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经济面临的根本性的困难和挑战

中国经济面临的根本性的困难和挑战一、中国经济面临的“外患”非常高兴和大家分享我对中国经济的一些观察和看法。尽管我们从表面的统计数据来看，中国经济增长仍然处在所谓的合理区间，但是如果我们做一些比较深入的分析，做一些深入的实际的调查，我们会知道，中国经济今天所面临的困难和挑战远远不是我们今天的统计数据所反映的那么简单。如果我要用一句比较简单，但是可能是似乎有点夸张的话来讲，中国经济今天遇到的困难和挑战用四个字来形容，叫外患内忧。什么叫外患？今天我们可以看到全世界的经济，无论是美国、欧洲、日本，还是俄罗斯、巴西、南非等等，这些发达国家和新兴市场国家经济体，总体来讲经济仍然处在一个非常低迷的一个态势。从2013年开始，全球的贸易的增速首次低于全球经济的增速，这个大的环境显然对中国经济的增长，特别是我们大量的出口的行业和出口的企业会面临非常大的压力。第二个就是大家看到，随着以英国脱欧和美国特朗普当选美国总统为标志的反全球化或民粹主义的浪潮，正在成为一种新的全球势力。这种民粹主义和反全球化浪潮它必然意味着，就是贸易的保护主义和投资的保护主义会有增无减。大家都知道，美国、日本、欧盟他们现在不打算承认中国市场经济地位，他们甚至不打算履行中国加入川丁。议定书的第15条款这个义务，这个其实背后就是一种赤裸裸的贸易保护主义。第三个外患就是我们的国际金融和货币的环境。我们各位观众朋友都知道，这一段时间人民币汇率面临很大的贬值的压力，其实这个与美国的货币政策，与海外的央行的货币政策和全球资金的流动它是有非常密切的关系的。面向未来，在2017年，可能美联储每一个季度都会有加息的动作，这每一个加息的动作，其实会对我们的汇率和我们的资本的流出会构成巨大压力。这是我讲的三个主要的外患。二、中国经济面临的“内忧”今天我要跟大家分享的主要不是谈外患这个方面，我主要谈的是内忧。所以我今天选择的题目是“中国经济面临的根本性的困难和挑战”。虽然有这么多的外患，外部的因素对中国经济的快速增长似乎不是特别有利，但是我们更重要的问题或者我们更应该直面的问题是我们内部的挑战、内部的困难。中国经济经过过去30多年快速的增长，取得巨大的成就，但是今天我们确实进入到新常态，这个新常态按照我的理解，这个新常态将是一个非常长期的一个非常痛苦的一个转型的阶段，我们能否完成这个转型的阶段，我们需要异乎寻常的坚定的战略定力和高明的战略方针。我们所谓的内忧到底有哪一些，我想从短期、中期和长期这三个层面和我们的观众朋友简要地分享一下。首先我们看短期的困难，非常简要的三组数据。第一组数据就是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年我们中国经济增长尽管速度比较满意，前几年都是7%以上，甚至8%以上，这个里面它的主要的推动力量不是我们讲的劳动生产力的增长，不是我们讲的资源要素利用效率的提升，而是什么，而是靠债务。所以，我们的债务大家可以看到，我们的债务已经从2008年金融危机之前，全球金融海啸之前的155%已经上升到今天达到280%。也就是说，我们整个经济体的总的债务已经达到GDP的2.8倍，这是一个非常庞大的数据。可能我这个数据还有低估。我们到2016年三季度这个数据已经非常庞大，其中银行贷款达到110万个亿，债券余额达到34万个亿，影子银行超过44万个亿。这么庞大的债务，它必然造成的一个结果是什么，就是说我们今天依靠债务的扩张，依靠高杠杆的积累来拉动经济增长，我们已经拉不动了。我们今天信贷资金利用的效率已经非常低。2009年以来，我国信贷增长推动经济增长这个效率在大幅下降，2009年以前，我们创造一块钱的GDP大约需要一块钱的银行贷款或者债务，我们现在创造一块钱的国内生产总值，我们需要四块钱、六块钱的债务和银行贷款来拉动。这个高债务的积累就是我一开始跟大家讲的，现在大家可能都感受到我们现在金融的风险，为什么我们现在一有风吹草动，大家会看到，几大市场都会出现剧烈的波动。