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批判阿格尔对当代资本主义的多维度批判

当代资本主义社会的全面批判阿格尔对当代资本主义的多维度批判

一、西方社会经济的分散化在一般经济理论中，稀有性被定义为人类需求与特定资源供应之间的紧张关系。阿格尔对此持批判态度,因为这种定义的前提在于假设人类是不知满足的消费者。既然人们的需求无限,那么就稀缺性而言,唯一可变的就是商品的供给量。要不断增加用以满足人类需求的商品供给,就需要不断地提高生产力,扩大生产和消费,从而屡屡挑战经济增长的经济极限和生态极限。与经济学关于稀缺性定义相一致的,是社会学关于社会问题的根源在于稀缺性和社会问题随着稀缺性的克服而根除的理论假设,它所寻求的是经济的无限增长。“这种无限生产和无限增长的模式,是功能主义进化论的核心。社会进步为国民生产总值的增长率所度量。社会进步等于经济增长,这自从孔德以来就被植入西方社会学之中。”(p.245)阿格尔认为,资本主义工业增长的理论预设是完全错误的,它将人的需求等同于商品需求,将社会发展等同于经济增长,但异化的根源不在于不充分的社会生产和不充分的社会占有,而在于资本主义财产关系本身。在资本主义经济增长过程中,资本的逻辑必然表现为追求利润最大化。为此,资本主义经济采用了集中化的增长方式,强调技术、政治和社会组织的集中化,以实现规模经济。规模经济存在的主观原因在于,不仅相信大规模的商品生产比小规模生产的成本更低,也相信这一原理同样可以运用于社会组织。这在客观上造就了所谓具有组织“合理性”的官僚制和高度集中的技术体制,在生产过程中实现“科学管理”。但是,阿格尔对韦伯式的官僚制方案的等级制协调和劳动的高度破碎化提出了质疑,认为沿着这种路线不能真正理性地组织经济和社会活动。基于对舒马赫《小的是美的》一书的解读,阿格尔提出了非官僚化和分散化的理由:其一,“恰当的技术”根植于手工艺般的基层组织而非自上而下的集中化;其二,规模经济有一个临界点,超过这个临界点就无规模效益,进一步的集中更会导致经济停滞;其三,早期较前沿的无限扩张的意识形态在高度发展的经济制度下不再有效。(pp.325-326)阿格尔在原则上赞同舒马赫的见解,认为在资本主义社会中,技术体制、劳动组织和社会生活都是按照资本主义的经济理性逻辑运作的。资本主义经济增长的逐利本性,促使它必然极力扩大生产,从而导致过度生产和异化消费。尽管资本主义社会也采用了各种市场竞争与政府管理相结合的调控措施,但仍不能从根本上减少和排除过度生产。与过度生产紧密相伴的是商品的快速流通和消费,技术上、政治上、文化上的各种可用资源,甚至包括人的身体在内,都被用来服务于商品的生产、流通和消费。文化工业和意识形态为人们制造各种虚假需求,诱导人们进行无止境消费,互联网等高科技为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提供各种便利,资本主义国家利用各种政策和措施为过度生产和过度消费充当推手,从而把人们的身体当作盛装商品的容器。“当评估北美以收入而言的这个‘最富裕’的地区中,人们的酗酒率、抽烟、肥胖、心脏病出现的比率时,关于人们沉迷于无限消费的问题,就不再是牵强的。”(p.268)同莱易斯一样,阿格尔认为:“往往只根据疯狂的消费来确定人的幸福,恰恰是当代异化的特征,因为人的最终满足在于生产活动而不在于消费活动。”(p.309)阿格尔这里所说的生产活动是指那种融合生产性和创造性于一体的非异化劳动,而不是资本主义生产中的异化劳动。过度生产和异化消费必然导致对自然的无情破坏和人与自然关系的异化。