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苏青作品中的女性意识

论苏青作品中的女性意识苏青的写作是真正独立于男性话语的写作，对女性自身的关注使她的文学创作迎来了一个真正的女性话语时代。苏青站在女性立场上，以女性独特的眼光来审视女性自我。从现实的男女平等观、肯定有爱反对无爱的性爱观、批判女性异化等方面展现强烈的女性意识。关键词：苏青；女性意识目录一、苏青作品中独特的女性观………………1二、苏青作品中的女性性爱观…………………51.肯定有爱的性行为……………………52.反对无爱的性行为……………………7苏青是中国现代文学史上一位有着特殊经历而又备受争议的女性作家，人们对她的评价毁誉参半，褒贬不一。苏青的人生之旅是曲折、坎坷甚至是悲惨的，特殊的人生经历使她逐步形成了独特的人生观、价值观和人格品质。她才情兼具，个性鲜明，大胆、正直、坦诚。她思想敏锐不保守，无明显的政治主张和信仰，对生活对社会充满热情，苏青的人格品质在其文学作品中得到了直接或间接的表现。苏青在她的作品中总是要把女性当作抒发感情的对象，她的一切诉说的根基都建立在对女性的理解之上，她把最真的心掏给你，让你在平淡的语言中感受她的心情，与她同悲同喜。读苏青的文章，往往被她那犀利的目光带入一种推向极至的理解。她的女性意识特别强烈，总是会不自觉地站到男性的立场上去抨击女性的弱点，然后再回到女性的立场上来阐述做女子的甜酸苦辣。由于刚柔相济，她的文章显得丰满而立体。她对女性的优点与缺点有一种少有的敏锐的洞察力，能穿过皮肤，直入五脏，深至精髓。苏青独具慧眼，她以自己的切肤感受，勇敢地颠覆了男性话语，站在女性的立场上向世人倾诉女性的心声，表达真正的女性的情感和思想。本文主要从苏青散文和小说中所体现出来的独特的平等观、女人观、婚姻观、性别差异以及性爱观等方面来分析苏青作品中所体现的女性意识，剖析她对人格尊严、自我价值的追求和对传统习俗的反叛。一、苏青作品中独特的女性观与英国为代表的西方女性文学相比较,真正意义上的中国女性文学的兴起迟了近一个世纪。中国女性文学的兴起可以说是中国妇女解放运动与西方女权主义思想的双重作用的产物。在辛亥革命前夕,一批知识妇女开始著书立说,创办刊物,倡导女权，秋谨是其中最突出的一位。她作《勉女权》诗,表达她争取女权的雄心：“吾辈爱自由,勉励自由一杯酒,男女平权天赋就,岂甘居牛后?”[1]在她创办的《中国女报》中,她深切呼唤黑暗中的中国女性觉醒。但秋谨的女权思想是以男性为标准和参照系的,她的作品只是中国女性文学的萌芽。中国女性意识的真正觉醒体现在“五四”时期的女作家的创作之中,冰心、庐隐、冯沅君、萧红、丁玲、张爱玲等一大批女作家的涌现,打破了千百年来男性中心的话语格局，苏青便是其中突出的一位。活跃于40年代上海孤岛的女性作家苏青以独特的女性姿态既继承了“五四”以来的现代女性意识，又体现了与五四时期女性解放运动不尽相同的文学探索。在现代文学史上，苏青算得上是个孤独的存在。她迥别于冰心、冯沅君、张爱玲等人，这些女作家深受“五四”新思潮影响，具有鲜明的独立、平等、解放意识，但生活安定，属于收入中等的知识阶层，用不着卖文养家糊口；她也不同于庐隐、萧红等人，她们虽然也为生活所迫而辗转底层，备尝艰辛，却依然以痴迷执著的文学追求作为自己的生命支柱。