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完美的喜剧谈谈福斯塔夫形象

最完美的喜剧谈谈福斯塔夫形象

福斯塔夫的形象是莎士比亚曼格斯画廊的艺术珍宝，被称为“最完美的喜剧性格”。对于福斯塔夫的性格,普希金作了出色的分析:“……莎士比亚的多方面的天才也许在任何地方都不如在福斯塔夫身上反映得如此丰富多彩,福斯塔夫的恶行,一个连着一个,构成一串滑稽的、畸形的图画……他的主要特征是好色。粗俗地、卑贱地追逐女性大概从小就成了他的首要嗜好。但现在他已经是五十开外的人了,他发胖了,衰老了。贪食和嗜酒显然胜过了维纳斯。第二,他是个懦夫,但是因为他和年轻的酒肉朋友生活在一起,不断受到他们的嘲笑和捉弄,他也会掩饰自己的怯懦,表现出躲躲闪闪的可笑的勇敢。他有吹牛的习惯和心计。福斯塔夫一点也不笨……他一点也没有什么常规。他象女人一样软弱,他需要强烈的西班牙酒、油腻的饮食和供养自己情妇的金钱。为了获得这些,他什么都干,只要不去碰明摆着的危险”困难不在于分析福斯塔夫的性格,而在于回答:一个恶行如此之多的达物,为什么在每个观众心里会引起两种矛盾的感情?一方面观众都责骂福斯塔夫的恶行,另一方面又都急于看到他。当台上不见福斯塔夫时,剧情就显得枯燥无味。当亨利太子当了皇帝,把福斯塔夫撵走时,观众对胖骑士的怜惜之情油然而生。从莎士比亚时代到今天,观众为什么会对福斯塔夫这样一个品质恶劣的人物形象百看不厌呢?英国的莫尔根认为这是“莎士比亚的一种不可思议的艺术”力量论出身,福斯塔夫是个没落贵族,他所属的贵族阶级是已经被历史淘汰了的,他是灭亡阶级的残存分子。他从贵族生活中保留下来的寄生性,逢上从禁欲主义枷锁下解放出来的文艺复兴时代,便表现为一连串的败行恶德。狂吃暴饮的结果,福斯塔夫成了一座“庞大的肉山”,肚子能扫地,以至自己的眼睛看不见自己的膝盖,走动起来“流着满身的臭汗,一路上浇肥了那瘦瘠的土地”。他打发日子的办法是:“一星期顶多也不过掷七回骰子;一年之中,也不过逛三四百回窑子”;他的“衣袋里是酒店的账单、妓院的条子”。为了维持这种生活局面,没钱时或拒不认账招摇撞骗,或贪污受贿巧取豪夺,以至暗暗偷窃与公然抢劫。为了弄到钱来挥霍,“他什么都干”。他所以这么干的理由是:“既然大鱼可以吞食小鱼,按照自然界的法则,我想不出为什么我不应该抽他几分油水”论职业,福斯塔夫是名军人,是个骑士。真正的骑士,必备的品格少不了忠于爱情、勇敢和荣誉感。但在福斯塔夫身上,坚贞的爱情变成了卑鄙的好色;一往无前的勇敢变成了可耻的怯懦;崇高的荣誉感变成了分文不值的空话。福斯塔夫对荣誉的否定,到了不顾任何道德观念的下作地步:……是荣誉鼓励着我上前的。嗯,可是假如当我上前的时候,荣誉把我报销了呢?那便怎么样?荣誉能够替我重装一条腿吗?不。重装一条手臂吗?不。解除一个伤口的痛楚吗?不……什么是荣誉?两个字。那两个字又是什么?一阵空气。(上集第五幕第一场)福斯塔夫尽管把荣誉看作“一阵空气”,凭着他“聪明人善于利用一切”的人生哲学,只要有机会,他也会窃取别人的荣誉。他背着霍茨波的尸体去冒领军功一事,便是证明。文学史上,骑士精神在堂·吉诃德身上被嘲笑之前,已先在福斯塔夫身上遭到了奚落。福斯塔夫这一类典型,只能出现在历史的转折点上。在普遍动荡、社会生活不安定、社会制度发生急剧变化的环境中,福斯塔夫如鱼得水,局面越是混乱,对他越发合适。他所以拚命反对一切法律,见了法界人物避之唯恐不及,就是这个道理。在战火遍燃、法纪松弛的乱世,他可以胡作非为。一朝天下太平、法制重申时,他只能被大法官关进监狱、被温莎市民当作废物倒进河里了。但福斯塔夫毕竟是过渡时期的人物,文艺复兴的阳光也照耀着他,因此他身上也散发着时代的新气息。他乐观活泼无忧无虑,笑话百出妙语惊人,才思敏捷应对机智。