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惠言《词选序》中的意内言外说_第1页
张惠言《词选序》中的意内言外说_第2页
张惠言《词选序》中的意内言外说_第3页
张惠言《词选序》中的意内言外说_第4页
张惠言《词选序》中的意内言外说_第5页
已阅读5页,还剩5页未读 继续免费阅读

下载本文档

版权说明:本文档由用户提供并上传,收益归属内容提供方,若内容存在侵权,请进行举报或认领

文档简介

张惠言《词选序》中的意内言外说

张慧燕在《词选序》中引入了“内外”的重要语言概念,为清代语言研究乃至整个中国语言研究的发展起到了初步的作用,也是清代常州语言学派的创始人。词学研究者对于张惠言的词史地位已有共识,对其词论也有比较充分的研究,相对而言,对于张惠言的词学思想是如何形成的,与什么因素有关等常州词派发展演进环节的重要问题,尽管已经有学者涉及(1),但仍有待深入研究。本文拟通过对张惠言的赋学选本《七十家赋钞》与词学选本《词选》的解读,比较二者之间的关系,从而对上述问题略作梳理。一、张惠言与友朋的关系关于张惠言的学术历程,《茗柯文编》中曾经提及。嘉庆三年(1798),张惠言在《送钱鲁斯序》中自道其治学经过,曰:余年十六七岁,时方治科举业。间以其暇学鲁斯为书,书不工;又学鲁斯为诗,诗又不工。……越十余年,余学为古辞赋。……已而余游京师,思鲁斯言,乃尽屏置曩时所习诗赋若书不为,而为古文,三年乃稍稍得之。(2)嘉庆五年(1800),《文稿自序》中曰:余少学为时文,穷日夜力,屏他务,为之十余年,乃往往知其利病。其后好《文选》辞赋,为之又如为时文者三四年。余友王悔生,见余《黄山赋》而善之,劝余为古文,语余以所受其师刘海峰者。为之一二年,稍稍得规矩。已而思古之以文传者,虽于圣人有合有否,要就其所得,莫不足以立身、行义、施天下、致一切之治。……故乃退而考之于经,求天地阴阳消息于《易》虞氏,求古先圣王礼乐制度于《礼》郑氏,庶窥微言奥义,以究本原。(1)张惠言卒后,在嘉庆十一年(1806)左右,其友恽敬在给理学家汤金钊的信中云:皋文为人,其始为词章,志欲如六朝诸人之所为而止;已迁而为昌黎、庐陵;已迁而为前、后郑;已迁而为虞、许、贾、孔诸儒,最后遇先生(汤金刈),迁而为濂、洛、关、闽之说。其所学皆未竟,而世徒震之。(2)恽氏之论除了末段“迁为濂、洛、关、闽之说”为张惠言二序所未及外,其余大抵相同。综合以上所引三段文字,可知张惠言在八股文、书法、诗歌、骈赋、古文、经学、程朱理学等方面下过苦功,唯独没有提及词学。翻检张惠言的文集《茗柯文编》,除了《词选序》一篇外,没有任何其它论词的文字。所以只能从张惠言的《茗柯词》及其友朋与弟子的文章、书札中勾稽出与词学相关的内容,借此考论张氏词学活动的大略。众所周知,张惠言应皖派经师金榜之邀,教授金氏子弟。嘉庆二年(1797)八月,应学生要求讲授词学,并编选唐宋词名篇成《词选》一书作为教材。在《词选序》中,张惠言揭橥了意内言外、比兴寄托等重要的词学观念,使此序成为常州词派的纲领性文献。然而,如果不是有一定的词名,金氏子弟不会无端请张惠言讲授词学;如果不是对词学已经进行过深入思考,张惠言不会编出《词选》这样宗旨明确、特色鲜明的选本,也不能撰出如此义深词美的序言。这只能说明,张惠言在教词、选词之前,对于词学已经有了宗旨与心得。清代常州一府夙称人文渊薮,不但古文、骈文、诗学发达,词学也夙有渊源。