而苏青首先是个有家庭的市民妇女，一个受到新文化影响走出家门的现代都市女性，为求生而被迫卖文，创作和生活处于同步对应的关系，在求生道路上表露实实在在的感受、追求。因此，苏青的创作并非像大多数女作家那样是感于时代之召唤，而是实实在在的为了生活，其创作便不可避免地带有个人性、实用性和自由性的特征，并以此而有别于其他女性作家。但这一切并未影响苏青作品中的浓厚的女性意识,作为一位家庭妇女，家庭和社会给予她的特殊的感受，倒是在某种程度上强化了她的这种观念，使她在自觉地争取与男性平等权力方面的同时,更注重女性与男性的差异。五四时期的女性解放运动着眼于男女间的不平等，要求男女应同时享有平等的经济权、选举权、受教育权等。到40年代，在男女平等思想的影响下，女性获得了部分的权力，但是现实生活中这些权利的获得没有使女性得到真正的解放，无法卸掉家庭包袱的女性反而陷入了更加尴尬的境地。苏青在创作中表达了自己独特的思考：社会给予男女某种程度的平等，但由于男女两性不同的生理心理特征，毫无差异的男女平等无法最终解放女性。女性解放必须由注重同一的平等转向注重差异的平等。真正的平等在于各取所需，女性必须获得更多切身的实际的帮助才能解放，才能达到更高意义上的真正平等。苏青对女人自身及其环境的了解自然比较深刻，她反复地表达作女人苦、作女人难的观点。在《谈女人》中，她主张女人要首先注重满足自身合理的、迫切的生理需要，再争取其他的权利。苏青以女性的敏感，看到女性只有满足自身的需要时,才能真正体现男女平等。直言：“我敢说一个女子需要选举权，罢免权的程度，决不会比她需要月经期内的休息权更切；一个女人喜欢美术音乐的程度,也决不会比她喜欢孩子的笑容声音更深”。[2]在大力提倡个性解放的“五四”潮流中，好强的女子冲出家庭婚姻的牢笼后，要求实现自身权利的同时，极力希望与男性一样承担半边天的责任。苏青则认为，这种不顾女性自身条件、只注重形式的平等，恰恰忽略了实质上的平等。如谈到女子教育，表面看来，女子与男子享受平等教育权，但苏青敏锐地看到，现代教育输灌给女性的仍然是男性的思想意识，“读这类文章读出来的女生，她们在思想上一定仍旧是男人的附庸。她们心中的是非标准紧跟着男人跑，不敢想男人们所不想的，也不敢不想男人们所想的，什么都没有自己的主意。所以我对于一个女作家写的什么：‘男女平等呀!一起上疆场呀！’就没有好感，要是她们肯老实谈谈月经期内行军的苦处，听来倒是入情入理的。”女性在追求诸多社会权益时,不应忽视自身生理、心理需要。即使是追求男女平等,苏青也时时提防女性，避免女性解放陷入女性自设的新误区，道出“凡男人所有的并不都是好的；凡男人所能享受的，女人也并不一定感到受用,幸福乃是满足自身需要之谓,不是削足适履,把人家所适用的东西硬来满足自己的需要。”这是苏青根据丰富的人生经验,对男女平等所得出的睿智结论。苏青几乎把都市女性生活的各个领域，各个层面都写到了，写绝了。她既《谈女人》、《论女子交友》，也从女人角度《谈男人》。她的作品集中表现女性问题,诸如婚姻爱情、职业女性、现代母性、科学育儿等等,无不探讨一番。她从一位女性的视角出发,体现出有进步意义的独特的女性观念。爱情婚姻一直是女作家热衷的题材，透过爱情婚姻关系，人们可以了解妇女的命运、价值观念和心灵世界。在恋爱婚姻观上，她认为，“婚姻不如意，便是顶薄命的事，理想婚姻应该是才貌相当的。所谓才貌相当，也不是男有才而女有貌，我的意思是男之才与女之才相称，男之貌与女之貌也相当之谓。