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与千寻》的现实隐喻

《千与千寻》的现实隐喻

《数千英里》是宫崎俊的巅峰作品，也是75届澳大利亚最佳动画奖的胜利。在国内,对宫崎骏的这部动漫作品的专题研究主要有三个方面:一是通过分析电影文本,揭示作品的主题,如成长主题、环保主题、拯救人类心灵的重要性等;二是通过分析影片中的登场人物以及各种奇异的意象,来解读作品;三是从自然生态的角度,探讨影片对环境破坏等现代性问题的回应。这些研究都有助于观众对影片的理解与鉴赏,但是,从隐喻的视角解读影片的场景和人物意象还为数不多。本文尝试从隐喻角度解读此部影片。人类对隐喻的研究起源于古希腊时期,可谓历史悠久。传统的隐喻研究把隐喻看做是语言的特点,而不是思想的特点。而现代认知科学认为隐喻思维是人类感知世界和认识世界的一种基本工具。1980年,莱考夫和约翰逊的《我们赖以生存的隐喻》一书出版,使隐喻研究正式纳入认知科学的新领域。书中指出隐喻是“通过其他事物理解和经历一种事物”强调“人类思维的基本方式是隐喻式的”,“我们头脑中的概念系统的大部分都是由隐喻性的关系构成的”。2001年,赵艳芳在《认知语言学概论》一书中指出语言中70%以上的词汇意义源自隐喻。隐喻研究的各种理论中,莱考夫的概念隐喻理论独占鳌头,它也是国内学者关注的焦点。概念隐喻研究的主题极为广泛,包括空间隐喻、时间隐喻、情感隐喻、爱情隐喻、人体隐喻、动植物隐喻、战争隐喻、政治经济隐喻、科技隐喻、成语的隐喻结构等。“隐喻不但存在语言之中,还存在于非语言领域,如美术、电影和模式中。它们的文本就是一幅画、一组蒙太极意象、一组具体模型。它们都可潜在地成为隐喻。”(谢之君,2007)隐喻在人类认知活动中的重要作用突出表现为,电影话语对隐喻的植入已经不是一种“理论先行”的从众行为,而是旨在揭示电影自身特性的一种努力。下文尝试对宫崎骏电影《千与千寻》中的隐喻进行解读。一、千寻的孤独之路宫崎骏是一个具有强烈社会责任感的导演,在他的动画影片中,人与自然、人和人之间的关系是永恒不变的主题。《千与千寻》秉承了宫崎骏影片的理念,构建了一个“迷失和回归”的隐喻主题。《千与千寻》讲述了一个10岁的小女孩千寻的神奇历险经历。她在从都市到郊区的搬家途中,跟随父母误入一条不可思议的隧道后,闯入另一空间的神域。由于对食物的贪婪,她的父母在一家无人看管的店铺大吃大喝,犯了神灵的戒忌,变成了猪。千寻惊恐万分,并且发现来路已被河水淹没,此时自己的身体也在变得透明。危急时刻,一个叫小白的年轻人给她吃了药丸,并且告诉她这是一个神灵的世界,这里是由一个叫做汤婆婆的女巫控制的汤屋,是专门为各方神灵提供放松泡澡的澡堂。只有恳求汤婆婆让她在这里工作,才不会变成猪,才有机会解救她的父母。千寻由一个人类的物质世界跌入一个全然陌生和充满困境的神灵的世界。原本胆小、软弱、任性、娇气的小女孩迅速成长,她勤勉工作,敬业地招待了臭气熏天的河神,遭遇了无脸人大闹汤屋等一系列的困难和挑战,成长为坚忍不拔,为了自己信念绝不放弃的女孩。在这个过程中,还与小白产生了奇妙的感情。最终她受到了周围人的喜爱,在一番艰辛后,成功解救了父母,一家团聚,重返人类世界。影片中关于“迷失”的主题有一明一暗两条主线。千寻的迷失是明线,千寻不仅是失去了父母,更重要的是失去了代表其个人身份的符号——名字,这条主线隐喻了当代年青人在现代物质世界成长过程中的迷失。千寻父母的迷失则为暗线,他们迷失在贪婪中,这条主线隐喻在经济腾飞后,遭遇环境突变的现代人对自我控制的迷失。影片的最后,千寻通过辨认变成猪的父母,完成了自我认知的回归(父母是代表自我认知的符号),隐喻了年青人在积极地寻找之后,最终走出了迷失。此外,影片中的各类精灵,在现代日本都有着隐喻式的指向,如魔女汤婆婆是迷恋金钱的澡堂经营者,对自己的子女放纵不加管制,是个失职的母亲。性格复杂的小白兼备聪明和冷酷的二重人格,下文将进一步探讨。二、“千寻”的隐喻(一)千寻的创造隐喻《千与千寻》是一则关照现实的神话寓言,将主场景设定为一个具有日本民族传统特征的汤屋(澡堂),汤屋在影片中隐喻充满欲望、诱惑、嫉妒和排挤的现实社会,一方面它是三教九流出没的场所,充满肮脏与混乱,但是另一方面通过洗涤,尤其是药浴的洗涤,能褪去人们身上腐朽的物欲气息,对人灵魂的洗礼,洗去自己的各种贪欲,真正回归到一种淳朴自然的生命状态中,让我们找回生命的“真、善、美”。这一点在河神的洗浴中集中体现。影片在展示千寻成长的过程中,展现了几个重要的场景,每个场景都有特殊的隐喻。首先是隧道,隧道是现实世界和虚幻世界的过渡带。它是隐喻死亡和重生的地方,千寻和父母正是通过隧道从人类的世界闯入神灵的世界,最后又穿越隧道回到人类世界。它隐喻着旧的生命历程的结束,新的生命历程的开始。