在资本主义经济增长的过程中,自然被视为用以满足人们物质需求的狩猎场和劫掠对象。尽管资本主义社会中一些经济学家、社会学家和政治家,甚至普通公民,也认识到盲目的增长将会产生意外的诸如环境污染、工业废物、资源枯竭等环境后果,但这些后果被那些维护经济增长的人视为经济发展中的“外部性因素”和社会发展的必要代价。这种单纯从经济学和社会学的角度把自然当作经济增长手段的观点,仅仅把自然视为一个可以被随意劫掠的物料堆,其结果必然导致对自然的支配。阿格尔指出:“马克思等人不仅仅把自然看作具有满足人们物质需要的经济价值,他们还从美学和伦理学的立场同时把自然当作人的美学资源和生存资源,看到人与自然密不可分,认识到自然有利于我们的创造性表达,从而实现对自然的调控。支配自然和调控自然之间存在明显的不同,前者涉及暴力,而后者涉及培育。”(p.248)换言之,人们不应该仅仅为了经济利益而劫掠自然,而应该在利用自然的同时,精心地呵护自然,其原因在于人的解放需要自然的解放。二、阿格尔描述了一种具有隐蔽的意识形态意识形态批判的前提是对意识形态的确认。“在后现代资本主义社会中,对意识形态的确认已经是一件很困难的事情,因为意识形态不仅仅是思想也是实践,甚至常常在实践中以无意识的形式而表现。”(p.17)尽管意识形态批判越来越困难,但这也表明了意识形态批判的必要性。阿格尔首先将矛头指向“意识形态终结论”。丹尼尔·贝尔在20世纪曾经提出了“意识形态终结论”,认为在发达资本主义社会中,政治冲突和政治竞争已经消失,与之相伴的还有意识形态终结,因为技术能够满足所有的人类需求。(pp.53-54)阿格尔认为这种观点是错误的,因为意识形态事实上至今不但没有终结,而且与以前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意识形态终结的断言本身就是一种意识形态,作为意识形态的“资本主义、种族主义、性别歧视,一直在蹂躏自然与人的思想及肉体”。(p.13)阿格尔告诫人们,绝不能忽视那种把支配加以掩蔽与合法化的意识形态的存在。解构意识形态的社会文本特征是意识形态批判的重要维度。阿格尔指出,后结构主义与后现代主义揭示了意识形态本身已经从书本中弥散出来从而成为文本,而女权主义则揭示了文本就像性一样充当了社会再生产的中介。阿格尔把意识形态的主要特征概括为一种来自于各种不同话语的社会文本,这些不同话语构成了人类学家所说的文化,或者是马克思主义者所说的意识形态。阿格尔解构了货币、科学、大厦和数字的社会文本,认为它们是隐蔽的意识形态。“劳动是资本对劳动力的支配,这种支配然后以货币的文本形式把自身扩散为真理。高楼借助于表面上的合理性塑造了那种被认为是一种自然形式的公共生活。数字以货币化哲学的意义标准及价值标准取代了思想。”(p.39)由于大量的社会文本弥散到人们的日常生活中,以致文本书写了我们的生活,结果“导致了公共话语、书本文化、公共领域、交往理性的逐步衰落,造成了意义的贬黜,从而阻碍了人们书写具有真实意义的真正文本,弱化了各种对话和民主交往。公共领域被那些默默支持各种不利于自由与正义行为的伪装诡计所占领”。(p.3)书本不再被人们解读为分析性思考的有待修正的作品,而完全作为默认现状的符码入侵到外部环境中。霸权性话语向人们灌输屈从命运的思想,从而强化了宿命论的逆来顺受和自我导向的压抑。资本主义意识形态的新形式是实证主义。对实证主义的批判,一直贯穿在阿格尔的整个学术思想中。法兰克福学派曾把实证主义视为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最有效的新形式而加以批判,阿格尔继承了法兰克福学派的传统,并且强调批判理论就是要批判实证主义在日常生活层面及社会理论层面都将社会简化为因果模式的做法。