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梦秦简出土与亲历记

云梦秦简出土与整理亲历记陈抗生1975年12月19日上午，湖北省云梦县火车站西北方不远处，出土了一批秦代竹简。这批竹简以其内容的重要，保存的完好，曾经轰动了世界。一下子，云梦县在全国，乃至世界，有了很高的知名度。从那以后，争论云梦秦简，一度成为特别热门的方向，相应的争论成果也大量发表。整整三十年过去了，现在回顾一下云梦秦简出土、整理和爰护的经过，让更多的云梦父老乡亲了解家乡的这一份值得骄傲的文化遗产，应当是很有意义的事情。1975年初冬，云梦城关肖李大队在云梦火车站铁路西侧开水渠。一个傍晚，回乡学问青年张泽栋和另一位青年同伴，在收工回家的路上，他们发觉在新开的渠道里，有一段青黑色泥土。张说："这里保险有古墓、同伴不信任。张又说："前两年，在大坟头挖出的古墓，填的就是这种土。"青年气盛，于是打赌。张抡起锄头，只挖了两锄，就触到了木头。连续刨了几下，便现出了一角古墓的椁盖板。两个青年人兴奋得跳了起来："是古墓！是古墓r他们顾不得回家，飞也似地跑到县文化馆去报告。睡虎地大有讲究接到报告后，县文化馆专职文博干部蔡先启等人当夜进行实地勘察，证明张泽栋等人的发觉是真实的，于是把状况向上级汇报。 发掘工作由湖北省博物馆及考古队的陈振裕和陈恒树指导进行。陈振裕是福建人，北京高校历史系考古专业毕业；陈恒树是武汉人，据他本人说，他在解放前曾做过盗墓的营生，有丰富的田野考古阅历。在渠道里面长不过30m的地段，很明显地暴露着12座古墓。所以发掘工作很顺当，每天的田野考古都有新的收获。在这些墓葬里出土的器物，以漆木、铜、陶器居多，但是，似乎并没有特殊吸引人的地方，更没有人们翘首期盼的奇迹消失。开头这个墓葬群仍以"大坟头"命名编号。后来，考古队又偶然问起这里的地名，T立中年农夫信口答道："睡虎地、这个名称并不见于志籍，但是很悦耳。于是这批古墓就正式改以"睡虎地"命名了。"睡虎地”虽然志籍不载，但在这一带以"虎"命名，实在大有讲究。由于云梦这个地方自古以来，就同虎有极深的渊源。依据《左传》记载：春秋早期，楚国名声显赫的令尹子文就诞生在云梦。他诞生后不久，曾被遗弃在荒野，又经乳虎喂养，所以后来他被取名为"I躺毂於菟"。^是他的姓氏;而楚人把"乳"叫续殳’；称老虎为"於菟"。今云梦县城北约10km，那个抛弃他的地方后名为"虎子岩"，那个地域曾名为“於菟乡"，距"睡虎地"不远，就是纪念此人此事。由此看来，"睡虎地的地名，应当不是凭空造出来的。陈恒树险中救简原来9号墓让人抱有很大的盼望，由于它保存得特别完好，椁内的头厢、边厢出土的器物也不少。在开棺的时候，大家就像期盼婴儿降生一般，心情特别紧氤但揭开棺盖一看，只有一具妇人的骨架。大家又一次绝望了！11号墓没有9号墓完好。虽然出了一些器物，但没有特殊希罕的东西。冬天的阳光是暖和的。每天下午都有数百名热心的群众在考古施工场地四四周观。1975年12月18日（当时大多数中国人还不知道有"圣诞节"），当11号墓的头、边厢器物清理完毕时，已见落日余晖了。由于围观的人多，踩塌了一方土，砸断了墓内的棺盖板。由于工作已近结尾，谁也没有把这次塌方看成是什么事故；当晚值勤守护的人员也都撤了回来。考古施工场地，一片寂静，再也吸引不了任何人了。依据支配，次日上午田野考古的方案，只是扫尾：把11号墓的棺内，作一次例行的清理，全部发掘工作就可以结束了。而依据阅历，棺内可希望得到的，顶多一枚印章而已；至于古尸，谁也没有再去想它。12月19日，太阳升得老高了，考古工作队才迟迟去到施工场地。几个青年人缓慢地走下11号墓坑，又懒洋洋地提着泥水走上来。突然，阅历丰富的陈恒树发觉一个青年人胶鞋上沾着特别的东西。他大声吼道："不要任凭走动r陈恒树快速走下墓坑，弯腰捡起特别之物，原来是一小段竹简！这一小段竹简从何而来？在头天清理椁厢时，并没有发觉它，今日怎么会混在泥水中呢？