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二里头遗址作为都城的延续年代

1、论二里头遗址作为都城的延续年代张国硕所谓都城的延续年代，是指一个地方在当时作为全国（或方国内）政治、军事中心 即都城延续存在的年代。延续年代的首端即都城的始建年代，延续年代的末端即都城的 废弃或毁弃年代。二里头遗址是考古发现的最为重要的二里头时代遗址。探索该遗址作 为都城的延续年代，对于夏、商文化的确认与分界以及“夏商周断代”工作至关重要。 多年来，学界对二里头遗址研究的焦点之一集中在到底该遗址第几期才成为都城、作为 都城延续到第几期才被废弃，观点各异。如相当多的学者曾认为该遗址第三期是夏都， 即夏晚期“桀都斟寻”，其他三期皆非都城；也有学者把三、四期定性为都城，一、二期非都城2;或曰二、三期

2、为都城性质，一、四期非都城；还有二里头遗址第四期前段是夏都、后段期间都城废弃的观点4；更有较多的学者认为第一期非都城性质。类似的争议也发生在对郑州商城何期为都城的探讨上。之所以在夏商都城遗址延续年代上发 生严重分歧，其主要原因除了对一些文化遗存的性质与归属（夏文化或是商文化）意见 不同之外，更重要的是对都城遗址年代的确定方法、标准和依据不同。如有的学者主要 以城墙的建造年代作为都城的始建年代，以部分城墙甚至是城墙护坡的占用、毁坏或废 弃年代作为都城的废弃年代；有的则以城内某些遗物、手工业作坊、墓葬以及其他遗存 的年代作为都城的始建和使用年代；还有学者是以部分宫殿基址的毁弃作为都城的结束 年代。

3、本文在确定夏商都城延续年代标准和方法的基础上，对二里头遗址的延续年代进 行深入分析，以期对探讨二里头遗址以及二里头文化的属性有所裨益。一确定夏商都城延续年代的方法长期以来，考古学界对确定夏商都城的物化标准或遗存化标准已基本有一定的模 式，即通常以大型城垣、宫殿与宗庙、王陵、高等级的手工业作坊等遗迹的发现为主要 标志，以珍贵的青铜礼器、玉器、绿松石器等“贵重器”的使用以及遗址的较大规模 作为参考标准。宫殿是最高统治者举行政治活动和居住之所，而宗庙则是最高统治者 举行祭祀和大型礼仪活动的场所，二者一般是伴存的，是中国古代国家的标志和都城的 重心，应为确定一个大型遗址是否为都城性质和都城延续时间的重

4、要条件。左传 公二十八年对都城与一般城邑的区别解释甚明，其云：“凡邑，有宗庙先君之主曰 都，无曰邑。”这里是说都城必有宗庙设施。在考古实际中，宫殿与宗庙基址有时很难 区别，不排除一些大型夯土基址原本兼有宫殿、宗庙功能的可能性，或先为宫殿后为宗作者：张国硕，郑州大学历史学院三代文明研究所所长、教授。研究方向：三代考古。 郑州市科学大道 100号，450001 o论二里头遗址作为都城的延续年代57庙，故可笼统称作“宫殿宗庙区”，或简称作“宫殿区”。宫殿宗庙区又是一个国家政 权的象征。中国古代灭人之国，往往毁其宗庙。宫殿宗庙区的毁灭，往往标志着一代政 权的覆灭或转移。大型夯土城垣的建造，尤其内外城或

5、城郭之制的布局，目的是保卫最 高统治者的安全，应是中国古代都城的重要标志之一。中国古代王陵一般分布于都城附 近，而一个地方大型、高规格墓葬的发现，则寓示着其附近应有都城存在。分工细、规 格高、规模大的高等级手工业作坊如铸铜、制玉等，往往是为都城内最高统治者所需而 设立的。因此，只要一个遗址发现以上4类文化遗迹，大家很自然地要把这个遗址向都城性质上归类。需要指出的是，由于种种原因，一个遗址不具备或尚未发现上述4类物化标准的全部，缺乏其中的一两类，但这似乎并不影响人们对遗址都城性质的判断。如小屯 殷墟遗址没有发现大型城垣遗迹，郑州商城、偃师商城等城址尚不见王陵或大型墓葬， 洹北商城考古尚未揭露出大

