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遥远多纠结多想念多无法描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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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瑾小时候热爱偷高跟鞋穿。那是江南普遍村落的午后，大人们都在午休，阴影落在弄堂里，凉快随风而至。弄堂是孩子们空想长大的魔法街，纱巾，高跟鞋，口红，大块大块未经裁剪的花布料，这些都是她们的魔法道具。

王瑾最瘦弱，总是扮演那个拉幕布的人。在那群孩子中，她没有发言权。

有个叫周妍的女孩子总是扮明星。那时候电视里总是放上海电影制片厂的译制片，奥黛丽・赫本很是著名，周妍踩着高跟鞋，扭胯，再扭胯，还叫拉完幕布的王瑾鼓掌。

王瑾心中的嫉妒，像拍得强烈的手掌那样红。

整个村庄都沉睡在午休里，只有孩子们心中的理想在膨胀。所以两年后，当妈妈问王瑾要不要去邻近一个镇上念初中的时候，王瑾毫不踌躇地点了点头。

他们全家搬迁，到那个镇上开了一个种子店。

2000年，十八岁的王瑾离开那里，到上海上大学。

大二那年放暑假的时候，为了等那辆低廉的5055次回家，王瑾半夜穿越了大半个上海，凌晨1点多上了火车。

硬座车厢里，大片面人都在睡觉。一个少年，就着昏暗的灯光看一本书。他抬起头来，对着大包小包的王瑾轻笑。

王瑾有些窘。她戴着眼镜，大热的夏天，出了一身密密麻麻的汗，赤脚穿着一双人字拖，脚跟上都是白扑扑的灰尘。

她觉得自己这样的狼狈不堪，配不上少年的笑。

他帮她把行李举到了行李架上。她一声不吭地在对面坐下来，也拿出一本书。对面的少年猛然说，你是王瑾是不是？

有时候人与人的重逢，像是得到安置。

王瑾留心看这个少年，是，他是比自己小一岁的周妍的弟弟周良一。除了眼睛，周良一的五官都起了变化，但还好，10年了，还能依稀记得。

暑假的王瑾在店里卖种子，画图。

夏天最好销的种子是青菜，王瑾就住在种子店上面的住宅里，在阳台的长条形花圃上，她也种了一些青菜。

早晨的时候，她在浇水，朝阳给云彩镶上金边，街上人还很少，周良一站在对面的煎饺摊，抬着头，冲她招手。

王瑾扔下水壶，噔噔噔冲下楼。

“你怎么会来的呀？”

周良一请她吃福建羹。

王瑾很热爱吃福建羹。豆芽，海带，和糯米粉摊的薄饼煮成一大锅浓郁的汤汁，在别的地方很少能吃到这么好吃的早餐。

周良一看着她，猛然很无厘头地问：“你这件裙子多少钱啊？”

王瑾头也不抬地回复：“四百块啊，打折的时候买的。”

周良一伸了伸舌头，持续吃饭。

那件裙子是淡粉红色的，胸前有一排银色的扣子闪闪发光。袖子五分长，腰的后半片面有很宽的松紧带掐着，将整个腰掐得细细的。正由于有了这个铺垫，下面的裙摆便像牡丹一样盛开。

周良一觉得王瑾穿这件衣服实在太美丽了，于是多年以前的那些安宁午后又浮现心头。王瑾站在那里，将一块花布吃力撑开，他大喊一声开头，王瑾的右手便一松，周妍从后面走出来。王瑾站在那里，羡慕，沉静，优美得光华四溢。

那个暑假，王瑾不记得周良一一共来了多少次。有时候在店里，正画着图，有阴影移动进来，是周良一。

他抱着篮球，满头大汗，讨口水喝。

有时候王瑾和他开玩笑，你可以买可乐喝呀，男孩子不都是热爱喝冰可乐吗，一开启，气泡冒上来，喝一口，气泡一向破碎到肠胃里，哧一声，年轻，喜悦，就是可口可乐！

周良一打她的头，不舍得你家的开水啊。

有时候王瑾给周良一看她画的画，周良一挠一挠头，不知道那些线条是什么意思。王瑾就和他说，这些图都是工程用的，有人会特意来请兼职绘制，和那些写字赚稿费的差不多。

周良一说，你很热爱钱吗？

王瑾便笑了，她从来都觉得自己理应是那种穿丝绸和高跟鞋的女人。

周良一哦了一声。养一个要穿丝绸的女人可不轻易哦。

暑假就这样过了。结果一次吃早饭，是王瑾请周良一吃的。她说，接待你有空到上海来玩啊，我请你去东方明珠。

周良一说，好，我有钱就来。

他在苏州上大学。

11月的一天，王瑾接到周良一的电话，说他在她学校门口。王瑾跑出去，公然，他站在那里。她带他去食堂吃饭，邻桌有对情侣在喂饭，她和他看了一看，对视而笑。

去了东方明珠。上塔的时候有失重感，耳鸣，有点微弱失聪。可是王瑾清晰听到周良一在耳边说，你这么小，我可以一把抱起你。

等恢复正常，她问他：“你刚刚和我说话了吗？”