陈恒树招呼陈振裕，他们断定：这是头天下午塌方砸断了棺盖引起的。陈恒树确定地说："棺材里面出名堂!” 考古队员们立刻兴奋了，心也紧缩了。等砸断的棺盖被当心地挪开以后，嘀：人们清晰地观察一具成人的骨架，在它的枕部、右侧、腹部摆放着一卷卷竹简！惋惜其腹部、右施骨旁的竹简被头一天的塌方砸碎了一些。现在想起来，假如没有塌方事故，这批竹简肯定会保存得更加完好。李学勤一锤定音11号墓的棺底板托着骨架和竹简，掩盖着尼龙薄膜，前呼后拥，抬到城里。路人们纷纷猜想那抬的是什么？街谈巷议：”也许是一具古尸"；又有人说："不是古尸，听说比古尸还要值钱」一下子，云梦人的脸上似乎都增加了不少光荣似的。 县文化馆一楼东侧一间陈设室被腾出来，特地安放这具骨架和竹简。陈恒树细致地清除棺内的腐朽沉淀物;陈振裕紧急、地抽样辨认着竹简上的文字。热心的人托了面子才能进入室内来看上一眼，以为是"看希奇"。大家布满了一种神奇感。 竹简从枕部到右侧，再到腹部，被依次分为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八组，由陈恒树一支支地清洗出来，总数达1000多支，其中绝大部分保存完好。由于编织竹简的丝绳均已朽断，此时把它们复原是不行能的;工作人员只有按出土简号编排绘制示意图，并且按编号照相。但是，最初的摄影工具较落后，相照得不清晰，不抱负，所以只能辨认出不多的简文。于是只好快速电告我国文物事业管理局。很快，北京来人了。他们是中国科学院（当时还没有社会科学院）历史争论所的李学勤、我国文物局的李均明和王露（女X李学勤是著名史学大家侯外庐的高足之一，我们我国"新生代"拔尖的古文字学家，他娴熟地辨识简文，很快读出了这批竹简的基本内容。王露则在陈恒树等人的协作下，使用先进的摄影机，娴熟而灵敏地分组拍摄了全部竹简和其他重要出土文物，在李均明的帮助下，借县医院放射科的暗室，通宵工作，把全部胶卷冲了出来。 竹简的内容偶有传出，引起了人们的极大爱好。李学勤在小范围向县里领导层作过介绍之后，打算再进行一次普及性讲座。那天晚上，县文化馆二楼展览室里挤得水泄不通。听者从县委书记、科局长到一般群众。他们没有得到任何邀请，都是闻讯赶来的。李学勤当时介绍的，仅是竹简中的《语书》、《封诊式》、《编年记》和《为吏之道》的若干内容，大家听得不知疲乏。李学勤于当晚，就在湖北省云梦县文化馆第一次宣布：这次出土的竹简是极其珍贵的秦代文物，以秦代法律文献为主要内容，并确定了墓葬的确定年月和墓仆人的名字和职业。云梦秦简轰动全国李学勤等人回京不久，我国文物局打算云梦秦简送京进行科学爰护，同时由文物出版社牵头，组织专业人员对秦简进行文字整理。 护送秦简进京的有我国文物局的王丹华（女X赵桂芳（女X湖北省博物馆的舒之梅和我，共四人。我去北京前，县委书记、县委办公室主任、县委宣扬部长分别找我谈话，要求我：1、好好向北京同志学习；2、负责爱护好秦简这批珍贵文物，工作完结后，假如竹简不留京，则负责护送竹简回云梦；3、把云梦县文物工作状况向我国文物局党委汇报，争取有力的支持。启程前数日，我又把自己听李学勤讲座的纪录整理成文，大约4000字，并誉抄了T分，题为《一九七五年冬我县出土文物一般状况介绍》（1976年2月27日）交给县委办公室，由于他们盼望印一个相关材料发到基层进行宣扬。 为了文物的平安，我们四人乘坐一个软卧包厢，从武昌火车站启程。1976年3月16日下午，秦简安抵北京站。我国文物局刘金友师傅把后开门的北京吉普开到火车站月台上迎接，我们再把秦简抱在自己怀里，下午四时左右，秦简平安护送到北京五四大街沙滩红楼（北京高校旧址，当时和现在我国文物局所在地X文物局办公厅主任金锋（王露的丈夫1文物到处长谢辰生等负责人都在院子里等候。秦简原件当即交由我国文物局文物科学爰护争论所保管。