男女双方之才均称，则精神上愉快，男女双方之貌得当则肉体上满足，这是灵肉兼顾的顶完善的办法。”她还说，结婚的目的是为了保障儿女，而不是保障爱情，爱情的本身是性的本能与美好幻想的结合物，是不能靠结婚来保障的。当丈夫有外遇时，要想争取丈夫回心转意，必须靠“真情、善意，最后才是美容。”[3]苏青与同时代其他女作家的另一不同之处是，她能直面女性的缺点和弱点，痛下针砭，毫不留情，其见解之独到，用语之尖刻犀利令人不能不想到鲁迅先生的一些杂文。通常女作家写女性，笔下总不免留情甚至美化几分。比如冰心就说过，世界上若没有女人，这世界至少要失去十分之五的“真”，十分之六的“善”，十分之七的“美”。然而在苏青的作品中是找不到这样的溢美之辞的，也许身为女性，因而对同类的缺点和不足反而看得更真切，解剖起来更加不遗余力。在《谈男人》、《谈女人》、《论离婚》、《我国的女子教育》和《我的女友们》等篇目中，她剖析和抨击了女性的诸如虚荣、虚伪、假正经、嫉妒、狭隘、心理变态等痼疾，具有振聋发聩的力量。粗读苏青的作品，你可能会觉得她有些不讲究语言和技巧，真是“快人快语，口无遮拦”。同时代的张爱玲就称苏青的作品是“伟大的单纯”；[4]胡兰成说苏青的文章“平实而热闹”；[5]盛音肯定苏青的散文语言文字“流畅跃动，颇富奇气”。[6]确实苏青在其作品中以一种非常独特的语言方式将作品内容恰到好处一一展示给读者。她的文字流利、明爽、坦白并含有几分男性的豪放和奇想。心想笔到，她从女性的角度写男女之间的情感和情绪，写家庭生活中女人的艰难和困惑，写职业女性的快乐和失落，写女人的弱点等，笔触自如地触及到细小琐碎的角落，这便是苏青散文的取材特点和叙述方式。总的说来，苏青的作品或许能让读者激情四溢，但是由于流于琐碎，显得有些零乱而芜杂。毕竟那时候苏青还年轻，她的散文还缺少思想的沉淀。从苏青的人生经历和她所处的个人环境来说，这或许是她难以完全避免的。我们不妨拿与苏青同时代的且过从甚密的另一位著名女作家张爱玲来作一番比较。张爱玲的话题也几乎全部可以归入女性话题范畴。她的作品传达出一种独特的女性意识。在男权中心意识统治下的社会中，女人生存处境是艰难而卑下的，女性的独立生存价值是全然被男权意识遮蔽，她们没有独立存在的权力和自觉。张爱玲笔下的女性形象，如白流苏、曹七巧、丁阿小、葛微龙、霓喜等，她们的灵魂都深深浸渍着女奴意识。她们虽然生活在女奴时代已然结束、女权运动正在兴起的近现代社会，这新的时代潮流却似乎根本没有对她们产生什么影响，她们一如既往地生活在传统的甘为男性附庸的卑弱阴暗中，生命中没有希望，没有光亮，没有前途。将作品中的女性意识引入纵深方面，就不可避免地触及到了女性异化这样一个主题。有人这样定义女性异化，“所谓女性异化，指觉醒了的女性向违背自身价值的方向转化”。[7]苏青、张爱玲二人的作品无一例外地触及了这个话题。张爱玲笔下异化的女性世界，如《金锁记》中的曹七巧等，她们缺乏鲜活的生命气息，是发了霉的变态人物。相对于张爱玲，苏青笔下的异化女性是有生命气息的、相对正常的俗人。苏青笔下不少新女性有着与自己类似的经历，婚前受过一定程度的新式教育，婚后过着相夫教子的少奶奶式生活。作者正因为感同身受,写起这些新女性，充满浓郁的生活气息与情调。在平静的生活中，在与丈夫、儿女周而复始的旋转中，她们学生时代的梦想与追求在家庭琐事中荡然无存，自我价值未付实践就失落了。