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性与信任自主性的降低吉登斯和鲍曼对现代性的微观分析

现代性与信任自主性的降低吉登斯和鲍曼对现代性的微观分析

吉登斯和鲍曼是英国的现代教育家。吉登斯(AnthonyGiddens,1938—)现任英国伦敦政治经济学院社会学教授。鲍曼(ZygmuntBauman,1925—)是英国利兹大学社会学系的教授。两人都对现代性有着深刻的剖析。本文试图综合比较二人对在现代性条件下个人的心理和生活遭遇的分析,以及他们两人对摆脱困境所做的探讨。构造生活方式的原则现代社会是对传统社会的一场彻底的革命。它给我们带来了无限的方便和希望,我们可以尽情地徜徉在现代文明给我们造就的生活方式中。它在把我们引向前所未有的美好生活的同时,又引发了一个需人们深思的悖论:从传统社会解脱出来无疑使我们获得了更多的自主性,但在现代性条件下个人的自主性面临着更深层次的危机。1.信任interpersonal的新变式吉登斯认为现代性是一场彻底的革命,它是发端于17世纪欧洲的社会生活和组织模式。既包括物质形态的实体又包括开放的思想、市场经济和民主政治等特征。现代性有着巨大的反思性(reflexitivity)。这也是现代性的动力机制之一。现代性的反思性使得知识变得不确定,既有的科学知识随时都可能被新的发现、发明所证伪,这就像波普尔所言“不存在终极的知识源泉。每个源泉、每个提示都是值得欢迎的;每个源泉、每个提示都有待于批判考察。”(卡尔·波普尔,1986.8:39)鲍曼用流动的现代性(Liquidmodernity,2002)来表达现代性的反思特性,认为现代性就像液体一样,无固定的形态,在时间的维度上不断地发生变化。鲍曼认为现代性是对传统的瓦解,但这种瓦解不是一劳永逸的。“……是要用另外一套更为完美先进的传统,来取代原有的残缺不全、弊端重重的传统。同时,由于替代者的完美性,新的传统将不是不可变更的。”(鲍曼,2002:5)在吉登斯看来,现代性对当今人们的信任关系发生了深刻的变革,从对人为主的信任关系变为对抽象体系的信任关系。“信任是产生于知识与无知的结合。”(齐美尔)也是对日益复杂的外部环境的一种简化(卢曼)。语言、金钱、权力、标签、声誉、考核等都可以看作是诸多的简化机制。正如科尔曼所言的,现代社会正在发生深刻的变革,原有的森林和原野为柏油路和摩天大厦所取代,人们出于各种目的创建的法人社会组织正在取代原有的各种原始社会组织,与正式组织相伴随的各种次级关系代替前工业社会的各种社会关系,而成为社会微观结构的新的基础(科尔曼,1990:原著序言)。由此,我们可以得出,信任关系的变革也是社会大变革的一个微观组成部分和折射。对抽象体系的信任是现代人对日益复杂的外部环境的简化和为了在其中获得生存而做出的一种必然的选择。吉登斯所说的抽象体系包括符号标志(symbolictoken)和专家系统(expertsystem)两类。其中对专家系统的信任不是对与专家系统接触中的某个人的品质的信任,而是对其背后的科学知识和稳定的运行机制的信任。现代性的反思性使得科学知识在不断地变化,对同一事物存在不同的说法,甚至是自我否定的。如在饮食方面,有五花八门的专家建议可供人们选择,它们往往是相互龃龉的。终极权威的缺乏造成了人们在专家体系的信任感问题上的困惑。但处在抽象体系的包围中,为了降低周围环境的复杂性,求得生存,人们只能对抽象体系做出不得不信任的被动选择。鲍曼关注于对秩序的追求,但在吉登斯所称的“现代性的反思性”或者鲍曼所言的“现代性的流动性”条件下,现代秩序的标准也变得模糊和缺乏起来。在微观的个体层面上,曾经是大多数人行动所遵守的确定方向及人们依据的行动模式、伦理规范和准则,现在也已经失去了以往的效力。现代性并没有为个体带来多少自由,它也无法为个人明确地确立起自己的生活模式提供多少有效的保证。相反,我们正在从一个前设的(pre-allocated)的“参考群体”(rereferencegroup)时代走向一个“普遍关照”(universalcomparison)的时代(鲍曼,2002:11)。这个时代的模式和框架,有很多是相互冲突和相互矛盾的,由此,人们对生活模式的选择就会有许多不确定的因素。编造模式的重担和失败的责任都首先落在了个体的肩上,听从别人或者某个专家系统,就又会遇到前述吉登斯所提到的那种困惑,个人的自主性会因此而进一步地降低。2.后特权主义时代的价值理性鲍曼认为,福特主义(Fordism)作为工业化、资本增值与管理的典范是对束缚人们手脚、阻碍人们前进和约束人们进取心的习俗性和义务的一种瓦解,这种瓦解意味着,“摆脱挡在人们通往效益理性计算道路前面的障碍。”