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代恩科乡试述略

清代恩科乡试述略宗韵程小丽乡试自从明代明确规定年份后，若非出现特殊情况（如战乱），一般都严格遵照三年一开科取士的制度程式。清代遵循三年一举乡试的定式外，还出现了一特有现象——恩科。恩科属于加科——即由于国家举行庆典，或者遇到其他值得庆贺的事情，统治阶级为了笼络士子，而于正科之外，颁发谕旨诏书，特行召开的乡、会试。有清一代共举22科恩科乡试，科次之多、历时之久、得人之盛，均引人注目。令人遗憾的是，学术界对这一现象关注不够，相关研究著作也付诸阙如。本文从举行背景、类别、时间安排、额数规定以及社会影响几个方面对清代恩科乡试进行一些粗浅的探讨，不当之处，敬请方家指正！一、清代恩科乡试举行的背景恩科作为清代科举的特有现象，其举行具有特定的时代背景。首先，清朝统治者作为外族入主中原，遭到以汉族知识分子为首的各阶层的强烈抵制。为缓和矛盾冲突，平息知识分子阶层的躁动，统治者想到的直接办法是用官荫利禄淡化这一人群的故国之思。明崇祯十七年十月初一（即公元1644年10月30日）顺治帝定鼎燕京，告天下即位之后，立刻祭孔子，封衍圣公，定五经博士。11月8日提出“合行条例”，规定“文官三品以上准一子入监读书”，“生员仍给廪”，“赈济各学贫生”，“已考定之监生，即于选授”，“辰戌丑未年会试，子午卯酉年乡试”等。1康熙继位，国事尚未太平，内有权相弄权，外有三藩隐患，关键时刻仍需收人心。而举行恩科，拓宽士子的仕进之途无疑是笼络汉族知识分子的有效手段。其次，与其他王朝一样，清代新王朝成立初期也面临人才匮乏的局面。因此顺治初年便接连颁布系列培养、选拔人才的举措。顺治元年选满洲子弟入国子监读书，月底立八旗官学，每十日赴国子监考课一次，春秋演射五日一次。2同年十二月，对贡生进行廷试，分别用以知州、推官、知县、通判、县丞。顺治二年即恢复了科举。由此可见，选拔更多人才是清代实行恩科的又一动因。关于这一点，乾隆、道光、咸丰、同治、光绪几位皇帝均有明确的表达。3从上述两重背景来看，恩科自始至终都是为了笼络士心，广进人才。顺治以后，经过康熙、乾隆两朝的不断调整，恩科的举行也越来越规范，缘由也越来越简单明确，即具体庆典，布恩士林，以彰皇恩。1参见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编《清史编年》卷一“顺治朝”，中国人民大学出版社2000年版。2参见中国人民大学清史研究所编《清史编年》卷一“顺治朝”。3乾隆元年丙辰恩科乡试上谕：“国家大典，首重抡才，我朝培养多年，人文日盛，是以皇考御极之初，于三年大比之外，特开乡会恩科，广罗俊乂，所以鼓舞而振兴之者至为周备。今朕缵承统绪，照雍正元年特开恩科之例，举行兹典。”（见《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三。）道光元年辛巳登极恩科乡试上谕“国家立政，首重人才，我朝列圣御极之初，均于三年大比之外，特开乡会恩科，广罗俊乂。今朕缵承大统，宜遵成式，嘉惠士林。著于道光元年，举行乡试恩科，二年举行会试恩科，以副朕兴贤育才至意。”（见《清宣宗成皇帝实录》卷五。）咸丰元年辛亥登极恩科上谕“为政以得人才为首务，我朝列圣御极建元，均于三年大比之外，特开乡会恩科，广罗俊彦。今朕缵承大统，宜遵成式，嘉惠士林。著于咸丰元年举行乡试恩科，二年举行会试恩科，以副朕作育贤才至意。”（见《清文宗显皇帝实录》卷三。）同治元年壬戌御极恩科乡试上谕“为政以得人为首务……今朕缵承大统，宜遵成式，嘉惠士林。