《我们在忙些什么》中几位少奶奶对各自的无事忙生活状态提出抱怨：“事实上我们还是照样的一年年过去，始终没有做过什么工作。我们在家里既不洗衣做饭，又不看戏打牌，养孩子有奶妈，给人家想起来该是少奶奶闲得不得了，但事实上我们却也天天忙着。”生活在大家庭的少奶奶整天在一大堆人面前敷衍，不敢得罪人，干着不愿干的事，一天天就这样在苦于应付中无形地耗费着生命，丝毫不能体现自我价值。而生活在小家庭的主妇，虽比大家庭里的女性要自由些，但成天为生计考虑，在一日三餐、柴米油盐诸多琐屑之事的周旋中，丝毫没有实现自我价值的空间与时间。她们的丈夫“新思想是有的，但结婚后谁都会逼着老婆守旧道德”,“他们决不让妻子有发展或培养能力的机会，只一味用‘男主外,女主内’的道理来压制她，把她永远处于自己的支配以下。”[8]处在婚姻围城中的女性，只要想维持现有婚姻，就不得不顾忌丈夫的态度，于是在不满却无可奈何中放弃实现自我价值的机会，让自己在抱怨中日复一日地过着平淡的、违背意愿的生活。都市女性没有明显的外在压迫，可她们徒有一些学生时代所学的皮毛思想，在婚后与现实的碰撞中早已片甲难存、面目全非了。《结婚十年》中的苏怀青婚后在大家庭中时时处处要看家人的脸色，稍有不慎就招来抱怨、指责；等到好不容易与丈夫一起去上海另立门户，却整天在琐事中忙忙碌碌，空有满腔想法和不满。那么，职业女性的自我价值能否实现呢？《写字间的女性》中徐小姐纯粹把工作当作敷衍，把自己当作漂亮的花瓶，写字间只是个摆放花瓶的场所。《看护小姐》中看护小姐只是把职业当作出嫁前的暂栖地，一待出嫁就洗手不干了。《家庭教师面面观》中的女性完全视主人的态度而曲意改变自己，丝毫没有自己独立的人格尊严，只知迎合、混饭，更无自我价值可言。她们只是让职业装点着自己平淡空虚的生活，或完全为了生计勉力为之，丝毫不是把工作当作事业来追求，使自己有独立的人格尊严，使自我价值得以实现。即使有极少数女性在事业上成功了，实现了自我价值，但她们在精神上还不敢承认自己的成功，甚至享受不到成功的喜悦。如《过年》、《海上的月亮》、《手》等一系列描述作者某一阶段的境遇和心情的作品，都反映了事业成功的女性无法抹去的空虚、凄楚和厌倦，甚至对自己实现价值的行为产生怀疑。《续结婚十年》中苏怀青离婚后潜心创作，获得较大成功，在一定程度上实现了自我价值，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大的空虚。在她的心目中，情感上的成功比事业上的有成就重要得多，这是仍未能摆脱传统社会衡量女性的价值观。总之，苏青笔下的新女性虽没有面临明显的传统的专制压迫，但由于自我价值的失落，不能在追求自我价值的过程中发展自己、壮大自己，就容易回归到传统女性的依附心理上去，被异化的命运就不可避免了。张爱玲的创作是在传奇里面寻找普通人，苏青是在普通人里寻找传奇。同样是写女性异化，张爱玲写的是变态女性，透出了对人生的苍凉和绝望；苏青写的是平常女性，透出了人生的无奈。苏青喊出了属于女人的声音,虽然她的话语被无情地悬置了,但她的表达还是掷地有声的。苏青作品的女性意识体现了女性特有的风骨和精神，然而一个时代的人物必然深深地打着那个时代的烙印。她所处的时代是一个男权处于绝对地位,社会秩序完全由男性操纵的时代，在这个时代里女性依附于男性，受男性的支配是天经地义的事,苏青自然无法避免这种强大的历史文化惯性的影响。