这从清末缪荃孙编纂的《国朝常州词录》中可见一斑。张惠言的前辈学人黄景仁撰有《竹眠词》三卷,流布人口,其学友洪亮吉、赵怀玉也享有词名。《词选》附录了“宛邻词人群”黄景仁、左辅、陆继辂、钱黄山、丁履恒、李兆洛等人的词作,这些词人都是常郡人物,并且和张惠言相与为友,他们之间可能有过词学的探讨。《词选》附有郑善长之语曰:词选刻既成,余谓张子:“词学衰且数百年,今世作者宁有其人耶?”张子为言其友七人者,曰恽子居、丁若士、钱黄山、左仲甫、李申耆、陆祁生、黄仲则。各诵其词数章,曰:“此几于古矣。”(3)据郑氏之言,《词选》所附录的宛邻词人词全部录自张惠言口诵。将《词选》附录的左辅之词与左氏《念宛斋词》对校,字句颇有异文,可见,郑氏的说法是可信的。由此推断,张惠言与其友朋平日已经有词学之讨论和作品的交流。根据这条线索,我们在《念宛斋集》发现一条材料,可以证明最早在乾隆五十四年(1789)时,左辅与张惠言的书札中已经谈及词了,左氏信中曰:汸如曾有札来,询足下近履。并见示【摸鱼儿】《秋燕》、《春蚕》二阕。词极佳而心伤已甚,某能无孝章之忧耶?(1)汸如为赵彬的字,赵彬是江苏宜兴人,当为张惠言之友,其生平事迹不可考。由于文献不足,现已无法考出张氏开始从事词学的时间。但是张惠言的词稿则由于有作者的编年,已经很清楚了。(2)根据台湾文海出版社影印的《阳湖张惠言先生手稿》(3),我们知道张惠言《茗柯词》的创作始于乾隆五十八年(1793),而且该年张惠言的词作极为丰盛,达到二十首之多,几乎占到《茗柯词》全部词作四十七首的一半。可见,乾隆五十八年是张氏词学创作极其重要的一年。不仅如此,张氏的词学思想也在此年前后酝酿成熟,陆继辂《冶秋馆词序》曰:仆年二十有一始学为词,则取乡先生之词读之。《迦陵》、《弹指》,世所称学苏辛者也。程村、蓉渡,世所称学秦柳者也。已而读苏辛之词,则殊不然;已而读秦柳之词,又殊不然。心疑之,以质先友张皋文。皋文曰:“善哉!子之疑也。虽然,词故无所为苏辛、秦柳也。自分苏辛、秦柳为界,而词乃衰。……子亦务求其意而已矣。许氏云:‘意内而言外谓之词。’凡文辞皆然,而词尤有然者。”仆乃益取温庭筠、韦庄以至王沂孙、张炎数十家读之,微窥其所以不能已于言之故。(4)此序中陆氏自言学词经历,是深谙词学的甘苦之言,而所载张惠言的论词之语尤为宝贵。根据李兆洛《贵溪县知县陆君墓志铭》(5),陆继辂生于乾隆三十七年(1772),推知他二十一岁时为乾隆五十七年(1792),他向张惠言请教词学应当在此后不久。观张氏的答语,学词要“务求其意”,并且征引许慎《说文》“意内言外谓之词”,可见,张惠言以“意内言外”说词在乾隆五十八年(1793)左右就已经形成并思考成熟了,而在嘉庆二年(1797)的《词选序》中对这一理论作了系统阐发。这一判断,从张惠言弟子蒋学沂(?-1834)的话语中也能得到印证。蒋学沂字小松,江苏阳湖人。蒋氏《藕船词自序》曰:“余尝受填词法于编修张先生,先生之言曰:词者,诗之余也。词学始于唐季六朝,至南北宋为极盛。后人为之,或流于放,或伤于纤巧,故元明以下无词。国朝乾隆间始有人起而振之,则先生自谓也。”(6)蒋学沂受词学于张惠言,当在嘉庆年间,而其转述张惠言“国朝乾隆间始有人起而振之”一语,可见张惠言在乾隆年间已经从事词学活动了,并且对其词学极其自信。指出这一点,其意义不仅在将张惠言从事词学探讨的时间提前了,对于了解张氏词论的形成也有很大关系。如上所论,张惠言在乾隆间已经从事词学,并在五十八年(1793)前后,形成了“意内言外”的词学观。