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地兼并与经济波动

土地兼并与经济波动

中国封建社会持续了几十年，从1世纪到200年，出现了巨大的经济周期。经济波动产生的主要原因在于土地兼并。土地兼并与经济波动之间有着互相激化矛盾,又互为缓解矛盾的辩证关系。本文就封建社会的土地兼并与经济波动的关系作一探讨。一、土地一体化是经济波动爆发的主要原因导致封建社会经济波动的原因很多,其中最主要的原因是土地兼并。(一)土地的价值与剩余价值在地主封建社会中始终存在着不同程度的土地兼并,产生土地兼并的根源在于封建的土地制度。封建土地制度的主要特点是:(1)土地私有制占主导地位;(2)土地可以自由买卖;(3)在土地占有方面打破了严格的等级制度。这样社会中必然会出现土地出卖者与土地购买者。例如:自耕农由于交税、负债或遇天灾人祸,急需货币时,他们只有出卖土地;有些地主奢侈无度,不懂经营,或由于支付其它开支需要大量货币,而又别无生财之道时,他们也不得不出卖土地。社会中同时存在着各种财富的所有者,尤其是皇亲国戚、官僚、商贾、大手工业主、高利贷者,以货币形态积累了大量财富。而我国封建社会是以农业为主要生产部门的国家,社会上还没有足够数量和规模的商品生产来吸收大量的货币财富,并使之转化为产业资本。土地是一种主要的生产资料,一种生息手段。土地又具有特殊属性,它不忧水火,不怕盗贼,在世道不太平时,购买土地是财富最稳妥的一种存在形式。同时封建剥削的主要方式是地租剥削,封建地租剥削率很高,一般在50%以上,谁掌握的土地数额多,谁就可以凭借土地所有权不费经营之苦,年复一年地得到稳定而有保障的固定收入。人们普遍信奉“以末致财,用本守之”,“本富为上,末富次之”的信条。因此在土地私人所有制占主导地位、土地自由买卖的情况下,货币所有者必然尽可能地购买土地,无限制地兼并土地。正如《汉书·食货志上》所说;“至秦则不然,用商鞅之法,改帝王之制,除井田,民得买卖,富者田连仟伯,贫者亡立锥之地”。(二)繁荣的社会经济,使社会的繁荣成为新的趋势一般封建王朝发展至中后期,人多地少的矛盾日益尖锐,如唐代建国之初高祖武德年间,只有200万人户,至天宝十四年人户发展至891.4万户,人口增至5291.9万。100年间,人口增加四、五倍。人口倍增而土地不能倍增,必然出现人多地少的尖锐矛盾。每个朝代初期、中期相对稳定,经过一段时期的和平建设,社会经济呈现一定程度的繁荣。官僚、地主、商人、高利贷者,通过各种方式的剥削必然积累大量货币财富。于是竞相争购土地,使土地兼并日趋剧烈,激化了各种社会矛盾,主要表现在以下几方面:1.佃农的土地实行益产权利尽管土地兼并的方式很多,如凭借皇亲国戚的特殊地位或因事功、战功获得大量土地,凭借封建特权强行侵夺民田等,而封建社会兼并土地的最主要、最合法的途径是购买。如《史记·酷吏列传》载:“宁成……乃贳贷买陂田千余顷,假贫民,役使数千家”。《后汉书·马援传》附子防传载:“防兄弟贵盛,奴婢各千人已上,资产巨亿,皆买京师膏腴美田”。豪族大家都要用货币购买土地,平民百姓更要用货币购买。官僚、地主、富商大贾购买土地后,自己不经营,租给佃农经营,因此他们手中虽有货币,也不愿向农业生产投资。佃农都是丧失了最基本生产资料,生活极度困苦的农民,他们没有经济能力向农业生产中投资。自耕农的土地是自己的,但为了购买土地支付地价,倾尽多年心血,甚至几辈人的积蓄,获得土地后,生活已相当困苦,当然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投入农业生产。