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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市场化、价格差异与中国农村制度变迁
一经济市场化及其在制度变迁中的作用1.经济市场化是一个不断演进的过程马克思认为商品经济的产生需要两个基本条件:分工和不同的产品属于不同的所有者所有,没有分工,就没有产品差别,就没有交换的必要;没有不同的产品归不同的所有者或占有者支配,产品就失去了监护人,就没有交换的可能性。而这两个条件是在历史发展过程中逐步形成的,市场经济并不是从来就有的。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充分表明,经济市场化的发展是与分工和产权关系的发展相互促进的。(1)经济市场化与分工的相互促进。马克思指出:“交换的需要和产品向纯交换价值的转化,是同分工,也就是同生产的社会性按同一程度发展的。”[1]“哪里有社会分工和商品生产,哪里就有市场。”[2]“当市场扩大,即交换范围扩大时,生产的规律也就增大,生产也就分得更细。”[3]亚当·斯密、杨恪、杨小凯对此都有类似的观点,其中杨小凯以交易成本为基点,以超边际分析为工具,分析了分工、专业化和市场发展之间的相互关系,他指出:“分工是个网络问题,分工的深浅决定市场网络的大小(或市场规模),需求和供给是分工的两个侧面。当交易效率低下时,人们选择自给自足,所以没有市场。当交易效率提高时,分工的好处会逐渐超过其所引起的交易费用,均衡分工水平会上升,因此需求、供给同时上升。分工的高低和市场的大小是一个铜板的两个侧面,不但市场大小决定分工,而且分工深浅也决定市场的大小。”[4](2)经济市场化与产权关系的互相促进。产权学派认为:商品交易其实是产权交易。德姆塞茨指出:“产权是一种社会工具,其重要性就在于事实上他们能帮助一个形成他与他人进行交易时的合理预期。”[5]这种合理预期来自于产权的基本特征——排他性,因为对权利的排他性占有,因而能保证交易过程的平等自愿和权利的完整转让,产权的界定越清晰、保障越严格,则权利越完整,权利的市场价值就越高;而随着生产力的发展,人们对物的使用价值的开发越是充分,对物的权利的内涵和外延越是不断扩展,则同一资源可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满足不同人的不同或相同的需求,为满足各种需求要求对产权进行分割和细分边界,从而构成了更复杂、更高级的产权关系,而同一资源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不同的人身上所能实现的经济价值是有差别的,实现产权的市场化交易有利于资源优化配置,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从而推动市场经济向广度和深度扩展。而市场经济的发展反过来又促进产权关系的发展。哈耶克指出:“市场是一个微妙的通讯系统,是一种整理分散信息的机制,比人们精心设计的任何机制都更为有效。”[6]市场提供了产权所有者和需求者对产权进行价值评价和交易的平台,从而使产权由表面上的人对物的权利深化为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也使得不同地点、不同行业的人们以产权为标的发生各种复杂的联系;市场经济的发展还通过降低交易成本和创设新的交易技术,提高了产权的可分割性和可交易性,从而深化了产权关系的内涵。市场经济与分工和产权的交互作用促使市场经济在累积循环中不断演进:由最初的物物交换发展为以货币为媒介的商品流通,再发展到资本主义世界的商品生产和交易的普遍化;由最初单一的商品市场发展到现代的包括商品和生产要素在内的庞大的市场体系;由最初自发的市场发展为政府有意识参与调节的市场等。2.经济市场化在制度变迁中的作用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是经济主体的自主经营、自负盈亏,社会生产的各个环节(生产、交换、分配、消费)主要通过市场来进行,市场机制是调节资源配置和引导经济活动的基本机制。在市场经济体制中,经济主体在竞争、利润动机的支配下进行自主、分散决策,而市场则成为协调分散决策的基本平台。正是由于市场经济的基本特征以及由这种机制所诱发的人的基本动机使之成为制度变迁的基础机制。(1)分散的决策机制使经济主体能发展出各种制度或组织。在分散的决策机制下,各经济主体基于不同的制度背景和经验,为获取竞争优势或利润,积极发展和采用各种能够提高生产率的组织形式。奥斯特罗姆指出:“任何商业联合体的盈利能力,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它能成功地挑选小组的成员和采用适用于小组及其生产活动的具有鼓励性结构的组织形式。”[7]黄有光和杨小凯也认为:“价格制度是用来组织社会对分工的不同模式进行试验的工具,随着试验的增加,人们对组织的知识增加,因而能通过更有效的组织获得技术知识。”[8]制度决定试验的费用,因而决定生产力的高低。各种制度或组织在互相竞争中,或以占优势的制度代替劣势制度,或相互吸收优点以实现制度改进,其最终结果必然是制度创新,从整个社会的发展看,市场经济的动态性表明这样的制度创新必然是一个持续的过程。(2)价格机制有利于协调各行动集团的利益、组织必要的信息以促进制度变迁。