从经学上看,“意内言外”是西汉孟喜易学的遗说,因被许慎引用而得以保留在《说文解字》中。故张惠言引用时不说出自《说文解字》,而称“传曰”。孟喜的易学阐析《易经》的爻辞和易象的关系。张惠言在乾隆五十四(1789)年左右开始精研虞翻易学,而虞氏易又源自于孟氏,因而,张惠言“意内言外”之说可能受到了其易学研究的影响。这一点,得到词学界的公认。需要指出,这种观点只是一种逻辑推论,尽管张惠言的文学与经学会相互影响,不过程度究竟如何,也不能高估。毕竟,这是两个性质不同的学科。事实上,张惠言在研究易学之外,其它方面的研究也值得关注,尤其是文学研究。在这个思路下,我们注意到乾隆五十七年(1792),张惠言编选了一部重要的辞赋选本《七十家赋钞》。该书一共六卷,纂辑了自屈原、荀卿而下六十六家(屈原、宋玉、扬雄、曹植四家重出)作者的辞赋一百八十篇。《七十家赋钞》与《词选》不但编纂时间先后相继,贯穿其间的文学观念也大体相通。二、诗为赋,诗为诗从文体学的角度看,赋与词这两种文体的特征有较大差别,表现手法也各不相同。通常认为,赋体铺张扬厉,近于《诗经》六义中的“赋”,词体婉曲深微,近于六义中的“兴”,两者似乎凿枘不入。甚至《词选》的编选者之一张惠言之弟张琦也明确认为“词有比兴而无赋”(1),那么,张惠言的词学和赋学观念有什么相通之处呢?首先,我们考察赋与诗的关系。赋与诗具有明显的渊源关系(2),班固《汉书·艺文志》中的“诗赋略”源于刘向、刘歆父子的《七略》,其中体现了汉人关于诗与赋的观念。传曰:“不歌而诵谓之赋,登高能赋,可以为大夫。”言感物造耑,材知深美,可与图事,故可以为列大夫也。古者诸侯卿大夫交接邻国,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谕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春秋之后,周道寖坏,聘问歌咏不行于列国,学诗之士逸在布衣,而贤人失志之赋作矣。大儒孙卿及楚臣屈原,离谗忧国,皆作赋以风,咸有恻隐古诗之义。其后宋玉、唐勒。汉兴,枚乘、司马相如,下及扬子云,竞为侈丽闳衍之词,没其风谕之义。是以扬子悔之曰:“诗人之赋丽以则,辞人之赋丽以淫。如孔氏之门人用赋也,则贾谊登堂,相如入室矣。如其不用何?”(3)班固认为,诗为诸侯卿士大夫专有,可以借此言志辨志。春秋以后,周朝式微,王官之学变为百家之学。采诗、赋诗之制不存,诗由庙堂进入民间。而赋则继诗而起,成为士人表情达志的工具。所以,尽管诗与赋产生的时代不同,作用不同,而就其本质而言则是相通的。而两者之所以能够相通,一个重要的因素在于诗赋均有“风喻”的功能。班固认为,正宗的赋是“贤人失志之赋”、“离谗忧国”之作,是“丽以则”的诗人之赋。而与铺张扬厉、“劝百讽一”的“丽以淫”的辞人之赋有本质上的区别。在班固看来,以《子虚》、《上林》、《羽猎》、《长杨》为代表的汉大赋其实是赋的支流,而那些表达赋家自己情志的抒情之赋才是赋之正宗。张惠言《七十家赋钞目录序》中对于赋的起源与特征的阐述可以说是《汉志》的翻版:“周泽衰,礼乐缺,《诗》终三百,文学之统熄。古圣人之美言、规矩之奥趣,郁而不发,则有赵人荀卿、楚人屈原,引词表诣,譬物连类,述三王之道,以讥切当世。振尘滓之泽,发芳香之鬯,不谋同称,并名为赋。”(4)张惠言所论诗与赋的关系可以一言以蔽之,即“诗亡而后赋作”。问题是,张惠言对诗歌几乎不作。