译者、摄影师、画家——散文《上海人》英译文赏析及思考

1、译者、摄影师、画家散文上海人英译文赏析及思考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 卞建华*卞建华（1969-），女, 山东德州学院外语系副教授，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博士生。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电话： 电子信箱：bianjianhua , bianjianhua679 ,通讯地址: 天津市南开大学外国语学院英语系02级博士生信箱,邮政编码：300071 摘 要：本文从词汇、句法、语篇三个层面对余秋雨先生的散文上海人英译文进行了赏析，并根据德国功能主义翻译理论目的论(skopos theory)的观点，对译者卜立德(David E

2、. Pollard)先生的翻译策略进行思考，认为：卜立德先生不是一位“摄影师”，而是一位出色的“画家”，因为他并没有原原本本的复制原文的图片，而是根据自己对原文的理解、对生活的感悟、灵活运用手中的画笔，为英语读者描绘了一幅传达上海人神韵的精美画卷。关键词：目的论 散文翻译 词汇 句法 语篇 引言当代著名作家余秋雨先生的“哲理散文”、“文化散文”在近年来的文化研究热潮中，产生了广泛的影响。其一以贯之的主题是：“总结古今中外文明兴衰荣辱的规律，探索中华文明之伟大复兴之路”。1 散文上海人是一篇既充满理性精神又富有感性色彩的文章，余先生从社会现象、生活习惯和心理状态入手，从历史、文化及人格结构着眼，

3、分八个方面对上海人这一社会群体和上海文明这一地域文化作了全面的重估，并希望它在不断的自我扬弃中，走向更加辉煌的未来。整篇文章夹叙夹议，娓娓评说，没有长篇议论的迟滞和压抑，读来亲切、自然而流畅。如何把这样一篇散文译成地道的英语，又最大限度传达原文的特色，是值得我们探讨的问题。按照法国著名翻译家和翻译理论家、前巴黎高等翻译学院院长达尼卡塞莱斯科维奇的观点，译者应该是个“画家”，而不应该是个“摄影师”，绘画是“借助画家的看法从要表现的现实中提炼与现实一致的意义和信息”。2 许渊冲先生也曾把创作和翻译都比作绘画，他说，“创作以现实为模特，翻译不能只以原作为模特，而要以原作所写的现实为模特。”3 也就是

4、说，译者必须要透过语言层面把握原文本和篇章的深层意义，方可创造出优秀的译文。刘勰在文心雕龙章句中说过：“夫人之立言，因字而生句，积句而为章，积章而成篇。篇之彪炳，章无疵也；章之明靡，句无玷也；句之清英，字不妄也。”这里，“字”是基本要素，然后逐级增长，上一级决定着下一级的成败。4 可见，一篇文章成功与否是与作者所使用的词语是否精确、句子是否恰当、篇章是否连贯息息相关的。其实，一篇译文的成功与否又何尝不是如此呢？本文拟从词汇、句法和篇章三个方面，对卜立德先生翻译的上海人进行赏析，以探讨散文汉译英的某些规律。一、词汇特征的传译词汇的使用是语言风格中最重要的因素之一。斯威夫特（John Swift）

5、说，“在恰当的地方使用恰当的词，这就是风格的真实定义。”(Proper words in proper places make the true definition of a style.)5 刘宓庆先生也把词汇归入“风格标记”之列。6 可见，词汇特征的传译对于传译原文风格至关重要。译者在翻译过程中，对词汇的选择与安排都应当建立在对原文意象和风格全面、透彻的理解之上。请看卜立德先生是怎样传译原文的词汇特征的：1、化繁为简，灵活对等，符合译入语读者期待视野如：对于一个自足的中国而言，上海偏距一隅，不足为道；但对于开放的当代世界而言，它却俯瞰广远、吞吐万汇、气势不凡。To a self-suff

6、icient China, Shanghai was out on a limb, and inconsequential; but in the contemporary world of open access, it is in a commanding position, where all streams converge.原文为对偶句，其中有五个四字词组，读来朗朗上口、铿锵有力。如果按照原文字面意思一一译出，势必拖沓冗长、令英语读者不忍卒读。译者深得原文之精神，没有亦步亦趋地拘泥于原文的形式，而是另辟幽径，将“偏距一隅”、“不足为道”分别译为“was out on a limb”

7、， “inconsequential” 将“俯瞰广远”、“吞吐万汇”合译为“is in a commanding position，where all streams converge”, 而将意思隐含在上文中的“气势不凡”省略。使行文既保持了原文的对仗结构、又符合英语简洁自然的行文习惯。又如： 这些年，上海人又开始有点不安稳。广州人、深圳人、温州人起来了，腰囊鼓鼓地走进上海。In recent years, the Shanghainese have begun to feel unsettled again. People from Guangzhou, Shenzhen and Wenz

