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碗桂花蜜堇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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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花开头飘香的时候，是在九月底，开学没多久。

在一个糯米酒那样香甜的清早，外公带着我，从樱园逐渐漫步到桂园，收桂花，回去让外婆做桂花蜜。那几天是一年中最幸福和心合意足的日子。

外公带一根竹竿，竹竿的顶端有一个钩子，可以把桂花钩下来。我负责带着外婆打定的用竹子编的簸箕，像顶伞盖一样顶在头上，跟在外公后面。

外公把桂花钩下来后，我就赶快从草丛里捡起来，放在簸箕里。金黄的花散着淡淡的幽香，令人垂涎。每个早晨，装满一簸箕后，我才舍得回去。

回到家里后，外婆会一点点清理桂花，把上面沾的灰尘吹掉。弄明净之后，她就把桂花撤一层在细瓷罐子里，然后再撒上一层白糖，就这样一层桂花一层白糖地装满罐子。结果，她盖好盖子，用桑皮纸蘸水封住盖子的缝隙，糊上一点泥巴。

桂花溶解的过程是漫长的。结果，瓶子上半部就是像干邑一样颜色的蜜糖，颜色和味道都分外迷人，有一种浸润心脾的醇厚。

清冷的早上起来后，我捧着一碗和暖的汤圆，等着外婆给我一勺桂花蜜。只要小小一勺，就遍体生温，唇齿留香，香甜的暖意纏绕良久，经年不忘。我至今仍记得一朵朵小小的干了的桂花，悄悄地留在碗底的样子。

做桂花蜜，是我跟外公外婆生活在一起的那些年，最有季节性而固定的记忆。

这个固定的年度大事，在外公脑溢血那年没能举行。

一天，外婆从医院回来后，煮了一碗面给我吃。吃的时候，她猛然说：“生日来不及给你过了，吃碗面，明天带你去看外公。”

晚上，我躺在被窝里，想着其次天生日，外公说好带我摘桂花做桂花蜜。外公要是好了，理应赶得上吧。想着想着，我逐渐睡着了。

其次天，外婆装了一些换洗的衣服，说：“你把后院的月季剪两支带去吧，摆在外公病房里。”

病房里，外公躺在那里，人是灰色的，闭着眼睛，不像要好起来的样子。我心里不免去想桂园的桂花盛开的样子，桂花蜜看样子要赶不上做了。

我伸手摸摸外公的脸：“外公，你什么时候回家？桂花开了好多了，山脚下的犹如败掉了，要去山上才行。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外公的脸上闪过一点笑，他小声地说：“快了，你想外公吗？”

我点头：“想啊。外公，我生日呢，想要做桂花蜜。你不回去，没得做，花都要开过去了呢！”

外公轻轻地咳了一声，又说：“外公口袋里有钱，你去门后拿出来，去拿……”

那扇门刷着绿色的油漆，我一辈子都记得那个绿。我跑去门后挂的衣服里掏出来一小叠钱，递给外公。

外公没有动，也没伸出手来，只是嘶嘶地喘气，又说：“你去买两个冰激凌，我们两个吃。你去买最好的。桂花蜜欠着以后做，这次生日，先吃个冰激凌……”

跑了很远，才找到一家店，我很爽快地买了两个最贵的冰激凌，又飞跑回去。

上到三楼病房，见楼梯间的墙上写着：寂静，我于是放慢脚步。

病房里，站着外婆、表舅舅，还有医生、护士。外公被拦住了，什么都看不到。

我轻轻喊了一声：“外婆……”

外婆转身望见我，伸手捏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拖进她怀里。我抬头看看外婆，她貌似在发呆。

我拿起冰激凌：“外公说让我吃冰激凌过生日，他一个我一个。等下外公好了一起吃了吧？”

外婆捏着我的肩膀：“乖，你先吃，外公不吃了。”

我拿起冰激凌，看看，想了一下：“还是等外公一起吃。”

外婆摸摸我的头，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冰激凌都化了。我心疼地看着化掉的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