(5)他在《赠钱鲁斯序》中称自己学诗不工,且在自编文集中未录诗,也没有编过诗歌选本或其它论诗的作品。但对于诗,张惠言自称“知其利病”。他在《诗龛赋》中说:“吾闻诗之为教兮,政用达而使专。何古人之尔雅兮,今惟绣乎帨鞶。岂缘情之或非兮,固同川而改澜。亮余志之不芳兮,虽薜茝其孰玩。曲有变而殊奏兮,言有畸而异方。……将编仁义以为藩兮,结道德而葺之。峙六义以为壁兮,楹四始以相持。介奚斯而摈吉甫兮,延考父于东序。”(1)从这段话中“仁义”、“道德”、“六义”、“四始”等词,可见其受诗教影响很深。然而张惠言也谈到“缘情”,谈到诗人的“志”,这就形成了其赋、诗、词三种文体之间一脉相承的元素。所谓志,班固论诗曰:“以微言相感,当揖让之时,必称诗以喻其志,盖以别贤不肖而观盛衰焉。故孔子曰:‘不学诗,无以言也。’”(2)这句话中可以概括出诗歌的本质是“喻志”和“微言”,这两点与张氏对词与赋的特质的体认大体一致。先论“喻志”,《七十家赋钞目录序》曰:“赋乌乎统,曰,统乎志。志乌乎归?曰:归乎正。夫民有感于心,有慨于事,有达于性,有郁于情,故有不得已者,而假于言。”(3)《词选序》则曰:“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徊要眇以喻其致。”(4)可见,张氏所说的“情”和“志”是贯穿于诗、赋、词的同一个的概念。再论“微言”,《七十家赋钞目录序》中曰:言,象也。象必有所寓,其在物之变化。天之漻漻、地之嚣嚣,日出月入,一幽一昭。山川之崔蜀杳伏,畏佳林木,振硪溪谷;风云霿雾,霆震寒暑,雨则为雪,霜则为露,生杀之代,新而嬗故;鸟兽与鱼,草木之华,虫走蚁趋,陵变谷易,震动薄蚀。人事老少,生死倾植。礼乐战斗,号令之纪,悲愁劳苦,忠臣孝子;羁士寡妇,愉佚愕骇,有动于中,久而不去,然后形而为言。于是错综其词,回牾其理,铿鎗其音,以求理其志。(5)这一段文字本身而也是以赋体写就,其中列举了大量的物象,使读者对于赋这一文体特征有所把握,但是赋的物象却非如汉大赋那样单纯的铺张扬厉,而是那些能够引起作者感发的物象。最终揆其要归,仍然在于“错综其词,回牾其理,铿鎗其音,以求理其志”,即通过微言来表达作者之志。而《七十家赋钞目录序》中所谓的“统乎志”、“归乎正”、“感于心”、“寓于象”、“形为言”、“错综其词”、“回牾其理”,这一套赋论也是完全适用于张惠言的词论的,与《词选序》中所阐发的“意内言外”并无二致。《词选序》曰:传曰:“意内而言外谓之词。”其缘情造端,兴于微言,以相感动,极命风谣里巷男女哀乐,以道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低徊要眇以喻其致。盖诗之比兴,变风之义,骚人之歌,则近之矣。然以其文小,其声哀,放者为之,或跌荡靡丽,杂以昌狂俳优。然要其至者,莫不恻隐盱愉,感物而发,触类条鬯,各有所归,非苟为雕琢曼辞而已。(6)尽管此序对词与赋的关系没有直接阐述,但指出了词与诗骚的关系,“诗之比兴,变风之义,骚人之歌,则近之矣。”所谓“变风”之义,《毛诗序》曰:“至于王道衰,礼义废,政教失,国异政,家殊俗,而变风、变雅作矣。国史明乎得失之迹,伤人伦之废,哀刑政之苛,吟咏情性,以风其上,达于事变而怀其旧俗者也。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1)所以张惠言的《词选序》与《毛诗序》、《汉志·诗赋略》均有渊源,其赋学与词学也是大体一致的。