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批评 第 六 讲 形式主义批评

第六讲

文本批评意图谬误与感受谬误

韦姆塞特与比尔兹利合写的论文《意图谬误》和《感受谬误》是新批评派的重要文献，它们论证了独尊文本的必要性，认为只有诗本身、它的结构、它成其为诗的一切，才是文学批评正确合理的研究对象。在实证主义盛行的19世纪末，文学批评几乎要走进被非文学因素资料淹没的困境，新批评的本体论主张是一次有益的扶正和清洗。LOGO意图谬误“意图谬误”是针对传统文学批评注重作者因素而提出的，评价艺术作品的标准不在于它是否符合作者的意图。反对以作者意图和生平经历作为批评依据（反对传记批评）

LOGO意图谬误意图与文本并不一定很好地吻合，根据这种吻合度来判定一篇作品的好坏，必然有失偏颇。在技术上与诗人本意切合得很好的诗，并不一定在艺术上有更高的价值。浩然现象：“八个样板戏，一个作家”《金光大道》：高大泉LOGO感受谬误“感受谬误”指文学批评与理解不能受读者的情感的影响，读者的反应不能作为文学作品的因素，评价文学作品不能以读者的主观感受为标准。（反对印象批评）

LOGO感受谬误：误读弗洛姆在《影响的焦虑》中指出：“误读”是文学接受和传承的一种最本源的状态，“误读”同样是一种创造性的文化行为，人类的文明史其实就是一种“误读”史。LOGO文本批评的概念“文本批评”指一种立足文本，分析和阐释文学文本各要素的批评方法，文本成为这一批评的出发点和归宿。

文学活动：世界作家文本读者LOGO文本批评的背景一、索绪尔的语言学革命二、哲学的“语言学转向”LOGO文本批评的背景一、索绪尔的语言学革命索绪尔（1857年－1913年），生于日内瓦，瑞士语言学家。索氏是现代语言学之父。他认为语言是基于符号及意义的一门科学——现在一般通称为符号学。代表作《普通语言学教程》。能指：“树”这个字（包括读音和字形）所指：树在人脑中的形象、概念

LOGO文本批评的背景二、哲学的“语言学转向”西方哲学三个阶段：1、古希腊哲学：本体论

2、近代哲学：认识论（笛卡尔、康德、黑格尔）

3、现代哲学：语言哲学（维特根斯坦）LOGO文本批评概述一、俄国形式主义批评二、英美新批评三、结构主义批评四、解构主义批评LOGO俄国形式主义批评与研究方法

俄国形式主义指1915年至1930年在俄国盛行的文学批评思潮。LOGO一形式主义批评方法的缘起俄国形式主义出现在俄国十月革命以前，有两个自发组织的研究群体：1、1915年成立的莫斯科语言学小组，由莫斯科大学七位大学生组成，以雅各布森为代表；2、1916年成立的诗歌语言研究会，以彼得堡大学为基地，领袖人物是维·什克洛夫斯基。他们相互配合，共磋诗艺，形成了后来名之为形式主义的文学流派。LOGO雅各布森(1896-1982)“莫斯科语言学会”的创始人之一，布拉格语言学派和美国纽约语言学小组的发起人之一。LOGO

什克洛夫斯基（1893-1984）“彼得堡诗歌语言研究会”的创始人之一，俄国形式主义的主要代表人物。著有《词语的复活》，被视为俄国形式主义的宣言。LOGO19世纪末20世纪初的俄国文坛：托尔斯泰、契诃夫为代表的批判现实主义文学。高尔基为代表的无产阶级文学。马雅可夫斯基的未来主义代表的现代主义文学。一形式主义批评方法的缘起LOGO未来主义主张抛弃普希金、陀思妥耶夫斯基和托尔斯泰，抛弃当时流行的俄国象征派诗歌，号召创立新的实验性写诗方法。未来主义诗歌特别强调语言的音响、构词和拼贴画式的组合结构。

