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与空间哈维时空理论的两个维度

时间与空间哈维时空理论的两个维度

时空理论是马克思唯物史观的理论前提，但马克思并没有深入、系统地解释了自己的时间观念。后来的马克思主义者们对这个问题表现得也不是特别感兴趣。这种缺失直到大卫·哈维的时空观出现才得以弥补。大卫·哈维(DavidHarvey)是一位地理学家,空间问题是他研究的核心问题之一。作为英美辩证法马克思主义的代表人物之一,他声称要坚持马克思主义辩证法,那么他是怎样把马克思主义辩证法融入空间理论而形成自己的时空理论的呢?他的时空理论又是如何体现其辩证法的思想呢?在他的时空理论下,我们该如何理解某一空间,如废墟中心(又叫世贸中心遗址)的本质呢?该空间到底是绝对的、相对的,还是别的什么呢?哈维时空理论对这些问题的系统解答,丰富和发展了马克思主义时空辩证法的思想宝库。一、哈维时空观的第一维度(一)空间和时间的内涵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的观点最早是由牛顿提出的。牛顿在《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中这样写道:“绝对的,真正的和数学的时间,它自身以及它自己的本性与任何外在的东西无关,它均一地流动。”“绝对空间,它自己的本性与任何外在的东西无关,总保持相似且不动”。因此,时空舞台中的空间距离和时间间隔都是绝对的。用今天人们熟悉的话说,即长度和时间与坐标系的选择无关。从牛顿建立的绝对时间和绝对空间的概念可以得出如下结论:第一,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之间可以毫无关系地独立存在。第二,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之间可以与外界事物没有关系地独立存在。第三,物质的运动可以仅仅与时间有关,或仅仅与空间有关,如万有引力定律与时间没有关系,或者与空间和时间都没有关系。自从牛顿建立了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概念,人们从常识中感到这个概念似乎是非常正确的。笛卡尔和康德的空间思想与牛顿的相类似,因此,哈维认为,这种空间和时间是牛顿、笛卡尔和康德的空间和时间。哈维同样认为,绝对空间是固定的,我们在它的框架下进行着记录和计划活动。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是不同的,即我们经常所说的历史有别于地理。这并不是说,时间不是绝对的和固定的,而是说时间通常被描述为线性的,无限地从过去流向未来,而空间被描述为广袤性的,适用于所有离散的、有限的现象。我们可以根据物体在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中的独特位置来辨别事物。在社会-法律上,这种空间属于地界划分上的排他性的空间私有财产。从这个视角去看待世界,世界会是一个绝对空间,在这个世界中,所有不确定性和模棱两可都可以被消除,人类可以对它进行标准的测量和计算。(二)长度收缩效应牛顿的绝对时空观一经提出就得到人们的认可,在时空理论中一直占据着主导地位,然而,这一观点并不能解释所有的时空现象,人们一直在努力寻找更好的时空理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否定了牛顿的绝对时空观,提出了相对时空观。在相对时-空观中,时间和空间被联系在一起,它们互相联系又互相制约,物质的运动对时间和空间有一定的影响。爱因斯坦认为时间与三维的空间一起组成了四维时空。爱因斯坦的相对论有三大重要依据,即同时性的相对性、长度收缩效应和时间延缓。