三、对于其作《天问》的评析,其作为地位法律的保护在词学批评实践中,张惠言大量地援赋说词,打通了诗、骚、赋、词的壁垒。如《词选》评温庭筠《菩萨蛮》(“小山重叠金明灭”):“有《离骚》初服之意。”评冯延巳《蝶恋花》三首:“三词忠爱缠绵,宛然《骚》、《辩》之义。”评欧阳修《蝶恋花》:“‘庭院深深’:‘闺中既以邃远兮’;‘楼高不见’:‘哲王又不寤’也。”这些都是援引《楚辞》论词。又如评温庭筠《菩萨蛮》云:“此感士不遇也,篇法仿佛《长门赋》”,所谓“感士不遇”,即张惠言在论赋时所谓的“贤人失志”,以及论词时所谓的“贤人君子幽约怨悱不能自言之情”。在中国文学传统中,《诗经》中的变风变雅之作,《楚辞》中《离骚》、《九章》、《九辩》及其它汉人的赋作,是“国史”、“贤人君子”、“贫士失职”、“士不遇”的作品。在赋中,汉董仲舒《士不遇赋》、司马迁《悲士不遇赋》即直接以“士不遇”名篇。所以,张惠言借助赋学的术语来进行词学批评,正是其诗、赋、词一体观念的体现。如果更进一步进行分析,张惠言的词学观在《七十家赋钞》均可发现源头。以比兴寄托说词是张惠言《词选》的主要批评的方法,也是常州词派的心传密旨。为了发掘作者之志,张惠言往往知人论世,索隐本事。如其论冯延巳“专己固宠”,即是其例。而这在《七十家赋钞》的评点中早已采用。兹举例来说明:(释《天问》“胡维嗜不同味,而快鼌饱”一句)伤怀王也。夫妇人伦之始,万福之原,禹厥身是继即舍去,怀王溺郑袖以至惽秏。(《七十家赋钞》卷一)(释“何勤子屠母,而死分竟”一句)伤顷襄也。继世之君,如启不顾难,则祸及子孙,况不如启乎?(《七十家赋钞》卷一)(释“何羿之射革,而交吞揆之”一句)以羿之善射而信用寒浞,揆度交吞之事,伤秦绐也。楚怀王二十四年,秦来迎妇。武关之行,子兰劝怀王,曰:何绝秦欢,由此也,故本而言之。以羿妻洛滨况也。秦之厚赂王,何故顺之?深恨之辞。浞当指苏秦(案当指张仪,张氏偶误)。(《七十家赋钞》卷一)《天问》是屈原创作的一篇杰作,为研究屈原思想最重要的一篇文献。王逸《楚辞章句》云:“《天问》者,屈原之所作也。何不言问天?天尊不可问,故曰天问也。屈原放逐,忧心愁悴。彷徨山泽,经历陵陆。嗟号昊旻,仰天叹息。见楚有先王之庙及公卿祠堂,图画天地山川神灵,琦玮僪佹,及古贤圣怪物行事。周流罢倦,休息其下,仰见图画,因书其壁,呵而问之,以渫愤懑,舒泻愁思。楚人哀惜屈原,因共论述,故其文义不次序云尔。”(2)王逸认为,《天问》是屈原被放逐时的作品,寄寓了屈原的郁愤悲慨。同时,王氏指出,《天问》并不是屈原本人写定,而是楚人记录的作品,因而全篇次序凌乱。洪兴祖《补注》云:“《天问》之作,其旨远矣。盖曰遂古以来,天地事物之忧,不可胜穷。欲付之无言乎?而耳目所接,有感于吾心者,不可以不发也。欲具道其所以然乎?而天地变化,岂思虑智识之所能究哉?天固不可问,聊以寄吾之意耳。楚之兴衰,天邪?人邪?吾之用舍,天邪?人邪?国无人,莫我知也,知我者其天乎?此《天问》所为作也。”(3)对于屈原创作楚辞的动机有所体认,认为屈原作《天问》,其用意是关于楚国一国的兴衰和自己一身的进退,知人论世,能够逆知屈子的用心。张惠言《七十家赋钞》中对《天问》的批评继承了王逸和洪兴祖的观点,但和历史结合得更加紧密。如上面所举“伤怀王”、“伤顷襄”,“伤秦绐”之说,均与毛诗序中的解经手法如出一辙。《七十家赋钞》对宋玉《招魂》和景差的《大招》批评曰:“《招魂》、《大招》,讽顷襄也。