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牛图像看早期图画文字的生成

从牛图像看早期图画文字的生成

根据最广泛的语言定义，人类制造和使用语言的历史至少需要数百万年。如果它是人类最古老、最价值的火的标志，也有数十万年的历史。但学术界公认的最早的文字形式是指古埃及的图画文字，古巴比伦的楔形文字，中国古代的象形文字。人类的记忆是以绘画的形式开始保存的。法国南部拉塞尔山洞发现的约二万年前的一个浮雕，刻着的是一个拿着牛角的妇女，洞中的其它作品，则画着的是受伤流血或中箭的动物；西班牙北部的阿尔塔米拉山洞中发现了“受伤野牛”的壁画；非洲津巴布韦的鲁萨佩地区的岩画也有同样的内容。这些以牛为内容的壁画，鲁迅认为“是有缘故的，为的是关于野牛，或者是猎取野牛，禁咒野牛的事”，“差不离可以称得上是一种雏形的图画文字”。很显然，早期的图画文字，已承载了原始人获取的客观信息，具有鲜明的记事实用功能。这种以真实记录狩猎生活为主的图画文字，在我国贵州开阳、关岭等地的岩画及内蒙古的狼山地区的岩画中有了新的发展。这里的岩画内容在狩猎的基础上增加了原始宗教、信仰崇拜等内容，且已具有原始密码的符号意味。如在一圆圈形状中加点表示“太阳”（⊙），据研究，它很可能是对远古时期太阳黑子活动频繁情况的真实记录。这种简洁准确的客观记录，一方面是原始人对客观世界真实图景的反映，另一方面是原始人跳出自我，进而观照客观世界意识的自觉。从这个意义上说，一部文字发生史实质上就是原始人记录客观世界的变化史，“记录”的强烈原始动机又促使了文字的产生和发展。甲骨文体现了中华民族的智慧。我国天文学家郑文光通过研究后指出，甲骨文中的子、丑、寅、卯等十二地支起源于天空星座的象形。如“子”字像参宿及其附近的觜宿，“丑”字像井宿或天狼星和弧矢星，“寅”字像轩辕星座……而月亮在天空中的位置，正好每个月依次从这些星座走过。于是古人便用这些星座的结构转变成象形文字，用来指称不同月份的月亮。后来又用于记年、记日、记时，并与十天干相配成六十甲子。很显然，十二地支等文字，实际上是古人最早对自然天象的系列科学观察记录，这种原始的天^象观察记录，又促使了十二地支等线条文字的产生。同时，十二地支的排列组合，则又是一篇完整的具有发现意义的科学记录或科学说明文。由此，原始人对自然界系列现象的观察、区分、赋形，也体现出了原始人的整体思维观，其语符化的过程，也是将有限信息有序化的过程，完成的是一篇篇具有原始意义的应用文。有意思的是，无论中外，最古老的文字都是象形文字，只是东方人坚持“方块”字的传统，使其成为世界上使用人口最多的文字，西方人则放弃“方块”字的传统，而是采用一种极简单的造字方法———用一些简单有限的字符及其单向线型组合来表示语言中的各种音节，表明语言中的意义。宋宜昌在研究后发现英文字母也是由象形而来的，字母O源自太阳的象形，J则源自树的象形，W的原始含义为扭缠，I为水，F为工具，V表示生命等等。这一发现不知西方学者能否接受，但它有十分重要的意义，它表明人类最初发明字符的动因和目的都是为了实用，或者是实用的观念指导着人类早期的文字创造。然而，如果认为先民们造字构形只是注重客观事物的外在特征，那就错了。大量的古汉字形体所描绘的物体形象，往往注重神似而不追求一丝不苟的惟妙惟肖。只要把握和体现了事物的特征，能达到神似，文字的笔画多少有时可以退居次要地位，从而在文字构造上形成一种强烈的写意风格。如“人”、“子”显然都是一种简化的轮廓形象；“止”的脚趾和“又”的手指都被简化为三个，显然没有顾及原貌真相；“犬”的躯干之形或仅存于一线，或只画一条腿，但不管如何简化和轮廓化，犬尾上翘之形始终被突出，被强调。这种超越事物形态的束缚而直接进入直观取象的思辩状态，反映出我们民族心智的灵透，开启了先民由表及里、由具体到抽象、由现象到本质的思维方式，或者说是先民直观取象的思辩精神，引导和决定了先民的文字创造方式。正如文字学家贺友龄先生所说：“在汉字初创阶段所形成的绘形象物、烘托显物、标识指物、借形寓意、比形象事等思维模式所造出来的汉字”都具有意象特征。问题是在先民那里，是先有思维呢，还是先有文字?如果是先有思维，那么人类早期强烈的记事实用目的和记事实践就促使了文字的产生和发展，从这个意义上说；文字产生于应用文；如果是先有文字后有思维，那末依赖思维而存在的应用文则产生于文字之后。而事实上“文字创制的历程远比人类思维发展的历程来得晚”，“即使在相当低级的社会集体中，抽象概念就已经形成了，尽管它们一切方面都不能与我们的概念相比，但它们终究是概念”。综上所述，人类早期的每个图画文字和象形文字，都近似于大事记、自然观察记录，它为应用文的产生奠定了物质(文字)基础、文化基础、思维基础和观念基础。同时，这种鲜明强烈的记事实用目的和长期的记事实用实践，也促使了文字的产生和发展。更具有发现意义的是英国著名历史学家V·C柴尔德。他在研究文字起源过程中发现，文字起源于账单。他指出：“一个苏美尔的宇宙，拥有了许许多多的产业、羊群、牛群和庞大的收入等。管理收入的祭司，必须把他们处理神的财产的情形，向他们神明的主人汇报。祭司非常清楚，要牢记这些神的税收和支出，仅仅依靠自己的记忆已经是绝对不灵了。祭司个人总有去世的那一天，神的执事必须记录下来：他垫付出去了多少种子，属于什么性质；他交付了多少头羊给一个牧人，是什么样的品种。而记录这些事项，必须用这样一种办法，即不仅要为一个祭司所能理解，而且还能为历任祭司之职的都能解释，最后还要让神很满意。一言以蔽之，社会公认一种记事制度的文字，在使寺庙账目保管得圆满这一点上是非常重要的。”“世界上最早的文献是账单和字典，绝不是偶然的。这些东西，揭露了促成苏美尔文字发明之迫切的实际需要。”柴尔德的发现至少说明：1.文字产生于实用的需要；2.实用的需要又促使了文字的产生和发展；3.长期复杂的记事实践使文字在应用中逐步成熟；4.文字起源于账单这一应用文体。我们可能很难完全赞同柴尔德的观点，但他提出的问题值得深思，即文字和应用文是什么关系?究竟是先有文字还是先有应用文?抑或是文字和应用文同时产生而又互为因果?由上文的简单论述，我们似乎可以对文字的产生和应用文的关系作如下的描述：从文化发生学的角度看，实用的需要促使了文字的产生，早期文字的构造方式，为应用文的形成提供了信息载体、思维引导和观念启悟；文字的产生过程，实际上也是应用文的产生过程；长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