3月17日下午，文物处长谢辰生对相关人员作了七点交代：1、秦简是首次发觉，文物保存的完好程度也是过去没有的；2、秦简调来北京主要是为了爰护，以后要出书，要重新照相；3、工作完后，秦简最好能完整无损地归还给云梦县；4、竹简先做小块脱水试验；5、明天（3月18日）开放，以后不再让人看了；6、基层来的同志，也要好好学习脱水，学习爰护；7、秦简的释文工作与调简来京没有关系。 3月18日上午，在红楼一楼的一间不大的房间里，云梦秦简向有关人员开放，来参观的人员由文物局确定并通知，我们在场主要任务是保证文物的平安，基本上不负责解释。参观人数并不太多，场内特别宁静。次日，《光明日报》、《人民画报》、珠江电影制片厂又来摄影。此后，秦简再没有向任何人开放过。只有我们几个工作人员每天依据爰护程序进行操作。 3月26日，我国文物局党委电报云梦县委，紧接着发了两个相关文件，对云梦县出土特别重要、影响巨大的珍贵秦简，表示感谢、表彰和鼓舞，并汇出一笔奖金。云梦县委特地把这份电报和两个文件翻印转发到全县各生产大队，要求加强对文物的宣扬和爱护工作。 3月28日，《光明日报》第2版以整版篇幅报道《云梦县出土一批秦代竹简》，并配以《南郡守腾文书》全文简照、几片秦代法律简照、精选秦代铜器、漆器、书写工具照以及文物考古工作者对秦简进行科学爱护和文字整理争论的两帧工作照。同日，《人民日报》及各省级党报都报道了云梦大批秦简出土的新华社消息，并附有文字整理争论工作照。当月，《人民画报》、《解放军画报》、《民族画报》等，都以专版彩照对云梦秦简出土进行了介绍。秦简的科学爱护云梦秦简是在与空气完全隔绝的地下渗水的环境中得以完好保存了2000多年的。一旦出土，环境转变，对竹简必需快速进行科学爰护。否则，这批文物在极短的时间内就会遭到完全的损坏。秦简出土初期，在云梦县虽然得到了细致爱护，但那究竟是最初级的应急爱护措施。我国文物局打算把云梦秦简调京，就是要对其进行科学爱护。这个工作由我国文物局文物爱护争论所化学组担当。爱护的方法有两大类：一是湿保，一是干保。湿保就是维持竹简出土前的环境，要恒温、要无菌的水。但这种方法很费事：每天都需专人换纯洁水（当时只有蒸储水工而用这一方法处理，估量文物也只能保存几年、十几年，顶多几十年。所以要试验干保。但那也只是老一套的漆木器脱水复原。其法是：把原简（当然是先以无字小残片做试验）置于无水酒精中，使酒精渐渐置换简中的水份；然后再把布满酒精的竹简，放进乙醛中，再让乙醛渐渐取代简中的酒精，最终让乙醛自然挥发。竹简脱水就算完成。但这种方法费时、费钱，效果也不抱负。一次试验周期约半个月。结果是：脱水的竹简像一段较宽的挂面，一点竹蔑的感觉都没有了！最终还将把1000多支"脱水"后的竹简按编号一支一支地装进玻璃试管里，玻璃管中垫上脱脂棉花。可以想见：这是一种科技含量很低、财物成本极高的笨方法。后来由于地震的原因，我未能看到秦简脱水爰护的最终结果。秦简的文字整理与此同时，云梦秦简的文字整理工作也在紧急进行。当时，文物出版社组织的出土文物文字整理班子，称为"竹简、文书、帛书组"，包括好几个小组。它们是：由李学勤牵头的"秦简组"；由裘锡圭（北京高校）独立担当的山东临沂银雀山出土的汉代竹简组（后来整理出《孙膑兵法》）；由张政娘（历史争论所）牵头的长沙马王堆1号汉墓（以出土汉代女尸著名于世）帛书组（后来主要整理出老子的《德道经》，该帛书的书写以"德经”在前,而"道经"在后，与流传至今的"道经"在前，"德经"在后不同）；由唐长孺（武汉高校）牵头的新疆吐鲁番唐文书组（后来出版了《新疆吐鲁番唐文书》，并快速成为一个争论热点X由于同在红楼四楼办公（1919年毛泽东在北京高校图书馆工作时，也在这层楼），一个食堂用膳，又都是"同道"，所以"竹简、文书、帛书组"的全部成员彼此之间关系很好。我是唯一同时参与秦简科学爱护和文字整理的工作人员，的确是"栽秧割麦两头忙”！初期参与云梦秦简释文、整理的有李学勤、于豪亮（四川高校1陈抗生、舒之梅、李均明、曾宪通（中山高校）等；中科院法学所的刘海年、高恒也多次参与争论；正在整理长沙马王堆帛书和临沂银雀山汉简的张政娘、裘锡圭有时也被邀请参与争论。