同时性的相对性,产生的根源是测量速度慢。我们通常所说的同时,是指绝对的同时,是假设测量信号无穷大的结果,或者是处于距离两个事件的位置,信号传递的时间相同。相对同时,是和测量速度和位置相关的,是主观同时,而不是客观同时。例如:AB两处发生爆炸,空气静止,在AB中间的人同一时间听到AB两处爆炸,而靠近A处的人,先听到A处的爆炸,后听到B处的爆炸声,他听到的结果不在一个时间点上,就是不同时的。长度收缩效应,又称尺缩效应。在某一个运动的参考系中,对一根沿运动方向放置且相对于此参考系静止的棒的长度要比在一个静止的参考系中测得的此棒的长度短一些,这种情况就叫作长度收缩效应,或尺缩效应。这个效应显示了空间的相对性。由坐标的洛伦兹变换可知,物体的长度只在物体运动方向上收缩,在与物体运动垂直的方向上,长度并不收缩。时间延缓也就是“时间膨胀”,这就是说时间并不是永远以人们感受到的现在的这种速度进行的,它也会发生变化。这一般是和速度有关的。速度越快,越接近于极限速度,时间就会越慢(人们所处宇宙的极限速度是光速,但并不是所有的宇宙其极限速度都是光速,可能更快,也可能更慢)。举例子而言,假如有一个人一分钟的心跳是60下,当他高速运动时,如果速度足够大,他的心跳可能会变成40下,20下,甚至更慢。因为随速度的增加,他的时间变慢了。他自身的新陈代谢也随之变慢。这样,相对于他的时间就发生了膨胀。从爱因斯坦的相对时空观可以得出:第一,时间、空间有着密切的联系,时间、空间与物质的运动是不可分割的。第二,不同惯性系各有自己的时间坐标,并互相发现对方的钟走慢了。第三,不同惯性系各有自己的空间坐标,并相互发现对方的“尺”缩短了。第四,作相对运动的两个惯性坐标系中测得的物体运动的速度,不仅在相对运动的方向上的分量不同,而且在垂直于相对运动方向上的分量也不同。第五,光在任何惯性坐标系中传播的速度都等于C,并且是任何物体运动速度的最高极限。第六,在一个惯性系中同时发生的两事件,在另一惯性系中可能是不同时的。哈维同样继承了爱因斯坦的思想,具体解释为相对空间“是过程的和运动的空间”100。这样,就不能把空间与时间分开单独理解,即历史和地理不可分,我们不得不面对历史地理,即不得不面对不同历史时期地理环境及其演变规律。因此,语言也要实现一个重大转变,即从绝对的“空间和时间”转向相对的“时-空”。绝对空间和绝对时间的唯一性和个体性让位于多样性,因为,相对性是多重的而不是单一的。空间在两重意义上是相对的,一是可供选择的几何学是多重的,二是空间框架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的相对物,以及由谁设定相对物。例如,我们从相对时-空性的角度去观察运输关系。我们可以依据成本、运输方式、时间等不同标准测量距离,并建立完全不同的相对位置图,我们甚至可以通过网络和拓扑关系打乱空间连续性。虽然相对时-空并不一定就会减少或消除个性化或控制能力,但是却表明了,需要设立专门的规则和规律来考察特殊现象和过程,可测性或可计算性变得复杂了。这样,一切形式的测量都取决于观察的参考框架。根据不同的相对物和建构者,就会建构不同的空间框架,如表示生态中能量流所必需的时空框架,就与表示全球金融市场资金流向所必须的时空框架不同。(三)关联时空的概念关联时空的观点是与莱布尼茨的名字相连的。莱布尼茨也反对牛顿的时间和空间的绝对观念。牛顿认为空间可以独立于物质,也就是说,其实物质不存在了,空间也可以存在,而莱布尼茨则认为,在逻辑观点上,物质先于空间,只有物质存在了,空间才有意义,空间是为了显示物质之间的排序,所以,空间是物质与物质之间的关系。哈维扩展了莱布尼茨的思想。他认为,在关联观点中,物质和过程不存在于时空中甚至也不塑造空间-时间,相反,过程规定了空间和时间,在过程之外不存在诸如空间或时间这样的事物。这样,关联时空是内化于事物和过程中的空间和时间。因此,时间和空间不可能分开,“时-空”中的连字符消失,它们融合为“时空”。