8、hou have descended on Shanghai, their purses bulging.原文使用了口语化的词语，如“有点不安稳”、“起来了”、“腰囊鼓鼓地”生动、形象地勾勒出了改革开放后出现在上海的现实图画：率先致富的外地人，到上海开拓市场，给上海人不小的冲击。译者将“有点不安稳”译为“to feel unsettled”，将原文中的并列谓语“起来了”和“走进”合二为一，以“have descended on”译之，将原文的状语“腰囊鼓鼓地”转译成伴随情况状语，置于主句之后，与原文契合无间，有异曲同工之妙。2、将原文融会贯通，准确再现原文音韵、意韵、形韵之美如：可惜，讥刺上海

9、人的锋芒，常常来自一种更落后的规范：说上海人崇洋媚外、各行其是、离经叛道；要上海人重归朴拙、重返驯服、重组一统。Sad to say, the barbs thrown at the Shanghainese may be more backward set of priorities. The Shanghainese are criticized for their worship of foreign ways, for being opinionated, unorthodox and heretical; they are required to revert to simplici

10、ty and guilessness, return to the fold, reforge the links of unity.原文为对偶句，用了六个四字成语或词组，结构整齐，尤其是利用头韵取得音调和谐，如： “重归朴拙”“重返驯服”“重组一统”都以“重（chong）”字开头，读来铿锵有力、悦耳动听。译者将原文形意融会于心，采用相应的对偶句，先用一个被动句“The Shanghainese are criticized for their worship of foreign ways, for being opinionated, unorthodox and heretical”来传

11、译“说上海人崇洋媚外、各行其是、离经叛道”， 用词地道，意思贴切，再用“to revert to simplicity and guilessness, return to the fold, reforge the links of unity”来体现原文“重归朴拙、重返驯服、重组一统”的压韵效果, 三个对应短语都以/ri/音开头，读来朗朗上口，给读者以气韵回荡、余音缭绕的美感。二、句法特征的传译句法特征也是一个重要的风格标记，是反映文学作品的语言特色的重要方面，它包括长句、短句、简单句、复合句以及各种不同的修辞手段，包括比喻、排比、拟人、重复、反语、讽刺等。在文体分析（stylistic

12、analysis）中，我们经常把句法作为语言描述的主要对象。英汉句子结构形式最基本的差异是,汉语句子重意合, 英语句子重形合, 汉语句法关系主要靠词序和语义关系表达,并不追求形式上的完整,往往只求达意。英语句法重句子结构形式的完整和逻辑上的合理。请看卜立德先生对原文句法特征的传译：1、灵活调整语序，符合译入语表达习惯且原汁原味再现原文风格如：黄浦江汽笛声声，霓虹灯夜夜闪烁，西装革履与长袍马褂摩肩接踵，四方土语与欧美语言交相斑驳，你来我往，此胜彼败，以最迅捷的频率日夜更替。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the sound of stream whistles on the

13、Huangpu River, the nightly flashing of the neon lights, Western suits and leather shoes jostling with long gowns and mandarin jackets, the babel of Chinese dialects and European languages, and the comings and goings, there was constant turnover, things replacing each other with the highest frequency

14、. 原文以一种类似于说评书的形式，向读者描绘了一幅大上海热闹非凡的城市图景。其中的对仗结构、四字结构、运用得恰倒好处、妥帖自然、如行云流水、似喷玉吐珠，语言色彩鲜明，富有节奏感。译文在句首增加了介词短语“Against the background of” 统领全句，从而把整个描绘放在了一个以 “the sound of stream whistles on the Huangpu River” 背景之下，统摄整个图景。采用直译法将原文的信息一一传递出来，使行文符合英文先总后分的习惯。又如：总之，它是一个巨大的悖论，当你注视它的恶浊,它会腾起耀眼的光亮，当你膜拜它的伟力，它会转过身去让你看一看

15、疮痍斑斑的后墙。In a word, it is a gigantic paradox. When you concentrate on its filth, it will put on a show of dazzling brightness; when you do reverence to its great power, it will turn round and show you its back wall, pitted and scarred.这句话是原文作者在着重探讨了上海起步与步履的艰难后，所作的概括之语，描绘出在中华大地的东部，一个城市包括一种地域文化崛起的背影。原文

