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与理性心寓于身论的发展历程

心与理性心寓于身论的发展历程

心身关系的理论始于柏树在基奈尔的双重理论，包括虚拟二元理论和性质二元理论。从巴门尼德到斯宾诺塔，还有一些关于身体和行为的宏观理论和概念理论。以上观点都把心灵和身体分而论之,导致了很多问题。实体二元论难以解释:既然心物是不同实体,那么它们之间如何有交互作用?心物同一论或其他物理主义都面临心之不可化约性问题:既然心物是同一实体,为何心灵现象无法被物理概念所解释?唯心论者则面临当今神经科学的挑战:既然物质的大脑由心灵所产生,为什么大脑的伤害会导致心灵现象的变化?针对这些问题,探索体验认知和体验心智的哲学家、认知科学家提出心寓于身(embodied,体验、涉身、具身、缘身)论,认为人类心智的本质在很大程度上由身体形式决定。通过知觉系统、运动能力中的直觉、对环境的行动或互动,对世界最天真的理解,理念、思想、概念、范畴等心智的各个方面都由身体所塑造,并深深地扎根于身体和大脑之中。与其说人类是思考的存在,不如说是行动的存在。他们还强调在认知发展过程中环境所起到的成形作用,认为认知过程在从有机体与其所处环境发生实时的、指向目标的互动中浮现出一个紧密联系的系统时,影响到发展中的认知能力的形成和进一步的专门化。这股思潮甚至影响到了艺术,如体验音乐认知1和体验文学2。一心论身体的存心寓于身论的远源是康德的图式论。根据传统经验论,从感性经验中得到范畴和普遍概念的能力是观察和实践的结果;但这无法解释没有任何经验的小孩如何从感性走向理性。根据传统唯理论,人类理性能力是先天理性认识结构使人类以概念和范畴的方式认识世界;但这不能解释后天实践活动对人类认识活动的影响及个体在后天发展中出现的变化。康德发现来自身体的感性经验与来自心灵的理性能力之间的脱节,找到心身联系的桥梁——作为纯粹感性概念的基础“图式”:“纯粹先验概念除了范畴中的知性功能外,还应当先天地含有感性的形式条件。这种形式条件自身含有唯在其下才能使范畴应用于某种对象的一般条件。这种限制知性概念应用的形式的和纯粹的感性条件,我们将称之为这种知性概念的图式。”3作为纯粹概念的图式能扩充到感性对象,同时又对感性加以限制。借助于想象的产物图式,康德确立了知性过程,认为这是得到一切分析判断和综合判断的最高原理。据西方哲学的通识,图式是用来组织、描述和解释经验的概念网络和命题网络。图式表现了实在,是把握实在的惟一方式,整个人类的一切文化传统在最深层次上的图式是统一的。受限于当时具体科学的发展,康德的图式论有点过分理性化,而到了认知语言学家莱考夫(G.Lakoff)和哲学家约翰逊(M.Johnson)的手里,图式终于成为认知分析的有效工具,并发展出了“肉身哲学”(PhilosophyintheFlesh)。心寓于身论的近源是梅洛-庞蒂的感性的知觉现象学,其核心是以身体为中心的“在世存在”的三重关系:肉身化自我与世界,知觉意识与语言表达,肉身化自我与他人。总之,世界的问题可以从身体的问题开始。因为知觉是人类和世界的最初接触,了解人类知觉的本质特点,就能了解意识和现实之间的动力系统和相互变化的辨证关系,所以他从知觉现象着手说明人如何认识实在事物。知觉是认识的起点,身体不只是事物及潜在的科学研究对象,也是经验的永久条件及知觉向世界开放的成分。在认识客体时重要的是体验,而不是知识和科学;后者是客观思维,不能在直觉认识方面有所作为。“我把我的体验当作对象,我从物体间的一种关系中推断出我的体验。”“我把我自己的知觉经历当作我与客观世界关系的一个结果。”4知觉优先意味着经验优先,因此他强调对知觉的分析必须考虑到意识和身体的固有属性。受胡塞尔主体间性概念启发,梅洛-庞蒂认为知识的来源是知觉身体的交互主观经验,用身体观念表达其主体性的意义。就其作为我们与世界沟通的实际场合而言,身体观念不再是心灵的工具。因为它所面临的不是认知判断的问题,而是与具体世界的沟通。