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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总览五十年来的义和团运动的研究,大致可以概括为三个阶段:第一阶段是从建国初期到一九六六年。在这阶段中,义
和团运动的研究深入发展并取得丰硕的成果。
第二阶段是一九六六年至十一届三中全会。在这个阶段里,义和团运动的研究遭到了“四人帮”及其走卒的破坏。
第三阶段是十一届三中全会至今。在此期间,义和团运动的研究重新走上了健康合理的轨道。据不完全统计,建国以来,我国史学工作者约发表有关义和团运动研究的论文近900篇,出版各种资料集、专著论文集近四十种。在这些论著中,涉及的方面很多。本文就其中几个重要问题作一简要介绍。
一、关于义和团运动的性质
义和团运动具有反帝爱国的性质,这一点基本上得到了大家的公认。但是,近年来,史学界在具体问题上又提出了许多新的观点,并且在是否反封建,是否排外以及宗教迷信等问题上,分歧还很大。
1、义和团运动是农民革命还是农民战争。建国以来,大多数学者认为是一次“农民革命”。(注:刘大年:义和团运动说明了什么?,人民日报,1960年8月30日;)胡绳认为它是古代“农民革命、农民战争的继续”,(注:胡绳:从鸦片战争到五四运动下册,人民出版社,1991年版,第654页;)苑书义认为,根据“农民是民族运动的劲军”的原理推定,这一次运动是“依靠农民群众掀起的反帝风暴,是以民族战争为表现形式的农民战争”,(注:苑书义:义和团运动与中国近代社会,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版,1987年,第416页;)同时也是民族战争。(注:苑书义:关于义和团运动的两个问题,光明日报1986年5月7日;)有的学者则认为,义和团运动不是农民战争,而是革命运动,(注:陈业强:关于义和团运动的性质问题,社会科学探索1990年第五期;)是“中国农民自发的反侵略斗争最高峰”。(注:张守常:中国近代农民革命运动、北京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0年第五期;)后来的学者对此提出了异义,左步青、张鸣九等认为,义和团运动没有触动封建制度,也没有能够改变旧的生产关系,因此,它不是农民革命。(注:左步清、张鸣九:评戚成禹〈爱国主义还是卖国主义?〉,历史研究1979年第二期;)廖一中则认为:“义和团运动是反帝爱国运动,但不是反帝反封建的革命运动;是民族解放运动,但不是自觉的民族解放运动。”(注:廖一中:如何评价义和团运动,光明日报1980年5月27日;)也有的学者认为,义和团运动即便不能算是一场革命,至少可以当着是一次革命战争高潮的组成部分,即把革命高潮时间拉长,从一八九八年戊戌变法到一九○○年的义和团运动合起来算为一个革命高潮。(注:苏双碧:建国以来中国近代史若干问题讨论举要,齐鲁书社,1985年版,第329页;)
2、义和团运动是否反封建。建国以来,关于义和团运动是否反封建一直是史学界争论不休的问题,大致说来,有三种不同的意见。一种意见认为,义和团只是单纯的反帝斗争,而不具有反封建性。李侃认为,“义和团并不反封建主义,也没有提出要推翻封建政权和改变封建的土地所有制问题”,并且义和团并“不是把清朝统治者当作帝国主义的走狗,决心把它推翻,而是把它作为帝国主义的对立物去加以扶持”,所以,义和团运动并不具有反封建性,只是单纯的反帝斗争。(注:李侃:关于研究义和团运动方式的几点意见,文史哲1981年第一期;)史国瑞认为,虽然义和团与清军官兵发生了冲突,但是这些斗争仍然属于反教的目的的,都是灭洋反教的被迫自卫,不足以表明它的反封建性。(注:史国瑞:评义和团反封建说人文杂志1980年第二期;)冯士钵也认为,义和团斗争的目标是帝国主义,而不是封建主义。(注:冯士钵:义和拳·义和团·扶清灭洋、历史教学,1980年第七期;)
第二种意见认为,义和团不但反对帝国主义而且还反对封建主义。范文澜在《中国近代史》中认为,义和团“在某些地方也直接指向封建地主阶级”,翦伯赞也认为,“义和团是一个自发的农民反帝爱国运动,因而它本能的带有反封建的性质。”(注:翦伯赞:义和团运动、历史教学1958年第五期;)荣孟源则认为,“义和团在农村打击地主,抗租抗粮,正是农民阶级自发的反封建斗争。”(注:荣孟源:义和团运动论文选第8页;)朱金甫、庄建平认为,山东义和团对抗官兵,浴血奋战,所付出的代价决不比在反帝战斗中少,怎么能说“义和团只反帝而不反封建呢?”(注:朱金甫、庄建平:新发现的山东义和团运动史料〈筹笔偶存〉述略,文史哲,1980年第五期;)史思群认为,“义和团原来是反封建的革命组织,后来转向反对帝国主义。”(注:史思群:论义和团反帝国主义斗争,义和团运动六十周年纪念文集,中华书局,1961年版;)张毅也认为义和团运动是一场反帝民族战争同时具有反封建的性质。(注:张毅:山东史学集刊,1983年第一期;)
第三种意见居于两者之间,认为义和团运动主观上并不反封建主义,但客观上起了反封建的作用。刘大年认为,义和团虽然没有明确提出反封建,但客观上它是勇于反封建的。陈振江认为,义和团反帝是第一要务,反封建居次位,各地义和团表现也不一样,有的反,有的不反。(注:陈振江:义和团几个问题的辩析,历史研究,1981年第一期;)胡绳则认为,“农民并不是不反封建,问题在于农民的落后地位决定了农民阶级不可能把反帝反封建的任务很恰当的结合起来。”(注:胡绳:义和团运动的兴起和失败,近代史研究,1979年第一期;)有的同志认为,“反封建”有个标准,主要是指反对地主阶级的*压迫或经济剥削,不能用资产阶级革命来苛求农民。(注:戚其章:关于义和团评价的若干问题,东岳论丛1980年第四期;)
3、义和团运动排外问题。关于义和团排外问题,解放后的一些论著对此作了具体科学的分析。然而,也出现了一些分歧。批评义和团的人往往过分强调义和团的“排外”问题而无形中贬低了它的革命性;赞扬义和团的人却只强调其反帝爱国的革命本质而避开排外主义问题,或者将两者分割开来,否认其联系。因此,在这一问题上至今亦无定论。王致中认为,义和团笼统排外表现为反对一切资本主义新生事物,“对于异乎封建主义的一切新的生产方式,生活方式也都统统采取打翻在地加以横扫的态度”,“是一种历史的惰性力量。”(注:王致中:封建蒙昧主义与义和团运动,历史研究1980年第一期’)张玉田认为,义和团的落后性“主要的表现则在它的笼统排外主义的斗争目标,”不仅对洋人进行斗争,“对国内与洋人有关的人、物、事也不加区别一律打击。”对这一问题,一些学者持相异观点。朱安东认为,义和团排外虽然与农民的小生产方式所造成的阶级局限性有关,但更重要的是由于帝国主义的经济侵略和*压迫引起的,是“一个被压迫民族在生死存亡的危急关头所自然产生的一种要求生存权利的本能反映。”