马雅可夫斯基LOGO

这些理论流派各有一套理论体系，但都缺乏对文学作品的艺术形式特别是对语言形式的细致分析。

一、形式主义批评方法的缘起LOGO二、俄国形式主义的理论主张

挑战与反驳“在文艺学领域里，形式主义是革命运动，因为它把这门学科从古老而破旧的传统中解放出来，并迫使它重新检验所有的基本概念和体系。”——艾亨鲍姆LOGO二、俄国形式主义的理论主张（一）文学性“文学性”是形式主义批评流派的核心概念，它是指文学之所以能够成为文学的独特性质，也是文学能够与其他的学科区分开来，成为一门独立自主的系统科学的显著标志。LOGO（一）文学性雅各布森的观点成为形式主义的基本批评原则。文学科学的对象不是文学，而是“文学性”，也就是说使一部作品成为文学作品的东西。不过，直到现在我们还是可以把文学史家比作一名警察，他要逮捕某个人，可能把凡是在房间里遇到的人，甚至从旁边街上经过的人都抓了起来。文学史家就是这样无所不用，诸如个人生活、心理学、政治、哲学，无一例外。这样便凑成一堆雕虫小技，而不是文学科学，仿佛他们已经忘记，每一种对象都分别属于一门科学，如哲学史、文化史、心理学等等，而这些科学自然也可以使用文学现象作为不完善的二流材料。——雅各布森LOGO（一）文学性形式主义批评认为传统的批评方法的弊端就在于没有能够准确地确定文学批评的对象。如社会学批评方法将文学研究的对象定位于文学与社会的关系，视文学为社会现实的反映，从文学中去研究社会制度和历史背景以及社会心理的变化，从而使文学研究变成了社会学研究；实证主义文学批评研究的对象是文学与作者的关系，视文学为作者心灵、情感的表现，从文学中去寻找作者的软事、趣闻和心路历程，又将文学研究变成了传记研究和心理学研究。LOGO

形式主义批评认为，文学作品与其他任何用语言表达的文献的差异就在于它特殊的结构方式和表达方式，这种文学所独具的特性就是文学研究的对象。（一）文学性LOGO（一）文学性形式主义者特别关注是语言形式的操作所产生的审美效果，大量运用语言学和修辞学的术语来分析文学作品的文学性特性，如隐喻、转喻、明喻、暗喻、象征、对话、词语、句子等都成为文学的重要操作术语。“诗不过是语言的美学操作。”——雅克布森LOGO

俄国形式主义宣称，文学是一个独立有序的自主体。它独立于作者和欣赏者之外，独立于政治、道德等意识形态之外，甚至独立于社会生活之外。

（一）文学性LOGO

“艺术永远是独立于生活的，它的颜色从不反映飘扬在城堡上空的旗帜的颜色。”

“我的文学理论研究文学的内部规律，如果用工厂方面的情况来作比喻，那么，我感兴趣的不是世界棉纺市场的行情，不是托拉斯的政策，而只是棉纱的只数和纺织方法。”——什克洛夫斯基（一）文学性LOGO（二）陌生化既然“文学性”来源于语言形式，那么什么样的语言才真正具有文学性?什克洛夫斯基提出“陌生化”理论，只有陌生化的语言才有文学性可言。陌生化（又译为“奇特化”）是使人感到惊异、新鲜和陌生的具有审美特征的语言。“陌生化”是与“文学性”直接相关联的形式主义的核心概念。

LOGO什克洛夫斯基的名言

“那种被称为艺术的东西之存在，就是为了唤回人对生活的感受，使人感觉事物，使石头作为石头被感受。艺术的目的就是把对事物的感觉作为视象，而不是作为认知提供出来；艺术的程序是事物的“反常化”程序，和予其以复杂形式的程序，它增加了感受的难度和时延，因为艺术中的接受过程是以自身为目的，所以它理应延长；艺术是一种体验事物创造之方式，而被创造物在艺术中已无足轻重。”——《艺术作为手法》LOGO（二）陌生化什克洛夫斯基认为，在日常生活中，一切行为、动作等，只要成为一种习惯性的东西，就会变成机械性的、自动化的东西，就会沉入无意识领域中去，使我们无法意识到它。LOGO（二）陌生化