实证主义把历史凝固为当下,否认了社会变革的可能,必须对之加以批判。其一,实证主义吞噬了具有批判力的文本性,使写作不再能与它所揭示的世界保持独立;其二,通过否认想象具有思考如何超越以本体论特质而描述存在范畴的能力,实证主义将意义加以贬黜;其三,实证主义反对必要的简单性,以便把思考的注意力从理解它的复杂对象中转移开来,批判必须揭示在常规语言与学科语言中存在的活力,从而将语言从平庸的束缚中解放出来;其四,实证主义把政治的价值转化为实际的存在论,它取代了思辨性的形而上学建构,不再让自身与世界之间保持一定的距离。实证主义取消了乌托邦,认为它不可能被感知、度量和操作;其五,实证主义将理论和实践加以割裂,其科学拜物教也妨碍了对善的更深入的思辨;其六,实证主义从来没有解决主体如何理解客体这一哲学问题,除了说这不是一个问题;最后,实证主义取消了生活世界概念,“生活世界这一概念没有进入实证主义的视野,从而导致实证主义不能真正理解社会变革的可能性等重大社会问题”。(p.34)阿格尔的意识形态批判也没有忽略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柏林墙的倒塌使东、西德国合二为一,苏联业已解体,这些现象都相继在媒体图像中被加以摹写。事实上,包括新保守主义者和新自由主义者在内的每一个人,都相信马克思主义为其内在的失败及西方资本主义的优越性所超越。新自由主义者像后现代主义一样,把马克思主义的内在失败追溯到马克思讲述整个世界历史的巨大努力,而新保守主义者则采取更传统的看法,认为马克思主义的失败是因为它采用了各种关于经济上中央计划可行性与社会上消除人性贪婪的错误假设。”(p.24)阿格尔谴责新自由主义和新保守主义不但幸灾乐祸地把苏联解体等同于社会主义的失败,而且也没有严肃地思考马克思的早期思想和西方马克思主义对晚期资本主义的批判。“新自由主义者大肆要求削减国家服务,削弱公共产品的提供,减少政府优势而强调私人生产及消费利益的重要性,从而弱化了很多公共组织的合法性。……支持市场而抛弃国家,被讽刺性地视为把社会从政治专制中解放出来,这事实上只能失败地导致另一种不良政治。”(p.171)新保守主义则日益表现为一种有害的种族主义、性别歧视。三、话语的商品化阿格尔的文化批判理论继承并发展了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并吸收了后现代主义和女权主义的理论要素。他不但抨击借助于销售文化产品而赚取利润的市场制度,也抨击了文化工业的诱导性和支配性。基于法兰克福学派的文化工业理论和杰姆逊对作为晚期资本主义文化逻辑的后现代主义分析,阿格尔提出了一种辩证的文化社会学,对读、写活动加以政治经济学分析,批判了包括话语在内的文化商品化现象。从大众文化到学术写作,在文化工业中都被纳入到商品交换的价值法则中。但是,“商品化的话语明显地降格了公共知识的层次,因为书写者的写作不是出于抒情或政治的原因,而是为了取悦那些追求最大化利润与加强社会控制的编辑与出版商。话语的衰落和转移是商品化文化世界的一种结构性倾向;这种倾向必须借助于它对书写者真正生活的影响来加以理解。话语的商品化强迫那些希望发展写作技巧以表达特定美学欲望与政治欲望的书写者付出惨重的代价”。(p.302)文化的商品化,不但导致了文化的衰落,也导致了公共知识及公共知识分子的衰落。在阿格尔看来,最重要的是,话语的衰落也就是批判力的钝化。