(注:朱东安、张海鸥:应当如何看待义和团的排外主义,近代史研究1981年第二期;)何若钧认为,义和团“排外”思想主要是来源于地主阶级盲目排外思想;(注:何若钧:义和团思想论略,华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87年第一期;)吴剑杰认为义和团“受历史的限制,只能达到那么高的认识水平和文明程度,只能采取那样的竞争。”(注:吴剑杰:对义和团排外斗争的认识,武汉大学学报(哲社版)1983年第四期;)史若民认为,“排外”的根源在于“地主阶级封建专制统治集团,与农民阶级无关”。(注:史若民:义和团仇洋灭教、排外思想探渊,义和团运动与中国近代社会,四川省社会科学院出版社,1987年版;)程啸则认为,“排外”是由于义和团的小生产的经济地位决定的,再加上封建顽固派乘机冒充“灭洋”的*代表,用“攻异端”,“卫圣道”的陈腐观念来煽动,“从而使义和团的笼统排外行为更加恶性膨胀。”(注:程啸:义和团思想述评,文史哲1981年第一期;)在路遥的《义和团运动》中有孙祥民的观点,即笼统排外“是由于帝国主义与中华民族矛盾尖锐激发起来的正义反抗。”也有丁名楠的观点,即“反帝”和“排外”是有联系但性质不同的概念,反帝应该肯定,“排外”是愚昧落后的标记,但“对于它既不能苛责,也不能替它辩护。”
4、义和团迷信色彩问题。关于这个问题,大部分同志都承认义和团的迷信色彩。但是,却在具体的评价问题上产生了分歧,范文澜,翦伯赞认为,因为义和团“是一个自发的农民反帝爱国运动,它不可避免的要带一些幼稚的,落后的历史传统——宗教迷信”,来作为其斗争的精神武器。(注:翦伯赞:义和团运动,历史教学1958年第五期;)一个美国学者认为,义和团利用宗教迷信来演练自己的礼仪活动,是“义和团宣传自己和扩充队伍的基本手段。”(注:(美)周锡瑞:民众文化、*戏剧与义和团运动,山东社会科学1990年第一期;)程啸认为,这种教门信仰和正统神权庞杂交错的信仰意识对于“农民反侵略力量的勃兴和凝聚起过催化作用,但同时又窒息了这支力量的健康发展,成为导致悲剧结局的重要原因。”(注:程啸:拳民意识与民俗信仰,中国社会科学1991年第三期;)孙祚民认为,义和团的封建迷信色彩,虽然是“一种落后的表现,却有着强烈的反帝爱国性质。”(注:孙祚民:义和团运动史若干理论问题研究评议,文史哲1991年第九期;)陈振江认为,义和团的封建落后性,已从早期“打击个别的教会,教民,教士等狭窄的圈子上升到反对帝国主义侵略,反对瓜分和不平等条约方面,”是一种进步。(注:陈振江:华北游民社会与义和团运动,历史教学1991年第六期;)以廖一中为代表的一批学者则主张对义和团的封建迷信的评价应一分为二。他们认为,在运动初期,义和团的宗教迷信对于集聚力量,鼓动群众,严明纪律起过积极作用,可是后来却起了相反作用,模糊了起义的理想和腐蚀了群众的斗争,它宣传的“刀枪不入”给义和团造成了很大损失。杨天宏认为,当时民众知识能力低下,是吸引人民参加的主要手段,就连“西太后也信以为真,乃对洋宣战。”(注:杨天宏:义和团“神术”论略,近代史研究1993年第五期;)乔还田认为,义和团的封建迷信,“比起他们负担起反抗帝国主义侵略的主流来,毕竟是支流末节,”并且,“在迷信的背后,隐藏着现实的革命狂热,这是一种置生死于度外的爱国主义精神。”(注:乔还田:也评义和团的“排外”和迷信色彩,文汇报1986年10月21日;)
二、关于“扶清灭洋”口号
义和团在反帝斗争中,普遍提出了“扶清灭洋”、“保清灭洋”、“顺清灭洋”一类大致相同的口号。然而,关于此类口号的一些具体问题,却在史学界引起很大争论。
1、“扶清灭洋”口号的提出。范文澜在《中国近代史》一书中认为,“扶清灭洋”是朱红灯提出来的,是为了“要吸引反洋教群众加入义和拳,改提‘扶清灭洋’口号”的。(注:范文澜:中国近代史,人民出版社,1955年版;)李俊虎认为,义和团一面要抵抗帝国主义的侵略,一面要反抗清政府的镇压,这样会给斗争带来更大的阻力,也增添了不少困难,于是,义和团在民族大义的感召下,树起了“扶清灭洋”的旗号的。(注:李俊虎:试论义和团的“扶清灭洋”口号,历史教学1963年第二期;)戴逸则认为,“扶清灭洋”是毓贤提出来的,他说,当山东巡抚发现自己的腐朽的军队不能消灭汹涌的革命势力,就“转而承认义和团为合法的民间组织,并提出‘扶清灭洋’的口号来代替‘反清灭洋’”。(注:戴逸:义和团反帝爱国运动,人民中国1955年第十三期;)廖一中等在《义和团运动史》中称:鲁西北义和团“一八九八年十月在冠县蒋家庄首先提出了‘助清灭洋’的口号。”陆景琪认为,“一八九八年春,四川大足县人民群众的反洋教斗争就打起了‘顺清灭洋’的旗号。”(注:陆景琪:义和团运动在山东的爆发及其斗争,山东大学学报(历史版)1959年第三期;)路遥也同意这个观点,但认为是在一八九八年七月提出来的。(注:路遥:义和团研究述评,近代史研究1982年第二期;)吴思欧和陈瀛涛则更具体的说,这口号是四川大足县余栋巨提出来的。(注:吴思欧:略论义和团“扶清灭洋”口号;陈羸涛:第一次提出“灭洋”口号的余栋臣,文史知识1982年第十一期;)而戚其章和王如会等则认为,“扶清灭洋”是大刀会提出来的,(注:王如会:甲午战争和山东大刀会的兴起,东岳日报1984年4月7日;)是由大刀会“兴华灭洋”的口号演变而来的。(注:戚其章:“灭洋”口号的由来,光明日报1984年4月7日;)
2、“扶清灭洋”口号的内涵。一种意见认为,“扶清”是扶保中国的意思,“灭洋”则为排外。丁名楠认为,“当时的农民分不开清廷和国家的关系,清朝在他们的心目中就是中国”,“灭洋”可解释为排外。(注:丁名楠:义和团评价中的几个问题,文史哲1980年第二期;)荣孟源也认为,根据义和团的告白中的“保护中原,驱逐洋寇”类似的口号可以看出义和团的“扶清是扶保中国”。(注:荣孟源:义和团运动评价管见,东岳论丛1980年第二期;)
以廖一中等学者认为,“扶清”包含扶保中华和扶保清朝双重内容,而“灭洋”则是反帝与笼统排外的统一体。(注:廖一中:义和团运动史,人民出版社,1981年版;)李文海也认为,“在当时,‘清’字可以有两种含义:一是指朝廷,政府;另一是指大清国,即中国。”(注:李文海:义和团“扶清”口号的双重含义,人民日报1982年第五期;)陈月清认为,“义和团的‘扶清’包含有“扶保中华’和‘扶清”双重内容,”而“灭洋”除了反之外,也有笼统排外的意思。(注:陈月清:义和团“扶清灭洋”口号剖析,文史哲1980年第五期;)
李侃等则认为,“扶清”是扶保清朝,“灭洋”是笼统排外,而绝不等于“打倒帝国主义”这个科学的革命口号。(注:李侃:义和团运动研究中的几个问题,历史教学1979年第二期;)而路遥却认为,上述提法都不全面,要正确理解“扶清灭洋”的内涵,“有必要从不同阶段,不同地区队伍中去进行剖析”,这样才有可能“作出全面的评价。”(注:路遥:义和团研究述评,近代史研究1982年第二期;)