著于同治元年举行乡试恩科，二年举行会试恩科，以副朕作育贤才至意。”（见《清穆宗毅皇帝实录》卷八。）光绪元年乙亥御极恩科乡试上谕“为政以得人为首务……今朕缵承大统，宜遵成式，嘉惠士林。著于光绪元年举行乡试恩科，二年举行会试恩科，以副朕作育贤才至意。”（见《清德宗景皇帝实录》卷三。）二、清代恩科乡试的类别清代自顺治二年首行乡试至光绪二十九年最后一次乡试，若严格按子、午、卯、酉年的乡试顺序，当举行八十七科，事实并非如此。清代共举一百一十三科乡试，属于恩科乡试二十二科。这些恩科乡试，按照其举行缘由，主要分为万寿恩科和登极恩科两类。其中乾隆五十九甲寅科，是乾隆皇帝为庆贺自己在位六十年特开恩科。还有一点需要说明的是顺治三年再举乡试，单纯为了收拢选拔人才，属于一般性加科，况且又正逢国朝刚刚建立，诸多制度尚不完善，故本文未将之归为恩科乡试一体研究。1、万寿恩科万寿一般指皇帝、太上皇、皇太后等的寿辰。为庆祝寿辰而举行的科举，始于康熙五十二年。此年正值康熙皇帝六十大寿。清实录载，康熙五十一年已亥，直隶各省举人、贡、监生员李长庚等上书称，康熙五十二年乃是康熙皇帝六旬万寿，普天胥庆，率土同欢乐，恭请特开万寿乡、会试，以彰千载一时之盛。上奏很快得到恩准，“造就人才，实为美事，著如议行”，于是“照顺治丙戌特行乡试，已亥科特行会试，例于二月内举行乡试，八月内举行会试，以惬与情，以彰盛典。”1清代首次万寿恩科就此诞生。乾隆皇帝继承了康熙皇帝开创的万寿恩科例，同时也进行了一定的改变。乾隆十七年，正是乾隆皇帝母亲六十寿辰，皇帝颁布上谕曰“今岁恭逢圣母皇太后六旬万寿，慈溪沾被，海宇同之，敬稽皇祖圣祖仁皇帝万寿，特开乡会恩科，广作人雅化。盖国家遇大庆，则必有殊常之恩。朕思以绍吁俊之鸿规，溥承欢之渥泽。于壬申年举行万寿恩科，三月乡试，八月会试，俾兹多士共乐观光，以昭盛典。该部即遵谕行。”2于是万寿恩科由皇帝寿辰拓展到皇太后寿辰。最初无论是皇帝或者皇太后万寿恩科，均以年六十为始，到了乾隆二十五年又改为五十岁。是年恰逢乾隆皇帝五十寿辰，第二年又是皇太后七十寿辰，于是皇帝下诏曰：“来岁恭逢圣母皇太后七旬万寿，今年为朕五十诞辰，仰荷上苍福祜，西陲大武告成，普天同庆，自壬申特开万寿恩科，于今十载，当此懋祉频臻，宜锡鸿恩，用昭盛典。著于本年八月举行恩科乡试，来岁三月举行会试。俾多士并得观光，益宏嘉禧，该部即遵谕行。”3乾隆五十寿辰和其母亲七十寿辰共开一科，若以此说乾隆改万寿恩科为五十岁起，尚属含混不清，但嘉庆十三年首举嘉庆帝五旬万寿恩科变充分证明万寿恩科改为五十岁。中国重视寿辰，尤其整十之庆。乾隆皇帝及其母亲均是长寿，所以庆完六十、七十，若有八十、九十，自然如故。自是，皇帝五十岁、皇太后六十岁始举万寿恩科乡会试。嘉庆、道光沿之。到了咸丰年间，万寿恩科又发生了变化——皇帝由五十寿辰始举恩科变为三十。咸丰九年，皇帝下诏曰：“朕自御极之初，特开恩榜，迄今已阅数年。缅惟皇考宣宗成皇帝五旬、六旬万寿，均降旨特开乡会试恩科。仰见宏敷教泽，行庆作人，有加无已。兹于咸丰十年届朕三旬万寿庆辰，允宜特开庆榜，嘉惠士林。著于本年八月举行恩科乡试，明年三月举行恩科会试。”4当然这一改变，一方面源于咸丰皇帝钦慕祖宗功业，无能力及的变相顺承，另一方面也显露出此时大清王朝数罹兵乱，国势日趋衰微的征兆。此次万寿恩科乃是大清最后一科万寿恩科，同治、光绪两朝废举。废举缘由一因皇帝福浅寿短，二来国势更加衰败，科举泛滥，人才壅滞。1《清圣祖仁皇帝实录》卷二五0“康熙五十一年四月至八月”。2《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六0四“乾隆二十五年正月上”。