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佛入道中的宫人人生

出佛入道中的宫人人生

一无法已置宫人的“内”雨是不可忘记的。君主很重要，电泡沫很容易杀死妾。金刀已剃头然发，玉管休吹肠断声。新戒珠从衣里得，初心莲向火中生。道场夜半香花冷，犹在灯前礼佛名。白居易这首《吹笙内人出家》诗描写了一位出家不久的宫人夜半礼佛的景像。唐代宫人出佛入道者为数不少，显示出浓浓的佛道情结。唐代皇宫之中设置有诸多内道场。内道场是宫廷内用以举行宗教法会的场所或禁中佛寺、道观，主要是用来举行儒、释、道三教讲论，延请僧道讲经、读经、译经，为帝后六宫授戒，办理佛诞会、盂兰盆会、先帝后忌典和帝王生辰庆等活动。内道场置于门禁森严的王宫之内，服务对象限于皇帝、宫人和宗室，具有高度的封闭性。而外来僧道停留在宫的时间都很短暂，平日维持内道场、提供宫人宗教服务工作的是由内尼、内冠来担任。武则天是最著名的例子。“太宗崩，随嫔御之例出家，为尼感业寺”。另外，显庆元年（656）卒于崇圣宫的昭容韦尼子、卒于麟德二年（665）的三品婕妤亡尼以及卒于长安三年（703）的三品亡尼宫亦为太宗“嫔御”。为尼宫中的事例还有肃宗韦妃，因受李林甫迫害，与肃宗离婚，“削发被尼服，居禁中佛舍”。又据《大慈恩寺三藏法师传》卷8、《大宋僧史略》卷下“临坛法位”条载：唐高祖婕妤、隋襄州总管薛道衡之女德芳有才学，高宗“幼时从其受学”，后“夫人情慕出家”，高宗“为禁中别造鹤林寺而处之”，“度侍者数十人”。显庆元年（656）二月十日，敕迎法师大德九人，赴鹤林寺为河东郡夫人薛尼受戒，并于鹤林寺侧的德业寺受菩萨戒。这些嫔御为尼，必然会带着大量的宫人服侍，这些宫人自然也是内尼的来源之一。唐代宫人墓志发现的大概百余方左右，其中为尼者有十数方，参下表：这14名“亡宫尼”中有8人隶属德业寺。德业寺为禁中佛寺，已具前载。德业寺规模不小，有尼众数百，建寺时间当在显庆元年（656）之前。这里曾经停放过高宗长女安定公主的灵柩。唐代的佛教内道场，其他有名可考者还有弘法院、大遍空寺、林光宫、北苑、大明宫南桃园、长生殿、神龙寺等。由于唐朝统治者尊崇道教，道教影响亦深入宫禁，故道教内道场活动也较兴盛。有唐一代，长安和东都大内之中设置的永久性道教内道场有玉宸观、大角观、灵符应圣院、归真观、三清殿、上清观、一柱观等。这些道场之中负责日常事务的当然亦是宫人。宋人乐史的《杨太真外传》载：开元二十八年（740）十月，“玄宗幸温泉宫，使高力士取杨氏女于寿邸，度为女道士，号太真，住内太真宫。”杨玉环所住内太真宫即是宫禁之中一个道教内道场。又武则天于文明元年（684）在“金阙亭置一女冠观，并度内人”，这是一处在离宫别苑设置的内道场。另外，公主入道亦是唐代社会的一大风尚，见于记载的共有16人入道，长安城内有名可考的公主宫观有太平观、万安观、宗道观、咸宜观、新昌观、开元观、金仙观、玉真观、昭成观、九华观等十数所以上。公主入道会随侍大量的宫人，这些宫人也自然成为宫观中的普通女冠，负责照顾宫观的日常运作。唐代宫人的出佛入道，引起了众多文人雅士的相当关注，他们所创作的诸多诗篇为我们揭示出这一群体的基本生活情状。