在市场经济中,价格由供求决定,因而价格反过来也就反映出市场参与各方对商品或制度的真实的供求信息,市场信息的公开化有利于降低交易成本、校正价格,市场越是发展,价格发现的机制发展越是充分,价格的扭曲程度和交易成本越小,从而产生新的收入流,为获取新收入流将使各交易参与方积极促成制度变迁以获取在现有制度下所无法获取的利益;市场的交易过程其实也是供求双方进行谈判的过程,有利价格地位的获得在很大程度上取决于谈判双方力量的对比,为获得这种有利地位,人们受激励而采取集体行动,而集体行动是否能成功取决于集体行动的利益和成本的比较,随着市场化的演进,人们的知识和经验提高、交易成本下降,多方协调一致将更容易,因而越发有利于降低集体行动的成本,从而新的组织和制度将产生。(3)市场竞争的关键在于提供制度变迁的约束机制和选择机制,设定制度变迁的基本方向。经济主体只要参与市场活动就不可避免地要受到竞争压力,竞争的结果对微观主体来说是不进则退,为此经济主体必须不断地根据环境和技术的变化对自身的制度和组织结构进行反思以提高资源的利用效率和配置效率,尽可能地以最低成本创造出最高的产出水平,把所拥有的资源用于获利最高的地方,而技术进步的无限性、市场变化的无常性,决定了制度失衡的常态性;对整个社会来讲则是优胜劣汰,制度演化理论认为:各种制度或组织在竞争中,最能适应环境变化的制度或组织最终将生存下来并扩大它的应用范围,无论哪一种制度都无法逃避制度适应和制度选择的命运。对人类社会的长期历史来说,最大的环境变化就是生产力的发展;对当代中国来说,最大的环境变化就是市场化的变革,因而当代中国制度变迁的主题和方向就是适应生产力发展和市场化的变革。(4)利润动机为制度变迁提供了强大的动力。市场的分配原则是按生产要素的贡献进行分配,也就是说,个人所得与其所拥有的生产要素的数量及其在生产中的贡献直接相关,在这样的分配方式下,私人成本和私人收益与社会成本和社会收益比较一致,因而能提供较强的约束和激励;这种一致性往往还使得大量制度变迁不需要集体行动,而可由单个经济主体单独采取变革现有制度的行动,从而提高了新制度的可获得性。获取利润的动机促使经济主体积极发现各种可能的获利机会,当旧的制度均衡被打破、新的获利机会出现时,最先感受到这种信息的行动团体将率先采取行动,积极尝试新制度或组织,以图占有最大份额的新收入流;而次级行动团体则在初级行动团体的示范或诱致下积极参与制度变迁的行动,二者的合力将逐步促成新制度对旧制度的替代。(5)风险规避和风险分散动机是制度变迁的又一动力。在市场经济中,风险与收益是一对孪生兄弟,风险主要来自市场的动态性和新旧制度变迁时期产生的不确定性,这种不确定性增加了交易成本和制度变迁成本,从而有碍于市场化的推进和制度的变迁,经济主体为规避和分散风险将采取行动实行新的制度以提高预期的确定性。行为心理学的研究表明:为完成同样的目标,回避风险给人提供的动力远大于获取利益提供的动力。历史上诸多制度变迁都可以看到规避和分散风险的影子:统一货币发行有利于回避货币流通中成色、重量、信誉等方面的不确定性,企业生产代替市场分散生产有利于提高商品生产者应对风险能力,专利制度的出现是为了减少科技创新被侵犯的风险,有限责任公司和证券市场的出现有利于分散和降低资本经营的风险等。可以说,市场化的发展在不断形成风险的同时又发展出新的制度来化解风险。(6)市场化的推进要求政府实行与市场化要求相一致的制度变迁。虽然赫维茨证明:“为实现一定的经济目标,在同样的经济环境和资源禀赋下,市场经济体制是对信息要求最少(因而也可以说是交易成本最低)而激励最大的制度。”[9]但市场经济的实践和理论都表明,市场经济本身并不完美,市场本身并不能解决诸如垄断以及由此带来的社会福利损失问题、信息不完全与不对称问题、公共品的提供问题、大规模失业问题等,市场经济的顺利运行需要政府的公共管理及经济管理制度与之相适应,现代西方经济学家强调:市场经济的效益主要来自于经济当事人的自由、经济当事人的竞争、国家干预三个方面,认为如果没有国家的参与,市场经济将不能达到预期的目的。[10]罗奈·勒努阿认为:“市场和市场经济是两个不同的概念,只有国家干预和市场的结合才能形成市场经济……没有国家管理的市场将导致二元的,甚至四分五裂的社会,它不仅会埋葬市场经济,使市场成为万恶之源,而且还会使自由遭到毁灭。”[11]市场经济的动态性要求国家管理经济的制度也是动态的,因而也必然处于不断的变迁之中,在诺斯的制度变迁理论中,产权理论、国家理论、意识形态理论是理解制度变迁的三大基石。二相对价格的变化是市场化发展与制度变迁的中介相对价格变化包括显性价格变化和影子价格变化,也包括产品价格和要素价格变化。相对价格的变化来自于新的经济形势,新的经济形势使得经济系统出现新的潜在的收入流,而这种收入流在旧的制度框架内不能被有效获得,从而出现了制度失衡,制度由此有了创新的可能。新收入流的产生是因为有更低的成本或更高的收益,当成本节约或收益的增加超过了制度变迁成本时,制度的创新就或迟或早地必然发生。新收入流的存在使得新旧制度框架内所提供的产品或所使用的要素的价格出现了差异。1.市场化的发展改变了要素或产品的时间、空间等方面的相对价格戴维斯和诺斯以美国的经验为对象,认为诱致人们努力去改变他们制度安排的收益的来源主要是:规模经济、外部性、风险和交易费用。[12]规模经济本是指这样一种经济现象:劳动生产率的提高或平均成本的降低,都源于全部生产要素投入的同比例增加,它本是一种技术现象,即要求企业必须达到一定生产规模才是有效的(单位成本最低),表现为在达到一定规模以前边际成本或平均成本单调递减现象(如图3-1、图3-2所示)。