去年12月份，美联储加息以后，大家可以看到，中国出现所谓的三个市场同时下跌，债市、汇市、股市，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是因为我们的债务积累太高以后，风险不断地凸显，人们对金融市场的稳定性已经开始有非常非常大的担忧。这里面我们可以看到，商业银行的不良贷款快速上升，到2016年三季度的时候，因为整个全年的数据还没有公布出来，银行的不良贷款已经接近2%，达到1.9%，银行不良贷款率。但实际上我要告诉各位朋友，这个银行的不良率1.9%按照许多商业银行内部风险管理人士的观察，仍然是大大地低估了商业银行客观的存在的风险。有的商业银行内部人士讲，商业银行实际上的不良贷款率应该在这个基础上乘以两倍、三倍，可能甚至是四倍。所以，这个里面我们实际上以前有过一个压力测试，如果全国商业银行的不良率达到7.62%，整个银行的资本金会被吃掉。那也就是说，这个时候中国的商业银行在技术上会面临破产的这么一个非常麻烦的一个困境。那怎么办？中国在90年代，在本世纪初，出现过很多商业银行技术上破产的这样的难题，所以当时当然是由财政出钱，为这些银行补充资本金，发行特别的债券，用外汇储备来为这些银行补充资本金。我想我们观众朋友应该非常清楚，财政拿钱来为这些银行补充资本金，政府拿钱为这些银行补充资本金，实际上这个负担最终是由老百姓一起来承担的。那可能我们会出现比较严重的财政赤字，严重的财政赤字可能意味着比较严重的通货膨胀，而通货膨胀对每一位老百姓，特别是对于中低收入群的老百姓那当然是一个灾难。也就是说，我们过去高债务、高信贷扩张，快速的扩张在拉动所谓的GDP的增长，我们终究要为它付出巨大的代价。实际上这也就是我们普通老百姓也能够明白的一句话，天上不可能掉下馅饼，天底下没有免费的午餐。你希望通过高债务、高杠杆来拉动经济增长，最终你要出沉痛的代价。我们今天这个高杠杆、高债务到了什么程度，比如说房地产，很多人认为房地产是中国的一个支柱产业，我也同意。房地产这几年狂飙突进，根据我们央行的统计数据，房地产这一个行业拿走了全部社会融资的41%。但这一个行业对整个经济的贡献多少，只有不到21%，房地产行业的很多企业其实已经是杠杆率非常高，很多企业杠杆率超过70%，超过80%，甚至超过90%。你们去看一看，很多著名的房地产企业我在这里不好意思直接说这个企业的名字，你们去看看它们的财务报告，很多的负债率都超过80%。在这个大的背景下，我们可以看到，由于企业积累了高额的债务，大量的新增贷款、银行贷款其实没有用于生产经营活动，都是用来偿还利息。所以，今天的银行为什么不良率在表面上看起来只有1.9%，只有2%左右，似乎没有那么高，没有那么严重。怎么解决的？我在银行工作很多年，我知道他们有办法，就是调账，通过借新还旧，现在有越来越多的企业是连利息都没有办法归还，靠银行贷款来偿还利息。由此以来，一个非常大的问题，由于高额的负债，所以很多企业它把利息还了以后，它基本上不怎么赚钱。所以，我们可以看到全国2800多家上市公司，也就是2.4万亿的利润，其中银行拿走了60%，剩下的企业，怎么做实体的企业的利润是非常非常可怜的。所以，这个高杠杆、高债务它所凸显的风险是一个全方位的风险，它不是一个单一的风险。我刚才提到房地产，还有一个问题就是我们信贷结构的分配、信贷资源的分配是极其不合理的。国有企业拿走了全部信贷资金，差不多50%，准确地讲应该是46%。而国有企业现在对整个经济的贡献度其实与它所占有的信贷资金是严重的不匹配的。所以，中国这个短期的，我们可以看到高杠杆、高债务所反映的风险，它背后隐藏的问题或者它背后所揭示的问题是非常非常多的。信贷结构的严重失衡，它所反映的是什么，它所反映的是我们今天整个经济产权结构的畸形、增长战略的畸形、投资结构的畸形、信贷结构的畸形，造成社会成本结构的畸形。