二诗中的生命体验我们注意到，有些宫人出佛入道是被动的。《唐代墓志汇编续集》长安005（志题无）载：“尼者不知何许人也。盖闻良家子姓，选入□□……亡尼幼既多慧，长□□道，一奉宫掖，遂□禅林。”这名选入宫闱的良家女，因聪慧直接被安排到内道场为尼。唐代宫人中有因罪籍没的，有些人原来的身份即是比丘尼，入宫之后也就自然被安置在内道场。如《唐代墓志汇编》开元300《大唐故兴圣寺主尼法澄塔铭并序》所载法澄，原事太宗第七子蒋王恽，后主动要求离婚，上元二年（675）出家为尼。如意岁受李唐宗室反武牵连，没入宫廷。大开圣教，于后宫说法。又如元载女真一，少为尼，后为资敬寺律师。元载败，没入掖庭。花蕊夫人《宫词》之七十七、一百二十九、一百三十与“宮人入道”有关：六宫一例鸡冠子,新样交镌白玉花。欲试淡妆兼道服,面前宣与唾盂家。第一首诗写的不是真正宫女入道，而是让宫女装扮成女冠的模样，表明道服也是日常穿着之一，此中体现唐皇室对道教之尊崇和道教对宫禁之影响；第二首诗从“新点”二字看，这名宫人入道并非出于自愿，“羞不出”与“怕人看”或许是少年不识愁滋味的情愫，也或许对于被点作女冠，从此虚掷光阴之“愤”和怕见君王及随驾同伴之“羞”；第三首诗则是年老色衰的宫人听任摆布，被无情地逐入道观，违心地戴上鹿皮冠子，过着每日焚香的生活，由年轻时侍奉君王变为年老时侍奉老君，表面看来宫人们身份的转变体现于衣饰的改变，然而，衣饰的改变，是否意味着心境的调适也能同步，此中确堪品味。再《全唐诗》卷492殷尧藩《宫人入道》：卸却宫妆锦绣衣，黄冠素服制相宜。锡名近奉君王旨，佩箓新参老氏师。白昼无情趋玉陛，清宵有梦步瑶池。绿鬟女伴含愁别，释尽当年妒宠私。此七律诗中首、颔联直叙宫人卸却宫妆锦衣，著上黄冠素服，君王赐名、道士授箓，已然开始了女冠的修真生活；颈联运用齐式对偶句形成生动的比照，“白昼无情”之身变为“清宵有梦”之人，弃“趋玉陛”而“步瑶池”，尾联以同伴尽释前嫌、含愁泪别结束。有些宫人是随侍公主而入道的。《全唐诗》卷436白居易《春题华阳观》：帝子吹箫逐凤皇，空留仙洞号华阳。落花何处堪惆怅，头白宫人扫影堂。诗题下注云：“观即华阳公主故宅，有旧内人存焉。”华阳公主乃代宗女，“贞懿皇后所生。韶悟过人，帝爱之。视帝所喜，必善遇；所恶，曲全之。大历七年，以病丐为道士，号琼华真人。病甚，啮帝指伤。薨，追封”。公主入道不久旋即逝去，而陪伴入道的宫人守着空荡荡的偌大宫观，徒留“天若有情天亦老”、“无可奈何花落去”的惆怅之感。有些退宫嫔御也被安置在公主冠中为女冠。《剧谈录》卷下“老君庙画”条载：政平坊安国观，明皇朝玉真公主所建。门楼高九十尺，而柱端无栱枓。殿南有精思院，琢玉为天尊老君之像，叶法善、罗公远、张果先生并图之于壁。院南池沼引御渠水注之。垒石像蓬莱、方丈、瀛洲三山。女冠多上阳退宫嫔御。其东与国学相接。咸通中，有书生云：“每清风朗月，即闻山池之内步虚笙磬之音。”卢尚书有诗云：“夕照纱窗起暗尘，青松绕殿不知春。君看白首诵经者，半是宫中歌舞人。”卢尚书此诗又收入《全唐诗》卷783作《题安国观》，并注曰：东都政平坊安国观，玉真公主所建，女冠多上阳退宫嫔御。