图3-1在规模经济中成本与产业的关系图3-2在规模经济中成本与产业的关系在图3-1与图3-2中,C代表成本,Q代表产量,严格说来,图3-1横轴Q和图3-2横轴Q1之前上的任意一点都可能是规模经济的生产点,但现实生产中的点的决定取决于市场规模,一般来说,市场化水平越高,市场的规模越大,尤其是对于处于转型期的市场经济来说更是如此。市场规模的扩大使大规模生产有了必要性(而技术进步又提供了这种可能),但当由于达到规模生产所需的要素受旧制度约束不能有效获取时,新旧制度间的同类生产要素就产生了价格差异,潜在收入流就会产生,率先实现制度创新的经济主体将获取超额利润,其他经济主体则在此诱导下跟进,从而促成社会性制度创新。另外,当市场规模由于某种原因萎缩时,规模经济与非规模经济生产的成本差异(表现为要素的影子价格差异)必要求改变约束生产规模柔性适应的制度安排,从而促成新一轮的制度创新。外部性是指经济主体的某些经济活动对他人产生有利或不利影响,但不需要他人对此支付报酬或进行补偿,在这种情况下,私人收益、私人成本与社会收益、社会成本不能相等,其主要表现类型为正外部性和负外部性。在正外部性的情况下,私人收益小于社会收益,因而激励不足,使实际产出水平低于最优产出水平;在负外部性的情况下,私人成本高于社会成本,因而约束不足,使实际产出水平高于最优产出水平。两种情况都使得资源配置和利用不能实现最优,进行适当的制度创新或改进有助于减少外部性,提高资源利用和配置效率。从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历史看,只要有社会关系、经济交往存在,外部性就不可避免,而且社会关系越复杂、经济交流越广泛与越深化,外部性就越经常存在,所以,控制外部性的努力是交易成本的重要来源。可以设想,在鲁宾逊的世界里,鲁宾逊只与自然发生关系,他的一切行为及其结果与他人无关,当然也就没有外部性;但人都是社会人,必然与他人发生千丝万缕的联系,他的行为和结果不可避免地要受他人影响,由于明确界定行为收益和成本所需的技术和需要耗费经济资源的限制,明确界定行为收益和成本要么超越现有技术能力,要么因成本过高而不可能达到,因而外部性不可避免。人类所能做的是,在技术进步和认识能力提高的情况下,执行适当的制度安排以降低收益与成本界定的成本,从而减少外部性。与计划经济相比较,市场经济体制是最有利于减少外部性的制度。第一,市场经济以相对清晰的产权关系为前提,经济主体的自利性使他们在采取行动时要进行精心计算,既尽可能地争取自己的利益又防止他人对自己的侵犯,从而比计划经济时期的模糊产权有更大的减少外部性的激励。第二,市场经济的分散决策特征使得经济行为人能更自由、自主地表达自己的意愿,当外部性存在时,利益受损的一方将采取行动改善自己的条件,从而减少了外部性;而计划经济的集中决策和命令经济的特征,个人或企业的选择能力和社会所提供的可选择机会极为有限,没有有效利益减损机制和退出权,只能被动地接受不利地位。第三,市场经济的基本分配机制是按生产要素分配,每个人在社会产品中的分配地位和份额与他所拥有的生产要素的贡献密切相关,超经济权力的分配被缩小到最小范围;而在计划经济条件下的按劳分配原则由于受技术和意识形态的约束,对劳动的计量被简化为按劳动时间计量,造成免费搭车现象广泛存在,因而有较大的外部性。第四,市场经济实行等价交换原则,任何人不能在不支付代价的前提下无偿获得他人的劳动产品,这有利于经济主体保护自己的劳动成果;而计划经济大量存在的无偿调拨,使经济主体不能形成对自己经济行为的稳定预期,在这种条件下,不努力或少努力可能是从别人身上获取最大利益的理性选择,所谓“鞭打快牛”就是这一事实的反映,外部性的存在大而普遍。第五,市场经济在界定私人收益和成本方面比计划经济所需的信息更少,从而减少外部性所需要的成本更小。外部性的存在表明产品或要素现实价格与真实价格之间有偏差,也就是存在价格扭曲,在市场经济条件下,虽也有外部性的价格扭曲,但明显小于计划经济条件下的价格扭曲,因而发展市场经济有利于校正价格;在转型经济时期,体制内的价格扭曲与体制外校正了的价格并存,两者存在相对价格差,相对价格差产生了新收入流,进行减少外部性的制度设计有利于提高要素和产品的经济价值,从而获得新收入流。风险主要来源于信息的不对称和不完全。在市场经济中,风险无处不在,市场经济是一种分工经济和专业化生产的经济,专业化一方面能实现较高的生产率,另一方面在专业化生产中,人们的生存和发展情况不再完全取决于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和所付出的努力程度,还取决于他在生产中所耗费的成本和所能交换到的财富的数量和质量,也就是还取决于他人的行为,个人在专业化生产和市场交换中变得脆弱(当专业化生产非食品类物品时更是如此),而为了改变这种脆弱状态或降低专业化生产的风险,个人必须努力获得他人和市场相关的各种信息,但获取信息是需要成本的,当这种成本高于专业化所得的收益时,市场将变得稀薄或消失,人们又回到自给状态。为获取专业化生产和自给生产的价格差,需要有一定的制度创新,以减少人们获取信息的成本,提高未来预期的稳定性。技术越是进步,市场和分工越是发展,专业化生产与自给生产之间的收益差距越是普遍和扩大,相对价格差也越广泛和扩大,制度创新的要求就越迫切、越经常化。当然,经济风险还来自于政治、军事和自然等领域,当经济联系范围扩展和深化,尤其是到全球范围时,这种风险无疑加大了,进行有利于风险分散和分担的制度创新,无疑能更有效地获取全球经营与国内经济之间的相对价格差。