云梦秦简的文字整理工作分几步走：一是释文，就是要把简上写的内容认出来。过去一般人误以为秦代只是通行小篆，其实始终有"秦书八体"之说，云梦秦简的字体就是一种比汉隶更古朴的隶书。只要有肯定的古文字功力，辨认秦简上大部分的文字不是太难的事。二是顺简，就是把出土时已经散乱的竹简在释文的基础上，按其内容进行连接。这对于像"腾文书"和"大事记"也是不太困难的，由于它们的内容连贯，简单读顺；但像"法律答问"就不那么简单，由于"答问"多半是一支简一个独立的条文，它们的排序就没有一个准儿。于是我们只能按战国时代李悝的学说，依据"盗、贼、囚、捕、杂、具"的挨次，主观地作了排列。所以，整理者至今也不敢说这种排列是真正恢复原貌了的。三是考订，就是综合现有的古代文献资料，对比秦简的内容进行甄别考辨，尤其要留意现有的古籍所根本没有消失过的人物、大事、名称、辞语等等，务求把秦简内容完全吃透。四是注释，就是把秦简上一般读者不易理解的地方，进行简明的解释。这事虽然不难，但要注释得精炼精确 ，也是很见功夫的。可喜的是：文字整理工作进行比较顺当。一是学术带头人学识过硬；二是参与者来自各单位，业务强，能吃苦，很团结；三是领导重视，文物出版社社长胡绳武常常关怀、过问却又从来不加干预。假如不是后来遇上地震，这个工作本可一气呵成。 《文物》杂志一九七六年第五期拟发表睡虎地秦墓的发掘报告。李学勤同我商议，可否以云梦相关同志的名义写一篇与发掘有关系的文章？我便采用午休的

时间，写了一篇3000字短文，题：《参与云梦秦墓发掘的几点熟悉》，李看后很满足，于

是以"孝感地区亦工亦农考古训练班"大家张泽栋的名义发表了（此事当即致信县委宣扬

部万部进步行了说明）执着的秦简情结1976年7月28日凌晨三点多钟，唐山大地震，波及首都，红楼受到威逼成为"危楼”。我国文物局要求我们把办公室里的私人物件拿走，红楼不再办公。我们这些从外地来的工作人员共十几个人，其中包括我的老师——武汉高校唐长孺先生，被安置到故宫武英殿打地铺住下（当时正值盛夏X据说：皇宫的大殿可以抗九级地震。武英殿曾是李自成登基的地方，这个殿始终不属开放区域，大殿后面就是文物出版社的印刷厂。我们住在里面，虽然平安，但略显凄凉。为了根本解决平安问题，我国文物局为我们买了火车票，7月31日，我们这些外地同志全都离京返家。离京前，我得到确信：云梦秦简等珍贵文物已经转移到历史博物馆地下室保管。据说那里是确定平安的。文字整理工作在极其困难的条件下不久后得到恢复。好在地震前，大部分基础工作均已完成。1976年《文物》月刊第六、七、八期连续、完整地发表了秦简的初步释文；1979年，《睡虎地秦墓竹简》一书的平装本和线装本同时出版。云梦秦简争论热也突然兴起。 我从3月15日辞别母亲北上，仅仅四个月的时间，不意现在回到武汉家中，我竟成了孤儿：慈母早已撇我仙逝了！回想6月15日早晨我到文物局上班，按例先去食堂早餐。此时我见到李学勤等人正拿着一份电报谈论：由于电文上竟没有写收件人，他们不知是谁的电报。我接过电报，看到四个字"母死速归"。我当即确定：电报是我的。由于我向母亲道别时，她已经病了,后来病情加重，她坚持不让父亲告知我，怕影响我的工作。直到她病情危重时，父亲不得已才写信告知我实情。不几天，噩耗就传来了！当时，由我编写的秦简"索引"正处在扫尾阶段。李学勤说："你什么都不要管了，抓紧去买车票！" 我回到家中，母亲的遗体已经送到殡仪馆去了，我哀思欲绝。丧事办完，我还回云梦一趟，把在我国文物局的工作状况向县委宣扬部汇报，然后仍北返去完成我未竟的工作，但内心的伤痛一下子哪里能够抹得去！ 现在，我因地震之故，提前回家，但未辱使命。回到家中，第一眼就看到我不到一岁半的小女儿：她病了几个月，两眼无神，瘦得像一只可怜的小猫！我见孩子症状，显系缺钙所致。即抱孩子去医院，要求打一针"维丁胶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