3、对“扶清灭洋”口号的评价。一是这个口号是不是策略问题。陈振江认为,“扶清灭洋”口号是一种策略,是义和团为实现其“杀洋仇教”的*目的而采取的斗争手段,亦是人民群众长期的反洋教斗争的产物,“扶清”的前提是“灭洋”,有利于“灭洋”则扶,否则义和团就自行其是,可见“扶清”是权宜之计,具有策略意义。(注:陈振江:义和团几个问题的辨析,历史研究1981年第一期;)一些同志则不同意这个观点。王致中认为,“扶清灭洋”口号“很难说是策略,即使是早期的反清,也是同‘复明’的思想相联系的”,“‘要扶清’,‘保清’,就根本不能‘灭洋’”。(注:王致中:封建蒙昧主义与义和团运动,历史研究1980年第一期;)程啸认为“扶清灭洋”不是策略,而是“民族矛盾逐渐激化的结果,又是农民对中外反动势力的认识还处于感性阶段的产物。”(注:程啸:义和团思想述评,文史哲1981年第一期;)李侃也认为,义和团“提不出类似于无产阶级的统一战线那样的政策和策略的”,虽然在一定的条件下起过积极作用,但它模糊了清朝与帝国主义的关系,导致最后被清政府利用而惨遭失败。(注:李侃:关于义和团评价问题,人民日报1980年4月10日;)还有一日本学者认为,“顺清灭洋”是一种“传统的家长式的庇护和服从的关系的反映”,“是义和团大众对待权力的意识变迁的表现。”(注:(日)佐藤公彦:义和团民众的权力表现,山东社会科学1990年第一期;)
二是关于“扶清灭洋”口号的作用问题。一种认为,这个口号起过积极作用。陈月清认为,对“扶清”不能全盘否定,它在义和团初期起过好的作用,不仅团结了各阶层的人民,也减少了来自清政府的压力。(注:陈月清:关于义和团“扶清灭洋”口号剖析,文史哲1980年第五期;)苑书义也认为,义和团并不单纯主张“扶清”,而是把“扶清”与“灭洋”连在一起,“扶清”是为了“灭洋”。(注:苑书义:论近代中国的进步潮流,近代史研究,1984年第二期;)刘大年却认为,“扶清灭洋”起了积极作用,它集中表示出义和团斗争的锋芒是针对外国侵略者的。不管什么人,只要赞成“灭洋”,义和团就加以联合,扶持,这就有号召统一行动之义,当然,“灭洋”中也反映了在义和团中存在有笼统排外思想,(注:刘大年:中国近代史稿(三),人民出版社,1984年版;)
一种认为,这个口号既有积极,也有消极作用。欧阳跃峰指出,“扶清灭洋”反映了义和团运动反抗性和落后性的统一。(注:欧阳跃峰:从“扶清灭洋”到“奉旨灭洋”,安徽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6年第三期;)徐海安认为,“扶清灭洋”主流是“反侵略反奴役,同时暴露了农民阶级的落后,保守,”“用‘灭洋’来反帝与排斥先进技术却行不通,从正反两个方面教育了中国人民。”(注:徐海安:义和团“灭洋”探析,学海1991年第三期;)而范大章则相反,他认为,“扶清灭洋”给义和团运动加上了封建主义的深深印记,使得这一运动未能超越封建主义“卫道排外”的藩篱,是“失败的根本原因。”(注:范大章:对“扶清灭洋”的再认识,南京*学院学报,1991年第二期;)
三、关于清政府与义和团的关系
义和团运动时期存在着尖锐的民族矛盾,清政府统治集团内部又有严重的派系倾轧,因而构成了对义和团的不同态度。究竟清政府与义和团是什么关系,清政府对义和团采取什么手段,这是史学界争论的问题。
1、关于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政策。金家瑞认为,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态度,从一开始就是以“剿”为主,只是后来由于义和团力量越来越强大,清政府才“改剿为抚”的。金冲及、胡绳也持同样观点,认为主要以镇压为主。而廖一中等则持不同的观点,认为清政府对义和团一贯采取“以抚为主”的政策,而不是镇压;(注:廖一中:论清政府与义和团的关系,历史研究1980年第三期;)义和团既没有反清,当然不必镇压义和团,两者是合作的关系。(注:廖一中:再论清政府与义和团的关系,天津社会科学1985年第六期;)刘天路认为,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方针一直在“武力镇压”和“以民制夷”之间摇摆。(注:刘天路:清政府的政策与义和团运动的兴起,中国人民大学学报(哲社版)1991年第一期;)
有人认为,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政策的复杂性和反动性,反映了各种*力量之间错综复杂的斗争。(注:李文海:义和团运动中的“假团”问题,近代史研究1983年第三期;)因此,清政府对义和团采取的政策并不是一成不变的,而是根据各种复杂情况改变而改变的。总的说来,可以以义和团入京被招抚为界,分为两个阶段。戚其章认为,在前一阶段,清政府对义和团采取了“剿抚兼施的政策”,(注:戚其章:试论义和团运动的发展阶段及其特点,义和团运动史讨论文集齐鲁书社,1982年版;)而林敦奎、李文海则意见不同,认为在这一时期清政府对义和团采取的是“既不剿,又不抚”的方针。(注:李文海:封建统治阶级与义和团运动,义和团运动史讨论文集齐鲁书社,1982年版;)
在后一阶段,关于清政府与义和团的关系问题上则有严重分歧。苏寿桐认为,在这一阶段,义和团运动已被封建统治集团所控制,成为“努力王家,同仇忾”的工具。(注:苏寿桐:试论庚子北京义和团运动,光明日报1980年4月22日;)另一种观点则与此相反,认为清政府失去了对时局的控制。丁名楠认为,“清政府失去了对时局的控制,如果继续坚持镇压义和团,首先肯定是清政府的被推翻。”(注:丁名楠:关于发言纪要引起的一些意见,光明日报1980年5月12日;)杨济安等也认为,义和团虽然被清政府欺骗、利用,但总的说来,义和团还是占据优势而控制了京城。(注:杨济安、张守谦:义和团在北京的战斗,光明日报1960年5月12日;)路遥却来个不偏不倚,认为在这个阶段,“很难说谁控制了谁,但与先前相较,显然是由于义和团的大批涌入,打乱了封建统治秩序。”(注:路遥:义和团研究述评,近代史研究1982年第二期;)
2、清政府对义和团政策变化的原因。关于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政策,虽然在以“剿”为主还是以“扶”为主有分歧。但大家都承认,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政策不是一成不变的。那么,什么原因导致了对义和团政策的改变呢?史学界仍没有定论。
传统的说法是,清政府无力或不敢以武力阻止其进入京津,因而变“剿”为“抚”。胡绳也认为,是西太后害怕在京城动刀兵,因而派刚毅去“劝导”,“晓谕”义和团。(注:胡绳:义和团的兴起和失败,近代史研究1979年第一期;)近来吴思鸥认为,西太后“归政”的恐惧症是“构成清政府对义和团政策发展变化的主因。”(注:林华国:关于义和团运动高潮阶段的几个问题,义和团运动史讨论文集,中华书局,1961年版;)