鉴于这种情况,阿格尔呼吁解构那些关于出版人、生产商、编辑甚至是书写者本人所讲述的涉及后现代文化生活方式实质的故事,在社会结构的层面上驱散笼罩着文化工业的迷雾。阿格尔惊叹电子媒体在当代资本主义中加速和强化了意识形态的生产与传播。意识形态只能从视频、广告、文化节目这样的促销文化和媒体文化中被加以解读,电视节目不是文本,而成了世界本身。但“它们事实上是有选择性的,因为它们利用精心选择的视角而解释世界,它们有意地建构了人物、情节与气氛”。(p.125)媒体文化与广告文化随意复制这个世界,通过怂恿消费者从生活方式、娱乐、旅游来思考自己的生活,从而维持了资本的运作及其有效性。人们的生活不再听从系统性社会理论的善良建议,而基本上受制于暴露在观看者和阅读者眼前的后文本图像。“广告通过描绘一幅幅图景而再生产了日常生活,伪称人们在日常生活中体现了他们的个人意志。……借助于把这些活动凝固为值得预期的做法,再生产了各种‘宿命’,就像社会科学中对所谓社会规律的描述而实现这些规律一样。”(p.67)解构就是要揭露它们是呈现特定主张的文本,揭露它们如何满足了人们的幻觉,减轻了人们的焦虑,诱导人们去购物,相信并模仿这些文化所宣传的所谓美好生活方式。文化工业正在侵蚀人们的心灵,诱导人们花费大量的时间去收看电视、浏览网页、接受那种塑造身份的广告,从而操纵了人们的意识和身体,人们的身心成了快餐营销的欣然猎取对象。“当前的经济体系要求人们从新教伦理的那种节约精神转向消费意识,花费‘自由’的时间去购物、娱乐、旅游,然后再加倍努力地工作以免出现信用卡透支,这是一个恶性循环。任何批判的社会学思想,都将会注意到那些花费在工作以外时间的所谓休闲,并不是真正的自由,因为人们并没有摆脱文化工业与其他工业的束缚。人们被诱惑去购物、消费、进行自我改善,但所有这些事情都推动了文化工业的繁荣,实现了文化工业对人们身心的操纵,转移了人们对自我生活加以反思的注意力。”(p.107)简而言之,文化工业不但转移了人们对自我生活和人类解放加以反思的注意力,还钝化了人们对经济剥削、政治压迫、文化欺骗、社会不公进行批判的能力。四、第二,反恐怖主义传统阿格尔把资本主义社会政治的内涵理解为,在资本主义民主国家中有组织的国家机器及其运动过程中所制定的政策和所完成的实践;他把政治的实质归结为权力,而权力就是在话语、权威、知识之间所实现的惩戒性交换。对政治的批判,就是要揭示权力和支配之间的关系。第一,隐性政治与无处不在的权力。贝尔的意识形态终结论、福山的历史终结论、亨廷顿的文明冲突论和各种极端后现代主义的政治终结论,认为政治在现实社会中已经不存在或者不重要。但在阿格尔看来,政治的表现形式和存在场域较以往发生了很大变化,这种变化不但不能说明政治不存在或者不重要,反而说明政治更为隐蔽地支配着人们,以至变得更为重要。政治现在不仅仅出现在像国会、城市议会及市政厅这样以往被很好制度化的地方,而且日益出现在那些常常不被认为是政治存在的地方。“在文化、交往、媒体、家庭、性别、自我、日常生活等场所中,也都有可以发现权力的运作及其相应结果。当今资本主义社会中的政治是隐性的、掩蔽的,甚至是亚政治的。”(p.150)正是在此意义上,阿格尔认为,福柯所说的权力无处不在是正确的。第二,资本主义军事国家的尚武倾向。9·11恐怖袭击事件发生后,美国政府借打击恐怖主义的名义,动员国家在国外进行军事冒险活动。阿格尔批判了恐怖主义行动,但也反思了美国在反恐怖主义中的不当立场。军事国家被动员起来去追捕和打击所谓的恐怖主义,给国内的及阿富汗的民众都带来了新的恐怖。阿格尔认为,真正解决针对现代性的反动问题的方法在于超越现代性,颠覆包括资本主义在内的启蒙运动的绝对支配计划,因为恐怖战争很容易被那些把资本主义和现代性加以混淆的人们所执行。