另《全唐诗》卷279又题为卢纶诗《过玉真公主影殿》。安国观中女冠多上阳宫失宠之退宫嫔御，诗中“起暗尘”、“不知春”隐喻这些宫人的生命情调；在“君看”设问之下，提醒读者注目夕照中的白发诵经者，半是曾经宫中歌舞岁月的宫人。这首诗无论题作《题安国观》或《过玉真公主景殿》，并非是写玉真公主本人，而是关注其夺目光影的背后，一些退离上阳宫而伴随入观的白头宫女，她们的生命即如临窗的“夕照”一般晦暗难明。再《全唐诗》卷273戴叔伦《汉（一作送）宫人入道》：萧萧白发出宫门，羽服星冠道意存。霄汉九重辞凤阙，云山何处访桃源。瑶池醉月劳仙梦，玉辇乘春却帝恩。回首吹箫天上伴，上阳花落共谁言。首联即以“萧萧白发”、“羽服星冠”直叙宫人悲凄身世，无奈“辞凤阙”、“出宫门”、只得“访桃源”、“道意存”，寥寥数语将退宫嫔御的惆怅心境淋漓展现；颈联、尾联以“瑶池醉月劳仙梦”、“回首吹箫天上伴”的虚境寄寓了宫人入道后对于神仙生活的既犹疑且向往的情感心理，但令人伤感的“花落共谁言”之情仍贯注全篇始终。我们还发现，有些宫人对于出佛入道是积极主动的。有的因畏惧色衰而选择入道。《全唐诗》卷491张萧远《送宫人入道》：舍宠求仙畏色衰，辞天素面立阶墀。金丹拟驻千年貌，玉指休匀八字眉。师主与收珠翠后，君王看戴角冠时。从来宫女皆相妒，闻向瑶台尽泪垂。诗中描述了此位宫人具有强烈的忧患意识——因畏色衰而舍宠、入观修仙求道，寄望于金丹驻年益寿。入道之时所戴珠翠尽被收取，代之以角冠之饰，已然女冠之身；诗末写法与殷尧藩《宫人入道》相似，直叙原本相妒的宫人如今也垂泪相惜。有的感叹青春不再，选择内道场为终老之所。《全唐诗》卷310于鹄《送宫人入道归山》：十岁吹箫入汉宫，看修水殿种芙蓉。自伤白发辞金屋，许著黄衣向玉峰。解语老猿开晓户，学飞雏鹤落高松。定知别后宫中伴，应听缑山半夜钟。此七律诗同样运用了“金屋藏娇”之典，空灵有味地着意于宫人因善长吹箫而在宫廷之中由十岁的无知幼年走到了白发如雪之暮年的经历，感伤韶华已逝青春不再之余，自愿选择入道终老；诗末之“半夜钟”点缀出宫人终老道观生活之孤清的典型环境。另《唐代墓志汇编续集》永昌002《大唐故德业寺尼七品墓志》记载了这样一位宫人，“少以良家应选，言行彰于六宫；晚以禅律归心，忍进称于梵宇”。显然把内道场作为终老之地。而有的则是为延年益寿。《全唐诗》卷537许浑《赠萧炼师》序称：炼师，贞元初，自梨园选为内妓，善舞柘枝，宫中莫有伦比者，宠锡甚厚。及驾幸奉天，以病不获随辇。遂失所止。洎复宫阙，上颇怀其艺，求之浃日，得于人间。后闻神仙之事，谓长生可致，乞奉黄老，上许之。诏居嵩南洞清观，迨今八十余矣。萧炼师是由宫人转为修真女冠的典型之例。在这一段较长的诗序中，许浑交待了炼师的事迹，清楚叙述了她入道的经过。萧炼师出身梨园弟子，被选入内教坊，“善舞柘枝，宫中莫有伦比者”，因而倍受宠幸。这名宫人入道学真的目的是企求延年。德宗“诏居嵩南洞清观”，允许其在宫外道观修“神仙之事”，最终也颇有成就，这一点我们可以从诗中有所了解：曾试昭阳曲，瑶斋帝自临。红珠络绣帽，翠钿束罗襟。双阙胡尘起，千门宿露阴。出宫迷国步，回驾轸皇心。桂殿春空晚，椒房夜自深。急宣求故剑，冥契得遗簪。暗记神仙传，潜封女史箴。