在路遥的《义和团运动》中有廖一中等的观点,认为是因为后党为了利用义和团的声势和力量来抵制英、日等国对废帝立储的干涉,才对义和团别有用心的支持的;林华国的观点是,清政府对义和团政策的调整主要是“义和团,清政府,帝国主义三种势力错综复杂的矛盾所造成的。”路遥则不同意上述的说法,他认为清政府对义和团的政策的变化一方面是“帝国主义武装干涉所造成,”另一方面也是“义和团力量的迅速发展使清政府感到威胁所致。”(注:路遥:义和团研究述略,近代史研究1982年第二期;)
四、关于义和团运动的历史作用
义和团运动无疑是一场反帝爱国运动,是一场正义的斗争,它无可非议的有着伟大的历史作用。但是,究竟有什么样的历史作用,在史学界有着许多不同意见。1、对当时的社会的作用。大家一致认为,义和团运动在当时不仅打击了清朝的封建统治,而且也暴露了清朝统治集团的极端腐朽和无能;同时还阻止了帝国主义瓜分中国。但是,义和团运动在阻止帝国主义瓜分中国之中起了多大作用,却有着分歧。
刘大年在《中国近代史稿》中认为,义和团“粉碎了帝国主义瓜分中国的迷梦”,苑书义也认为,之所以帝国主义未能瓜分中国,是因为义和团的英勇的斗争。(注:苑书义:论近代中国的进步潮流,近代史研究1984年第二期;)苏双碧也认为,“至于义和团是否阻止了帝国主义对中国的瓜分?这是一个无法否定的历史事实。”(注:苏双碧:关于中国近代史研究的几个问题,近代史研究1984年第一期;)廖一中在《义和团运动史》中认为,义和团不可能阻止帝国主义侵略中国,但却“迫使帝国主义在侵华的态度和方式上变得稍微小心谨慎了一点,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一些做法。”孙占元也认为,义和团运动“迫使帝国主义改变了侵华的手段。”(注:孙占元:义和团与晚清社会,北方论丛1991年第一期;)吴民贵则认为,帝国主义未能瓜分中国,除了义和团英勇斗争外,还有列强之间尖锐的矛盾。(注:吴民贵:慈禧太后与义和团,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81年第一期;)
2、对后世的影响。义和团运动对后世的影响很大,一日本学者认为,如果“以义和团的民族精神并克服义和团的盲目排外思想进行抵抗,最终必将取得革命的胜利。”(注:(日)久保文次宫崎滔天对义和团的评价,山东社会科学1991年第一期;)廖一中认为,“义和团运动激发了晚清新政的产生,同时又为辛亥革命创造了某些条件。”(注:廖一中:义和团运动对朝鲜的影响,历史教学1959年第二期;)孙占元认为,义和团“对中国近代化起到了间接的促进作用。”(注:孙占元:义和团与晚清社会,北方论丛1991年第一期;)朝鲜学者高度评价义和团运动,称其为“义和团的壮举!义和团群雄唤起了人民宣誓消灭倭洋,形成了万里长城般的巨大力量。”(注:(朝鲜)崔泰镇:义和团运动对朝鲜的影响,历史教学1959年第二期;)徐梁伯认为,义和团运动是以“自豪、勇敢、保守、蒙昧、脆弱”为特征的古典爱国主义的最高表现。(注:徐梁伯:义和团运动和古典爱国主义的终结,近代史研究1991年第五期;)张淇岳认为,义和团运动反帝反封建的斗争,“客观上有利于民族资本主义发展,”“对20世纪民族工业发展起了重要作用”,同时还对“资产阶级革命派近代思想产生了重要影响”,从而促进了中国近代化。(注:张淇岳:简论义和团运动对中国近代化进程的作用,延安大学学报(哲社版)1996年第一期;)王业兴也认为,义和团运动推动了中国*,经济近代化进程,是“实现近代化的前提。”(注:王业兴:近代化在中国的嬗变与义和团运动的影响,史学月刊1991年第六期;)新中国成立后,周恩来总理也高度评价这一运动,称其是“五十年后中国人民胜利的奠基石之一”。(注:周恩来:人民日报,1955年12月2日;)
3、关于义和团对思想文化的影响。胡维革、郑权认为义和团兴起的原因是一种中西方文化冲突,即是“一神信仰与多神崇拜”,“平等思想与等级观点”,“追求来世与关怀现实”,“宗教慈善与传统秩序”,“宗教仪式与伦理风俗”,“外来宗教与土著宗教”之间的冲突,因而不可避免的会对中国传统文化产生影响。(注:胡维革、郑权:文化冲突与反洋教斗争,东北师范大学学报(哲社版)1996年第一期;)赵燕玲也认为,义和团运动体现了中国传统文化的危机及由此引起的中西文化冲突,并且促进了中国文化的转折。(注:赵燕玲:试论义和团与中国传统文化,韶关大学学报(哲社版)1995年第三期;)欧阳跃峰认为,中国传统文化中的“忧患意识和爱国主义精神”激励了义和团反帝斗争,而传统文化中的陈旧的“夷夏之辨和天人合一”又使义和团归于失败。(注:欧阳跃跃:义和团运动与中国文化,近代史研究1992年第一期;)苏位智认为,义和团运动“失败”的作用大于成功的作用,因为它从正反两个方面促进了资产阶级排满革命思想有形成和发展,就连以章太炎为首的部分维新人士也投入了革命派的营垒。(注:苏双碧:义和团与资产阶级革命派,义和团运动史研究论丛1982年第一期。)
八十年代以前在义和团运动研究上基本上偏重于对基本问题和旧争论的再认识。进入八十年代,则主要倾向于深入探讨义和团运动与近代中国社会的关系。有关义和团运动史的研究重点,是注重研究社会背景、社会文化动态、社会结构与游民社会等等,从中去探索义和团运动的全貌。并力争从微观着手,体现宏观。当然,人们期待着在有关义和团运动史研究上取得更大成绩。
100年前发生的辛亥革命是改变中国历史发展方向的大事件。对于这场变故,学界的关注几乎与其发生和发展同步。1911年10月10日,武昌起义吹响了辛亥革命的号角,来年元旦,中华民国临时政府宣告成立。民国成立不到半年,即“中华民国元年六月十五日”,一位署名“渤海寿臣”的编者就编辑出版了《辛亥革命始末记》。伴随着日月的推移,关于辛亥革命的研究成果,几乎累积到无以计数的程度。这方面的情况通过严昌洪、马敏的《20世纪的辛亥革命史研究》一文可窥见一斑。[1]20世纪的辛亥革命研究,主题涵盖了与之相关的方方面面,但这依然挡不住学者们继续开拓的兴趣。近十年来,又有大批成果问世,论文有数千篇,专著则不下十几部。从论文和论著标出的题目大体可以看出,这十几年来的研究所涉论题非常广泛,不论是在时空上还是层面上都有明显的扩展。诸如辛亥革命前后的中国历史发展、某地的辛亥革命、某界别或海内外不同政治派别及其代表人物与辛亥革命的关系等,都成为专门考察的对象。与研究视阈不断拓宽相适应,研究者多半不再局限于所谓革命史范式和现代化范式的争论,而是对具体问题投入了更多的热情。在研究视角和方法方面,近十年来的研究大体秉承了20世纪90年代以来出现的多样化趋势,将现代化理论、国家社会关系理论、社会转型理论、民族国家理论等借用过来,在宏观和微观方面都进行了不少积极的探索。与此同时,一些厚实基础的工作也取得了长足的进展,比如在史实考订方面,清史编纂委员会于2008年11月公布了“清光绪帝死因”课题组历时5年的研究结论:光绪帝死于砒霜中毒。[2]在文献整理与编辑方面,国家清史编纂工程文献丛刊规划项目陆续出版,如《辛亥革命史资料新编》(全8卷)、[3]《李鸿章全集》(全39卷)[4]等。此外,为纪念辛亥革命90周年和孙中山诞辰140周年,中国辛亥革命研究会等机构还举办了多次重要的学术研讨会,这也推动了该时期辛亥革命的研究。