在制度经济学家眼中,交易费用(交易成本)存在是制度创设的前提,降低交易成本的努力导致了制度变迁,在交易成本较低的世界,生产要素无疑能实现较高的经济价值,为此低交易成本的生产与高交易成本的生产之间必然存在一个相对价格差。交易成本的高低直接影响市场经济的运行,交易成本越低,分工与专业化生产的收益就越高,市场网络就越容易建立,市场经济当然就运行较好;而如果交易成本太高,就可能导致市场失败。交易成本来源于产权的交易,在生产率低下时,用于交易的产品有限,交易往往是双边和区域性的;当生产率提高时,区域性的市场就容纳不了这么多的产品,交易就成为多边和跨区域的,随后分工的发展又使得生产要素的生产专业化,市场越来越复杂和高级化,随着交易的量、范围和区域的扩展,交易成本因而就越来越高昂,价格差越来越大,提高交易效率、降低交易成本也就成为市场化有效推进的必然要求。2.相对价格的变化改变了制度变迁的成本、收益制度变迁是一种投资活动,经济行为人投入资源,预期通过建立新的制度获得收益,但只有当制度变迁的收益大于成本,即预期收益为正的时候,制度变迁才具有现实性,而相对价格的变化改变了制度变迁的成本和收益。最早从相对价格方面论述制度变迁原理的是舒尔茨,他认为:“我们的理论就是为了阐述那些适应经济增长动态的发展而产生的制度上的变化。制度能提供的服务都具有经济价值,我们可以假定增长过程使人们对这种服务的需求有所改变,而这种需求方面的变化又带来了按长期成本收益衡量的供求不平衡。”[13]“我难以想象,任何经济的长期变动对制度变迁所产生的影响比工资相对于租金的变动产生的影响更为深远。”[13]首先,相对价格的变化改变了制度变迁的成本,使新制度的供给在经济上具有可能性。市场化、分工和专业化的发展与经验的积累促进了技术进步,技术进步改变了生产要素组合或获取上的相对价格,从而使得发展新的经济组织或制度的成本下降;分工和专业化反映到知识生产领域是分科教育与科学技术的分工、专业化和职业化的生产,从而推动了现代知识以爆炸性的速度生产和积累,知识的生产和普及一方面改变了学习曲线的斜率,另一方面提供了更多的可供比较的选择集合,从而降低了有效率的新制度的设计、实施的成本和不确定性的风险;经济是政治的基础,市场化的发展提高了民众的自主意识、自主能力,从而促进民主政治的发展,进而使组织集体行动的信息、劝说成本下降,而组织集体行动在大部分场合是制度变迁的必要条件。其次,相对价格的变化改变了制度变迁的收益,提供了制度变迁的新收入流。市场化的发展使经济活动的范围和规模扩大,使大规模的生产和跨区经营成为有利可图的行动,但由此却可能带来监督、激励以及远程收集信息的成本提高,在现代产业组织理论中,监督和激励问题在很大程度上也是信息问题,根据戴维斯和诺斯的分析,[14]信息生产的收益具有随规模扩大而递增,而成本具有随规模扩大而递减的特性,因此规模生产改变了信息的相对价格(当然规模生产还改变了生产要素的相对价格),实现有利于实现规模化生产和经营的制度变迁就成为一件有利可图的活动;此外在市场经济中,网络经济、人力资本投资、技术进步都具有较强的收益递增和正外部性效应,能有效地改变人们对未来收入的预期,使人们在成本不变或变化很小的情况下提高收益,因而促成有利于形成经济网络、人力资本投资、技术进步的制度变迁;市场经济与民主政治的相互促进,使得政治企业家更加关注民众意愿、经济发展和收入提高,这意味着他们能获得更多的选票或道义支持,支持顺应民众意愿的制度变迁将使政治企业家获得更大附加收益。三在转型经济中,政府是制度变迁的第一驱动力和保障力量市场化是制度变迁的基础,但市场经济的推进又离不开政府的作用。市场经济能不能设计,在经济思想史上存在着两种看法:演进主义的观点认为市场经济的形成和发展是自发演进的结果,这一过程存在着不可知、不确定、不可控性,认为市场经济可设计的自负结果是致命的;而建构主义的观点则认为制度是可以设计的,因而结果是可知的、确定的和可控制的,2007年诺贝尔经济学奖获得者赫维茨、马斯金、迈尔森就是这种观点的坚定拥护者。这二者各有其合理性,也各有缺陷。根据马克思主义关于认识有限与无限性、真理的绝对性与相对性原理,在一定的时间内,由于主客观条件的限制,人的认识相对于无限的客观世界来说是有限的,但对于整个人类社会的发展而言,人能不断突破各种约束,对客观世界的认识又是无限的;真理是人对客观世界合乎实际的规律性的认识,是绝对的,但真理又有一定范围、界限的限制,超过一定范围,真理就可能变成谬误,又是相对的。人能认识客观世界、获得真理,因此可以对外部世界进行有意识的改造,当然也可以对制度进行设计;但由于认识的有限性和真理的相对性,对未来和人未涉及的领域,人对此又是不可知、不确定的,因而只能接受自然的控制。为此,我们认为市场经济即是自发秩序的产物,又是社会建构的结果。在转型经济中,政府有意识的制度设计更为重要。在自然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马克思认为,货币转化为资本的前提条件是劳动力成为商品,因为只有劳动力成为商品,市场的关系才成为普遍化的形态,市场经济才成为占统治地位的经济形式。而劳动力成为商品需要两个基本条件:一是劳动者具有人身自由;二是劳动者不占有生产资料,为了获得生活资料只能靠出卖劳动力。这两个条件的形成都是人为努力、政府推动的结果。首先,在封建的生产关系中,劳动者对地主有人身依附关系,劳动者不具有完全的人身自由,资产阶级革命胜利后依靠政权的力量摧毁这种人身依附关系是劳动者拥有自由身份的必要条件;其次,劳动者生产资料被剥夺在欧洲是通过有政府支持的圈地运动进行的。