(鲍曼,2002:5)但鲍曼在看到福特主义的历史作用的同时,也认为其随之而来的是工具理性的大行其道,经济取代了传统的政治、伦理和文化而成为建立新秩序的标准。福特主义是迄今为止以秩序为目标的社会工程的最高成就。作为一种产业范式,包含着体力劳动和脑力劳动相分离的理性化以及连续的机械的泰罗制,它用一条看不见的链条把工人牢牢地束缚在生产的流水线上。工人被单调繁重的劳动所异化,犹如转动着的庞大机器上的一个个小齿轮,个人毫无个性和自由而言。他们所做的一切就是为求经济上获利,来维持生存。他们可以被看作是工具理性社会的牺牲品。福特主义是与大工业时期,以厂房、大机器等固定资本为主的沉重的资本主义相对应的。后福特主义(Post-Fordism)是与信息时代流动资本为主的轻灵的资本主义相对应的。但后福特主义时代并没有使价值理性取代工具理性而占据主导地位。韦伯从他自身的社会经历出发,认为与传统彻底割裂的工具理性会永远占主导地位的,人们不再关心目标问题,而是沉迷于手段和方法上。“所有进一步的理性化,将体现在对方法手段的加强、调整和完善上,这一点已成为定局。”(鲍曼,2002:91)虽然,在信息社会的后福特主义时代,单一的权威受到了严重挑战,人们也不再特别关心以目标为标准的方法和手段的有效性问题,而是更多地关注在众多可能的目标中优先权的问题。人们沉迷于目标和价值的挑选上,但这里的价值是绝不同于韦伯意义上的“价值理性”中的传统意义上的价值,传统意义上的价值是指一种道德伦理、美学和宗教上的价值,是被绝对信奉的。而现今人们所追求的价值都只是相对的、变动的、不确定的。“我们能做什么”的问题支配了行动,我们也将在目标选择的折磨中度过。生活在无限多的机会中间,给我们提供了“成为任何人”的可能性,在这个过程中充满着风险和焦虑,这就是你选择一面、放弃另一种选择的机会成本。一旦你达到了目标,成了某种类型的人,那么你无形中也就失去了某种自由,因为实际上这与你拒斥了自由所需要的开放状态没什么两样。吉登斯从自我认同的角度来讨论传统价值的缺失所带来的影响。自我认同(self-identity)是对自己反思性的认识。“在中世纪的欧洲与认同相关的性别、社会地位及其他特质总是相对固定的;只有随着现代社会的出现,具体地说,随着劳动分工的进一步分化,分离的个体才成为人们关注的焦点。”(吉登斯,1998:85)吉登斯认为,工具理性(instrumentalreason)把人类科学和技术的组织原则应用到对自然世界的控制中。它所带来的后果,一方面是对自然的利用日益加强,另一方面是愈益被困于人工环境之下,人们居住的建筑环境扩展、乡村和原野的退缩、自然事件的发生日益受到社会因素的影响。生活在人工环境之中的现代人与很多日常的经验相分离,在残缺不全的个人的生活体验或经历中,要想反思地建构出完整的自我认同是非常困难的。现代社会中的风险因素也使得人们益发不屑于人生博弈,而把活动集中在私化的“生存策略”上,以忘却较大的危险场景。人们放弃了控制广泛的社会环境的希望,而退缩到对心理与身体的自我改造等纯粹的个人关切之中(吉登斯,1998:200)。这样会导致与历史情结的割裂,人们往往放弃参与的自由,而转身遁向对内心幸福的追求。这就造成了自恋的倾向和对生活把握的无力感。3.生产经营模式吉登斯和鲍曼一样,都认为商品化不仅影响劳动而且影响到消费过程。吉登斯认为,商品化影响到自我认同以及生活方式的建立。个人消费的选择成为自我表达的陷阱。吉登斯更进一步从个人的心理层面上来讨论商品化的影响。生活在消费主义之下的人们,会时常感到个人的无意义感(personalmeaningless)。一切生活都在预先的安排之中。每个人都必须从标准化的商品之中来购买与自己的社会地位相符合的物品。尤其是在福特主义时代,生产经营模式把消费市场看作是同质化的大众市场,相对地忽略了市场的细分和消费者需求的多样化,因此这种生产模式对消费者的选择在一定范围内实行了生产性“强制”。消费者固然有选择的自由,但他们的个性化和多样化的选择动机却被忽略了,因而,他们的选择范围是有限的(Leinder,1993;Ritzer,1996。转引自王宁,2001:84)。不单是购物消费如此,对其他的社会行为的选择也是如此。过度的个体化是不被容许的。个性受到了压抑,在遇到关系到自身命运的重大时刻,人往往也会摆脱依赖,对身边的生活环境加以反思,寻找迷失的“自我”。这就是下文所提到的以增强个体自主性为目的生活政治。鲍曼认为当今社会是一个消费社会。消费与个性是紧密联系在一起的,人们通过消费的品味和财富来表达自己。