受篇幅所限,本文无意对近十年来研究中所涉及的人物、事件、史实等做全景式的综述,而仅就最能体现辛亥革命实质内容的几个问题展开评述,可以肯定地说,研究中出现的所谓新进展其实就涵盖在这些看似普通的论题之中。一、清末新政与辛亥革命辛亥革命发生在晚清政府为挽救濒临崩溃的统治危机而准备进行的自上而下的改革即清末新政之时,这个背景决定了辛亥革命与清末新政之间天生就有一种难以分割的关系。但学界对此作为一个专门论题进行讨论则直到20世纪90年代才真正开始。[5]当时的学界受“告别革命”论的影响,有人开始从现代化的角度来重新评价清末新政,认为假如不是辛亥革命中断了清末新政,中国或许早已迈上了现代化之路。不难想象这样的论断一出将会在学界激起怎样的反响。这意味着,关于辛亥革命的研究首先必须关涉的问题就是它与清末新政之间的关联。的确,在新近十年的辛亥革命研究中,该问题构成最基本的论题之一。关于清末新政,学者们首先关注的是清政府发动它的主观意图以及与此相关的实际效果。一种观点重在揭示其抵抗革命的一面,认为“清王朝推行新政的主要目的之一是抵制辛亥革命,维护帝制道统”。[6](P300)“清政府的新政改革与预备立宪有着明显的对抗革命的目的”。在庚子事变之后,“刚刚残酷镇压戊戌变法的慈禧太后为图自保而不得不亲手祭起‘变法’大旗”。[7]做这种解释的学者,通常是将新政与革命直接联系起来进行考察,认为“革命形势发展是促进新政出台并持续十年的重要因素之一”。[6](P299)“革命运动的兴起与发展刺激了新政改革的产生与发展”。[7]另一种则重在强调清政府发起这场改革运动的真诚性,认为慈禧之所以积极推动新政,“是出自于对满族王朝面对越来越严重的危机的挥之不去的忧虑。”注重清政府“自改革”性质的学者,通常会对改革的成效以足够的肯定,认为“长达11年的清末新政给中国带来的实质性的深刻变化,比起出师未捷的百日维新,完全不可同日而语。”[8]“经过历时十年的‘新政’,近代中国社会经济、军事、教育、政治等领域的改革规模与力度无疑是空前的”。[9]还有的学者则既肯定其“自我调整”的性质,认为“清政府在镇压戊戌维新以后感到维新派提出的某些改革措施还是可以为我所用的,于是清政府自己来改革。”同时也不否认其“确实有抑制革命目的”的一面,“因为清政府的立宪运动,其本意就是要达到‘皇位永固’、‘外患渐轻’、‘内乱可弥’的目的。”与这种判断相一致,关于新政的成效也是作二分处理的,一方面强调“清末新政中许多改革对社会发展确实是有利的”,另一方面也意识到新政“究竟对整个社会起多大的作用,需要作客观的、实事求是的分析”。[10]尽管对清末新政的评价重点或角度各有不同,但即使是以新政本身作为独立考察对象的研究,最终也要与辛亥革命的发生与发展勾连起来。比如,萧功秦以《专制帝国的改革为何难以成功》为题的研究,将清末新政划分为两个阶段:“新政早期阶段可以称之为开明专制主义时期,虽然它对社会的动员能力较弱,但却保持着王朝权力对改革进程控制的有效性。到了1905年日俄战争以后的第二阶段,中国人对日本立宪的误读,对清廷构成一种强大压力,造成了从开明专制的集权模式向激进的立宪分权模式的急剧转变。”在他看来,正是第二阶段改革的失败为日后的革命埋下了隐患。“对帝制不满的人们,从此可以借助于资政院与谘议局的平台,持续地发起激进的速开国会运动,冲击着政府所剩无几的统治权威。预备立宪不但没有增加统治者希望的中国人的政治共识,反而强化了统治者与受治者之间的认同分裂,它实际上起到的作用不仅仅是扬汤止沸,而且是火上加油。”于是,“统治者合法性危机下进行的现代化挫折,改革综合症引起的社会不满,传媒的急剧发展引起的传感效应,在关键时期统治者新旧交替出现的治理能力整体水平低下,满汉矛盾与排满民族主义在军人中的传染等等,所有这一切均被革命者利用来传播革命种子。”[8]再如,郭卫东的《视角转换:清朝覆亡原因再研究》,虽然认为清朝覆亡“很大程度上是自我崩溃”的结果,因为“军队、士绅、官员、满族是清朝统治最重要的支柱,是王朝存废的命脉所系,迄辛亥前夕已全部动摇”,并强调“晚清覆亡史不等于辛亥革命史”,但也看到了清政府推行新政的主观目的和客观结果之间“完全相反”的事实:“清政府实行‘新政’的目的是要维护旧的生产关系和上层建筑,但‘新政’实行的结果是导出新的生产力和经济基础的衍变”。[11]言外之意,颠覆清朝的辛亥革命之所以能取得“成功”,确与新政的推动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这几乎是研究清末新政者的共同感受,不过,同样的感受却是从不同的角度得到的,如果说郭卫东是从新政导出的“生产力和经济基础的衍变”来探究清朝覆亡的原因的话,那么,谢放则是从新政引发的利益矛盾来分析的,他认为新政对清王朝本身“起了某种解体的作用”,因为“在推行新政的过程中,围绕中央与地方、满洲权贵与汉族官僚的争权夺利,借实行新政而中饱私囊的大批贪官污吏,又使弊病丛生的清王朝更加病魔缠身。”[12]高燕宁则注意到“清政府的制度属性”与清末新政失败之间的关联,在他看来,鸦片战争之后中国社会内部的现代化特征已经逐渐凸现,而清政府主导的新政则无法完成对社会政治经济制度等各方面的彻底变革,其结果“只能自毁于历史的冰山”。[13]还有的研究是直接以清末新政与辛亥革命的关系为主题展开的。关于这方面的观点,学者们的共识似乎大于分歧,即普遍认为它们之间是一种互为前提彼此促进的关系。一方面,“革命形势发展是促进新政出台并持续十年的重要因素之一”。[6](P299)“革命运动的兴起与发展刺激了新政改革的产生与发展”。另一方面,“清政府的新政改革也为革命客观上造就了准备条件”。在物质条件方面,新政时期的实业建设为革命运动的发展提供了一定的经济基础,如汉阳兵工厂“直接为武昌起义提供了武器装备”。在人才条件方面,新政时期新式学堂的创办、留学生的派遣与新军的编练等,“直接为革命提供了人才”。在思想条件方面,新政促进了人们思想观念的改变,“在思想解放潮流之下是革命思想的广泛传播。”[7]此外,在一些学者的笔下,所谓新政对革命的影响并不限于辛亥革命时期,因为,“资本主义经济的发展、科举制的废除、新式知识分子群体的出现、军队素质与战斗力的提高、传统社会结构与价值体系的松动和解体等等受孕于‘新政’的诸多社会效果,不但不曾随着清皇朝的覆灭而消失,反而促成了辛亥革命的爆发和中华民国的新生,还在中华民国的政治舞台上显示自己的活力,产生了深远的影响。”[9]清末新政之所以构成辛亥革命研究的核心论题之一,是因为对它的阐释直接影响到对辛亥革命发生及其产生的社会政治影响的评判。作为对20世纪80年代末以来曾广泛流传的“告别革命论”的回应,有学者特别强调了辛亥革命发生的历史必然性和合理性。龚书铎认为,辛亥革命“是民族危机严重和社会矛盾激化的产物,是腐朽的清政府不愿意也没有能力抵御外国侵略和领导国内变革的结果。”“对于一个连自身内部矛盾都无法解决的政府,又怎么能够指望它去化解更为严重的外部矛盾,将社会整合,从而领导国家走上现代化的道路?”“革命派起而推翻清政府,体现了人民群众的意愿,顺应历史发展的趋势,并不是‘激进主义思潮的结果’。”