顷襄君臣宴安,湛于淫乐,而放屈子,故招屈子以讽之也。巫阳之言,女媭、渔父之意乱、以怀王讲武不可再见,国耻未雪,宗社将危,不啻大声疾呼矣。”(1)“《大招》,设颂之辞也。若曰能用屈子,则乐与今同,而王业成耳。‘青春受谢,白日昭’,君明政新也。”(2)《招魂》与《大招》的作者问题以及究竟为谁招魂,尚无定论,而张氏认为,两篇均为后人替屈原招魂,这是作品的表层意义,而深层意义则是讽刺顷襄王。这种批评模式也表现出张氏文学批评过求甚解的特点。以比兴寄托的方法来阐释文学,既有得也有失,得在以意逆志,探求作者的本心,而失在阐释过度,差以毫厘,谬以千里。张惠言对宋玉《高唐赋》、《神女赋》及曹植《洛神赋》的批评就面临这样的危险。《高唐》、《神女》两赋,盖为屈子作也。屈子曾见用于怀王,故以高唐神女为比,冀襄王复用也。不然先王所幸,而劝其游,述其梦,宋玉岂为此谬妾乎?此篇(指《高唐赋》)先叙山势之险,登陟之艰,上至观侧则底平而可乐,所谓为治者始于劳,终于逸也。结言既会神女则思万方,开贤圣,此岂男女淫乐之辞邪?(评《神女赋》“他人莫睹,王览其状”)冀王之特识,不惑于谗也。交希恩疏,其在迁江南之前乎?(评《神女赋》“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惓。怀贞亮之洁清兮,卒与我乎相难”)褰帱请御,眷顾系心之诚也。然欲其逢君为乐,则不可。故曰卒与我乎相难。若以为赋神女,则褰帱请御,成何语邪?(评《神女赋》“似逝未行,中若相首”)《离骚》一篇三致意之心。(3)《高唐》、《神女》二赋,宋玉所作,描述高唐神女之事,现代楚辞学者陈梦家、闻一多等认为,这两篇赋中反映了楚人求嗣的观念。如高唐即高禖,巫山神女即“女尸”,皆与楚俗中求嗣仪式相关。(4)传统中对《高唐》、《神女》二赋看法不一,或谓写情之作,如萧统《文选》将其归入赋之“情”类,晁补之谓:“宋玉亲原弟子,《髙唐》既靡,不足于风;《大言》、《小言》,义无所宿。至《登徒子》靡甚矣。”(5)或谓别有寓意。陈师道云:“宋玉为《高唐赋》,载巫山神女遇楚襄王,盖有所讽也。”(6)洪迈云:“宋玉《高唐》《神女》二赋,其为寓言托兴甚明。予尝即其词而味其旨,盖所谓发乎情止乎礼义,真得诗人风化之本。(7)然而,二赋虽然可能别有寓意,却很难坐实到屈子身上。在比兴寄托上,张惠言无疑是受到王逸观点的影响,即“《离骚》之文,依《诗》取兴,引类譬谕,故善鸟香草,以配忠贞;恶禽臭物,以比谗佞;灵修美人,以媲于君;宓妃佚女,以譬贤臣;虬龙鸾凤,以托君子;飘风云霓,以为小人。”(1)但是将这种模式扩大化、绝对化了。文廷式曰:张皋文《七十家赋钞》持论甚正,然有失文章之理者。如《高唐赋》云:“传祝已具,言辞已毕”,亦不过言祀山灵之礼而已,皋文云:“下及调讴羽猎,明用屈子,则礼乐武功皆得其理已。”附会无谓矣。《神女赋》云:“褰余帱而请御兮,愿尽心之惓惓。”皋文云:“褰帱请御,睠顾系心之诚也。若以为赋神女,成何语耶?”按题为赋神女,若以为屈大夫褰帱请御,更成何语耶?且班婕妤《自悼赋》云:“君不御兮谁为荣。”古人原不以此等为忌讳也。凡读古人文字,心通比兴足矣,不必字字主张道学也。固矣,夫皋文之论赋也。(2)文氏的批评是有道理的。比如《七十家赋钞》对于曹植《洛神赋》的批评:何义门云:《离骚》:“我令丰隆乘云兮,求宓妃之所在。”植既不得于君,因济洛以作为此赋,亦屈子之志也。又云:“魏志丕以延康元年十月廿九日禅代,十一月遽改元黄初。