6、型手工业作坊遗存，人们并未因此而否定这些遗址的商代都 城性质。在夏商时代，以鼎为代表的大型青铜礼器，以壁、圭、琮等为代表的精美玉 器，一般应为夏商国王、贵族或方国内最高统治者所拥有。因此一个大型遗址一旦发现 有使用此类遗物的迹象，那么其性质很可能与都城（或方国都城）有密切关系。此外， 在实际考古工作中，在缺乏其他物化标准的情况下，遗址面积和规模大小也是判断一个 遗址性质的参考标准，那些面积大、遗存规模宏伟的遗址很可能与都城有关。仅仅笼统地确定下来一个遗址为都城性质是远远不够的，还要深入探讨这个都城的 具体延续年代。考古实践表明，要详细认定一个都城的延续年代是一项十分复杂而艰巨 的工作。就夏商都

7、城遗址考古本身来说，难题可谓甚多：如都城范围内与都城有关的4类重要设施的建造年代往往并非同步，有先有后，需要确定下来是以某一类设施或者是以 哪几类设施的建造年代作为都城的始建年代才最为合理。又如有的都城遗址或都城遗址 的某一阶段尚不见或缺乏4类物化标准中最为重要的大型城垣或宫殿等遗迹。此外，高规格的遗物具有流动性或易动性，因战乱、赏赐、交换或其他原因导致这些遗物分散到非 都城地区的可能性也是有的；其制造年代与使用年代也可能有较大的差异。如此，则必 须确定以何类遗存的形成或使用年代作为都城的延续年代才较为适宜，而且不同的遗址 可能有不同的确定方法，须具体情况具体对待。研究表明，大型城垣的建造年代

8、并不一定就是都城的始建年代。从情理上讲，中国 古代大型城垣的建造年代与都城的始建年代之关系至少存在着4种可能性：一是先行建造城垣及城内设施，而后定都或迁都，如明代由南京迁往北京；二是建造城垣、宫殿区 与定都或迁都几乎同时进行，或者说二者年代间隔相差不大；三是先行定都或迁都，并 建设宫殿等设施，尔后才逐渐建造大型城垣；四是仅建造宫殿及宫墙、王陵、手工业 作坊、居民点等设施，并不建造大型城垣。若是第一种情况，则城垣的建造年代要早于 都城的始建年代；若是第二种情况，则城垣的建造年代与宫殿区的建造年代以及都城的 始建年代接近；若是第三种情况，则城垣的建造年代明显要晚于宫殿区的建造年代以及 都城的始建年

9、代，城垣的建造只是表明至少这个时期当地应该是都城所在，并不反映实 际上的都城始建年代；若是第四种情况，则都城的始建年代与城垣的建造年代无任何关 联。具体到夏商都城考古来说，前两种情况目前尚未见到确凿的实例，而后两种情况则 较为常见。如偃师商城、郑州商城、洹北商城等大型城垣的建造年代都应晚于宫殿区 的建造年代，小屯殷墟自始至终未建造大型城垣。具体到二里头遗址来说，这里发现有大型宫殿建筑群和宫城墙、大中型墓葬、铸铜等手工业作坊，出土有精美的青铜器、玉 器、绿松石等遗物5，但是此遗址不见围绕聚落的大型城垣防御设施，显然无法以大型 城垣的建造年代判断此都城的始建年代。虽然存在宫城墙，但由于其始建于二里

10、头文化 二、三期之交，建造年代要大大晚于宫殿区的建造年代，故以宫城墙的建造年代为都城 的始建年代仍然是不合适的。分析发现，在诸遗存中，宫殿区的延续年代更接近都城实际的延续年代。由于宫殿 区是最高统治者居住、处理政务的地方，与王室生活关系最为密切，存在年代往往伴随 都城之始终。一旦宫殿区整体或部分因遭受天灾或人为原因而遭到毁坏，那么统治者必 然想方设法进行恢复重建，以使统治者能够继续生活下去和统治机构的继续运转。一般 情况下，只要宫殿区继续存在，那么这个地方作为都城的地位就能够保持下去；而一旦 宫殿区整体被毁弃而又未在都城范围内建造新的宫殿区，则寓示着该都城的终止或王朝 都城的转移。因此，在现今