[14]郭世佑也有类似的看法,他认为,辛亥革命爆发是客观形势发展的必然,而非革命者主观意志的产物:“辛亥年反清革命的重头戏,毕竟是在革命者的主观条件并不成熟而客观条件已基本成熟的情况下开始的。”[9]在这些学者的研究中,所谓辛亥革命中断了清政府主导的现代化之路的说法是难以成立的。二、革命派、立宪派与辛亥革命在清末的政治舞台上,主要活跃着三股政治势力,除前述清政府和革命派外,再有一股就是立宪派。所谓辛亥革命,其发生与发展实质上就是这三股势力彼此较量的结果。在这个意义上,所谓辛亥革命研究,自然不应局限于革命者(革命派)和革命对象(清政府),而必须将触角伸向它们之外的第三种政治势力即立宪派身上,因为,它的态度或与其他两股政治势力之间的关系同样影响着当时中国政治的走向。事实上,在已有的辛亥革命研究成果中,立宪派已经占据了相当重要的位置,如章开沅、林增平主编的《辛亥革命史》,[15]李新主编的《中华民国史》[16]以及金冲及、胡绳武合著的《辛亥革命史稿》[17]等都有不少篇幅论析到该派的思想和活动。近十几年来的辛亥革命研究不仅延续了这种关注,还在对某些具体问题的深度描述和多维度审视上取得了一些明显的进展。首先是关于革命派的领导地位问题。学界基本认同孙中山对于辛亥革命的领导地位,只是阐释角度略有不同。郭卫东认为,孙中山永远是辛亥革命高扬的旗帜,“但中山先生对辛亥革命的作用主要表现为一种思想的引领、主义的倡导和为天下先的启蒙宣传。”[11]武昌起义是辛亥革命爆发的标志,但作为辛亥革命领导人的孙中山却没有直接参加这次起义,这不免会引起一些人对其领导地位的质疑。而彭明的研究则告诉人们,尽管孙中山没有参加起义,但他的领导地位却是无人能替代的,“孙中山虽然没有直接参与武昌起义的领导,但是起义的人们仍然把他当做革命的领袖,用他的名义来号召和组织群众。”[18]在孙中山发动革命的过程中,提出的最具有影响力的口号恐怕非“反满”莫属。对“反满”的评价不仅构成了辛亥革命研究中的重要组成部分,也直接间接地影响到对革命派领导地位的评判。强调革命派“排满”的历史必然性和合理性一直是学界的主流观点,在新近十年的研究中也不例外。不少学者肯定革命派在当时提出“反满”口号是符合历史发展要求的。金冲及认为“反满”的“合理的内核”是它在当时的中国,“确是抓住了救亡的中心环节”,因为若不推倒这个“卖国政府在中国的统治”,“任何根本性的改革都无法实行”。他将反满浪潮的高涨视为“中国近代民族觉醒和救亡运动高涨的一种具体表现形式”。原因是“它的出发点是反抗帝国主义侵略,追求中华民族的独立和解放,这正是中国近代民族主义的最根本的内容,尽管它的表述形式还很不完备,很不科学。”[19]与这种思路相似,郭世佑也认为当时的满汉矛盾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在事实证明满族统治者自身已无法解决这种矛盾的情况下,“用革命的方式来解决,就不仅是完全必要的,也是比较合理的”,因为,若不打破这个“瓶颈”,中国的图存与富强就无从谈起。在他的论说中,“反满”不仅是合理的,也是具有历史深意的,“且不论孙中山的民族主义同民权主义是如何密不可分,仅就反满为中心的民族主义而言,在近代中国特定的历史条件下,它本身就不乏现代民族国家建设的价值与意义,它既是手段,也是目的。”[20]。其次是关于革命派的领导能力问题。在承认以孙中山为代表的革命党人对于辛亥革命的领导地位的同时,也有人对革命派的实际领导力提出质疑。他们发现,受同盟会的组织涣散和革命派内部矛盾不断等因素的影响,革命派事实上没有尽到领导革命之责。在李越看来,“同盟会从来没有真正解决过存在于孙中山的兴中会会员和黄兴及其他人领导的、带有强烈的地方观念的学生革命团体之间的分歧。”由于入会没有严格的条件,致使同盟会的会员成分极为复杂,“各地革命组织与同盟会总部只具有名义上的所属关系”,它因此也就无法很好地统一领导革命。[21]类似的看法在学界不少,比如刘仁坤等认为,同盟会在组织上具有较大的分散性,从总部到基层都缺乏严密组织和严格纪律,因而“始终没有形成对全国各地革命运动领导和指挥的实际能力”。[22]陈橹也认为,受传统的地域、宗派等观念的影响,革命派内部的矛盾冲突不断,致使“在整个革命过程中,无论是在酝酿、发展和高潮过程中,还是在后来的继续斗争中,革命党人始终没有建立起来一个坚强团结成熟的组织系统,也就不可能有效地推动革命的发展。”[23]其三是关于立宪派对待革命的态度问题。与革命派相比,立宪派确实存在一定的保守性,革命并不是其预期的目标。不过,武昌起义之后,他们中的大多数则不仅转向了革命,还试图影响革命的进程。究其原因,章开沅的分析是:“立宪派最害怕的是革命”,但是“形势总是比人强”,在革命已成“燎原之势”时立宪派转向革命,这“与其说是投机倒不如说是一种无奈,一种并非心甘情愿的暂时合作。”此外,由于立宪派在组成方面是“鱼龙混杂”的,即“救国图强者有之,锐意革新者有之,而投机取巧追名逐利者有之”,其中,像张謇、汤寿潜等立宪派人士在推动立宪、转向共和、参与建立民国的政治追求方面,其态度“始终都是真诚的”。[24]潘锦全等则强调了江苏立宪派革命态度的不彻底性,认为“控制革命并及早结束革命”是“其用心”所在。这种革命不彻底性在二次革命前后表现得尤为明显,即他们“背弃了革命派追求的真正的共和,而选择了袁世凯的假共和,无形之中帮助了袁世凯走向集权独裁以至帝制复辟。”[25]还有学者认为立宪派的“反对革命”主要是限于思想观念层面,而在行动方面则往往表现出了与革命派的一致性。比如,易永卿在对湖南立宪派的研究中就观察到,在“中国向何处去的大问题上”,立宪派和革命派“有着激烈的分歧和尖锐的论战”,但在行动上则“虽时有斗争,但主要倾向是联合,是相互支持”,“特别是一些主要人物关系密切”。[26]潘锦全等对江苏立宪派的考察也有类似的发现,认为他们“反对革命多停留在观念上”,至于行动,则与革命党之间“多是和平相处、相互合作”。具体而言,张謇、马相伯、赵凤昌、姚文楠等都是同盟会会员黄炎培的“战友”,同盟会会员蔡元培与马相伯则“为莫逆交”。[25]可以说,学界不仅不再简单地将立宪派看作革命派的对立面而加以批判,相反还对其革命态度给予较多的肯定。其四是关于立宪派对革命的影响问题。可以说,正是革命派领导能力的低下才凸显出了立宪派的作用和影响。关于此点,在章开沅等的研究中有较为明确的表述:“由于革命党本身力量不足和领导落后于形势,他们很难有效地控制时局的发展。”“辛亥前后中国社会的主角一度就由东南精英扮演,他们成立预备立宪公会与咨议局、领导三次国会请愿运动、参与沪鄂之争、调和南北、扶持袁世凯上台,以至圈定北京民国政府各部人选,规划甚至改写了辛亥前后的中国政局。”[27]由于立宪派和革命派之间的关系在辛亥革命的全过程中呈现出的是一种既联合又斗争或时而联合时而斗争的复杂态势,这决定了学者们在对立宪派的功过是非进行评价时,也会有不同的声音。比如,廖大伟充分肯定了立宪派在启迪国民意识方面发挥的积极作用,“‘民智幼稚’是立宪派反对共和革命的一大理由,但其国民意识的启蒙和扬播却与革命派的追求不谋而合,从而客观上为辛亥革命打造民众基础作出了贡献。”