陈思实以四年朝,而赋云三年者,不欲亟夺汉亡年,犹之发丧悲哭之意,注家未喻其微旨。”何氏此言真能以意逆志,于此更可知《高唐》、《神女》之义。(3)“怅盘桓而不能去”:何云:恨人神以下,皆陈思自叙其情。君王指宓妃,喻文帝不必以序中君王为疑。案何以君王指宓妃,或以为凿。不知古人寓言,多有露本意处。如《九歌·湘夫人》,屈平以喻子兰。篇中“思公子兮未敢言”,是其见意处。湘夫人可称公子,宓妃亦可称君王也。(4)张氏引用何焯的观念,谓其以意逆志,直认此赋为屈子之志。然而,对于《洛神赋》,以前的评论者大都集中在曹植与甄妃的本事。何焯则认为曹植对汉朝的忠贞,所谓“不欲亟夺汉亡年,犹之发丧悲哭之意”,这真是别出心裁的说法。然而,曹植之忠汉实无显证,仅据此纪年的孤证,本无足辨,何况真的“不欲亟夺汉年”,何不径以太岁或甲子纪年?揆其立论,根据《魏志》记载及李善《文选注》之说,认为曹植在魏黄初四年入朝,而三年无入朝的记载。其实,这很可能是由于史之阙载,不能由此认定曹植黄初三年一定没有入朝。(5)所以,何氏的观点其实是遗民语境下的思维模式的体现,未必有曹植原意。张惠言以赋法解词还有一个特点是联章解词。由于赋是大篇,必须重视篇章结构。词的长调也有起承转合,但是将一组词以联章法解读,张惠言有首创之功。所谓“篇法仿佛《长门赋》”这一评语,并非单指“小山重叠金明灭”一首词而言,而是涵盖温庭筠的全部14首《菩萨蛮》,将其视为同一情境下创作的一组词,可以说,张惠言是有意识地以“联章”说词,今具录张氏对这一组词的十一条评语:篇法仿佛《长门赋》,而用节节逆叙。此章从梦晓后领起“懒起”二字,含后文情事。(第一首“小山重叠金明灭”)梦字提。“江上”以下略叙梦境,“人胜参差”、“玉钗香隔”,言梦亦不得到也。“江上柳如烟”是关络。(第二首“水精帘里颇黎枕”)提起。以下三章本入梦之情。(第三首“蘂黄无限当山额”)“玉楼明月长相忆”,又提“柳丝袅娜”送君之时。故“江上柳如烟”,梦中情境亦尔。七章“阑外垂丝柳”、八章“绿杨满院”、九章“杨柳色依依”、十章“杨柳又如丝”皆本此“柳丝袅娜”言之,明相忆之久也。(第六首“玉楼明月长相忆”)“相忆梦难成”,正是残梦迷情事。(第八首“牡丹花谢莺声歇”)鸾镜二句,结。与“心事竟谁知”相应。(第十首“宝函钿雀金鸂鶒”)此自卧时至晓,所谓“相忆梦难成”也。(第十二首“夜来皓月才当午”)此章正写梦。“垂帘”、“凭阑”,皆梦中情事,正应“人胜参差”三句。(第十三首“雨晴夜合玲珑日”)此言梦醒。“春恨正关情”,与五章“春梦正关情”相对,双锁。(第十四首“竹风轻动庭除冷”)可见,张惠言认为全部十四首《菩萨蛮》是浑然一体的作品:第一首写女子梦醒,所谓节节逆叙,即倒叙手法。从第二首起至第十首,描写该女子睡前的心理活者动。第十一首至十三首,正写梦中的情形。第十四首,写梦醒。时间跨度为第一日的白天至次日的白天。以十四首词的篇帙详尽地描写一位女子幽怨郁抑的心情,与《长门赋》中所描写的陈皇后失宠后幽居长门宫中凄凉低徊、度日如年的情境极其相似,这应该是张惠言认为篇法近于《长门赋》的原因。而十四首词中不时出现的意象如“梦”、“柳”等,在张惠言看来,正是这组词作于同时的证据。通过对这些意象参互综观,张惠言构建了一位女子完整的内心世界。而这些,仍然只是表层意象,其深层意蕴则是“士不遇”这一传统主题的再现。以联章法说词,在张惠言《词选》中尚有他例。如其选韦庄《菩萨蛮》四首,也是视作联章之作。其一评曰:“此词盖留蜀后寄意之作,一章言奉使之志,本欲速归。”