我们可以看到，这些年我们银行的贷款，我们的整个债务不断地在增长，但是中小企业融资难、融资贵的问题喊了几十年了，至少喊了一二十年，至今也没有解决。因为这些大的国企、房地产行业把大部分的信贷资金都拿走，大量的中小企业在分那么很小很小的一块信贷资源的蛋糕，当然是融资难、融资贵。所以，这些问题它背后不仅仅是一个信贷结构的问题，它更根本的是我们企业制度结构、我们产权结构、我们经济战略的问题。所以，为什么中央从2013年、2014年开始明确提出了“三去一降一补”的供给侧结构性改革。供给侧借给性改革首先是三去，其中就是去杠杆，但是今天杠杆能不能去得下来，我觉得是考验我们整个经济决策者和整个经济部门的也是一个非常大的难题。其实最近的有些消息大家能看到，推进“三去一降一补”的这个改革绝非易事。前不久大家都知道，河北、江苏生产地条钢的两个企业国务院派了几次调查组、督查组去勒令让它们关门、停产，拒不执行。后来中央政治局常委开会，对两个常务副省长，两个管工业的副省长进行了处分，才把这个问题解决，这是很匪夷所思的。一个地条钢企业的关闭竟然要动到中央政治局常委会议，全国最高的决策机构，那可见我们“三去一降一补”这种结构性的改革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是这个问题不解决，我们的经济将会更加的困难。所以，这个里面我讲中国确实存在叫资产负债表衰退的巨大的风险，从短期来看。可能各位朋友听到这个词有点学术性，什么叫资产负债表衰退，其实道理也很简单，就是我刚才讲的高杠杆、高负债你难以为继，这个时候企业和银行都要解决自己资产负债的问题，银行已经不可能大规模地提供信贷，企业也不可能再大规模地借钱，叫资产负债表的问题。实际上我们从2016年已经看到，中国已经有这样很严重的资产负债的问题。同时我们看到汇率，汇率我前面已经提到，虽然是一个外患，但其实它的本质是内忧，它的内忧就是对我们中国经济短期风险，特别是对中国经济内在结构性问题的担忧。你比如说我们现在国内的资产价格，我们的物价水平都普遍高于西方一些国家，以美国为例，我经常讲，中国的经济政策怎么回事，中国的人均国民收入仍然只有美国的十分之一，可能只有十二分之一，但是我们今天中国的很多很多城市的房价已经全面高过美国的房价，这是非常怪异的事情。不仅如此，而且我们的很多物价，从服装、鞋子、手机到普通的蔬菜、水果这些产品，我们的物价水平也高于美国。所以，这个大的背景下，它人民币客观内在的确实有这种贬值的压力，所以要消除人民币贬值的压力，我们必须要解决中国经济内在的问题。所以，汇率的问题、资产泡沫的问题等等，实际上它反映的是中国解决内在的结构性的麻烦和金融风险的快速上升。这就回到我们讲的中期困难，全要素劳动生产力的问题。为什么中国企业都是靠高杠杆、高负债来扩张，有人讲叫盲目地扩张，当然我不太喜欢用这个盲目的扩张这个词，企业家他的决策，你很难说他是盲目的，他为了赚钱，他是很精明的。为什么要这么扩张，因为中国客观地讲，大体上我们的企业都处在中低端的一个阶段。所以我这里面也有三组数据，工业增加值、总规模以上工业企业的利润，还有从我们劳动者工资这几个指标来看，我们高杠杆、高负债、高风险背后所隐藏的根本性的问题是全要素劳动生产力不够高，而且增速在这几年不断下降。我前面也提到人员利用效率的问题，资源利用效率的问题。这个里面背后就要回到我们长期的根本性的困难，叫做原创性的科技创新严重不足，劳动生产力靠什么，全要素劳动生产力靠什么，劳动生产力的提升只能靠科技创新。比如大家都谈论的苹果手机，这是有非常详尽的数据研究的，一部批发价五百美元的苹果手机苹果公司本身拿走161块，全球经销商拿走160块，零配件供应商拿走172.5元，加工企业拿走多少，加工企业只有拿走了6.5元的加工费。这个反映的是我们制造业的一个根本性的一个困难，处在中低端，你很难赢得超额的利润。大家都知道我们的苹果手机主要的加工商是富士康，富士康的老板郭台铭先生在前几年已经讲过，他为了提高利润率，他在2014年明确讲，他说要在五年的时间，用机器人替换掉70%的员工。