[28](P187)黄兴涛则从确立现代中华民族观念的角度肯定了立宪派的历史贡献,“立宪派提出民族融和的大民族观念,即是针对革命派激烈‘排满’作出的回应,而革命派‘排满’的观念,也在与立宪派的论争中不断得到过修正,并非是到了辛亥革命爆发后,才一下子来个彻底的自我否定,完全接受立宪派的主张”。[29](P947)当然,立宪派的影响并非都是积极的。李黎明认为,立宪党人“总是力图维护旧秩序,并且千方百计地控制革命的领导权,这就给革命造成了隐患,同时也加剧了革命阵营内部的矛盾。”[30]郭绪印认为,由于立宪派是官僚、地主、大资产阶级的混合体,他们在武昌起义后大批进入革命阵营,取得革命的领导权,“实际上是革命队伍扩大,革命成果缩小。”[6](P303)立宪派的消极影响显然不可小觑。三、南北议和与辛亥革命1911年末至1912年初,南方革命党人与北方袁世凯为代表的清政府进行了近2个月的议和谈判,最终达成清帝逊位、国家实行共和体制、袁世凯继孙中山出任临时大总统等为内容的协议。由于这次议和在一定程度上左右了辛亥革命的结局,因此它一直就是辛亥革命研究的重要课题。在近十几年来的研究中,过去那种贬多褒少的倾向已不复存在,相反,由于研究者多从“同情”或“理解”的角度对诸如袁世凯、孙中山等历史当事人进行评论,所以整体上呈现出一种“褒”多于“贬”的态势。在以往的学术界,革命派与袁世凯的妥协合作往往被认为是辛亥革命失败的重要原因之一。但这些年来研究者更注重对当时政治生态的考察,认为以前的这种观点“既不是历史主义的,也不是理性主义的,而是革命浪漫主义”。[31]在他们看来,革命派与北洋军阀的妥协合作既是当时政治力量对比的必然结果,也对革命的发展不无益处。比如李黎明的研究,就看到了双方在军事力量方面的差距:“起义或响应革命的部队,除一小部分来自新军外,大部分都是原来的旧式军队或绿林出身,不论是装备,还是军队的素质和战斗力方面,都与北洋军队存在很大的差距。”[30]朱东安比较认同当时曾在南京临时政府主持军事的黄兴等人的看法,认为革命军没有一举击败北洋军的实力。因为考察一方军队的战斗力,不仅要看人数,还要看其士气、装备、组织、训练,尤其将帅的军事、政治经验。“而从这些方面考察,革命军并无优势”。袁世凯的新建陆军,是当时中国最称精锐的部队,其装备、训练皆优于其他部队。“由此可见,革命党主张南北议和并没有什么过错,实乃情不得已之举。”[32]李越则从革命党人对于军队“能破坏之于敌人之手,而不能运用之于本党主义之下”的实际情况出发,认为在全国旧秩序行将破坏而新秩序尚未完全建立的情况下,军队实乃“不安定因素的一分子。”在兵变一触即发的形势下,“如果南北继续作战,南方所面临的阻力自然不得而知。此外,独立各省军令不统一,革命党人无法实现对军队的全面控制。”因此,“南北议和的实现,部分是由当时客观军事形势所决定的”。[21]既然双方的力量对比如此悬殊,再加上革命政权不统一、民众政治觉悟程度普遍低下等不利因素,那么,选择妥协议和就不仅是符合“历史发展的必然趋势”,[21]也不失为一种“明智之举”。[30]此外,还有学者从国家统一、民族团结的角度赋予南北议和以历史的必要性。比如,张永以《从“十八星旗”到“五色旗”——辛亥革命时期从汉族国家到五族共和国家的建国模式转变》为题的研究就较为清晰地阐明了此点。在他的观察中,若“南北统一迟一天达成,国家分裂和由此引发的民族仇杀的危险就增大一分”。因为,当时国家分裂和民族仇杀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北方以袁世凯集团为主要支撑的清王朝还拥有强大的武装力量,它如果坚持抗拒革命,南方的革命武力是很难在短期内统一中国的,而“受清末革命派民族主义运动的冲击”,满、蒙、回、藏等各族对于革命都心怀疑惧,甚至北方各省很多汉人对共和革命也很不理解,加之日本、俄国、英国等帝国主义势力的阴谋,“假如南北战事延绵,长年不决,国家分裂和民族仇杀的巨大灾难将难以避免。”正是南北议和取得成功,方“使国家转危为安,顺利实现统一”。[33]孙中山、袁世凯是直接影响议和进程的历史人物,不论是相关分析还是个案研究,他们都是人们热衷谈论的对象。朱东安通过考察告诉读者,袁世凯欲“废除满族皇室的决心”早已下定,因此没有理由怀疑袁世凯排满和议和的真诚性。他分析说,自从袁世凯被逐之后,已同满族皇室恩断义绝,“再不想做清朝的忠臣孝子了”。即使后来他有机会东山再起、大权在握,但“满汉君臣之间更是貌合神离,各怀鬼胎”。而满洲贵族无时不想伺机收回旁落大权的现状,使“袁世凯亦怕战争结束后,清廷重施故技,使自己陷于进退两难之地”。因此,当他攻占汉口、汉阳,掌握了战场上的主动权之后,“即以政治谈判代替军事进攻,借以达到倒清与篡权的双重目的”。[32]而一篇以袁世凯与南北议和为专题研究对象的论文,则就如何评判袁世凯的功过是非提出了三条具体原则:一要看其是维护还是推翻清朝专制政权;二要看其同革命派是合作还是对抗;三要看其是复辟封建专制还是走上共和之路。认为“符合这三点便是顺应时代潮流,也便是推动历史的进步”,而能顺应时代潮流的袁世凯也可称得上是一个“敢于除旧布新的开明者”。[34]关于这个时期孙中山的态度,学者们评论的角度略有不同。有偏重策略的,也有偏重环境的。李越认为,“孙中山虽然对袁世凯是否真心拥戴共和持怀疑态度,但为了保有革命最低限度之成功,即利用袁世凯推翻清廷,‘先成一圆满之段落’,最终选择了议和”。[21]而朱东安则认为孙中山“只因最后无论如何也没有借到外债,他也只好放弃了举兵北伐的主张”,当然,他的态度也与黄兴等革命党中的大多数人“根本不想北伐”有密不可分的关系。[32]还有偏重民意的,比如夏斯云就认为,革命党人拥袁反清策略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民意,因为在当时的人们看来,“袁世凯要比孙中山高出一筹,能给他们带来更多的安宁和幸福”。在他的论说中,孙中山将大总统职让位袁世凯,不仅是迫不得已的,也是符合民心民意的。[35]而在一篇专门讨论孙中山让位问题的文章中,作者在肯定“孙中山借袁世凯之手来推翻清王朝的目的是达到了”的同时,特别强调“不能因为后来发生了袁世凯帝制自为之事而完全否定让位的必要性,更不能将袁世凯的罪恶归到孙中山身上”。[30]总之,对于辛亥革命期间发生的南北议和这一事件,近十年来的研究基本上认为此次议和具有历史必然性,与之前更多地从资产阶级的所谓软弱性中寻找原因不同,这个时期的研究者主要将其发生发展的原因归之于各种因素交相作用的结果。四、辛亥革命的历史影响自辛亥革命爆发以来,围绕着它的有关评论就从未中断。如前所述,从多角度、多层面对相关问题展开讨论,是新近十年辛亥革命研究的一个突出特点。具体到对辛亥革命兴起或清王朝覆亡原因的分析,也多阐释为各种因素交织作用的结果。这种研究取向,在一定程度上包含着淡化革命本身意义的意味。