11、我们能够观察到的、有限的夏商都城诸遗存中，宫殿区的建 造年代与都城的延续年代最为接近，在文献普遍未载明夏商都城具体延续年代的情况 下，理应以考古发现和确认的宫殿区的建造年代和使用年代作为各都城的延续年代。需要强调的是，夏商时期都城宫殿区普遍存在的部分宫殿扩建、改建以及废旧建新 等现象，不应作为整个都城废弃或毁弃的依据。在都城发展历程中，随着政治格局的不 断演变和国家经济实力的波动，自然原因导致的宫殿破旧、损坏，以及火灾、水灾破坏 等因素，宫殿区的面貌也在不断地发生改变，部分宫殿的毁弃说明不了整个宫殿区甚至 整座都城皆被废弃。只要整个宫殿区没有出现大范围的毁弃或废弃现象，整体格局、建 筑风格没有

12、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或者虽然一处宫殿区毁弃但又在都城范围内建造新的同 样风格的宫殿区，那么当地作为都城的性质是不能轻易加以否定的。受考古发掘条件、后期破坏、宫殿区的废旧立新等因素的影响，有时仅仅依靠考古 发现的宫殿区信息判断都城的延续年代可能有一定的局限性或说服力不强，对其他遗存 所反映信息的借鉴也是必不可少的，如为王室服务的手工业作坊的延续年代，大型贵族 墓葬和祭祀坑、王室重器的存在年代，遗址的较大规模和面积等，都可作为判断都城延 续年代的重要依据。总体来看，在确定夏商都城的延续年代上，应该采纳使用“综合分析法”，即以宫 殿区的延续年代为基准，参考大型城垣的延续年代，还要注意那些与王室生活有关

13、的遗 迹、遗物的年代以及遗址的面积与规模，综合各种因素分析判断，最终得出都城的延续 年代。单纯以大型城垣或某一手工业作坊的建造年代作为都城始建年代的做法是与历史 事实不相符合的。部分宫殿区和大型城垣包括护城坡的毁弃或被破坏，并不表示整个都 城的毁弃或废弃。二二里头遗址各期的都城性质分析准上确定原则和方法，分析二里头遗址有关材料可以发现，该遗址作为都城延续的 年代当较长。50米的从目前材料来看，以三号、五号等大型宫殿建筑基址的发掘为证，说明在二里头文 化第二期阶段二里头遗址宫殿区即已建成使用。三号基址系一座长150米、大型多院落建筑基址，其内排列着成组的中型墓葬，出土有青铜器、玉器、漆器、白陶器

14、、原始瓷器、绿松石器、海贝等珍贵遗物，其为大型宫殿基址性质当无疑问。五号基址为大型宫殿的性质更为明显。台基上层夯土东西宽约48米，南北已发掘45米以上,总面积超过 2100平方米。由至少三进院落及东围墙、东庑组成，每进院落发现有主殿遗 存。北院和中院分别发现有二里头文化第二期的贵族墓葬，出土有绿松石器、漆器、白陶器等较高规格的遗物。多处地层关系表明，5号基址的建造、增建和使用的时代均为二里头文化第二期 。二里头遗址聚落考古发现表明，在第二期阶段，该遗址进入大发 展阶段，遗址“面积已达数百万平方米”。因此，以宫殿区的建造使用年代为主要依据，结合位于遗址第W区的铸铜作坊在二期的启用9以及聚落面积达