虽年过半百,仍以“年轻人”自命。如同文艺复兴时代的人们一样,他也热爱生活,渴望享受欢乐的生活。他有能耐把自己周围环境变成一片节日气氛。他的快活乐观和聪明才智仿佛带传染性,用他自己的话说,他不但自己聪明,而且还把他的聪明借给别人。对他来说人生的乐趣便是酒醉饭饱与淫欲。他的全部生活就是歌唱人世肉体享受的一支乐曲。以上种种,尽管有很大的局限性,却包含了反对中世纪禁欲主义的进步因素,因而与时代的要求有相通之处。但福斯塔夫没有任何崇高的生活理想,只一味向生活索取,却不愿替生活增光添彩,这就使他同当时的先进人士难以相提并论了。福斯塔夫的这些特点,追本穷源,乃是由贵族阶级的寄生性变化来的。这种寄生性在思想大解放的新时代找到了适宜的气温,便恶性膨胀起来。享乐主义的人生观,在他那里变成了放纵动物本能的纵欲主义。他没有荣誉观念,不讲道德,不负责任,精神上变成了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他反对一切法制,仇视安定太平,喜欢动乱无秩序,在政治上成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福斯塔夫所希望的无政府状态,是不符合社会公德的,是违背人民利益的。在破中世纪之旧上,福斯塔夫有同人文主义者相通的一面;在立专制王权之新上,福斯塔夫便只能起反作用了。所以当代表专制王权的亨利五世一上台,他便被送进了监狱。对于专制王权来说,他已成为一种落后反动的因素了。难怪接着在《温莎的风流娘儿们》中竟被两个市民娘子作弄得一败涂地。福斯塔夫开头非常快活,结局几乎是悲惨的,用野猪头酒店老板娘的话说:“说句真话……是皇上使他心碎了呀”(《亨利五世》第二幕第一场)。从福斯塔夫的失败与死亡中可以发现,专制王权在当时尽管是替资本主义鸣锣开道的进步势力,却并不符合莎士比亚所追求的理想。剧作家往后所以在悲剧中转而揭露专制国家的罪恶(《哈姆莱特》、《麦克白》),同情共和党人(《裘力斯·凯撒》),福斯塔夫的悲惨下场应该是一个先兆。由上可知,福斯塔夫具有双重性格。福斯塔夫性格的双重性,决定了剧作家对待他的两重态度。剧中的亨利太子,在某种程度上可说是作者的代言人。他对福斯塔夫喜欢和鄙视的感情兼而有之。太子喜欢福斯塔夫,因为他妙趣横生,生性快活,爱开玩笑;太子瞧不起福斯塔夫,因为他不讲道德,没有责任心,成了自己胖皮囊的奴隶。事实上,福斯塔夫同太子的交情,不过是小丑逗主子开心的关系。作为被历史扫入垃圾堆的贵族阶级的残存分子,依人卵翼的社会地位决定他只能把满腹诙谐和机智都浪费在供人取笑作乐上。剧中有两个重要场面,既能明确表示太子同福斯塔夫的主仆关系,又可以充分显示福斯塔夫的幽默性格。这两场戏都是波因斯设计让福斯塔夫出丑以取悦太子的。一场戏是福斯塔夫等人拦路抢劫后坐地分赃,突然被换了装的太子和波因斯大喝一声吓得仓惶逃跑;接着,当亨利太子点破福斯塔夫的说谎和吹牛时,福斯塔夫却能凭着他敏捷的头脑对答如流:……我一眼就认出了你们……我是象赫刺克勒斯一样勇敢的。可是本能可以摧毁一个人的勇气,狮子无论怎样凶狠,也不敢碰伤一个堂堂的亲王。本能是一件很重要的东西,我是因为本能而成为一个懦夫的。我要把这一回事情终身引为自豪……(上集第二幕第四场)另一场戏是福斯塔夫背地里诽谤太子,被扮作酒保的太子当场揭破,波因斯斥责他不该“侮辱”堂堂王储时,福斯塔夫辩解道:不是侮辱,奈德,一点也没有侮辱的意思。……我当着恶人的面诽谤他,为的是不让那些恶人爱上他。这是尽我一个关切的朋友和忠心的臣下的本分。你的父亲应该因此而感谢我的……(下集第二幕第四场)这两个细节,对描摹福斯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