16、采用了两个并列的对比结构和拟人的修辞手法。译者除按英语行文习惯将“疮痍斑斑的后墙”作适当语序调整为“its back wall, pitted and scarred”外，其余部分均采用直译法，采用相同的句式，整个句子条理清晰、自然贴切，选词精当、句式得体，原汁原味地传译出了原文的句法特征和行文风格。2、化隐为显，适当利用补偿手段，准确清楚传达原文信息如：上海转过脸来，平一平心旌，开始做起温顺的大儿子。就像巴金家里的觉新，肩上担子不轻，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闹腾。Shanghai faced about, calmed its nerves, and took up the role of obe

17、dient eldest son. Just like Juexin in Ba Jins novel, Family, it shouldered a heavy burden: there could be no more escapades.原文采用拟人手法，将上海比做巴金家里的觉新那样温顺的大儿子，生动刻画出了新中国成立后到改革开放前，上海所经历的变化和在中国担当的角色。对于中国读者来说，巴金先生的小说家及其主要人物大儿子觉新是家喻户晓的。但对于英语读者来说却未必如此，因此，在翻译时需要作必要的补偿。从译文可以看出，译者采用了相同的修辞手段，在谴词造句上却没有拘泥于原文，而是进行了灵活

18、对等的方式，将“做起”译为“took up the role of”，将“巴金家里的觉新”译为“Juexin in Ba Jins novel, Family”，增补novel一词，使句意更加清楚明了，将“肩上担子不轻，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闹腾”译为“it shouldered a heavy burden: there could be no more escapades.”既准确传译出了原文信息，又符合英语行文习惯，便于英语读者阅读。三、语篇特征的传译英汉两种语言在语篇上存在着较大差异。英语重形合, 强调词句的粘着性, 手段多种多样,如韩礼德(Halliday,1985)所说的照应(refe

19、rence)、省略和替代(ellipsis, substitution)、连接词语(conjunction) 和词汇衔接(lexical cohesion)等。照应分为人称照应、指示照应、比较照应和分句照应。省略分为名词性省略、动词性省略和分句性省略。替代分为名词性替代、动词性替代和分句替代。词汇衔接分为同义衔接和组合衔接两类。7 而汉语重意合, 像英语里这些逻辑、语法、词汇等衔接手段较少。英语的人称照应在汉语语篇中常常表现为词汇衔接。汉语语篇中较少使用与英语指示照应中the、this、that、these、those相对应的“这(些)、那(些)”等词语。在翻译时，译者应时刻注意英汉语篇的差异

20、，作必要的增补或删减。卜立德先生摆脱了原文表层形式束缚，增删恰当、拆合得体，从整体上忠实再现原文的语篇特征，取得了与原文相媲美的效果。如：没有敢为天下先的勇气，没有统领全局的强悍，上海人的精明也就与怯弱相伴随。他们不会高声朗笑，不会拼死搏击，不会孤身野旅，不会背水一战，连玩也玩得很不放松，前顾后盼，拖泥带水。连谈恋爱也少一点浪漫色彩。Not having the courage to be front runners, not having the toughness to command the heights, Shanghai peoples astuteness has faint-h

21、eartedness as its fellow. They dont laugh uproariously, they dont go in for skill, they dont strike out into the hills on their own, they dont fight last-ditch battles. Even in their recreations they dont let themselves go; they are chary, they are wishy-washy. Even in their courting they lack roman

22、tic colour.在原文这一段文字中，作者用了两个连续的“没有”句，接着作一总结。然后连续用了四个“不会”句，详细描述上海人的人格结构的“丑陋性”，最后，又连续用了两个“连”句子。层层剖析、步步递进，以恢宏的气势、强烈的情感，表达了“重塑上海人格结构的迫切性”。译者采用类似的句式，先是连续用了两个分词结构“Not having”，接着用一陈述句作总结，然后连续用了四个“they dont”开头的句子，最后又连续用了两个“Even in their”开头的句子，与原文相呼应。值得一提的是，译者时增补了原文内容包含而形式没有显示出来的人称代词“they”, “their”使译文指代明确，又符合

23、英语的表达习惯。又如：一个关死了的门框，能做多少文章？有了它，反会漏进来户外的劲风，传进门口的喧嚣，扰乱了房主的宁静。我们有两湖和四川盆地的天然粮食，上海又递缴不了多少稻米；我们有数不清的淡水河网，上海有再多的海水也不能食用；我们有三山五岳安驻自己的宗教和美景，上海连个像样的峰峦都找不到；我们有纵横九州的宽阔关道，绕到上海还要兜点远路；我们有许多名垂千古的文物之邦，上海连个县的资格都年龄太轻这个依附着黄河成长起来的民族，要一个躲在海边的上海作甚？You cant expect interesting things of a tightly sealed door. On the contrar