因此苏青散文在流露女性意识，体现女权思想的同时，常常欲言又止,矛盾重重,表现出向男权妥协的倾向。她一方面说男人不可靠，女人不要爱男人，一方面又大谈女人应怎样争取男人的欢心；一方面忠告人家不在万不得已时不要轻易离婚，一方面又在做着独立的新女性的梦；一方面要摆脱丈夫的控制,自立门户做职业女性，一方面又坦言应该用丈夫的钱，情愿享受被压抑的快乐。这种对于旧伦理道德一步三回头式的眷恋心态混同着女性主体意识的萌发和抗争，书写着现代知识女性从传统走向现代,从家庭走向社会的过程中真实而痛苦的心灵本相。张爱玲曾谈到苏青说:“新式女人的自由她也要,旧式女人的权利她也要。”[9]这正是那个时代知识女性不彻底的心态的真实写照,这无疑是对苏青作品精神实质的较好概括。二、苏青作品中的性爱观1.肯定有爱的性行为在旧中国漫长的封建社会里，性欲一直是被看作人类堕落与社会风气败坏的根源，强调“万恶淫为首”。进入20世纪初的中国社会，性意识方面也受了西方19世纪末20世纪初发生的“性革命和性开放”的影响，此时人们开始主张“性”的解放。女性在反抗封建婚姻制度追求恋爱婚姻自由过程中，渐渐开始对“性”重新认识。女性性意识的觉醒与解放，在当时女性文学中也得到了反映。比如冯沅君的《隔绝》描写了女主人虽出于少女的矜持和害羞的心理而拒绝情人的接吻和拥抱的要求，而内心里却是对情人的要求充满着欣喜的。所以当男友为此向她道歉时，她的心禁不住被融化了。后来他们游公园时，在“人们的眼光注射不到的地方”，“躲在芦花深处拥抱了一会，kiss了几下”，尝到了与恋人身体接触那美妙而神秘的喜悦。再以后他们在旅馆几天的同居中，虽夜夜同床拥抱着睡，“上最甜蜜的爱的功课”，却不曾有真正的性行为，他们称这种爱情行为是“艺术化”的，是“神圣、纯洁、高尚”的，是合乎新道德的。这可以说是“五四”新女性典型的“纯情少女型”性意识。第二时期女性文学中写到女性性意识的作品不多，表现比较细的是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中女主人公莎菲的性意识。莎菲的性道德观念已和《隔壁》女主人公不同，她嘲笑她的女友为怕怀孕不敢和情人同居，说明她已不再有婚前发生性行为是不道德的观念。莎菲是个比较复杂的人物形象：她的身份是学生，还保持着少女恋爱的自尊、矜持与害羞，但她已不是“五四”时期那种“纯情少女型”的女性，在她的思想里，和情人婚前发生性行为，和有妇之夫发生性行为一样，都不是什么不道德的事情，已经没有《隔壁》女主人公那种“五四”新女性的性道德观。[10]在她身上，已显露出了个人主义高于社会道德的端倪。三四十年代上海的性解放达到了一定程度，苏青就是在上海这种时代背景下在散文小说中大胆而直率地写女人的性欲问题。苏青以多写散文的缘故，所以创作小说并不多，读者最喜欢的应该是她的长篇小说《结婚十年》。因为书中的主角是女性，又是用第一人称来写，所以不少读者误以为是她的自叙传。作者在小说里所擅长的是心理描写，她所描写的又全是女性的性欲心理。苏青对女性性心理的感受既敏锐又深刻。她的散文中经常出现诸如“性欲”、“月经”、“生理需要”之类的字眼，在她看来，“性是一种艺术，而谈性却是一种科学。”[11]她认为性是人类生命的源泉，是人生不可或缺的重要正常部分，若没有了性，人生便不完整。她还深刻地指出：“只有真正有爱情的性生活才可以使人满足。”