壶中知日永，掌上畏年侵。莫比班家扇，宁同卓氏琴。云车辞凤辇，羽帔别鸳衾。网断鱼游藻，笼开鹤戏林。洛烟浮碧汉，嵩月上丹岑。露草争三秀，风篁共八音。吹笙延鹤舞，敲磬引龙吟。旄节纤腰举，霞杯皓腕斟。还磨照宝镜，犹插辟寒金。东海人情变，南山圣寿沈。朱颜常似渥，绿发已如寻。养气齐生死，留形尽古今。更求应不见，鸡犬日骎骎。对于上述这些出佛入道的宫人，无论是被动还是主动，面对身份的瞬息转变、不同以往的全新生活，自然会产生踌躇、迷惘、落寞与无奈的复杂心境。《全唐诗》卷554项斯《送宫人入道》：愿随仙女董双成，王母前头作伴行。初戴玉冠多误拜，欲辞金殿别称名。将敲碧落新斋磬，却进昭阳旧赐筝。旦暮焚香绕坛上，步虚犹作按歌声。诗中首联借董双成为王母侍女的传说隐喻宫人身份改变，而初戴玉冠，初奉道教，暂未能适应，旧有习惯未能卒改，故“误拜”、“步虚”的误会之事时有发生。又《全唐诗》卷384张籍《送宫人入道》：旧宠昭阳里，寻仙此最稀。名初出宫籍，身未称霞衣。已别歌舞贵，长随鸾鹤飞。中官看入洞，空驾玉轮归。宫人入道，抛却新贵旧宠身份，开始修真生涯，身份才刚转变，尚未习惯观中霞衣。全诗充溢着初出宫掖、始入宫观离愁别绪。《全唐诗》卷300王建《送宫人入道》：休梳丛鬓洗红妆，头戴芙蓉出未央。弟子抄将歌遍叠，宫人分散舞衣裳。问师初得经中字，入静犹烧内里香。发愿蓬莱见王母，却归人世施仙方。首联中“红妆”与“芙蓉”分别是宫人妆扮和女冠妆饰，服饰变化预示着身份转换，洗尽铅华之后才能进入清修的修道生活；颔联平铺临别时歌曲付与弟子，舞衣散送他人，这是在告别一种生活、处理一种生命而进入另一个世界的象征动作，暗示歌谱与舞衣将从此与她无缘，有种隔绝另生之感；而颈联中“问师解经”、“入静烧香”是另一种生活的开始，象征生命进入另一层次之中；尾联寄寓宫人希望得道后又重回人间度人，但落寞无奈之情绪在诗中渐漫渐浓。三内转变的内场与公主观出佛入道是唐代宫人最终生活归宿之一。以上若干首宫人诗均从不同角度写尽宫人出佛入道事，字里行间里渗透着抹拭不去的浓郁的佛道情结。唐代后宫人数众多，见于记载的玄宗开元、天宝年间，宫人“大率”至四万，数量之多实属惊人。这一庞大的女性群体，除去少部分能够上升为后妃和放出宫外，绝大多数只能“一世虚生虚过”——无比凄凉地终老宫中。唐代皇室狂热的佛道信仰，促成了内道场的兴盛以及公主入道的社会风尚。而维持内道场与公主观正常运作的内尼、内冠人数必然不少，除了少数有纯正的宗教理由，大多恐情非得已，宗教只不过为她们提供些许心灵的慰藉。我们注意到，有些宫人出佛入道是消极被动的，其中有“随嫔御之例”、有受政治迫害、有随侍公主，还有的则是被直接安排进内道场公主观以维护其正常运作。实际上，广大宫人面对孤凄无望的人生，出家到内道场与公主观实乃为数不多的可供选择的另一种生活轨迹，虽然孤灯黄卷漫漫长夜也说不上什么好的归宿，“道场夜半香花冷”，但毕竟不失为改变人生不可多得的一次机会。我们发现，有一些宫人的出佛入道是积极主动的，“情慕出家”者之外，有“畏色衰”，有企“长生”，有的则把内道场作为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