心灵活动并不压迫或取代知觉活动的贡献,而是回到世界里,把知觉知识以语言的方式表达出来。由于语言的表达是针对身体的,这种心灵理论便不是概念性的,而是身体处境的延伸。又由于语言的传达是互为主体性的、明确可识别的,心灵知识的理论才能通过无穷状况的指称,突破身体的个别处境,进入思想的领域。他对格式塔心理学理论的借用和对交互主观性的研究使得他的哲学更富有当代认知科学的意味。二2代蚕丝研究1.心定位与意识第一代认知科学信奉笛卡尔二元论和认知主义,导致在具体学科研究中遭遇了无法摆脱的困境。笛卡尔是二元论的代表,但通常对他的理解不够准确。事实上笛卡尔本人坚持认为虽然在概念上和本体论上区分心与身,但两者仍然形成一个经验的整体。而笛卡尔主义者所继承的是其关于我们和世界的关系的思考方法,特别是在认识论方面,当然也支持并强化了本体论立场。5笛卡尔本体论的一个著名认识是,人是一个思考物,是有条件的和暂时的,因为在认识论上必须承认所有当做真理所接受的都是通过感觉,即使身体介入知识和世界之间,而世界是最终不可接受的。由于知觉的互动,身体必须介入因果链,但这样身体就既不可靠的(导致错觉),又过分可靠(束缚于身体力量的驱使)。6所以,身体对笛卡尔哲学而言就既有必要也不可接受,这一矛盾使得身心的分离朝向笛卡尔自己并不愿意的方向发展。感觉需要身体的肉身性,而人类理智和判断的自由和可靠需要心灵能够自治。世界如何展现在我们面前,我们也许无从选择,也许其程度决定于我们的身体构造,但我们能跳出表象的樊篱进行思考和判断。要解释这种可能性,就要给既受到经验影响又受到理智管辖7的无处着落的表征找到一个内部场所。这种理论的紧张在笛卡尔主义世界观中还造成人和动物的分隔:动物仅仅是复杂而有趣的机器,有感觉却没有思想,最重要的证据就是没有语言。否认感觉和行动需要思考并认为语言需要高度有序的理智和抽象,这种观点催生了认知主义。认知主义始于1956年达特茅斯会议所提出的基于规则的信息处理的认知模式,假设在心灵中像计算机一样存在符号与编码的表征以作为解决问题的机制,视问题处理为信号的输入和输出,其理论三要素是表征论、形式论和基于规则的转换论。这些理念已经招致三大棘手问题:(1)符号接地(Symbol-grounding)问题。8形式符号系统的意义表征如何能成为系统内固有的而不只是寄生在我们头脑中的意义?无意义的符号如何能仅仅依据其任意的形态和以其他同样无意义的符号为基础进行操作?就像仅通过英英词典学习英语是不可能的。(2)常识(Common-sense)问题。9电脑如何懂得人类常识?在一个人工智能系统中知识必须被清晰的表征出来,然而有大量的常识不可能全部编入程序,但人工智能系统却不知道这些,从而导致系统崩溃,而靠词典或百科全书也不能解决该问题。(3)框架(Frame)问题10。在逻辑表达式中,动作由发生的变化所详述,其中的隐含假设是其它所有都没有变化,就好像动画制作中只需把运动的画面画在静止的帧框架上。那么如何才能为这个动态世界里发生某动作时那并没有发生变化的东西找到逻辑表征而又不至于列出无穷无尽的表单呢?导致这些问题的是认识论上的孤立主义假设,即认为仅仅依靠有机体的内部认知过程就可以理解认知,特别是在涉及计算和表征的时候,这种论调在心身关系上是对笛卡尔的激进理解。面对困境,认知诸学科开始了对此前研究的反思,发展出了心寓于身论。心寓于身论针锋相对地强化了两点理解认知过程所必需的关键因素:(1)有机体认知的确切道路是从身体到心灵;(2)心寓于身的形式同时限制并规定了与环境的互动,有机体及其行动和所处的环境有紧密的联系。2.认知隐喻、文学理论和哲学分析认知语言学作为第二代认知科学的核心,其发展始于如下假设:语言是人类一般认知能力的组成部分,语言的组织原则和其他认知能力的原则一样,因此对于概念的分析和语言范畴的经验基础是认知语言学研究的首要重点。语言结构被看做是一般概念组织、范畴化原则、处理机制和经验与环境的影响的反映。它的发展对于哲学的贡献,据《肉身哲学》11的概括有以下三点:第一,概念分析。