15、到300万平方米等因素，综合判定二里头遗址第二期该当具备都城性质。至第三期阶段，以一号、二号、四号、七号、八号等大型夯土建筑的建造使用以及 宫城墙的建成、使用为标志，反映出二里头遗址作为都城进入繁盛期。这个时期，宫殿 区、铸铜作坊与道路网的总体布局基本上一仍其旧。虽然三号宫殿被毁弃，但在其原址 上新建造了二号宫殿基址，其方位、风格并未发生根本性的改变。毫无疑问，第三期阶 段二里头遗址仍属于都城的延续期。从遗址面积规模、高规格遗存的发现、巨型坑所反映的宫殿区的建造年代等材料综 合分析判断，二里头遗址第一期也应具备都城性质。二里头遗址聚落考古发现表明，第 一期阶段，该遗址已是一个规模较大的中心聚落

16、，总面积逾100万平方米以上，“显现出不同于同时期一般聚落的规模和分布密度”10。此外，该遗址还发现有属于第一期的铜炼渣、青铜工具和武器、象牙器、绿松石器等高规格的遗存11。近年宫殿区北侧发掘的与建造宫殿区取土有关的巨型坑遗存为研究宫殿区的始建年代提供了新的实证。该巨型坑位于宫城内东北部。平面形状近似长方形，东西长约66米，南北宽约33米，总面积约2200平方米，深度一般为44.6米，最深达 6.7米。试掘表明，巨型坑内存在从二里头文化第一期晚段到四期晚段的连续堆积，其中二里头文化第二期遗存是坑内的主要堆积。最下层为二里头文化一期晚段的堆积，主要是黄灰色土，有水锈痕迹，包含物很少12。这些说明

17、，至少在二里头文化第一期晚段，该巨型坑即已开挖形成，因此推断宫殿区始 建于二里头文化一期以及存在第一期宫殿的可能性是非常大的。二里头遗址第四期包括四期晚段，该地文化遗存丰富，表明这里仍有较多的人口在居 住生活。这时遗址规模并未缩小，宫殿区继续存在，范围甚至有所扩大，周围道路也在使 用问。宫殿区范围内文化遗存丰富程度超过第三期，除一号宫殿、二号宫殿、宫城墙以及 四号、七号、八号基址等大型建筑继续使用外14,还新建有六号基址、宫殿区东部庭院围墙等大型建筑；第四期偏晚阶段在宫城之南新筑东西向夯土墙，有绿松石器作坊生产15。这个时期，宫殿区之南、位于遗址第W区的的大型铸铜工场也在继续生产16,还存在不

18、少随葬品丰富的朱砂墓，出土大批精美的青铜礼器、玉器、漆器，其数量、质量均超过第 三期；尤其是大型青铜兵器首见17，突显其王都风范。这些说明整个第四期包括第四期之末，该遗址仍属高规格的大型聚落，未见明显的衰落、废弃或毁灭性破坏的迹象，仍 然完全具备都城性质。至二里冈文化第一期阶段，二里头遗址宫殿区整体被毁弃，二里头一带不再具备都 城性质。早期夏文化新探59三结语综上可知，二里头遗址所形成的一至四期文化是一脉相传、连续发展的过程，中 间没有明显的缺环、中断或整体废弃现象。尽管每一期之间确实出现一些变化，但这 些变化是渐变状态，体现的是二里头遗址都城发展的阶段性，而其规模大、规格高、 遗存丰富的特性

19、和早晚继承、延续关系始终处于主导地位。综合分析判断，二里头遗 址作为都城延续的时间很长，一至四期皆应为都城，而非其中的某一期或两期才为都 城。其中第一期应为都城的初始阶段，第二期为都城的发展阶段，第三期为都城的繁 荣阶段，第四期为都城的继续发展阶段。直到第四期之末或二里冈文化第一期之初该 都城才被最终毁弃。1 a. 田昌五：夏文化探索，文物1981年第5期。b. 赵芝荃：论二里头遗址为夏代晚期都邑，华夏考古c. 方酉生：偃师二里头遗址第三期遗存与桀都斟寻，考古2 a. 殷伟璋：二里头文化探讨，考古1978年第1期b.安金槐：豫西夏代文化探索，中国历史博物馆馆刊1987年第2期。1995年第2期。1979年第1期。3郑光：试论二里头商代早期文化，中国考古学会第四次年会论文集，文物岀版社,1985 年。4高炜等：偃师商城与夏商文化分界，考古1998年第10期。5 a.中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