“我在房间里擦洗打扫，我转了一圈，走近长沙发，可是我不记得是不是擦过长沙发了。由于这都是些无意识的习惯动作，我就记不得了，并且感到已经不可能记得了。因此，如果我已经擦过，并且已经忘记擦过了，也就是说如果我做了无意识的动作，这正如同我没有做一样。……如果许多人的复杂的一生都是无意识地匆匆过去，那就如同这一生根本没有存在。”——托尔斯泰LOGO（二）陌生化人们对语言的运用也是如此。日常语言是机械化的、自动化的，是一种“透明的”的语言，被直接穿透到达了语言所指的事物和意义，对语言本身却未加注意。LOGO（二）陌生化文学语言跟实用语言不同，它是对实用语言“施加暴力”，使其“扭曲”、“变形”“反常化”了的语言。读者不得不专心致志、聚精会神、流连忘返地去感受它。这种打破了实用语言的自动化、机械化的语言，又被称为“陌生化”语言。LOGO（二）陌生化例如：地上有一片叶子。地上有一个椭圆形的薄片，上面布满纵横的脉络，颜色是青黄参半。阿蓉弯腰捡起它，说：“这里有一片叶子。这里怎么会有落叶呢？这里是沙漠呀！”阻抗性：重新体验LOGO（二）陌生化文学活动的目的是要使人从自动化和无意识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去体验和感受世界的奇特性和新颖性，从感知的自动性中解脱出来，重新体验第一次面对事物的震惊感，从而获得审美的快乐和诗意的体验。LOGO（二）陌生化陌生化的内涵概括为以下几个方面：第一，文学所描述的是被陌生化、新奇化了的事物，读者接触这些事物可获得在现实生活中不可能获得的新鲜感。LOGO陌生化的内涵第二，文学语言是被作者施加暴力后扭曲、变形的语言，它带有“阻抗性”，可消除读者阅读中的习惯性和机械性。

LOGO陌生化的内涵第三，在文学接受的过程中，感觉被初始化、延宕化、艰难化了，人们因此回到对世界的原初感受之中。LOGO有论者进一步指出：不同的文学形态，陌生化的侧重点也有所不同。在诗歌文本中，陌生化主要表现在语言上，诗歌语言常常是对常规语言的有组织的违反。LOGO在小说文本中，陌生化主要表现在情节上，情节与故事的区别在于，故事是原始的材料，情节是经程序处理后的艺术形态。LOGO在戏剧中，陌生化主要表现在唤起情感上，戏剧总是要唤起某种特殊而强烈的情绪。LOGO（二）陌生化：诗歌语言陌生化可以理解为对常规语言的有组织的破坏。日尔蒙斯基结合普希金的诗《为回到遥远祖国的岸》对诗歌语言陌生化的方式作了如下概括：1、倒序2、反衬3、换喻4、暗喻5、反复6、修饰语的抽象LOGO（二）陌生化：诗歌语言1．倒序二十五弦弹夜月，不胜清怨却飞来。——唐.钱起竹喧归浣女，莲动下渔舟。——唐.王维LOGO2．换喻（邻近性）以空间相近引起的联想叫做换喻，或叫转喻。“雕栏玉砌应犹在，只是朱颜改”雕栏玉砌代指宫殿，转喻江山易主。

LOGO

3、隐喻（相似性）

表达方法:A是B。

她是夜明珠，暗夜里，放射出灿烂的光芒。——雷抒雁《小草在歌唱》LOGO4．反复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非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非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非报也，永以为好也。——《诗经.木瓜》LOGO5、词语的活用云想衣裳花想容（李白）春风又绿江南岸（王安石）红杏枝头春意闹（宋祁）LOGO方文山陌生化手法：杜甫：语不惊人死不休突破语法规则：一盏离愁孤独伫立在窗口一壶漂泊浪迹天涯难入喉——《东风破》邀明月让回忆皎洁你发如雪凄美了离别——《发如雪》LOGO在诗人的遣词造句中，动词最能体现诗的灵动，也最能体现诗人生命和情感的咏柳，形成干净、简洁的文风。相形之下，形容词被认为是苍白无力的词性。“在将修饰语（多由形容词充任）用俗了的文风中，这些定语在它们的使用意义中，即成为传统用法，已不起什么积极作用。”——托马舍夫斯基《词义的变化》比如，“亲爱的”LOGO简宁：《小平，您好》假如我能代表人民我要喊你亲爱的孩子（原谅我我已经不再习惯把所有站在高处的人都成为父亲）……你站在那儿像个亲爱的孩子彩色的人群在大街上壮阔地流过LOGO（二）陌生化：小说语言

小说的叙事比生活更曲折、有趣。小说人物比生活更特异、生动。这些都是陌生化的表现。LOGO（二）陌生化：小说语言什克洛夫斯基发现托尔斯泰经常使用陌生化的手法进行文学创造。他不直呼事物的名称，而是描绘事物。如托尔斯泰这样将“鞭刑”加以奇特化：“脱下犯法人的衣服，将他按倒在地，用笞鞭拍打臀部”，隔几行又写道：“鞭打裸露的屁股。”作家塑造形象的目的是为了创造一种对事物的视觉，而不是对它的认知。LOGO（二）陌生化：小说语言