其二评曰:“此章述蜀人劝留之辞,即下章云‘满楼红袖招’也。江南即指蜀,中原沸乱,故曰‘还乡须断肠’也。”其三评曰:“上云‘未老莫还乡’,犹冀老而还乡也。其后朱温纂成,中原愈乱,遂决劝进之志。故曰‘如今却忆江南乐’,又曰‘白头誓不归’,则此词之作,其在相蜀时乎?”其四评曰:“此章致思堂之意。”张惠言明知韦庄的这四首词并不作于一时,但是仍然将其视作联章来解读,这一点值得注意。另外,他评牛峤词曰:“《花间集》七首,词意颇杂,盖非一时之作。”均可见其读词时对联章结构是格外关注的。张惠言以联章解词,在词学批评史上有独特的意义。我们知道,联章诗尽管魏晋时期已经出现,到唐代杜甫手里才完全成熟,如《陪郑广文游何将军山林》十首、《秋兴》八首、《秦州杂诗》二十首、《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七首等,这引起了后世批评家的极大注意。如张上若评《秦州杂诗》二十首云:“是诗二十首,首章叙来秦之由,其余皆至秦所见所闻也:或游览,或感怀,或即事,间有带慨河北处,亦由本地触发。大约在西言西,反复于吐蕃之骄横,使节之络绎,无能为朝廷效力一筹者”。(1)朱熹也推崇杜甫此诗为“创体”。关于这组诗,浦起龙评曰:“初谓杂诗无伦次,及仔细寻绎,煞有条理。二十首大概只是悲世、藏身两意。其前数首悲世语居多,其后数首藏身语居多。惟其值世多事,是以为身谋隐也。至如首尾两章,固显然为起结照矣。”(2)评《乾元中寓居同谷县作歌》曰:“七首皆身世乱离之感。遍阅旧注,疑后三首复杂不伦。杜氏联章诗,最严章法。此歌何独不讲?及反覆观之,始叹其丝丝入扣也。盖穷老作客,乃七诗之宗旨,故以首尾两章作关照。馀皆发源首章。一歌,诸歌之总萃也。首句,点清‘客’字。‘白头’、‘肉死’,所谓通局宗旨,留在末章应之。其‘拾橡栗’,则二歌之家计也。‘天寒’、‘山谷’,则五歌之流寓也。‘中原无书’,则三歌、四歌之弟妹也。‘归不得’,则六歌之值乱也。结独逗一‘哀’字、‘悲字’,则以后诸歌,不复言悲哀,而声声悲哀矣。故曰诸歌之总萃也。”(1)而在词学批评中以联章说词,张惠言是较早的从事者。事实上,

温馨提示

  • 1. 本站所有资源如无特殊说明,都需要本地电脑安装OFFICE2007和PDF阅读器。图纸软件为CAD,CAXA,PROE,UG,SolidWorks等.压缩文件请下载最新的WinRAR软件解压。
  • 2. 本站的文档不包含任何第三方提供的附件图纸等,如果需要附件,请联系上传者。文件的所有权益归上传用户所有。
  • 3. 本站RAR压缩包中若带图纸,网页内容里面会有图纸预览,若没有图纸预览就没有图纸。
  • 4. 未经权益所有人同意不得将文件中的内容挪作商业或盈利用途。
  • 5. 人人文库网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仅对用户上传内容的表现方式做保护处理,对用户上传分享的文档内容本身不做任何修改或编辑,并不能对任何下载内容负责。
  • 6. 下载文件中如有侵权或不适当内容,请与我们联系,我们立即纠正。
  • 7. 本站不保证下载资源的准确性、安全性和完整性, 同时也不承担用户因使用这些下载资源对自己和他人造成任何形式的伤害或损失。

评论

0/150

提交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