3《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六0四“乾隆二十五年正月上”。4《清文宗显皇帝实录》卷二七三“咸丰九年正月上”。2、登极恩科登极就是新皇帝继承皇位。为庆贺新皇帝继承大统而举行的乡试，首创于清雍正元年四月。《世宗宪皇帝实录》中并未具体说明此次特开恩科乡试的缘由，但是在《高宗纯皇帝实录》的上谕中说：“国家大典，首重抡才，我朝培养多年，人文日盛，是以皇考御极之初，于三年大比之外，特开乡会恩科，广罗俊乂，所以鼓舞而振兴之者至为周备。今朕缵承统绪，照雍正元年特开恩科之例，举行兹典。乾隆元年系丙辰会试正科，著于八月举行乡试，乾隆二年二月举行会试，以副朕兴贤育才之至意。”1此上谕不仅指明雍正元年癸卯恩科系为雍正皇帝“御极”而开，而且还明白说明雍正帝举行登基恩科乡试，旨在“广罗俊乂”，“鼓舞”、“振兴”士林，以彰显皇帝“兴贤育才之至意”。雍正皇帝开创的登极恩科，之后每位皇帝新承统绪，辄如例举行登极恩科，以副皇帝嘉惠士林，重视抡才之美名。登极恩科相比万寿恩科，形式比较固定，一直延续到清代光绪年间，最后随着科举的废除而结束。三、清代恩科乡试的时间安排清代乡试时间沿用明代洪武十七年的规定，于子、午、卯、酉年举行，且多于每年八月举行，故又称秋闱。恩科乡试原则上是常科乡试年以外，礼部根据皇帝圣旨加开的乡试，时间应在子、午、卯、酉年年之外，但是由于皇帝、皇太后整十寿辰、新皇帝的继位是举行恩科直接原因，因此恩科、正科乡试之间必然存在时间冲突，这就需要注意并非所有正科都于子、午、卯、酉年举行，所由恩科都在子、午、卯、酉年之外。对于恩科、正科乡试时间出现冲突现象，往往根据具体情况变更正科、恩科举行时间。考察有清一代22科恩科乡试的举行时间，共有六科恩科、正科时间相抵触，分别是雍正元年癸卯御极恩科、乾隆五十四年已酉万寿恩科、乾隆六十年乙卯嘉庆帝登极恩科、道光十一年辛卯万寿恩科、道光二十年庚子万寿恩科、咸丰九年乙未万寿恩科。此六科在时间安排上主要别为两类：一是恩科如期举行，正科或提前或推后。雍正元年癸卯恩科、道光十一年辛卯万寿恩科，都是本年举行恩科，本年该举行的正科推后一年举行。2乾隆五十四已酉万寿恩科、道光二十年庚子万寿恩科两科于本年举行，本年该行之正科均于头年预先举行。3二是正科时间不变，调整恩科举行时间。咸丰九年乙未万寿恩科就属此类。咸丰十年是咸丰皇帝三十寿辰，于头年八月举行咸丰万寿恩科乡试。4乾隆六十年为嘉庆皇帝举行的乙卯登基恩科，虽值正科乡试年份，由于乾隆五十九年已举行恩科，故乾隆六十年的正科乡试没有另行补举，正、恩并为一科。1《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三。2分别见《清世宗宪皇帝实录》卷二“礼部遵旨议奏，雍正元年特开恩科，请于四月乡试，九月会试，十月殿试，其癸卯、甲辰乡会试正科改于雍正二年举行，二月乡试，八月会试，九月殿试，从之。”《清宣宗成皇帝实录》卷一八三“本年为朕五旬万寿庆辰……著于本年八月举行恩科乡试，来岁三月举行恩科会试。所有应行本年正科乡试、来岁正科会试，著移于道光十二年八月，十三年三月举行。”3分别见《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一二九0“前据王公大臣及直省督抚大吏等，以乾隆五十五年，朕八旬庆节，举行万寿庆典……所有下届乡试、会试正科，著于五十三年八月，五十四年三月，预先举行。五十四年秋，举行恩科乡试，五十五年春举行恩科会试，以示乐育敷恩，寿世作人至意。”