意地躲着爸。

谁也想不到啊,变得怪癖的爸爸被公安抓去了!

妈妈说,不几天老骆还说去省城给女儿手术呢,翻过天倒过地也想不到,公安会抓俺家老骆,他忠厚得三棒子打不出个火星儿啊。爸爸被抓,厂里人一时适应不过来,有人开玩笑说:老骆是个人才,刚评了“学雷锋标兵”,就被市里察觉了,怕是接去政审吧,老骆要提拔了!事实呢,爸爸在看护所里关着。

交代一句,同时被抓的还有厂副。

爸爸一抓走,那些模糊的事情,猛然明显起来。刚一搬进厂,爸跟妈说过他一人看厂的事情:一天夜里,睡梦里的爸被一个黑影摇来晃去,爸奔五十知天命的人了,心里还是一紧一紧的,这厂里真的有鬼不成?爸想睁开眼睛看个到底,可怎么也睁不开,吓得大喊大叫,可怎么也喊不出声,那黑影还是不弃不离地摇啊摇,吓得出一身冷汗,那黑影猛地推他一下,爸一激灵跳下床,睁眼一看是厂副!他正想问厂副黑更半夜查岗来了?厂副将食指往嘴上一竖,不让爸出声。随后拉着爸走向停尸间,爸借院里的夜明灯,望见停尸间前停着一辆白色的面包车,车门开着,门前站着两个人,爸不熟悉,那人前搁着布袋样鼓鼓囊囊的东西。厂副示意爸开启停尸间的门,厂副挥手家属进去。两人在停尸间里摸索了一阵子,抬出一具尸体,抬进面包车,又将布袋样的东西抬进停尸间,放到刚空出来的床上。“感谢厂长,您让我们尽了做儿子的孝心!”那人说着从怀里掏出两打大钞塞给厂副。厂副从中抽出几张甩给爸。爸还没回响过来,面包车已开出了大门。后来,厂副又如此这般了屡屡,爸都静静地用那些钱买了卡,逢年过节给厂副送去,直接退还怕厂副有想法。不久,骑摩托上班的厂副,就改驾小车了,鸟枪换了炮。

那天早晨还不到上班时间,锅炉工刘大爷就跑来嚷嚷:这世道,简直就成了屠宰场了,人人都是他妈的屠夫!原来昨天他回老家给老妈办低保证被宰了……“我真是昏了头,我竟忘了自己干嘛来了——闺女好些了不?手术费还差多少?”老刘说着就往兜里掏,咱哥们相处一场,我给闺女添两个,说着将2000块钱放在小桌上。爸也没推辞,只是说:到年底就攒差不多了,可闺女的脚伤等不及了。“这年头谁不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不是我说你老骆,你可是守着金山的穷汉子!厂长会计咱不说,厂副不是在你眼皮子底下富起来的吗?活动活动脑筋,闺女的手术不能延误了!”说着刘大爷走向锅炉间。

不大会,车间里响起隆隆声,厂房上竖着的烟筒呼呼冒出黑烟,那烟姓甚名谁?张王李赵贵贱贫富?不管是谁,到了这儿,一会儿就烟消云散了。锅炉上空烟消云散了,锅炉前人声嘈杂愈来愈热火。留心一听才知道,尸肉烧化了,尸骨还整个着,骨灰盒装不下,家属乱嚷嚷。刘大爷从锅炉房里出来,粗声大气地喊:“锅炉老化了,我有什么手段?有才能你叫上头安装一套新的!”家属里自然有识时务的,不声不响地塞给刘大爷两条烟。“那就等等吧,末尾了我再给加个班,”刘大爷说。

爸听了刘大爷活动活动脑筋的话,真的活动起脑筋来了,来到后勤处找会计。会计正忙,在和家属讲孝道:以后“子欲孝而亲不在”了,花个万而八千买个骨灰盒吧,这是做儿女的结果一次尽孝了,儿女如何孝顺也抵不上父母付出的一二,中国自古就讲究孝道……他手里举着二十四孝图……直到家属把一打一打的钞票递给会计,会计还意犹未尽说,这盒子放在殡仪馆,儿女们也体面啊!在厂院里,会计独家经营着骨灰盒生意,就像厂长独家掌管着办火葬证的章子一样。

爸好不轻易等会计停下来,说了说我的手术。“单位的钱是厂长一支笔签字,咱一分钱的家不当啊,”会计做着无奈状;又说,“老骆既然找到我了,不能让你空手回去。”会计从一打钱里抽出两张给爸,爸不想要又怕会计生气,接着了。

还有,半夜里,厂副喊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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