24、y, a door might let in strong winds from outside, or the noise of some commotion at the portal, to disturb the peace of the householder. We had the natural granaries of central China and the Sichuan basin, whereas Shanghai had hardly any rice to offer; we had countless fresh-water waterways, whereas

25、 Shanghais salt water, however much there was of it, was undrinkable; we had our sacred mountains to anchor our religion and our beauty spots, whereas Shanghai could not boast even a decent promontory; we had broad public highways crisscrossing all our regions, whereas to get to Shanghai you had to

26、take a roundabout byway; our state glories in its ancient history, whereas Shanghai is too young even to qualify as a countyWhat did this people who had grown up dependent on the Yellow River want with a Shanghai tucked away on the sea coast?原文用了比喻的修辞手法，将闭关锁国时的中国比作“关死了的门框的人家”，把上海比作“它（那扇门）”， 译者将“它”具体

27、化为“a door”，将“漏进”、“传进”合译为“let in ”，在句子之间又增补了连接词“or”；接下来，原文连续用了五组对比句“我们有上海”，读来有一气呵成、情感强烈、气势磅礴之感。译文作者也连续用了五组对比句“we hadwhereas”增补了连接词“whereas”及人称代词“our”“ you” 、“its”，使译文上下连贯、衔接自然、气宇轩昂、达到了与原文相媲美的境界。最后一句既是一个设问，也是对现代文明的开放性和上海崛起的一个小小暗示。译者对作者意图心领神会，作了相应的处理：按英语行文习惯，将原句的两个定语分别以“who”引导的定语从句和过去分词短语“ tucked away

28、on the sea coast”充当的后置定语译出，将原文合成一句话，以特殊疑问词“what”引导，逻辑严谨、层次清楚,成功传达出了原文的表层意义和深层意义。四、白璧微瑕：对上海人英译文的思考意见综观全文，卜立德先生翻译的上海人中也有美中不足之处。例如：卜立德先生将“老外”这一极富中国北方特色的称呼语意译为“foreign chums”, 使原文浓郁的文化特色有所缺失。笔者认为，如果采用音译加意译的方法 “LaoWai foreign chums”或许更为妥帖而达意。又如：将“上海人不喜欢大请客，酒海肉山；不喜欢侃大山，神聊通宵” 译为“Shanghai people dont like l

29、avish banquets（不喜欢浪费的宴会）”; 是宴请别人时不喜欢浪费的宴会呢，还是接受别人宴请时不喜欢浪费的宴会呢？指代不太明确，而且将“不喜欢侃大山，神聊通宵”漏译了。此外，原文中有一些部分被删掉了，这对于原文特色的完整传译来说，不能说不是一种缺憾。对此，卜立德先生在他所译的散文集The Chinese Essay中有自己的说法：在选译这个散文集时，卜立德先生觉得需要选录一篇余秋雨先生的“思想散文”，否则这类文章就太少了；但另一方面，他感到余先生的散文太长，令他难以全译，所以，他只有带着对作者的歉意对原文进行了删译。另外，由于译者主观因素使然，译文中避免运用脚注。（“Given th

30、e desirability of including one of Yus think pieces, as think pieces are otherwise rare, their length was to me an embarrassment. With due apologies to the author, abridgement was the only answer: better that than nothing. Again subject matter presented a difficulty, as I wanted to avoid footnoting.

31、”）8 由此可见，作为译者的卜立德先生的翻译目的及主观能动性，对译本的形成起到了不容忽视的作用。德国翻译理论家汉斯 威密尔（Hans Vermeer）根据行为学的理论提出了目的论（skopos theory），指出，翻译是一种人类的行为活动，而且还是一种有目的的行为活动。翻译时，译者根据客户或委托人的要求，结合翻译的目的和译文读者的特殊情况，从原作所提供的多源信息中进行选择性翻译。也就是说，对同一原文文本，可以采取不同的翻译方法。这就是试图打破原文至上的地位，把翻译从原语的奴役中解放出来，从译者的新视角来诠释翻译活动。9 因此，在翻译标准趋于多元化的今天，我们没有理由不以通达的态度来看待对卜立德先生对上海人的删译方式。不过，笔者依然期待着上海人全译文的诞生，以便使英语读者了解到这篇散文的全貌。五、结语翻译像上海人这样具有“理性、知性、悟性融合，质先于文的深广内涵、深沉的文化使命感和现实关怀”10 特征的“哲理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