“箱子里只有一大块透明的东西，这玩意儿中间有无数白色的细针，傍晚的霞光照到这些细针时，细针上面就现出了五颜六色的星星。”“这是世界上最大的钻石。”“这东西热得烫手！”——《百年孤独》LOGO

刘姥姥只听见咯当咯当的响声，大有似乎打箩柜筛面的一般，不免东瞧西望的。忽见堂屋中柱子上挂着一个匣子，底下又坠着一个秤砣般一物，却不住的乱幌。刘姥姥心中想着：“这是什么爱物儿？有甚用呢？”正呆时，只听得当的一声，又若金钟铜磬一般，不防倒唬的一展眼。接着又是一连八九下。方欲问时……——《红楼梦》第六回（二）陌生化：小说语言LOGO（二）陌生化：小说语言汪曾祺：小说的“语言要流畅，但不能‘熟’”。但是，谈话总是不投机的，于是不多久，我便一个人剩在书房里。——鲁迅《祝福》LOGO（二）陌生化：小说情节

在文学活动中，重要的不是目的而是感知的过程。为了延长读者感受的过程，就必须增大感受的难度，使故事变得反常、陌生。

什克洛夫斯基认为“情节”就是对“故事”的陌生化处理的结果。LOGO（二）陌生化：小说情节故事：按照时间先后顺序，由一些列事件构成。

情节：按照一定的因果逻辑关系，把一系列复杂变化的事件组织起来，就构成了情节。LOGO

那时侯刚好下着雨，柏油路面湿冷冷的，还闪烁着青、黄、红颜色的灯火。我们就在骑楼下躲雨，看绿色的邮筒孤独地站在街的对面。我白色风衣的大口袋里有一封要寄给在南部的母亲的信。

樱子说她可以撑伞过去帮我寄信。我默默点头，把信交给她。

“谁叫我们只带来一把小伞哪。”她微笑着说，一面撑起伞，准备过马路去帮我寄信。从她伞骨滑下来的小雨点溅在我眼镜玻璃上。

随着一阵拔尖的煞车声，樱子的一生轻轻地飞了起来，缓缓地，飘落在湿冷的街面，好象一只夜晚的蝴蝶。

虽然是春天，好象已是深秋了。

……为什么呢？只带一把雨伞？

我茫然站在骑楼下，我又看到永远的樱子走到街心。其实雨下得并不大，却是一生一世中最大的一场雨。而那封信是这样写的，年轻的樱子知不知道呢？

妈：我打算在下个月和樱子结婚。永远的蝴蝶LOGO故事与情节

故事：时间“我和樱子要结婚”“我和樱子去寄信”“樱子被车压死”

情节：因果逻辑

“我和樱子去寄信”“樱子被车压死”“我和樱子要结婚”LOGO

（三）文学形式观形式主义批评以注重形式闻名于世口号：“形式决定一切”反对：传统的内容与形式的“二元论”“内容决定一切”LOGO“艺术中的所有内容事实上也都成为形式的现象。”——日尔蒙斯基“形式方法并不排斥思想和艺术内容，而是将所谓的‘内容’视为形式的一个方面。”——什克洛夫斯基（三）文学形式观LOGO

在俄国形式主义的批评理论中，“形式”的内涵发生了重大的改变。这一新的形式概念已将原来的内容和形式融合起来了。这一观念与重形式轻内容的倾向是有很大区别的。俄国形式主义实际上作了一次超越形式和内容二元论的尝试。（三）文学形式观LOGO

三、俄国形式主义的贡献和问题

20世纪初，俄国形式主义把文学批评的重心由创作移向文本的形式、结构，这是现代西方文论的一个重要转折。LOGO

俄国形式主义被视为20世纪文学批评的开端和源头。“形式主义理论在若干方面证明它已经走在20世纪文学理论中的一些最重要的思想之前。”—安·杰弗森LOGO

“陌生化”理论

这是形式主义文论中最富有价值而且至今仍有启迪意义的思想。该理论不仅运用于文学语言的研究，而且运用于文学活动的各个方面。（一）俄国形式主义的贡献LOGO叙事理论

“在小说形式这个问题上，目前英美批评界所关心的几乎所有议题都已被形式主义者和他们的结构主义继承人讨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