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南人民只能为游客唱歌跳舞吗

云南人民只能为游客唱歌跳舞吗？ -除了绿色中国还需要整体性 仲伟志- 文 我原来是一个坚定的环保主义者，今天依然是一个坚定 的环保主义者，但十年来的采访和调查，已经使我从一个深绿 色的、极端的环保主义者变成了一个相对理性的环保主义者。 在河西走廊、在云南漫湾大坝、在陕北、在三门峡、在 四川都江堰上的紫平铺，我曾经无比痛恨那些榨取土地的钢铁 机械和那些淹没城池的大坝，对那些出卖自然的所谓城市化、 现代化也多持批评态度。我写过许多这方面的文章，也曾引起 激烈的反弹。比如云南漫湾大坝的管理方，曾经状告我的文章 与国外某些极端组织一个腔调。现在回过头来看还是如实的反 映了被淹没村庄原住居民的诉求，为他们鸣不平没有什么问题， 但是我的价值观和方法论，决定了我当时还不能以更为宏观的 角度去解决这个问题。 到了 2004 年 12 月，绿色和平组织公开指责一家世界著 名造纸商在中国云南省的林浆纸一体化项目“破坏了中国的环 境” 。一时之间，这家纸业巨头风声鹤唳。我去云南采访，见到 了当时的云南省副省长孔垂柱、云南省政府副秘书长车志敏等 等，也见到了那家企业的高级领导人。他们当时说的一句话， 对我震动非常之大。他们说： “难道云南人民只有为北京、上海的游客唱歌跳舞的义 务吗？” 其实，早在绿色和平组织之前，国内已有媒体批评这个 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国家主管部门也曾派员调研。这让云南方 面很是委屈，2004 年 09 月中旬，云南省政府邀请了部分记者 和专家。从昆明到思茅，辗转考察了许多天，我当时也在其中。 在思茅山澜沧江畔，我们遇到了泥石流。我下车到江边 拍照，一农妇正趴在地上痛哭。原来，为清路面，施工人员将 泥浆一股脑地推进了她的家的果园。我气冲冲地回到了车上， 请一位云南省政府官员下去制止他也没有办法，反复说：为什 么要在这里种果树，为什么要在这里种果树。 事实上，按照当时的情形，如果不这样做，交通的却难 以恢复，我们，以及更多的人，就只能在车上过夜了。但我依 然很郁闷，很气愤。我想，为什么不事先与那农民商量，并给 予补偿？我想，我回去写稿子时，一定不会云南省政府说好话。 但那一路很漫长，给了我们更多的交流时间。交流中我才感觉 到，那位政府官员一路非常难过。 后来我又了解到，这位政府官员当年曾在这一带插队多 年，几十年来，云南对于他从来都不是迷人的旅程。它无须像 我那样，跑到江边拍照才能发现艰难的民生。他对我说，你去 揭开那家的锅盖看看，一定是马铃薯或者是包谷，他们一年四 季吃这个。 正是这件偶然的事而不是当地政府送我的上好茶叶 导致我后来在报道中没有说云南政府的“坏话”,尽管我也 把项目反对方的意见一一陈述。我突然意识到，我的郁闷，我 的义愤，我的批判冲动，其实是基于对一个地区的经济与社会 形态的先验性看法，这种看法往往过于武断。 我的很多同行朋友坚定地站在了绿色和平组织这一边， 他们认为，林浆纸一体化项目带来了生态灾难，损害了农民利 益，在当地社区埋下了不稳定。这一切，对云南省政府和那家 世界著名造纸厂形成了舆论高压。 后来，那家造纸厂又组织了一批专家前往云南实地调查， 以证实自己的清白。我也接到了邀请，没有成行。我想，项目 一定会存在这样那样问题，否则有关各方不会如此投入。但是， 即使国家林业局的意见，云南省政府也有不同的说法。专家也 各说各话，最后是很难理清的 对于云南省政府来说，那是在怒江水利开发收到批评之 后，他们在工业强省战略中遇到的又一个难题。 正如国家环保总局一位官员对我们所说，对于这些涉及 生态保护的项目，专家的态度是一户口来划分的：云南专家主 上，云南之外的专家则大多反对。但是为什么会造成如此割裂 的甚至是对立的状态呢?据我了解，云南专家主上，并不仅仅是 收到了当地政府压力，他们有他们的考量，而这种考量往往被 我们这些 我们被一种巨大的力量裹挟，站到了这个地区的对立面。 我们甚至不想知道这样简单的事实：在这片高原上，农 民们种植苞谷，每年每亩地大约只收 150 元，但地种一年后至 少歇一年，因为地力跟不上。那些家境好一些的，主要是靠养 猪、养牛、养鸡、养鸭，苞谷用来喂猪，但对更多的人来说， 苞谷是他们的主食。他们甚至不能拥有健康的权力。 在后来，包括三联生活周刊等媒体，都引述过我报 道的那句当事方的话：“难道云南人民只有为北京、上海的游 客唱歌跳舞的义务吗？” 这句话，被许多人认为是情绪化的语言。但是，我们并 没有认真对待过这句话。这其实是一个复杂的问题。我们想起 云南，或者想起四川等地，首先想起的就是那里的生态资源必 须保护，要让那广阔的森林和美丽的湖泊成为大地之肺，它们 一旦被放纵，收到损害的将是国家、整个民族。 其实，这种“大局观”的思想根源，就是要让欠发达地 区继续承当发展成本，是要马儿好，又要马儿不吃草。我们在 关心森林覆盖率和生物多样性之外，关心过这些地区的财政收 入和长期发展吗？潜意识里，我们恐怕是在关心自己的“后花 园”收到危害，我们是希望这些地方为整个国家的秀美买单。 在这样的意义框架中，欠发达地区的权力并没有被预设。 我们很少为在江苏、上海、广东建设这样的项目而义愤 填膺吧。这些经济先发地区的项目，同样消耗着欠发达地区的 生态资源，而其财政收入却很少转移支付。如果我们认为欠发 达地区的生态资源是动不得的，那么，我们就必须寻找另外的 治理模式和组织结构是西部地区走向进步。 有人会说，如果这些项目上马，在付出了生态代价之后， 老百姓得不到什么实惠，相反却会滋生腐败。先生们，这是另 外一个问题，是我们的干部选拔任用与监督机制的问题，是如 何让人民约束政府配置资源的权力问题。但是我们不能否认， 一个地方政府，是要用肠胃和大脑同时思考的，而我们这些外 省人，往往只用大脑思考。肠胃和大脑 ，各有各的程序，各有 各的理性。 最后我想说的是，作为媒体人，在生态保护、可持续发 展上我们应该少一些意气用事。不要以为我们的意气用事就可 以代表公众利益。实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