在土地兼并中,大量货币作为支付手段消耗了,而没有变为投入农业生产的机能资本,农业生产资料不充分,农业生产设施不完备,因此农业生产力不能得到较快地提高,使社会生产萎缩。2.保护私人地主的土地在地主阶级对农民剥削的过程中,始终存在着公、私地主的矛盾,即封建政府与私人地主的矛盾。封建政府要维持庞大的官僚机构,维持专政机器的运转,就必须制定税收制度,加强税收。而私人地主为了增加自己净地租收入,千方百计地隐瞒田产,荫庇民户。晋代允许官吏“以品之高卑荫其亲属,多者及九族,少者三世”。在魏晋南北朝时期,大族们往往“百室合户或千丁共籍,依托城社,不惧熏烧,公避课役,擅为奸宄”。私人地主兼并的土地越多,隐瞒的田产与民户越多,封建政府的税收就日渐减少。土地兼并剧烈,使很多自耕农沦为佃农、雇农、奴婢,他们都不是土地所有者,不在赋税征课对象之列,因此土地兼并越剧烈,封建政府的税收来源越枯竭。3.官府剥削和收佃户少,以商业地的剥削为三种土地兼并剧烈,必然导致地主阶级剥削量加重。在土地兼并中大量自耕农失去土地。社会中涌现出大量过剩人口,使佃耕土地与出卖劳动力作雇工都出现竞争现象,使地主招佃及雇工条件苛刻。如元代“辄敢将佃客其口立契,或佃或卖,不立年份,与买卖驱口无异。间有略畏公法者,将些小荒远田地,夹带佃户典卖,称是随田佃客,公行立契外,另行私立文约”。又如清代孙嘉淦的《八旗公产疏》中写道:“庄头取租,多索而少交。田主受其侵盗,佃户受其侵渔,甚且今年索取明年之租。若不预完,则夺地另佃矣。另佃必添租”,土地兼并严重,纳税人户减少,官府赋税必然加重。正如柳宗元《捕蛇者说》所述,百姓为交纳赋税,“殚其地之出,竭其庐之入,号呼而转徙,饥渴而顿踣,触风雨,犯寒暑,呼嘘毒厉,往往而死者相藉也”。除封建官府与私人地主剥削外,贪官污吏中饱私囊也加重了人民负担。如元代吴澄《赠史敏中侍亲还家序》说:“数十年来风俗大坏,居官习于贪,无异盗贼,已不以为耻,人亦不以为怪。其间颇能自守者,千百不一、二焉”。4.社会劳动力减少土地兼并必然使大量自耕农破产。自耕农破产后有一部分仍然留在本乡土中佃耕地主的土地或给地主作佣耕。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人或流徙他乡,或卖身为奴,或转为手工业或工商业者,也有相当一部分“逃亡山林,转为盗贼,赭衣半道,断狱岁以千万数”。总之,土地兼并使农业劳动力大为减少,非农业人口增多。我国封建社会是以农为本的国家,生产力水平低下,根本做不到以少数农业人口养活过多的非农业人口。大量农业劳动者转入其它生产部门,粮食生产供应不上社会人口需求,必然产生粮荒,粮价大涨,人多饿死。由于土地兼并剧烈进行,激化了社会各种矛盾,矛盾不断积累、发展,必然会爆发各种形式的经济波动。二、经济波动的类型和损伤封建社会的经济波动的类型主要有两种,一者为战争形成的经济波动,二者为灾荒形成的经济波动。(一)统一社会,即一个历史时代战争形成的经济波动,首先表现在农民革命推翻封建王朝的正义战争。由于土地兼并剧烈发展,社会各种矛盾不断激化,个体农民的再生产普遍被打断,这样就会爆发农民革命。中国历史上的农民起义约有600多次。其中规模浩大足以起到摧毁推翻封建王朝作用的农民起义有十余次。从下表中大规模的农民起义发生的时间看,少则几十年,多则一、二百年,封建王朝黑暗腐败达到极点,就会爆发大规模的农民革命。大规模的农民革命从性质来说,其矛头指向反动腐败的封建王朝,是正义战争。但不论是什么性质的战争,它都是一种暴力行动。