市场经济发展的历史表明:“自由放任本身也是由国家强制实施的,通向自由市场的大道,也是依靠大量而持久的统一筹划之干预而加以打通并保持畅通的。”[15]在现代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过程中,由于有了西方资本主义的先行经验以及经济学家的理论总结,转型国家可以在这些理论和经验的指导下进行有意识的制度设计,避免探索的艰苦和试错的风险。凯恩斯指出:“那些深信自己不受任何空谈家影响的务实主义者,往往俯首成为一些已故经济学家的奴隶。”[16]各个国家转型的历史也表明,政府是市场化的设计者、引导者。为此可以说,政府是转型国家市场化的第一驱动力。在转型国家,政府还是市场化持续推进和经济健康运行的重要保障力量。转型经济学对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存在着激进和渐进两条道路之争,对政府在经济转型中应发挥的作用因而就有两种不同的看法。激进式的转型路线以建立在新古典经济学基础上的“华盛顿共识”为代表,强调在改革初期依靠政府的力量强制推行私有化、市场化和自由化,放松政府对经济活动的管制,力图在短时间内实现由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转型,进而依靠新制度实现经济的稳定增长,认为由于信息、监督与激励约束的存在,政府难以有效地干预经济,政府在经济中的作用主要是提供稳定机制,在经济运行中强调要发挥市场的作用。由于原苏东国家在执行激进式的转型路线中绩效不佳和中国渐进式改革的巨大成就,使得激进式改革路线饱受批评,认为它“只关心市场运作的理论,而不关心市场发展的理论,它抽象掉了时间、制度以及政治经济文化等重要因素的作用,因而无法对制度变迁的复杂过程作出系统的解释”。[17]在此情况下,主张渐进式路线的新凯恩斯主义、新政治经济学和演进经济学的影响日渐扩大,这种理论强调了市场制度的历史特性和市场机制在转型中的有限性,指出市场“制度结构和具有市场理念的个人又是长期历史发展的产物,认为市场可以在没有历史、没有制度结构和没有市场理念的条件下形成并发挥作用的想法,是一种天真的想法”。[18]在经济转型国家,面临的问题不仅是市场运行中的问题,更重要的是市场发育不足及整个社会制度与市场经济的要求不相匹配的问题,而这一切没有政府的组织和引导是不可能很好地解决的,为此在经济转型中不是要弱化政府的作用,而是要重新界定政府作用,使政府在稳定经济、优化制度环境、保障公平竞争、促进公平分配、进行人力资本投资和加快技术转移等方面发挥更大的作用。激进式改革路线强调政府在强制改变经济运行轨迹后一劳永逸地解决问题并回归公共领域,而渐进式改革路线强调政府在经济中的持久存在性。转型国家转变经济体制,并不是不要政府,而是改变政府管理经济的方式和政府控制经济的范围。第二次世界大战以来各国政府对经济干预的实践也表明这样一个事实:在传统的计划经济国家,政府适应向市场经济转型的需要,正在大幅度减少干预经济的范围和方式;而在传统的市场经济国家,适应经济全球化和技术大规模创新的要求,正在加大对经济的干预,即使是对美国这样一个号称经济最自由的国家也不例外,“关于美国经济的突出事实已经不是政府控制了经济生活的多少方面,而是多少方面政府还没控制……自由市场机制仍然是资源的有力支配者,可是政府尤其是联邦政府,在经济中加入了强有力的控制”。[19]李斯特提出:“如果不受国家干预的经济是最高效率的经济,那么原始野蛮时代的经济就应当是生产力最高、最富足的经济了。”[20]四中国农村经济市场化与制度变迁的理论考察中国农村自1978年实行改革以来,经历了极为广泛而深刻的制度变迁,首先是土地制度和经营制度的变迁,随之而来的是产业制度和劳动力流动制度与人口生育制度的变迁,最后是人的习惯、价值观等非正式制度的变迁,变迁的基本方向是市场化。与农村改革的进程相对应,农村经济制度变迁一直是我国理论界研究的热点问题,在20世纪80年代主要研究农业生产和农地制度问题,80年代以后则加入了对劳动力流动的研究,90年代后期由于农村、农业和劳动力流动中出现的问题越来越多、越来越严峻,理论界开始意识到农村的各项制度有相互依存性,单一的制度变革远不能解释农村的变化和解决农村问题,在二元结构理论、转型经济学、发展经济学和制度经济学理论的启发下,农村制度的整体设计成为研究重心。这些研究从对制度变迁原因考察的角度可分为三类:一是把制度看做是外生的,强调政府在制度供给方面的作用;二是略去了制度变迁的原因,直接考察不同制度设计的绩效并以此提出下一步改革的建议;三是把不同制度变迁放在不同的研究框架下进行,如在谈及人口再生产制度和土地制度时更强调外生因素作用,在谈及劳动力流动时更强调城乡工资差异和劳动力剩余所形成的拉力和推力,在谈及产业结构变迁和生产经营制度时则更强调比较利益,对非正式制度变迁则鲜有提及。这些研究大都有忽略了一个前提,那就是经济市场化。中国农村经济制度变迁进程是与中国经济市场化进程紧密联系的,在政治社会稳定的前提下,制度变革应主要通过市场化来说明。(一)市场化与农村制度变迁:过程描述与理论解析20世纪50年代中期开始的合作化运动和此后的人民公社化运动剥夺了农民对土地的产权,降低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随后进行的一系列政治运动和极“左”思潮,把市场交易当作“资本主义的尾巴”加以取缔,使农民丧失了发展动力,这双重后果使农民只能求生存而无力追求发展,据国家统计局统计,1957~1978年,农民人均纯收入从73.37元增加到133.57元,20年间仅增加60.2元,还有约2.5亿人得不到温饱,[21]在1959~1961年三年间甚至出现生产的绝对下降,约有3000万人因饥饿而死亡。