“恐怖主义产生了法西斯主义,而致使军事国家悬置了公民自由,参与军事冒险,导致平民死亡。恐怖战争没有胜者,它们只会吞噬生命、资源、军事国家自身,毁坏美国儿童的梦想。”(p.216)第三,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二元劈分。公共领域与私人领域的二元劈分在历史上由来已久。阿格尔在批判这种自由主义传统时指出,自由主义理论家传统政治观的主要标志是把政治确认为一种区别于家庭、宗教、媒体、教育和经济的独立社会制度,把政治安置在区别于私人生活的公共领域之中。这种观点可以追溯到亚里士多德,他截然区分了公共和私人、政治和家务。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操持家务在当时是不成问题的,家务被指定由妇女和奴隶来完成,而这些家务完成者不是公民,不能参与那种严格局限于男性地主和武士所参与的公共生活。“尽管像密尔这样的自由主义者让政治向妇女等这些以前被排斥的阶层开放,但是他们保留了亚里士多德关于政治和私人生活之间的界分,对私人生活实质上没有加以理论化。像密尔、洛克、霍布斯这样的理论家也没有追问个体自我的社会本质,因为他们把个体自我看成是处于社会分析及解释禁区之外的不可冒犯的、核心的分析单位。”(p.153)这种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二元劈分的结果是,造成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的隔离与对立以及公共领域对私人领域的统治,进而形成有利于支配的等级制。马克思和一些女权主义者对这种公私二元对立所作的批判,在阿格尔看来是有价值的,因为公共领域和私人领域实质上是密不可分的,人为的劈分是一种二元主义的话语建构。第四,权力的精英化和统治的技术化。阿格尔认为,在资本主义技术统治阶段,早期市场资本主义自由放任的合法性已经被科技统治的合法性所取代,公民把所有控制社会的权威都让给了管理精英,从而导致了不可避免的危害。其一,基于技术语言及操作系统功能的所谓内在复杂性,技术统治指导的意识形态认可了精英与大众的非对话关系;其二,当权力日益转向那些被认为是能带领人们摆脱经济危机的技术精英时,这些权力精英便极力使自己与大众保持距离,以便更好地充当复杂社会系统的操纵者,这样,对资本的垄断与对信息及对话机会的垄断就结合在一起。“基于他们对符号权力及话语权力的垄断,科技的监管者成为了意识形态家,各种交谈权力及符号权力也都掌控在小部分技术统治者手中,这就深化了科学主义及技术神话。”(p.171)人们为什么愿意接受权力的精英化呢?其一,人们之所以认为精英具有合法性地位,完全是因为他们错误地相信,精英的地位是基于人们所不理解的技术知识以及他们有能力去写作专业性的文章,于是人们就克制了对话及话语,否则就会危及由技术统治的资本主义意识形态所认可的升迁机会;其二,人们之所以通过消除他们的政治想象力及从公共领域中撤退而克制自己,是因为人们错误地相信,自我指导行为在制度巨人这一复杂世界中是不可能的;其三,在后现代休闲时代,人们能依靠有能力操纵系统的精英,相信他们会让资本主义避免危机而使人们的享受成为可能,大多数人愿意拿工作日的异化来换取一定程度的舒适。五、性别的两极化建构性别歧视,在社会结构上的表现就是父权制,是男性对女性的支配。