起义军以武力攻打封建官府,封建官府也调兵遣将大肆镇压起义军。在革命与反革命的武装冲突中,必然使社会组织秩序、社会生产秩序混乱,社会经济与人民生命、财产遭受很大损失,如东汉末年军阀镇压黄巾起义军,“至中平元年,黄巾贼起,上遣中郎将皇甫嵩、朱儁等征之,斩首十余万级”。“初平二年,青、徐黄巾三十万众入渤海界,欲与黑山合,瓒率步骑二万人,逆击于东光南,大破之,斩首三万余级。贼弃其车重数万辆,奔走度河,瓒因其半济薄之,贼复大破,死者数万,流血丹水”。又如宋封建官府镇压方腊起义,宣和二年十二月,“二十四日平旦入洞,纵火为号,王廪辛兴宗、杨惟忠、黄迪望燎烟而进,与刘镇合兵,贼腹背受敌,凡斩万余级,二十六日生擒腊于东北隅石涧中,并其妻孥兄弟伪将相等三十九人,其余党散据,皆以次平荡”。统治阶级镇压农民起义是非常残酷的,起义军及百姓的死伤是大量的,对社会经济的破坏是巨大的。战争形成的经济波动的另一种表现是统治阶级发动的非正义战争。统治阶级为更大范围地兼并土地,占有劳动人手,因此不断发生争权夺势的战争;或当封建王朝昏庸腐败之时,引起外族入侵。例如东汉末年宦官与外戚争斗,造成军阀混战,最后形成三国鼎立形势。魏、蜀、吴三国展开了互相兼并的战争,司马氏父子篡夺魏国政权后,建立了西晋王朝,统一了中国。事隔不久,便发生八王之乱,社会衰败,引来许多少数民族侵入中原,于是形成三、四百年封建割据的混乱局面。唐代中后期发生历时八年的安史之乱。安史之乱虽被平定下去,但社会中宦官专权、藩镇割据,成年战火不断。黄巢起义虽摧毁了唐王朝,但未建成统一的国家,又形成五代十国的分裂混乱状态。北宋虽统一了中国,但王朝腐败,北方民族辽、金不断侵入中原。南宋与金对峙之时,蒙古族发展起来,灭掉金与南宋,建立元朝。蒙古族是个生产力、生产关系均大大落后于汉族的民族,元代统治之时社会出现很大倒退。清朝是满族建立的政权,在满人对汉族的征服过程中死伤与破坏也是异常惨重的。统治阶级发动的非正义战争所引起的经济波动给社会经济带来巨大破坏,给人民带来巨大灾难。例如东汉末年“(董)卓自屯留毕圭苑中,悉烧宫庙官府居家,二百里内无复孑遗”。又如“初平四年,曹操击谦,……过拔取虑、雎陵、夏丘,皆屠之,凡杀男女数十万,鸡犬无余,泗水为之不流,自是五县城保,无复行迹”。唐代安史之乱中“东周之地,久陷贼中,宫室焚烧,十不存一,……东至郑、汴,达于徐方;北自覃怀,经于相土,人烟断绝,千里萧条”。成吉思汗进兵金国,贞祐元年(1213)“十二月十七日保州陷,尽驱居民出,……是夕下令:老者杀。卒闻命以杀为嬉,……后二日,令再下,无老幼尽杀”。(二)灾后重建时社会经济的繁荣中国是个多灾的国家,水、旱、蝗、冰雹、地震等自然灾害都能造成社会经济波动。从表面上看是天灾引起经济波动,但实则很大程度是由于人祸引起天灾,封建官府及私人地主只顾竭力剥削、压迫农民,虽然他们有较多的资金,却很少投资用于组织人力进行农田基本建设、改良土壤、植树造林、保持水土、调节气候、修筑排灌水利设施等工作中。而个体农民在残酷的剥削下,没有经济能力进行这些大规模改造生态环境的工作。因此生态环境被破坏、生产条件恶劣,必然导致天灾频仍。如《淮南子·天文训》说:“三岁而一饥,六岁而一衰,十二岁而一康。”康,荒也。据傅筑夫先生统计,从晋武帝太始九年到于隋文帝开皇六年(273—586)在313年中,计有水灾83次,旱灾177次,蝗灾54次,虫灾32次,共446次(不包括风灾、雹灾)另有瘟疫52次。邓云特在《中国救荒史》中说,明代共276年,灾害达1011次,每一次大灾荒到来,给人民带来的灾难是巨大的,如西汉“元帝初元元年,……其五月,勃海大溢。