在《改造传统农业》一书中,舒尔茨根据他对危地马拉、印度及其他地区农民行为的观察发现:传统的农民是理性的,外部条件的约束是他们不能通过改变资源配置进而提高生产率的原因。其理论含义是要改进经济效率必须改变外部条件的约束。1976年底,随着政治上拨乱反正,农村市场逐步复苏,农民获得了改进资源配置的外部条件,中国农村制度变迁正是在这样的背景下展开的。其实,即使是在“文化大革命”那样的强管制年代,市场始终没有被完全取消,在70年代中期,福建石狮的小商品市场曾经很繁荣,到1976年秋天,石狮有小摊点993个,日成交额达到60多万元。[22]1.市场化与农村土地产权制度与生产经营制度变迁(1)初次变迁。在公社化的大部分时间里,农村土地实际被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集体所有、集体控制的土地,农民个人对此不拥有任何实质的产权,实行集体经营;另一部分是自留地,农民拥有产权,实行个体经营。在集体的土地上,农民虽然不拥有土地的产权,在集体工作的时间,农民的劳动也属于集体,但由于劳动产权的多样性,集体所拥有的只是劳动时间的产权,农民却可以控制努力程度,也就是农民拥有对劳动努力程度的产权。集体土地的产出不仅取决于个人的劳动付出,还取决于他人的努力水平。在这里,努力具有外部性,加上监督的困难,农民有偷懒的倾向,[23]他们在集体土地上更少花费努力,而将更多的精力用于自留地,自留地的产出明显高于集体土地,集体土地的潜在产出能力高于其实际产出能力,自留地及加诸于其上的劳动耗费的潜在价格高于集体土地及其劳动力价格,这种价格差被置于公共领域。在市场化受限制的年代里,农民生产的目的和界限是生存,产品不能商品化以获利。两种土地和劳动力的价格差异是隐性的。当市场复萌、规模扩大之时,这种潜在差异显性化了,农民有激励去获取处于公共领域的相对价格差,这种激励构成了对现有土地制度和生产经营制度的变迁压力,制度变迁成为不可避免的选择。中国现有的农地制度和生产经营制度变迁是从安徽小岗村开始的,人们一向认为这一变迁是由于饥荒的因素促成的。其实把饥荒这种偶然因素当作制度变迁的直接原因在安徽可能是正确的,把它作为一种普遍的和本质的原因则是不合乎实际的,因为当时除安徽外的其他地区并未发生大灾害和饥荒,而且安徽一实行包产到户马上引发了连锁反应,许多地区立即也跟着实行,事实上当年的统计公报显示,除茶叶外,1978年主要农产品的产量均有不同程度增长,其中粮食产量增长7.8%,说明这一轮制度变迁有着更深层的原因,那就是土地和劳动力的相对价格差异的存在,市场贸易使这种差异显性化,为获取这种差异带来的潜在收益使制度变迁得以扩大和维持,这是农地制度变迁的个人需求因素。与此同时,集体化监督成本的高昂和国民经济计划管理下的低效率也使集体和国家有参与获取公共领域价格差的需求,这是农地制度变迁的组织和国家需求因素。制度变迁的供给因素在于市场化条件使个人的选择集合扩大,劳动的组织成本和国家对资源的控制成本更加高昂。需求和供给的合力使制度变迁成为多方一致的行为。在小岗村包产到户之前的1978年秋,中共安徽省委决定:把集体无法播种的土地供给社员种麦种菜,在借地的基础上,有的地方实行包产到组,有的地方搞了包干到户、包产到户。[24]1979年1月11日中共中央在《关于加强农业发展若干问题的决议(草案)》和《人民公社工作条例(试行草案)》中规定:自留地、家庭副业和集市贸易是社会主义经济的必要补充,不得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加以取缔。[25]制度变迁使私人收益与社会收益差距缩小,提高了农民的生产积极性,经济发展取得巨大进步,据林毅夫测算:1978~1984年间,农作物总产值以不变价格计算增加了42.23%,其中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对产出增长的贡献率达到46.89%,[26]产出的增长形成了正反馈力量使市场化和制度变迁得以更快、更大规模地施行,1979年2月召开的全国工商局长会议提出:要更好地支持工农业发展,促进商品流通、活跃市场和方便群众;[27]1980年3月1日新华社报道:我国农村集市已有3.6万个,接近1965年水平;[28]到1982年6月,全国实行“双包”的生产队已占86.7%,1983年初更占到93%。[29](2)再次变迁。20世纪70年代未开始的制度变迁之所以发端于农村,是由于农村受政治的控制相对较弱,农村市场比城市市场先复萌,制度变迁的过程在农村也比城市更少受政治干预。但这也说明当时的制度变迁是在市场发育很不充分、市场规模比较狭小的条件下进行的,在市场经济进一步发展的情况下,这种变迁了的制度在更高级的市场经济面前暴露出两大缺陷:一是小农户与大市场的矛盾。在当前农村社会保障体系尚未建立的情况下,中国农业生产对农民来说始终具有生存保障的性质,居于避险的预期,农户农业经营的品种是多样化的,多样化的经营使每一品种的农作物产出量极低,产品的可商品化率也就比较低,低商品化率降低了农民在交易中的谈判地位,提高了农民参与市场的交易成本,再加上市场信息的公共品性质,单个农户没有足够激励去获取市场信息,这使得农民只能根据旧经验、旧信息在自然条件的约束下(而非面向市场)从事生产,农业生产的市场化水平极低,农民的收入与城市居民的收入差距越来越大。