在阿格尔看来,尽管马克思关于把资本主义的劳动契约视为一种使工人遭受压迫的工具而加以批评的思想是值得肯定的,但传统的马克思主义基本上遗忘了妇女所遭受的压迫的特殊性。传统马克思主义所忽视的私人领域,恰好是女权主义批判的主题。就抨击男性特权这一点而言,阿格尔加入到了女权主义行列,对性别歧视进行了严厉批判。性别劳动分工是性别歧视的重要表现。性别劳动分工既存在于所谓的私人领域,也存在于所谓的公共领域。这样就有两种性别劳动分工或两个层面的性别劳动分工,但它们之间是紧密相连的,都导致妇女在家务、劳动市场、政治及文化领域遭受压迫。妇女主要是负责家务劳动,这既反映于也再生产于以下事实:她们被降格为从事付酬很少及非工会化的“粉领”工作部门。阿格尔强调,女权主义反对性别劳动分工的原因有两个:首先是不存在妇女必须养育子女及做家务而男性在外赚取工资,从而使妇女依赖于丈夫而维持生计的生物学理由;其次是在从家务到政治、经济及文化的所有领域都提供了一种低估妇女活动价值的模式。“妇女在家务劳动中没有获得报酬,在经济上必然使资本主义长期存在。”(p.103)对妇女加以贬值的方式,不仅在于否认她们是公民,也在于贬斥或低估她们包括家务劳动及劳动市场在内的各种服务性、辅助性工作。妇女在家庭中作为男性的客体,充当他们的仆人与性伙伴,在公共领域中也被客体化。厌女症(也就是男性对妇女的厌恶)已有漫长的历史,它来自男性事实上把妇女看作他们在性、经济及情感上的需要对象。妇女客体化的经验表现是,妇女在生理与文化方面遭到了社会的贬值,把妇女当作男性愉悦的景观被认为是正当的。像女权主义电影理论家一样,阿格尔认为:“摄像机常常是为了吸引男性的眼球,并复制了这种吸引,它们为了男性观众而把妇女客体化。‘男性’摄像机,如同一般的男性文化,忽视妇女、歪曲妇女、勾引妇女,从而塑造男女不同的形象,诱导妇女成为从属性角色。”(p.136)简而言之,性别劳动分工不但剥夺了妇女在经济上与政治上的权利,而且在性别与文化上将妇女加以贬值。性别的两极化建构对妇女不利,因为它必然意味着性别的等级制。在阿格尔看来,性别不仅是在文化与意识形态上传达的一套指令,也是区分男性与女性的行为与角色的一个标志。这样一来,妇女就以从属性的性别塑造了她们自身。“女权主义理论必须把文化方面与经济方面结合起来,注重它们之间的关联,克服文化与经济的二元对立。拒绝男女性别领域分离的女权主义文化,有助于人们把性别理解为是在经历、话语及行为多种场域中被建构的结合体。这也暗示了女权主义者不仅要赋予妇女创造文化、与男性同工同酬的权利,还要捣毁那种借助于经历、话语及实践而把人们归入不平等的主体位置的性别两极化。”(p.139)性别的两极化建构必然导致异性爱主义和家庭主义。异性爱主义是指要求妇女及男性去坚持异性爱的规则,而家庭主义就是指要把核心家庭接受为理想。在阿格尔看来,异性爱主义及家庭主义是男性特权的重要制造物,需要以人类普遍解放的利益来反对它。妇女在其社会本质上不应是属于遭受贬值的再生产领域的公民。就男性及孩子而言,妇女生育只是自然现象,给予她们类生产的责任。但这种自然现象之所以在资本主义社会成为结构性社会不平等的基础,进而使性别区分成为社会分层与经济分层的基础,是意识形态欺骗的结果,它强化了性别的自然属性,遮蔽了性别的社会属性。六、解释人性的来源:阿格尔对其“同一性”的批判种族主义一直是西方社会挥之不去的阴云。阿格尔认为,在当代美国,黑人不但要遭受马克思所说的经济剥削,也要遭受德里达所说的读、写行为及公民身份的侵占。种族主义将黑人妖魔化,并以黑人的懒散来解释白人与黑人之间持久而日益加深的经济与社会不平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