而最近报出的消息是，郭台铭先生和日本的孙正义先生要联手在美国投资500多亿美金，在美国建厂，据说是为了响应美国当选总统特朗普的号召，把苹果的加工厂搬回美国去。手机是这样，我们看我们其他的电子产品，包括DVD、MP3,包括汽车，中国汽车现在是全世界市场最大，但是我们有一句话叫货是中国货，芯是外国芯，核心的关键技术我们并没有实现完全的国产化。手机我前面已经提到,中国所有的手机厂商都要为外国公司支付高额的专利费,现在让我们很高兴的是,终于有外国公司给中国的一家公司在支付专利费,那就是给我们的华为,华为公司现在每年收的外国公司的专利费已经高达数亿美金,这是华为这么多年始终将大笔资金投入研究和发展,投入科学研究上面的结果。但是,我们绝大多数的中国企业仍然没有达到这个。即使中国最优秀的互联网企业与美国互联网企业的差距依然是巨大的,我们今天当然看到腾讯、阿里巴巴、百度,还有其他的这些互联网公司取得的成就,大家都很高兴,甚至很自豪。但是,我们和美国的同行业相比,美国的一个谷歌这一个企业差不多就等于中国全部互联网企业。而美国关键这样的企业很多,脸谱也好、微软也好、苹果也好,这些公司都是大得惊人。我们看股票市场,美国纳斯达克纽交所的市值总和已经接近28万亿美元,其中科技公司就占了三到四万亿美元,而我们中国股票的市值大约7万亿美元左右,科技公司里面占的比例是很低的。所以,中国的科技创新能力能否赶超,先是赶,追赶,再是超越,能否赶超美国、英国、以色列、日本、德国等等，这是决定中国经济未来的关键力量。所以，我想跟各位观众朋友分享的是，大家的眼光不要再盯住什么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房地产、炒股票、炒期货、炒古董、炒外汇，炒来炒去有什么用？炒来炒去是一地鸡毛，中国人特别习惯炒作，讲故事、做市值，这是非常麻烦的，搞金融。现在中国人人都想搞金融，都想玩金融，都想玩虚拟经济，但是我们可以看到，这个科技的经济、中国的经济实力是靠这些炒作吗？根据权威部门的数据，我们今天中国基本上没有引领全球产业方向的核心和关键技术，缺乏世界知名品牌和跨国企业，大多数替外国企业做贴牌生产，进出口企业的自主品牌比重不到20%，自主品牌占出口总量不到10%。从创新的角度，我们可以把全球制造业分为四个梯队，今天的中国仍然处在第三梯队，我们必须要冷静地客观地来看到我们的差距。虽然有华为，还有其他一些企业已经在快速地追赶世界，但是整体来讲，全球的第一梯队仍然是美国，美国基本上在所有的领域，包括互联网、智能手机、云技术、机器人、人工智能、生物科技、制药、页岩气、新能源、航天航空、无人机、智能汽车等等（领域），我们现在处在第三梯队，第二梯队是欧盟、日本的高端制造领域。从长期来看，一个国家的经济的竞争力是什么，就是原创性的科学思想和科技创新，不是什么货币政策、财政政策，什么房地产是支柱产业，这些话不能讲的太过头。我们今天中国获得诺贝尔奖、图灵奖、菲尔兹奖这些最重要的科学奖的人数与大国地位根本是不相称，所以我们今天应该从这些事实里面，我们来看到中国经济真正的问题，我们要把我们的眼光从这种短期的保增长、短期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我们要更加地转向长期的科学研究。我们如何建立起一个自由、独立、创新的教育体制和科研体制，我们如何在科学发明和科技创造方面，我们能够站到世界的前列，这是决定中国经济未来长期根本命运的最根本的力量。短期的货币政策、财政政策虽然重要，但是它不是决定一切的力量，决定一切的力量就是科学的创造、科技的创新，而科学的创造、科技的创新背后是我们的教育，是我们的科研体制。所以，我衷心地希望我们各位朋友能够从这个长远的角度来思考中国经济的问题。谢谢大家！三、现场提问提问：向先生，您好，刚才您提到中国的人均国民收入是美国的十分之一，而房价却比美国要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