单个农户经营的小型化使农户抗市场风险能力低下的状况在1984年农业丰收之后开始暴露,而改革之后未实行包产到户的华西村和南街村以集体的方式参与市场竞争获得了巨大的成功,说明规模化经营比分散经营更能适应市场经济高级化的要求。二是土地产权结构与市场化要求的矛盾。家庭联产承包责任制对土地产权的划分是模糊的,农户对土地名义上拥有经营权,而土地所有权归集体所有(这个集体是村集体还是乡镇集体当时并无清晰界定),但实际上农民所有的这个经营权是不完整的,主要表现为不具有转让权(这使得政府或集体可以随意剥夺农户的土地承包权)和完整的生产决定权(政府出于各种原因经常干预农户的种植品种和种植数量),这种双模糊的产权结构约束了土地和劳动力的自由流转,不利于资源的优化配置,也不利于市场化在农村的推进。马克思认为,只有劳动力成为商品,市场经济才会成为普遍的形态。市场经济的发展及其在农村的扩散是一个客观历史进程,受原制度约束的土地和劳动力等生产要素的价格与市场高级化条件下的要素价格形成显著的差异,这种相对价格差的存在推动农村土地产权制度和生产经营制度进一步发生变迁。产权越完整,商品的市场价格越高也更容易商品化;产权越模糊,交易成本就越高,商品价格越低,不具有产权的物品没有市场价值,这是产权经济学的基本原理。因为土地的产权模糊,土地经营权缺乏市场化能力,土地价格低下;反过来,由于劳动力的产权清晰,市场化相对容易。当农民从事非农产业或外出务工的收益与从事农业的收益差距够大时,农户就放弃对土地的经营,土地产权的模糊性使土地经营权转让的交易成本甚至高于土地本身的转让价格,此时土地的交易价格为零,所以农户转行往往意味着土地抛荒。土地的实际价格与交易价格的差额被置于公共领域,为获取这一价格差,多方进行了博弈,农户希望能有更清晰的产权以降低转行成本或有效保护自己的经营权益以改进资源配置效率;农地抛荒带来的粮食供应危机提高了经济运行成本,国家也有激励缩小这一价格差,为此土地产权制度变迁成为多方一致的行动。尽管法律上还禁止土地自由转让,但从90年代开始,民间私下之间已经开始在小范围内转让了,据农业部统计,1994年全国农村转让转包土地63.68万公顷,占承包面积的0.7%,[30]法律上对这一行为进行初步确认是1993年颁布的《农业法》,但直到最近几年对土地自由转让的限制才在较大程度上被解除。劳动力的市场化使得劳动力的价格提高快于土地价格的提高,为此采用新技术以节约劳动力成为一种理性选择,但小规模经营提高了采用新技术的成本,使技术推广出现困难,农业难以现代化;此外,市场规模的扩大使交易成本提高,合作经营有利于实现成本分担,提高市场参与度和技术推广率;在市场信息不完善的情况下,农产品市场化必须提供安全和质量保障,有品牌的生产将是一种有效承诺,而品牌生产没有一定的规模和专业化是不可想象的。参与市场能力的不同,有组织的经营与分散经营的收益也不同,两种经营中的生产要素名义价格出现了很大的落差,对这种价格差异的追求促进了分散经营制度向规模经营和专业化经营制度的变迁。从1987年起,农村开始进行适度规模经营的实验,由于参与市场的条件等因素的约束,各地实现规模化、专业化经营的模式并不相同,主要有订单农业模式、公司+农户模式、家庭农场模式、农民协会模式等。在这次制度变迁的过程中,来自政府的支持和技术进步降低了变迁的成本,是制度变迁的供给因素。2.市场化与农村人口再生产制度变迁自20世纪70年代中后期开始,国家实行极为严格的计划生育政策,从表面上看,人口再生产制度好像是外生的,其实这不过是政府根据马克思主义的经典作家关于人口再生产必须与物质再生产相适应的理论,针对中国庞大的人口负担而作出的主动的制度变革,其根本原因在于经济约束。对经济的约束采取政治强制措施是由于原有制度对生育的激励方向导致的,在自然经济下农业生产依赖于体力投入,在计划经济条件下农户收入依赖于参与集体劳动的时间投入,由此产生了“人多力量大”的思维,自然是生得越多越好。个体农户的生育意愿与国家的意愿产生了冲突,因此计划生育在实施之初受到强烈的抵抗。而在市场经济条件下,经济生产的回报不仅取决于劳动时间的投入,更为重要的是取决于劳动效率的提高,对人力资本的投入和人力资源的重新配置是提高劳动效率的必要条件,有较高人力资本的劳动力和在第二、三产业工作的劳动力的价格明显高于在第一产业工作的低人力资本水平的劳动力价格,获取这种价格差的努力诱导农户更多投入于儿童的人力资本而更少投入于儿童数量的增加,贝克尔、墨菲和塔莫拉指出:在人力资本稀少的社会会选择大家庭且对每一成员投资甚少,而在人力资本丰富的社会则会选择小家庭且对每一成员大量投资。[31]在市场经济条件下高的教育成本和劳动力流动费用客观上助长了生育意愿的下降。上海市人口和计划生育委员会2004年9月25日公布的《关于本市流动人口生育意愿抽样调查》显示,流动人口在家乡时的理想生育孩子数平均为1.58个,比来上海以后的1.31个多0.27个。来上海以后希望生育1个孩子的比重从39.47%上升到59.97%,提高21个百分点;希望生育2个孩子的比重从47.42%下降到28.26%,下降19个百分点;希望生育3个孩子的比重也有所下降。[32]风笑天和张青松研究了20年农村居民生育意愿变迁得出:北京平均生育期望数由1979年的1.78个降至1992年1.68个,再降至1994年1.50个;浙江居民理想生育子女数1986年为2.34个,1994年降至2.00个左右,1997年则进一步降为1.70个左右;东北地区居民的理想生育子女数由1986年的2.5个左右下降到1995年的1.6个;中部地区农民的理想生育子女数也基本上是从接近2.5个下降到1.9个左右。