消费社会是一个普遍攀比的社会,没有上限,欲望是很难满足的。在生产者的社会中,规范性的概念有明确的限定的,具有较强的可操作性。而在消费社会,则是难以准确地限定和说明,往往是一种主观的体验。人们在这一不确定目标追求中,往往会陷入一种永无止境的心理状态之中,“对这种感觉的追求,处于一种永恒的自我监督、自我谴责和自我否定的状态,因而也是处于一种持续的焦虑和渴望的状态中。”在这个意义上,我们可以说是被消费异化了,如在消费社会中对健康追求变成了对“身体的良好感觉”的追求,这是难以企及的。另外,在消费社会,自由是依赖于对消费品的选择,身份也是在个人的购物中得以体现的。解决方法1.解放政治与生活政治面对现代性所造成的弊端,吉登斯提出了从生活政治的角度来加以解决其现代性弊端的见解。按照吉登斯的说法,政治可以分为两种,一种是解放政治,另一种是生活政治。解放政治可以定义为一种力图将个体和群体从对其生活机遇有不良影响的束缚中解放出来的一种观点。它包括打破过去的枷锁以及克服某些个人或群体支配另一部分个人或群体的非法性的统治。总之,解放政治是一种生活机遇的政治。与解放政治相对应,生活政治是一种生活方式的政治,它是一种由反思而调动起来的秩序,这就是晚期现代性的系统。在这种自我实现的政治中,反思性把自我和身体与全球范围的系统联接在一起。在这一活动领域中,权力是一种获得式而不是等级式的。它关涉的是来自于后传统背景下在自我实现的过程中所引发的政治,在那里全球化的影响深深地侵入到自我的反思性投射中,反过来自我实现的过程又会影响到全球化的策略(吉登斯,1998:251～252)。同时生活政治也是一种生活决策的政治,如“我们应该怎样生活?”学生运动、女权运动是生活政治的先驱,对生活政治的关注预示着一种未来影响深远的变迁。解放政治和生活政治相互关联。在某种意义上,解放政治是生活政治的准备,生活政治是它的深入发展。2.从个人角度解释市场的两种责任:理性与能力的复归鲍曼认为,知识分子在扭转现代性所带来的各种道德问题和国民思想方面应该发挥重要的作用。“‘知识分子’一词是用来指称一个由不同的职业人士所建构的集合体,其中包括小说家、诗人、艺术家、新闻记者、科学家和其他一些公众人物通过影响国民思想、塑造政治领袖的行为来直接干预政治过程,并将此看作他们的道德责任和共同权利。”(鲍曼,2000:1)在现代社会,工具理性的盛行,单一权威的崩溃,市场成为连接社会各个系统的不可或缺的机制。“市场统治在人性的需求和个体的欲望之间划了一道裂痕,同时,此两者的分裂也是市场得以维持的条件。市场以它所制造的痛苦为食:由市场诱发产生的个人对匮乏的担心、焦虑、痛苦,释放了对于市场继续存在所必不可少的消费行为。”(鲍曼,2000:253～254)市场造成了分裂的人格,也使微观层面上个人的合理行为在宏观层面上表现为非理性。个体对私人生活的关注,对公共事务的漠视,社会层面的合法性在日趋衰落。鲍曼认为,要把个人自律、自我完善和真实性这些最高价值从市场的统治下解放出来,使个人理性和社会理性衔接,最重要的是从理论论述开始,唯有此才能对市场主宰下的工具理性作一个彻底的清算。这一使命的重要性凸显了知识分子角色的重要性。“知识分子必须发起并领导一场启蒙运动,其途径就是指出一种充分的理论(历史理论、社会系统理论、交往行动理论),这种理论揭示现代性之承诺被兑现的可能性。这种可能性被包含在通常所设想的现代社会形式当中,它并且提出了在实践履行这一承诺的实现策略;其次是通过推动真正的民主化,使更广泛的社会阶层纳入到对现代性之落实的讨论中来。”(鲍曼,2000:256)知识分子向传统角色的复归,体现于真理、道德价值和审美判断的统一。知识社会学的创始人曼海姆(KarlMannbeim,1893-1947)认为,传统意义上的知识分子是既可以不依赖于任何阶级的,又可以为任何阶级服务的“自由漂游者”。随着学科的专业化和知识体系的完善,当代知识分子也逐渐专业化,沦为了某个阶级或利益集团的“代言人”,成为文化资产阶级。他们逐渐丧失了以往传统意义上的那种独立而尖锐的批判性和公共良知。知识分子公共角色的消亡,使得他们远离了政治和社会思想的自由。现代知识分子要向传统角色的复归,需要有一个公共领域。他们需要公共的关怀和道德良知。然而,当代的知识分子的合法权威是首先由专业内部提供的,这就意味着只能在知识体制内部寻求公共知识分子的途径,这首先是作为一个“立法者”的身份出现的,而后过渡为“阐释者”的角色,目的在于使不同的学术共同体的话语能够相互理解(鲍曼,2000)。从自我所有到一个整体吉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