人类的性活动是生理活动，然而更是情感活动。在性活动中，情感是极为重要的，若有性无爱，则无异于动物。性行为是爱情的一种表现形式，没有情感内涵的性行为是不纯洁也不美好的。苏青的上述思想在20世纪30年代，绝对具有启蒙的意义，所以从这个意义上把苏青看作是优秀而单纯的女性主义作家是无可厚非的。苏青所写的性意识是中年女人的性意识。中年女人在生理、心理和社会适应能力上已成熟和稳定，性意识方面也有和少女不同的特点，婚后的女人已知道性的快乐，更需要性欲的解决，彼此之间谈论起性行为来比男人还大胆直率。苏青写女性的性意识的作品是在她已生儿育女到达而立之年以后，苏青笔下表现女性性意识最充分最大胆直率甚至令人感到有些惊愕的，是她的散文《谈性》、《谈女人》、《谈男人》和小说《蛾》。她故意把《礼记》上的“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一句话，断句为“饮食男，女人之大欲存焉”。在《蛾》里写女主人公明珠和同公寓的客人都感到性寂寞，虽然“他知道她不爱他，她也知道男女间根本难得所谓爱”，但“欲望像火，人便是扑火的蛾”，在单纯的生理需要的驱使下两人发生了性关系。作品主要表现了女性不断追求性欲满足的心理。因为苏青的作品对女性的性要求做了这样大胆而直率的表现，在当时就有人称她的作品是“色情”的，污蔑她是“文妓”。我们不妨对其中作品中所反映的苏青的女性性意识做简要的分析。在《蛾》这部作品中，女主人公要求客人不要使她怀孕，但客人并不顾她的要求，使她感到客人只把她看成“女”，而不把她当作“人”，受了侮辱，做爱后产生的是“气恼”、“厌恶”，从而表现了男人在性行为上的自私和作者对这种男女不平等的批判。二是女主人公虽有强烈的性要求，但她没有对人进行性骚扰、性引诱，而是客人走来对她进行性骚扰和性引诱，而她性行为最后形成的仍是性苦闷，使通篇写女性的性要求与性苦闷成为作品主题不可分割的两个方面。女性文学研究者谭正璧说，《蛾》是她对女性所受的“压制做反抗”，为女性“争取属于人性的一部分情欲的自由”。苏青所叙述的女性的性要求是正常人自然情欲的表现，没有堕落的性意识，没有肮脏的丑恶的情绪，没有“性的诱惑”、“色情”的情绪。劳伦斯专门谈“色情”的概念，指出“色情并不一定是文学描写和表现了性。色情就是企图侮辱性，玷污性。一切对性怀着阴暗心理的回避和对女人贞洁美丽的虚假称颂才是正的色情”。[12]苏青表现女性的性要求与性意识，与色情是相对立的。2.反对无爱的性行为苏青强调女性的性欲应当满足，但却反对无爱的性行为，她说，“只有爱情的性生活才可以使人满足”。《结婚十年》与《续结婚十年》里，主人公怀青的性爱态度正是她这种观点的反映。怀青结婚十年后因为丈夫对家庭的不负责任和干涉她的爱好自由而离了婚。一个盛年的女性，离婚后既不靠原家的经济支持，又不依赖娘家的财力，既要挣钱养家，又要抚养教育子女，其艰难是可想而知的。无论从舆论的压力、经济上的艰难、心理和生理上的需要哪一方面讲，她都需要找一位能真正理解并能帮助她的丈夫，成立一个新家庭。她在人生旅程上谨慎地探索着，但她先后遇到的三个男人，都使她大失所望。第一个遇到的是谈维明，这是个脾气刚强、说话直率、态度诚恳、知识丰富的有十足男人气的人，一个十分有魅力的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