六月,关东大饥,民多饿死,琅琊郡人相食”。《后汉书·献帝纪》载:“兴平元年秋七月,三辅大旱,……是时谷一斛五十万,豆麦一斛二十万,人相食,白骨委积”。又如《南史·贼臣·侯景传》载,梁简文帝初立时,侯景擅朝政,“时江南大饥,江扬弥甚,旱蝗相系,年谷不登,百姓流亡,死者涂地。……于是千里绝烟,人迹罕见,白骨成聚,如丘陇焉”。由于战争与天灾,社会经济不断发生巨大波动,在中国历史上经济波动是周期性出现的,少则几十年,多则一、二百年,正当社会经济发展取得一定成就,呈现一定程度繁荣时,社会中的各种固有矛盾,主要是土地兼并便逐渐激化,当各种内外矛盾相互作用,再有天灾并加时,社会经济波动就发生了,将社会长期发展起来的经济、文化成就毁于一旦。经济波动中,人口大量死亡、流徙,大量农田荒废,农业生产受到严重破坏;社会再生产基本中断,百姓处于饥馑之中;商品经济,无论是工矿业、手工业、商业都遭到严重破坏;社会中的各种天然资源、各种公共事业、表现社会文明的建筑等都毁于战火之中。三、中唐之后的土地制度调整巨大的经济波动威胁着封建王朝的统治。历代封建王朝均,倾覆于巨大的经济波动之中。统治阶级为了维护封建王朝的长久统治,企图铲除社会经济波动的根源——土地兼并。汉代提出“限民名田,以赡不足,塞兼并之路”的主张。王莽实行“王田制”,三国时广泛实行屯田制,西晋统一实行占田制,北魏至唐代前期实行均田制。这些以限制土地兼并为目的的重大土地制度调整,最后均以失败而告终。中唐以后统治阶级没有再进行重大的土地制度调整。封建地主阶级政权的统治者,之所以不能解决土地兼并问题,是因为封建地主阶级政权建立的基础是封建的土地制度。封建土地制度的基本特点是土地私人所有与土地自由买卖。只要这个土地制度存在,土地兼并问题就不能解决,这是客观经济规律所决定的。地主阶级政权代表地主阶级的根本利益,它不可能铲除地主阶级社会存在的根基。若地主阶级政权没有了社会基础,其政权本身也就垮台了。因此地主阶级政权是要从根本上维护封建土地制度的,决不可能为消除土地兼并而铲除这一土地制度。地主阶级所谓抑制兼并的政策和措施,只是在不触动地主阶级根本利益的基础上,作些小改革。对于那些过于影响社会治安、过于影响财政收入的现象,作一些限制,但就是这些小改革,也难以贯彻下去,也是纸上谈兵。因为执行政策的人尽是既得利益者,都是地主阶级的部分成员,他们为了保全自己的既得利益,能采取各种手法将法令变为具文。不但土地兼并根本问题得不到解决,就是一般的限制也难以执行下去,最后导致土地兼并越来越严重。四、对封建地主的土地制度既然土地兼并问题是地主阶级不可解决的矛盾,为什么封建社会中始终存在着自耕农,地主阶级不能把土地统统兼并至自己手中呢?这是由于土地兼并的矛盾尖锐到一定程度,当自耕农再生产被纷纷打断,社会的各种矛盾尖锐激化时,必然导致农民革命和其它形式的经济波动。在农民革命中斗争矛头指向地主阶级,如唐末黄巢起义提出“天补平均”的口号,即替天来补社会上的不平均现象。明末李自成起义提出“均田免粮”战斗纲领,起义军将皇族藩王封地及田庄分给农民,对豪强地主实行镇压,“拷掠助饷”,并号召广大农民起来夺回被地主霸占去的土地。清代太平天国起义,提出“天朝田亩”制度,此土地纲领虽未能贯彻执行,但起义军将很多封建地主的土地分给农民,有些田产虽未充公,但剥夺了封建地主的收租权。起义军吸取了李自成“摧富济贫”、“追脏助饷”的经验,剥夺地主财物或解决军需,或分给贫苦百姓,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