其次是火车,影片中多次出现火车的场景。第一次,千寻和父母在穿过隧道后隐约听到火车的声音。第二次,千寻父母贪恋于美食之时,千寻在通往汤屋的桥上看到桥下有火车驶过。第三次,千寻在白龙的指示下,去找锅炉爷爷的路上看到了驶来的火车。第四次,拯救河神之后,千寻坐在甲板上观看远处,出现火车的镜头。第五次,白龙遇险从海面上过来,与此同时出现了火车轨道。第六次,千寻为救白龙而搭上了前往钱婆婆那里的火车。火车连接人类世界和神灵世界,隐喻时间的载体,通向未知的旅程。还有那隐于海水之中的神奇铁路,它载着千寻找到了最后的答案,也仿佛隐喻了为现代社会冷漠的人际关系构筑的一条相互沟通的途径。另外,桥的隐喻也令人回味无穷。火车是时间的载体,桥则成为空间的过渡。从一个空间过渡到另一个空间,从人类世界跨入神灵世界,桥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开头千寻和白龙一起过桥时,白龙提醒“过桥时不能够呼吸”,从一个世界过渡到另一个世界,是有一些禁忌存在的。桥是两个世界的过渡带,这点某种意义上和隧道一样。桥的这个隐喻意不仅在日本,在中国也往往有同样的意味,中国的传说中,人死后就是要过一座奈何桥,完成一次生命的超脱。以上的几个场景都有各自的隐喻,记录了千寻的成长过程:在不同的空间中,遭遇各种各样的人物,获得了自身的成长。千寻经过亲身的体验、痛苦的历练而获得知识和智慧,最终能自我超越,这是该影片的主要隐喻之一。(二)小白龙和无面人的隐喻《千与千寻》通过一个奇幻的世界来隐喻人类世间的种种善和恶。影片中的魔幻世界其实就是现实社会的一个缩影:狠毒贪财的汤婆婆、聪明而单纯的小白龙、孤独自卑的无面人、幼稚自私的巨婴宝宝……冷漠隔离的残酷社会在此被放大夸张,日本经济社会的现状弊端通过这样隐喻式的画面表达的显露无遗。因此,千寻真正解救的不仅是她的父母,而是宫崎骏的深切期望——解救人类的心灵,找回人类善良的本性。首先是主人公千寻,“千寻”与“千”是主人公在人类和神灵两个世界的不同名字,隐喻着两个不同性格的千寻。现实中,她懒惰、胆小、任性。而在另一个世界中,她坚强、勇敢,充满活力。在这里名字其实喻指的是人最初的价值观。初到汤屋,“千寻”被改成了“千”,象征着初入职场的年轻人原有的价值底线会受环境影响而改变。不努力工作就会被淘汰,千寻接受汤婆婆安排的苦工,努力接受环境的改变,忍受诸多突如其来的惶恐,但是这个过程恰恰也是人格得到历练的必经之路。这隐喻着现代社会中的年轻人初入职场必定遭遇同样的残酷现状,如果不能够像千寻那样积极、努力,必将被拒于社会大门之外。而千寻父母贪食无人店铺的美味佳肴结果变成了肥猪,似乎在隐喻人们,人类的繁衍生存,只要有足够的食物果腹即可,若一味地饕餮贪食,则与脑满肠肥的猪猡无异,其最终结局也只能是被无情地吞噬掉。小白龙这一角色,在影片的结尾才让我们知道,原来他是琥珀河的河主,是千寻小时候溺水过的那条河,影片最后,宫崎骏做出了精彩的交代,用爱的呼唤隐喻出了想表达的主题,原本和人类亲密接触的琥珀河,被人类填埋造公寓,他被迫到汤婆婆那里学习法术,忘记了曾经的名字而滞留于汤婆婆的汤屋。最后,千寻帮助小白龙回忆起曾经的名字,让人类看到了未来的希望。宫崎骏对小白龙与千寻关系的描写,一方面揭示出现代文明对环境触目惊心的破坏和掠夺,另一方面也希望现代人要与自然和谐相处,还自然本身美的原貌,还人类美好的生活家园。河神的出现,主要是通过洗浴的片段展示。河神刚开始被误以为腐烂神,肮脏,浑身充满垃圾,所经之处,人人掩鼻。这里展现了宫崎骏的环保主题,人类文明的高度发展带来了环境的巨大破坏,大量河流被污染,在这里主人公千寻扮演了一个“挽救”的角色,通过药浴的热水,将“腐烂神”变身为“河神”,从河神体内拉出了自行车、破铜烂铁等,隐喻着人类现代化给自然界带来的创伤,必将需要人类自己去解决。这隐喻宫崎骏对保护自然环境的呼吁,人类厌恶鄙弃的正是人类自己所制造的垃圾,作为人类生存基础的大自然却一直痛苦地承受着人类对它毁灭性的伤害。无面人这一角色在影片中有特殊的隐喻。无面人用金子做诱饵,贪婪者被他吃下。可以说在这个欲望横流的世界里,无面人是欲望根源的代表,他的出现让其他人物贪婪的本性得以暴露。但在面对千寻时,他无计可施,淡泊金钱的千寻的出现像寒冰一样扑灭他身上的欲火。千寻给他吃下了河神送的药丸,使无面人呕吐出体内的脏东西,恢复了安静谦卑的状态。汤婆婆则是作为一个魔鬼女巫的化身而出现。她是汤屋的最高统治者,每个在她那里工作的人都得签一份契约,把自己的名字给她。如果不能想起自己的名字,就只有永远给她打苦工。她阴险狠毒,对自己的徒弟身负重伤,失去利用价值后,就直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