《清宣宗成皇帝实录》卷三一三“瞬届二十一年六旬万寿……宜允重开庆榜……所有下届乡、会试正科，著于十九年八月、二十年三月，预先举行。二十年秋举行恩科乡试，二十一年春举行恩科会试。”4见《清文宗显皇帝实录》卷二七三“咸丰九年正月上”“朕自御极之初，特开恩榜，迄今已阅数年。缅维皇考宣宗成皇帝五旬、六旬万寿，均降旨特开乡会试恩科……兹于咸丰十年届朕三旬万寿庆辰，允宜特开恩榜，嘉惠士林，著于本年八月举行恩科乡试，明年三月举行恩科会试。”5分别是康熙五十二年癸巳万寿恩科，见《清圣祖仁皇帝实录》卷二十五“礼部题直隶各省举人贡监生员李长庚等呈称，康熙五十二年系皇上六旬万寿，普天胥庆，率土同欢，恭请特开万寿乡会科，以彰千载一时之盛，应如所请，照顺治丙戌科特行乡试，已亥科特行会试例，于二月内举行乡试，八月内举行乡试，同年九月会试。”雍正元年癸卯恩科，见《清世宗宪皇帝实录》卷二“礼部遵旨议奏，雍正元年特开恩科，请于四月乡试，九月会试，十月殿试，其癸卯、甲辰乡会试正科改于雍正二年举行，二月乡试，八月会试，九月殿试，从之。”。乾隆十七年壬申万寿恩科，见《清高宗纯皇帝实录》卷三九一“今岁恭逢圣母皇太后六旬万寿，慈禧沾被，海宇同之，敬稽皇祖圣祖仁皇帝万寿，特开乡会恩科，广作人雅化。盖国家遇大庆，则必有殊常之恩。朕思以绍俊之鸿规，溥承欢之渥泽，于壬申举行万寿恩科，三月乡试，八月会试，俾兹多士共乐观光，以昭盛典。”恩科乡试举行时间除了年份安排，月份安排也值得注意。如前所述，乡试一般八月举行，来年二月（后改为三月）举行会试。而事实上，在康雍乾三朝有三科恩科乡、会试同年举行，春天乡闱、本年秋天礼闱。5除一年举行外，一般万寿恩科在大庆之年举行会试，而登极恩科则于本年举行乡试。同年举行乡、会试的三科恩科，均集中在清代鼎盛时期，以此也可见康乾盛世之一斑。此外，恩科与恩科、恩科与正科乡试时间间隔各不相同。万寿恩科因整十寿辰举行，因此相同两科万寿恩科乡试（同为皇帝或同为皇太后）时间间隔为十年，像嘉庆十三年戊辰万寿恩科和嘉庆二十三年戊寅万寿恩科。但是由于时间调整，也有相隔九年，如道光十一辛卯万寿恩科和道光二十年庚子万寿恩科。乾隆朝因乾隆皇帝与其母亲整十寿辰相差一年共举一科，因而也存在相隔八年现象。登极恩科乡试举行完全取决于皇帝继位，不存在有规律的时间间隔。由于乾隆、嘉庆、道光年间恩科相对集中，因此此三朝正科、恩科之间时间间隔相对小于其他各朝。换句话说此三朝举行乡试频率要高于其他各朝。四、清代恩科乡试额数的规定清代恩科、正科乡试除上述时间差别，对解额的规定也存在较大差别。这里又因万寿、御极恩科而别为两种情况。万寿恩科乡试在取中举人额数方面和正科乡试没有区别，一般依照常科乡试定额取中举人（排除定额浮动及偶然的一次广额现象）。登极恩科相对正科乡试则存在较大不同。登极恩科乡试除按照常科乡试定额取中举人外，还伴随有规律的一次性广额现象。据《钦定科场条例》，康熙六十一年上谕规定，雍正元年首举恩科乡试，并且加广乡试中额：大省30名，中省20名，小省10名。1此后乾隆元年、嘉庆三年（以元年授受广额）、道光元年、咸丰元年、同治元年、光绪元年六科均遵照此例加广取中。五、清代恩科乡试的影响有清一代共举22科恩科乡试，取中举人占清代解额总数的五分之一，科次如此之多、得人如此之盛必然要对清代社会产生影响。从清代恩科乡试举行的时间间隔来看，这22科乡试，并不是平均分布各朝，而呈现相对集中的特点。出现密集的原因主要是皇帝、皇太后高寿造成频繁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