事物和事件不仅仅作为一个固定点上的事物而得到理解,它内化了过去、现在甚至将来围绕在它周围的一切其他事物,各种各样完全不同的影响凝结在那个点上,因此要用内部关系的观点来综合考察,以确定该点的性质。在关联时空世界中,测量越来越成问题。我们不能按某些传统方式测量和计算关联时空。在某种程度上,时空的关联概念领引我们进入数学、诗歌和音乐的结合点。哈维的第一维度是从空间与时间、物质、运动之间的关系来确定空间的属性,并对之进行划分的。那么,既然从哈维的第一维度来看,空间可以分为绝对空间、相对时-空和关联时空,这三种空间之间的关系又是什么样的,具体到某一个空间,如废墟中心,它是绝对、相对还是关联的呢?哈维认为,我们不能给出确定的答案。他说:“空间本身既不是绝对的也不是相对的或关联的,但是它可以根据情况成为其中之一或全部。空间概念的合理抽象问题应根据实践,在人的实践中解决。换句话说,关于空间性质的哲学问题不存在哲学解答——答案在人的实践当中。这样,‘什么是空间?’就应该被替换成‘不同的人类实践是怎样创造和利用不同的空间概念的?’”275因此,废墟中心既不是绝对的,也不是相对的或关联的空间,而是根据不同的情况,成为其中之一、之二或全部。废墟中心,如果从物产界限和边界角度看,它是一个固定空间,但是从人、商品、服务和信息的运转角度看,它又是一个相对时-空,如果要考察它的意义,那么,只能把它视为一个关联空间。并且,哈维进一步推断,空间和时间辩证法必须保留绝对、相对和关联这三个概论相互之间的辩证张力。二、“生活的空间”,即“时空”,是一个提供“生活的空间”的空间,一个是“提供空间”同时,哈维注意到社会学、文学、哲学等领域有一个完全不同的理解空间性的维度,代表人物主要是卡西尔、列斐伏尔等人。列斐伏尔将空间划分为‘感知的空间’(theperceivedspace)、“构想的空间”(theconceivedspace)、“生活的空间”(thelivedspace)。正是在吸收他们的研究成果的基础上,哈维提出了时空观的第二维度,即他将空间分为物质空间(materialspace)、空间的表征(therepresentationofspace)和表征的空间(spacesofrepresentation)。(一)“不同的空间,不同感知物质空间就是列斐伏尔的“感知的空间”,即“可以被肉体接触和感觉的经验的空间和感知的空间”279,也就是我们经验的空间和感知的空间。对我们人类来说,物质空间仅仅是我们的触觉、感觉与物质相互作用的世界,这是肉体经验和感觉经验的空间。具有某种质的物质性构成这个世界的元素、瞬间和事件。(二)我们的工作空间空间的表征就是列斐伏尔的“构想的世界”,即“作为构想的和表示的空间”279,是概念化的空间。我们体验物质空间是一回事,我们如何表示这一空间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码事。当然我们并不是随意地想象或表示这个物质空间,而总是试图适当地反映我们体验的物质现实所具有的空间性和时间性,即使这种反映有时并不是准确的。为做到这一点,我们就会使用各种抽象法,如文字、曲线图、地图、图表、图片、几何以及其他数学公式等等,因此,空间的表征本质上是人们通过各种各样的空间语言符号所表达的抽象的空间。(三)时空与“实践”空间表征的空间对应的是列斐伏尔的生活的空间,即“溶入我们日常生活方式中的感觉、想象、情感和意义的生存空间”279。我们并不是像物质原子漂浮那样在唯物论者的世界里机械地生活,我们有想象力、恐惧、情绪、心态、幻想和梦想。“表征的世界”就由我们的想象力、恐惧、情绪、心态、幻想和梦想构成。它表现了我们人类在这个世界上肉体的、感情的和情绪的生活方式。同样,我们试图用诗歌意象、摄影作品和艺术再现来表现我们在这个生活空间中的生活方式。梦,幻想,隐藏的、遗忘的回忆甚至我们走在街上因害怕所带来的颤栗和刺痛等的特殊的时空性都可以艺术作品来表现,当然这些艺术作品最终总是绝对空间和时间中的一个平凡的存在物。