[33]3.市场化与农村产业制度与人口迁移制度变迁对市场化导致不同产业、不同农业种植品种、不同区域的生产要素收入差距进而引起农村产业制度与人口迁移制度的变迁,理论界已有共识。1979~2001年,中国第一产业从业人员占全社会从业人员总数的比重下降了20个百分点以上,在23年里,中国第一产业从业人员比第二、第三产业少增加1.6亿多人,第一产业从业人员比重从1978年占绝对优势的70.5%大幅下降到2001年的50.1%,平均每年下降0.9个百分点。现在城市中约有1.4亿农民工。农、林、牧、渔业在农业增加值中比重由1991年的63.7%、5.5%、22.3%、8.5%变为2004年的55.7%、4.3%、28.1%、9.8%,农业中粮食和棉花的种植面积自1983年以来呈下降趋势,而比较收益相对较高的水果、蔬菜的种植面积大幅上升。4.市场化与农村非正式制度变迁非正式制度包括道德约束、禁忌、习惯、传统和行为准则等。在中国乡土社会中,不论政治、经济、宗教等功能都可以利用家族来担负,另一方面也可以说,为了经营这许多事业,家的结构不应限于亲子的小组合,必须加以扩大。[34]可以说家族主义是农村传统社会非正式制度的核心,这一在自然经济条件下形成的非正式制度在改革开放以后经历了先加强后弱化的过程。在新中国成立以后的很长时间里,家族主义被认为是封建的残余而受到弱化,但在改革以后,随着市场经济的发展,农民获得了发展工商业的条件,而发展工商业所需要大量的资金超过了单个农户所能承受的水平,当时的农村工业企业作为一支“异军”很难从国家获得支持,整个社会信用还很不发达,建立新企业所需资金缺口大部分只能来源于家族内部(利用集资或借贷的方式),家族主义思想越浓厚,家族越团结,资本越有可能筹措到,企业就越容易建立,从这个意义上说,家族主义由于市场经济的发展从无价值变成了有价值的东西,家族主义被强化了。“在家族网络强大的村庄存在着自然的信用关系保障,而在中国社会的非宗族成员中却极为缺乏这种信用保障,信任降低了交易成本和组织成本。”“宗族网络促进了中国乡村的工业化,确实构成了一种社会资本。”[35]市场经济和工业化一方面强化了家族主义,另一方面也在摧毁家族主义存在的基础,“人们的观念、观点和概念,一句话,人们的意识形态,随着人们的生活条件、人们的社会关系、人们的社会存在而改变”[36]。市场经济的进一步发展一方面使信用关系越来越普遍,另一方面使人员流动、人际交往范围扩大。现代信用的发展打破了家族成员之间的资金依赖关系,人员流动和人际交往范围的扩大使长期在一起生活这样一个经济往来的重复博弈前提日渐消失,人们更多地从家族外部获取经济活动所必需的各种资源,家族主义的经济功能弱化,其经济价值也在下降,年青一代的流动性更强,对家族主义的观念也就更淡化,家族主义的衰落成为不可避免的趋势。对市场经济的发展引起相对价格差异进而导致制度变迁,反过来制度变迁使生产要素从低收入领域转入高收入领域,形成正反馈促进了生产要素的进一步市场化,从而推动中国市场经济进一步高级化,对此我们构建了一个动力图式加以表现(见图3-3)。图3-3中国农村制度变迁路径与动力(二)市场化与农村制度变迁:比较与分析1.中国市场化程度与生产要素价格的变化近年来,许多研究者对中国市场化水平进行测度,主要结果如表3-1所示。另有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市场发展报告》课题组测算出2001年、2002年、2003年三年市场化指数为69%、72.8%、73.8%。虽然各研究结论并不一致,但从中可以得出一个基本结论就是中国市场化水平整体呈上升的趋势。市场化的快速发展,使越来越多的生产要素被卷入市场交易中,在市场交易中生产要素被赋予各种价格,原来没有价格的获得了价格,有价格的在市场的供求对比中呈现出千变万化的局面,相对价格的变化或差异引致了与生产要素相关的各种制度发生变革。表3-1中国市场化进程由于区位、历史、政策、体制等方面的原因,中国市场化在各地发展很不平衡,东部发展快于中部,中部又快于西部。樊纲和王小鲁根据政府与市场的关系等五大指标于2000年对各地区的市场化水平作了测度,结果是:全国平均数为5.81,东部为7.16,中部为5.47,西部为4.71。因为市场化诱致制度的变化是通过价格来进行的,所以市场化与制度变化的相关性既可通过价格与制度的相关性来度量,也可以直接以市场化水平和制度相关性来测量。此外我们根据数据的可获得性水平分别使用纵向和横向比较的方法来分析市场化水平与制度变迁的关系。2.相关性的测量与分析(1)初次农村农地和经营体制改革:收入来源多样化。根据陈宗胜等人测算,1978~1985年中国农村的市场化水平由7.67%提高到49.68%(见附录一);我们以农村居民收入水平表示相对价格,以居民收入来源构成表示制度变迁状态(第一次制度变迁是以降低集体经济的比重和个人对集体的依赖为主要特征)。从表3-2可以发现,从1965~1978年13年间农民人均纯收入仅增加了26.37元,而实行改革后的6年间,收入就增长了176.2元,净增加一倍多,表明劳动力和土地的相对价格或收益有大幅增长。从居民收入来源看,1978~1983年,从集体得到的收入呈下降趋势,而从事家庭副业的收入大幅上升,副业收入的提高既是市场化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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