他说：“我说你这么小，我可以一把抱起你！”

气氛变得有些暧昧了。对于王瑾来说，或许还是难堪。她艰苦地对周良一说：“你知道吗，我在学校，有个男生对我不错，我打定和他……你是我弟弟啊，我不能和你谈恋爱的。”

周良一什么也不说。一米八二的个头犹如瞬间垮了下去。有时候一个少年的成长，就是在于屹立与垮塌的一瞬间，也在于重新屹立起来的一瞬间。

那个男生叫Ｍｉｋｅ。其实周良一根本就懒得知道他叫什么。他只知道他比自己矮一点，比自己有钱，上海本地人。Ｍｉｋｅ和王瑾一起送他去火车站，说，我和瑾有空来苏州看你。

周良一甚至连笑都没有笑。他不热爱Ｍｉｋｅ，但他也不能热爱王瑾。他记得她是要穿丝绸衣服的，并且，他觉得，王瑾这样典雅美观有才华的女孩子，也切实理应是穿丝绸的。他记得她的裙子是四百块，而他只请得起她吃一块五一碗的福建羹。假设她要走，他是留不住她的。就像小时候她要搬家，他知道了以后，终日在她家的院子里玩耍。但那也不能阻拦她搬家。

他的不想，并不是代表能成为不会。

王瑾是不属于他们那个村庄，也不属于自己的。就犹如她和Ｍｉｋｅ在一起，自己是毫无才能阻挡的。

爱若是让你有负担，还是早日放弃的好。周良一这样抚慰自己，却还是没有放弃王瑾的意思。他定期给她打电话。她的功课学得不错，图纸画得相当美丽，卖了好多，有一些积蓄，有一段时间在考研，又要读书又要打工，辛苦得像天塌下来。

他便说，王瑾，你没必要这样辛苦，以后买房子车子，那是男人的事。

王瑾说，你不懂的，我从小看到那些美丽的高跟鞋和衣服，我就想，这些东西都理应是靠我自己赚来的，那是我的目标。现在这些目标都差不多要实现了，那么房子和车子，也是迟早的事。

周良一觉得自己离王瑾越来越远。并不是由于Ｍｉｋｅ，而是由于她的那种强大的意志。也正由于这样，她变得更加具有吸引力。

这个女孩子，像刀子一样锋利，时刻催促着自己不断向前。而危害的是，自己还是忍不住向她靠近。

毕业前的两个月，王瑾到苏州来了一趟，住在周良一学校的宾馆里。他们逛了园林，吃了小吃，都是江南人，这些景致并不是更加吸引他们。

在火车站等车的时候，王瑾说，我和Ｍｉｋｅ分手了。

周良一错愕，看向她。

她在微笑。

而他猛然就哭了。

王瑾用食指给周良一擦眼泪，她还是在微笑。她说，良一，你不要为我哭，我会好好的，我还是那个我。

那年的暑假，周良一大片面时间都是在王瑾的出租屋里度过的。王瑾没有去读研，在一家美资公司做了白领。她还是那个热爱画图的女孩子，画到夜里11点，中途喝水，听电台，不看电视，但和沙发上的周良一交谈不超过10句。

但他已经很得志。

她按照周妍的习惯叫他小弟。有一次停电，点蜡烛吃晚饭那么浪漫，他就快要抓住她的手了，她一转身找汤匙去了。

告白只有那一次，在明珠塔上，周良一不知道假设现在再来一次，王瑾会不会允许。

他要回家的那天晚上，王瑾带他去逛街。他们去了耐克专卖店，周良一看中一双气垫球鞋，可是要一千多块。王瑾说，我送给你当生日礼物吧，你姐姐来电话说你生日快到了……

可是周良一连忙拒绝了她，然后他们就回家了。

半夜里，睡在沙发上的周良一猛然说，王瑾，以后我不会再来上海了，你要保重。

王瑾听到了，默不作声，眼泪哗哗地流出来。这么多年，终究还是孤寂寞单一个人。

一年以后，周良一也毕业了，考上了他们所在的那座城市的公务员，在法院里做事。他找了法院的一个女孩子谈恋爱，比他大两岁。

他还是定期给王瑾打电话。王瑾笑他，找了比你大的女挚友不会有压力吗？

周良一说，习惯了，由于热爱你太久太久。

王瑾愣了一下，她说，你不要开玩笑。

周良一说，你理应一向都知道，我热爱你，可是我从来没有大胆地表白过，由于你是那样高高在上的一个女孩子，你还记得你那件四百块的裙子吗，当时我吃着福建羹，我心里想的是，假设你移情别恋了，我是丝毫不能抓住你的，我什么都给不了你。

王瑾笑了，还记得我们小时候玩的那个打扮嬉戏吗，你姐姐总是扮演明星，那时我羡慕嫉妒得将手心都拍红了，我觉得人只有成为明星那样光辉照人，才能得到别人的关注与爱。有时候爱是一件多么古怪的事，由于这个人的光辉，我们爱上了她，也由于这个人的光辉，我们心生怯懦，远离了她。

2022年春夏，最流行大块大块花布料拼成的娃娃衣，极短，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