因为,如果“从王朝自身是如何一步步地走向自我崩溃”角度分析,或干脆将清王朝的覆亡解释为在“很大程度上是自我崩溃”的结果,那么,“推翻王朝的异己力量”即革命派的作用,在“很大程度上”就不得不被打些折扣。[11]与这种可以从相关研究中窥见或推断出的学术倾向相一致,在辛亥革命功过得失的评论方面,近年来不再秉持革命史的单一视角,而是呈现出多视角下的多样性和差异性阐释。袁世凯就任大总统并复辟帝制,直接影响着人们对辛亥革命的评价。有学者据此认为,民初实行的共和并不是真正的共和,因为袁世凯凭借手中的武装力量,“逼迫革命党步步退让,攫取全部大权,致使新生的共和国有名无实”。[32]虽然很少有人否认袁世凯与不尽如人意的民初政局的关系,但研究者更注重揭示造成这种现状的根源,而非简单地做是与否的评价。谢放认为,袁世凯就任大总统是其自身实力使然,因为在近代中国,谁要成为统治者,首先必须具有两个条件,一是列强支持,二是掌握军队,“而在当时完全具备这两个条件的则是袁世凯”。凭借这些条件,他“首先迫使清廷交权,然后迫使革命党人让步,接着逼迫清帝退位,最后是南京临时政府交出政权。”[12]朱育和认为,辛亥革命的结局与袁世凯所代表的治国思想有关,但是这种对“德国式的富国强兵之路”的推崇,是与民主共和制建立后“国人普遍希望一个强有力的人物出现,迅速结束分裂混乱的局面,以奠定共和国的基础”的希冀相适应的。[36]尽管共和“名存实亡”之说在辛亥革命研究中一直有着广泛的影响,但即便如此,仍不能完全否认它的历史功绩。在近年来的研究中,仍有不少学者从不同角度高度评价了民初的共和政体。郑炳凯从政治发展角度进行了评论,他认为,中华民国取代自秦始皇开创的两千多年的帝国,实际上“开创了中国政治发展的新走向”,“它突破了历代王朝的循环演进机制,打碎了传统中国整个政治体制,因此也震动了传统社会的各条政治神经,是政治制度和社会思想的一次大飞跃。”[37]朱月白从民族国家建构的角度赋予了辛亥革命无可替代的历史影响力,在他看来,辛亥革命的对象“表面上是帝制”,“实际上则是以帝制为代表的整合社会力量的方法和途径”。藉此,他认为辛亥革命的意义“不在于破坏”,“而在于它能否创立一个新的制度,创立新的合法性,创立新的整合社会资源的手段,以民族国家的形式使中国进入现代国家之林”。事实上,在辛亥革命后,“国家第一次与领土、民族、主权等现代的概念牢牢地结合在一起。辛亥革命以后的五四及新文化运动、抗日战争都应该被看做是中国进入民族国家的历史阶段后对民族国家的巩固。”[38]沈渭滨也有类似的观察,他认为辛亥革命后成立的中华民国临时政府,不仅宣告了中国历史上前所未有的共和国的成立,而且“彻底改变了原有的国家制度和国家构造形式”。诸如“近代中国的政治构架、政体规范和行政运作程序的转型”等,都是“从辛亥革命否定了以君主专制政体为核心的‘朝代国家’形态开始的。”不仅如此,他还强调了辛亥革命对于中国社会转型的重要影响,认为正是这次革命,“中国在完全意义上开始了民主主义(资本主义)的社会转型。虽然,尔后的袁世凯政府乃至蒋介石的国民政府都实行过倒行逆施的专制统治,但总体上仍无法改变由辛亥革命所确定的社会转型趋向。”[39]不论如何评论辛亥革命在推翻帝制、建立共和政体上发挥的历史作用,但中国社会在此之后进入一个混乱动荡、军阀割据的历史时期却是不争的事实,这种情形不可避免地会影响到人们对辛亥革命的整体评价。萧功秦认为辛亥革命是一场“不成熟的革命”,“‘乌合之众’般的无组织的辛亥革命者,注定无法重建有效的新秩序,于是不得不让权于自己的政治对手袁世凯”,“中国从此陷入持续数十年的‘弱国家’状态。事实上,20世纪的辛亥革命,只是中国更为多灾多难时代的开始。”[8]也有人认为,民初混乱的源头在于晚清中央政府权力的衰微或地方主义的兴起,而非辛亥革命本身。郭卫东认为,晚清时“内轻外重”的局面已相当严重,“辛亥革命爆发后,大多数地方督抚要么反叛中央,要么坐视不救,中央的凝聚力已然是极端散落。”[11]胡春惠认为,辛亥革命在客观上增强了地方势力,而这正是导致民初混乱的主要因素,“辛亥革命前夕地方主义所造成的‘外重内轻’之争,加速了清朝的灭亡,辛亥革命之后的中央集权与地方分权问题,造成了民初政局不安。”[40](P420)有学者虽然不敢过高估计辛亥革命的历史成就,但却从客观事实出发肯定了它们的来之不易。陈橹认为,人们在创造历史的时候,必须受已有的社会历史条件的制约。辛亥革命是追求社会现代化的伟大变革,它推动了中国社会的进步。“但中国传统和社会现实与革命目标之间的巨大落差严重地限制了革命所能达到的高度。这样去看待辛亥革命,才会对它所取得的成果和缺憾有一个符合实际的认识。”[23]朱东安认为,“平心而论,辛亥革命能够取得这样的成就实属不易,同当时中国民族资产阶级的经济实力相比,已属超水平发挥”。[32]总体上看,凡是注重对辛亥革命结束帝制历史作用考察的,多给予相对积极的评价,而注重对革命后秩序重建考察的,则会给予不同程度的消极评价。五、研究中存在的不足与对未来的展望自20世纪80年代末,受整个近代史研究范式转换和学科规范化等因素的影响,辛亥革命研究的视野和方法都在不断拓展。诸如会党、新军、知识分子群体、商会以及其他社会团体都不同程度地受到关注,领域则涉及政治、经济、思想和社会等多个方面。这些研究,为我们呈现出一幅关于辛亥革命的更为真实清晰的图景。而多种研究方法和理论工具的运用,也为深化相关研究奠定了良好基础。近十年来的辛亥革命研究,虽然成果不菲,但依然存在显而易见的问题或不足。首先是述多于析。现有研究虽然对辛亥革命的历史图景给出越来越清晰的描述,但就此展开的分析则很难令人满意。诸如清末新政怎么就演变为一场革命?其背后的深层原因和动力机制是什么?作为一场大革命,它为什么旋起旋灭,并表现出“低代价”的特点?这样一场革命对中国原有社会的改变程度如何?在此次革命前后,中国在政治经济文化和社会等层面有哪些“变”和“不变”?这些问题,显然有进一步探究的巨大空间。其次是出现了比较明显的学术碎片化倾向。多种范式共存和研究方法多样化虽然有利于学术繁荣,但主导范式的不确定,核心问题的模糊性,使作为“显学”的辛亥革命研究在学科体认上难免有所“迷失”:如此广泛的、多角度的研究,其意义到底在哪里?无可讳言,辛亥革命研究要继续深入下去,不仅需要学界“问题意识”的进一步明晰,也有必要在核心工具和主导范式的运用或确立方面有更大的自觉。展望未来,笔者以为下列问题将构成学界进一步关注的对象:一是对辛亥革命过程中各种力量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的研究将进一步深化。辛亥革命是革命派领导的一场革命,但决定其进程和结局的却是各种力量复杂互动之后形成的合力。近十年来的研究虽然取得不小进展,但总体上依然是围绕革命派展开的,侧重考察的是各种力量与革命派之间的互动情况。今后的派别研究,将会更多地关注到各种力量之间的复杂互动关系。二是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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