认知语言学对概念的性质与结构、隐喻转喻、意象图式、认知模式和推理过程多有揭示。其中最重要的是在语言中发现了反映世界的民间理论。比如汉语构词中,“鲸鱼”显然就反映了“鲸”是一种“鱼”。这不是科学认识,但确是语言范畴化的结果。认知语言学把它当作语言研究和哲学分析的对象;而哲学理论,则是对民间理论的选择、细化、扩展和澄清。哲学只有如此和文化结合,才能使用这些具有广泛影响的概念和想象的源泉,才能对普通人及其生活具有意义。第二,批判和评估。认知语言学提供了批判和评估一般哲学理论的基础。比如经典的范畴理论是非此即彼似的,而维特根斯坦在《哲学研究》中则提出了家族相似性理论。哪个更有解释力?认知语言学对世界各语言中的颜色词的研究,12对汉语词类划分的研究等都支持后者。第三,构建哲学理论。认知语言学在对语言的观察中发展出了“肉身哲学”三原则:心智的体验性、认知的无意识性、思维的隐喻性。其理论核心是心寓于身的实在论,认为我们对外在世界的观念来自于我们(及祖先)的生物性与外界世界的历史与史前的复杂互动过程。肉身哲学显示思考的法则是隐喻而不是逻辑,真理具有隐喻结构。行动哲学的真理不依靠任何来自物理科学或宗教的本体基础,而很有可能由隐喻作为某种情境的效果得来。心理旋转和心理意向、意象图式、体态语、手语、颜色词和其他概念隐喻的例子可以证明概念结构和语言结构是由知觉结构的特性所塑造的。3.物质世界自然正义得益于实验心理学和语言学及其他认知神经科学家,罗勒(T.Rohrer)讨论了神经和发展中的体验共同塑造了心理和语言中的范畴化13。这一见解和神经心理学家埃德尔曼(GeraldEdelman)及达马希欧(AntonioDamasio)等对于身体、大脑中的个体结构和心智的意识、情感、自觉和意志等方面的意识理论相容。生物学家发展出和上述思想关系紧密的生成论(enactivism)。智利的生物学家兼认知科学家和哲学家马图兰纳(H.Maturana)14认为认知由有机体和环境共同决定。有机体可仅理解为它所互动的大系统中的某个方面,环境则是在有机体发现自己对中介物的反应中被创造出来。该路径重在内部和外部过程的融合域中发生的“自生成”(autopoiesis)。这一术语字面上的意思是“自我创造”,用以表达结构和功能之间的根本的辩证关系。“自生成”最初是刻画生物系统的自然属性的,在其中所发生的事件和有机体自身的状态处于一种只能从内部理解的平静中,一个经典的例子就是细胞。广义的“自生成”类似于一个仍然长时期处于稳定中的动态的有组织的耗散结构系统。克拉克(A.Clark)深化了这一观点15,并探讨了人类把认知过程扩展到外部领域的能力及意义,而语言作为人们所依赖的公共媒介就是一个范例。这一视角的一个当然推论就是,距离要素介入到身体和心智之间,认为在体验过程中间,那些属于大脑和心智的也是人类主体的属性。它既然强调行为和认知的体验本性,那也就在某种程度上认为肉身是心智内容的容器。心智存在于人和外部客体的联系中而不同于作为身体器官的大脑。思想的构成在某种程度上也是社会的,不认识到身体和环境所担当的角色,就不可能正确理解认知或心智。他依据最新的科技成果,提出人正在变成机械有机体(cyborg),并提出两个论点:第一,心灵是发生在生物性大脑、身体、环境中的一组内部紧密互联的信息可靠的部件;第二,把非生物功能部件整合进心智的能力正是人类和其他动物的本质区别。“人类大脑的独特之处,最能揭示人类智能的区别特征的,就是他们介入他们和非生物结构间的深刻而复杂的关系的能力。”164.环境与认知的关系情景体验认知观在1980年代由布鲁克斯(RodneyBrooks)引入到人工智能研究中。他认为机器人如果能思考和感知哪怕是一点点就会更有效。机器人的智能仅仅针对处理适合它的创造者所希望的行为所需要的最小量的信息而配备。他和摩拉维克(HansMoravec)等提出,真正的人工智能只能由具有感觉和运动机能并通过身体和世界联系的机器才能达成,所有自治的机器人都需要具有体验和情境处理能力,这是实现强式人工智能的唯一道路。