这样,在哈维的第二个维度,人们感知空间、概念化并表现空间,生活和实践空间。因此,我们可以进一步总结,哈维的第二个维度的划分根据是人们的实践活动。哈维认为,这三类空间之间也存在着辩证张力。在一定程度上,时空的表征方式影响我们对空间顺序的身体体验。如海洋学家、物理学家与诗人或者钢琴演奏家,在海中游泳时,他们对海浪有着不同的感受。同样,环绕、包围着我们日常生活的表征的时空既影响我们对时空的直接体验又影响着我们理解和解释时空的表征法。这三类空间实际上分别是物质、观念和生活层面上的空间。具体到某个地点,如废墟中心,也因为与其相关的人们的实践不同,而表现为这三类空间中的某一个或两个甚至全部。哈维不仅在继承前人的基础上,提出了空间可以从两个维度上划分为六类,还创造性地指出每一维度上的子项之间具有辩证的关系。然而,哈维并没有就此打住。他发现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往往要同时从这两个维度上考虑空间和实践,因此,他进一步深入分析了这两个维度间的关系,即时空终级辩证法。三、相对时-空的表征大卫·哈维的时空终极辩证法体现在他以第一维度为纵坐标、以第二维度为横坐标所做的“时空矩阵”中(如下图所示)。从上面这个时空矩阵我们可以看出,在哈维的时空矩阵中,第一维度和第二维度的要素相交,形成交叉点。每个交叉点暗示着理解空间、时-空和时空的不同方式,对应着不同的空间特点。在第一行中,每一交叉点上的空间的特点都是明晰确定的,在第二行中,每一交叉点上的空间的特点是多重的。在第三行中,每一交叉点上的空间的特点变得不确定和非物质化。矩阵中的各个因素之间具有明确的辩证张力,每一要素与其他所有要素都具有内部联系。例如,废墟中心是一个可以在物质层面上重建的绝对空间。为重建这一空间,我们必须对它进行工程计算和建筑设计。一旦建成,那么接下来的问题就是人们怎样在此空间中生活(表征的空间)以及如何概念化和体验此空间(空间的表征)。以一定的方式安排物质空间的目的是要符合一些诸如商业的、情感的或审美的期望,引导某种该空间中的生活方式,进而促使某种情感产生。建成以后,空间体验也许被表征方法,如指南书和计划书所调节。表征方法有助于我们解释被重建地点的预期意义。然而,只在绝对空间的维度辩证地平移远没有诉诸其他时空所引发的洞察受益多。如资本主义开发商深知场地的相对位置的重要性(此时成为一种相对时-空理解模式),他们会根据与之相关联并给它带来商业价值的交换关系及资本流动逻辑来判定场地的前景。废墟中心处于中心地位,毗邻华尔街,这些都是它的重要优势。如果在重建过程中,能改善运输通道,那么就更好了,更能提高土地和财产价值。对开发商来说,场地并不仅仅存在于相对时-空中:场所的重建同时为改变相对时-空创造了机会,这样就会增加此绝对空间的商业价值(如,改善通往机场的交通手段)。人们对分期偿还率和在建筑环境中投资固定资本的利息/贴现率的关注将会制约时间视域。但是,死难者的家属肯定普遍反对仅仅根据绝对空间或相对时-空来思考和重建该地。无论怎样重建,它都应该反映历史与回忆。记忆虽然是非物质的,然而却是客观的,因此也是关联的。同时,它还要表达社区的或国家的意思以及未来发展的可能性。同样,人们也不能忽视它与世界其他地方连通的关联性。作为地方的或个人的悲剧体验物,它是否能与人们对有力地凝聚于特殊地点的少数破坏瞬间的国际力量的理解相调和?美国人在这个空间中是否会渐渐感受到世界其他地方因对美国在整个20世纪80年代到90年代期间自私地奉行的美国霸权不满而产生的普遍怨气?他们是否会渐渐明白里根政府为破坏苏联的占领而在阿富汗的塔利班建立和扶持中所扮演的重要角色以及正是因为美国支持沙特阿拉伯的腐败政权才使得乌萨马·本·拉登由美国的盟友转变成美国的敌人?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