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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棠花在否:张丽钧春尚嫩,草木未及醒。香抱来一盆浓烈的花,说:“海棠,让你眼睛先尝个鲜。”――端的懂我,知我眼馋,送我一盆不嗜睡的妩媚。

好稀罕的海棠!铁色枝干,如焦似枯,失尽了生气;而在这焦枝之上,竟簪花戴彩般地缀了一串串娇姿欲滴的花朵。没有叶――保守的叶,或许还在慢条斯理地数着节气的脚步,花们却早耐不住了,你推我搡,捷足先登地抢了叶的风头。留心端量那花与那枝,仿佛是不相干的两样东西――盛放与焦枯,奇迹般地同台演出,却又精彩得令人击节称赏。

这一盆“迷你”春天,婴儿般吸摄了我母性的心。暖气房太燥,每日提个喷壶,给她殷勤喂水。喷多了,怕浇熄烈焰;喷少了,又怕她喊渴。便忍不住怨她:“海棠海棠,你总该开个口,为自己讨要一场无过、无不及的春雨呀。”

每日里一进家门,心中问的第一句话必是:“海棠花在否?”――是韩�的一句诗呢。青葱岁月里,欢悦地背诵过它;纵然我再擅长伸张想象的翼翅,又怎可逆料,那诗句,竟是妥帖地预备了给我用在这里的。璎珞敲冰,梅心惊破,好花前吟诵好诗,在我,是多么奢华的时刻!可笑如我,竟毫无理由地以为,我的海棠愈开愈妍,定是得了我与韩�的双重问候。

海棠花没有媚人的香,但这不阻力我将自己融进她虚幻的香氛里。我宁静地坐下来,与她长久对视。我想,假设我是一株植物,假设“焦枯”跋扈地定义了我的枝干,我还会葆有开花的心志吗?明知凋零就潜藏于日后的某一个时刻,我还会抗逆着令人畏缩的萧疏,毅然向世界和盘端出我丰腴的锦灿吗?

“假设说,一朵花很美,那么我有时就会不由自主地自语道:要活下去。”这是川端康成《海棠花未眠》里面的句子。曾有个女生擎了书,专心问我:“为什么看到一朵花很美,人就有了活下去的士气呢?这两者之间有因果关系吗?”――这个问题,问得多好啊!我一向执拗地相信,好的问题本身就包裹了一个好的答案,犹如花朵包裹着花蕊一般。我没有急于为这女生作答,或者换言之,我舍不得贸然作答――我容许将这个问题交给流光。

一朵花,她的象征意义委实值得玩索。当她在浩渺的时空坐标上多情地寻到你,当她以生命的炽烈燃烧慨然地点化你,假设你不曾在这一场更加的约会中摄取到强大的精神能量,你不该为自己的愚钝而捶胸叹惋吗?

――绽放,是一笔美观的债,来人间还债的花与人,有福了。

坐在海棠花影中,想着这缤纷心事,突然不再担忧日后那场躲不过的凋零。当我再提防翼翼问起“海棠花在否”,即使我听不到枝头那强烈的应答,我也会用想象的丹青绘就一幅空灵画卷,供思想的蝶雍容栖止花间。海棠不曾负我,我亦未负海棠,我还要那些个赘余的幽怨惆怅派什么用场呢?

――“焦枝海棠”,你热爱我这样唤你吗?冰欺雪侮,夺了你枝上的颜色,你却以焦枯之躯,勤心抚养出酬酢季节的娇美花串。焦枝是你风骨,海棠是你精魄。你可知,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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