在随后的讨论中,认知科学家形成了以下共识17。大多数人类行为和认知不涉及心理表征,而是与环境的实时互动;即使涉及,也不是传统认知科学所认为的句子似的那样,而是直指的、依赖于语境的、行为导向的。部分智能被大脑下放给身体。我们的身体是一部精心设计的工具,使得大脑易于控制。我们之所以学走路很容易,是因为腿早已知道如何走。更为激进的看法是,这种下放也会超越皮肤的界限,自然环境、社会结构和精心设计的工具甚至语言都有丰富的信息和助益以指导行为,帮助人们完成复杂的工作,即认知是情境的,我们把认知卸载到了环境上。认知发生在真实世界的背景中,固有地涉及知觉和行动。认知中的时间是受到压缩的,要理解认知就必须依据它的功能发挥在真实时间与环境的互动之下。我们信息处理能力是有限的(比如对注意力和工作记忆的限制),所以利用环境来降低认知的工作负担,使环境为我们持有或制造信息,并且我们只有在需要知道的基础上才拾取这些信息。环境是认知系统的一部分,信息在思想和世界之间流动,绵密不绝,因此对于认知科学家而言,心智本身并非一个可供分析的有意义单元。认知也是为行动的,心智指引行动,直觉和记忆等认知机制必须依据其对环境适应行为的最终贡献来理解。离线认知是以身体为基础的,甚至在和环境分离的时候,心智的活动也是基于为和环境互动而演进的机制,即感觉处理和运动控制机制。动态系统理论对此的解释是,把有机体和环境分开仅仅是为了方便,事实上它们同属于一个完整的随时间展开的系统。因为单个的动态子系统能在身体内外各自取不同的参数,所以认知和环境产生互动。三古典实在论与相对于传统西方哲学真理观的区别认知科学家把心寓于身的实在论(embodiedrealism)视为对传统西方哲学心身二分概念体系的挑战。他们发展了现象学传统,认为“人类语言和思维是由心寓于身的经验构造而成,并受限于此”11。心身统一于范畴化和概念化的过程中。知觉经验,尤其是空间知觉经验为范畴化铺平了道路。这些实实在在的范畴经由隐喻的过程映射到抽象思维中。这一过程自然而然,生命中的大多数领域,包括宗教、科学、哲学、形而上学等等,都在隐喻的层次上被概念化。科学研究中也使用隐喻表述那些可以证实或证伪的非隐喻概念。比如神经科学中有很多概念就是以电路为隐喻的。心寓于身的实在论是实在论,因为它也确认真实世界的存在,致力于研究关于外部世界的切实的知识,认为关于真理的概念不仅存在内部的连贯和一致,承认现实对概念加以限制。但和传统观点不一样的是体验主义者认为人类理智只有经由身体才能成为可能,并且理智是从生物性的本质中生长起来,无论是个体还是集体的理智均得益于基因遗传,环境因素,在环境中的功能以及在社会功能中的性质。因此它也和坚持如下观点的传统哲学相区别:(1)人类理智不过是超验的理智的受限形式;(2)人类理智的功能不过是通往抽象概念的途径或模拟超验理智的生物手段,并给可能的概念设限。古典实在论假定外在世界独立并分离于感受它的心智,而心寓于身的实在论认为“我们的概念不能直接反映外部的、客观的、与心智无关的现实,因为我们的感觉系统在塑造它的过程中起到了关键作用。而且正是由于感觉系统参与了概念系统才使得它和世界保持联系。”11感觉系统使有机体和环境产生互动,概念系统发展了与世界结构的密切联系,这样就和心灵与世界的联系整合到了一起。心寓于身的实在论挑战传统理性主义的本质先于存在论的人类本质观。后者认为人类的基本特征就是理智,而理智不同于情感和想象力;人类的组成要素是可能不朽的思想或心灵,理智的能力与活动和固有一死的躯壳;人是个体,从根本上独立于其他任何非人类的事物。而心寓于身的实在论则认为理智并非独立于情感和想象力。因为对于大部分理智的对象,我们只是运用隐喻来进行理智活动,而隐喻则是想象力的产物。认为人类是理智的就否认人类的想象力的观点是错误的,我们两者兼具。即使在我们看起来是抽象的思维活动中也弥散着隐喻的踪迹。如果有必要由隐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