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案侦查的回溯推理思维

刑案侦查的回溯推理思维

一、基于回朔法的方法在日常生活中，人们通常使用比结果更早的想法来理解事物的想法。而在刑案侦查中却往往与此相反,用的是剥茧似的回溯方法。刑事犯罪活动通常是在极其隐蔽的状态下实施,而且整个犯罪事件又具有不重复的特点,也就是说,从时间差来看,侦查活动是在犯罪活动之后,犯罪事件是时态上的“过去式”,已成为“历史”。侦查人员不可能亲眼目睹该犯罪事件的发生及犯罪过程。要了解该犯罪事件的全部真相,那只能从犯罪所造成的犯罪现场出发,通过现场勘查所得的物品、痕迹等蛛丝马迹,来追溯产生现场这种结果的各种可能存在的原因。从现象上看,有关案件的事物或事物情况多数是异乎寻常的,若用常规向前推知的方法去了解案情,既吃力,进展也不大;若用回溯的方法向后倒推,不但阻力小,而且那些异乎寻常的事物或事物情况却变成了侦查的线索,为破案提供了有利的条件。由于这些异乎寻常的事物是客观存在的,所以回溯法的价值,也就在于侦查人员以这些客观事实作为根据,运用丰富的知识和慎密的逻辑思维,掌握案情的始末。回朔法又叫朔源法。我们可以在两种意义上理解它。狭义回溯法是指从事件(事物)的结果推断其原因的一种思维方法;广义的回溯法是指根据事件(事物)发展过程所造成的结果,推断形成结果的一系列原因的整个思维过程。前者的原理与《福尔摩斯探案集》里所称的“回朔推理”是一致的。我们设q为已知事实(即结果);设“如果p那么q”为有关规律性知识(即侦查人员的经验和有关学科知识);设p为所推出的命题(即原因),就是推理的结论。回溯法的形式可列式如下:二、前提条件即假故真故时(一)“充分条件式”。即以充分条件假言判断为前提的回溯推演形式。充分条件假言判断,从因果关系看是多条件联系,即若干原因可分别单独导致同一结果,即p1(原因)能导致q(结果),p2((原因)能导致q(结果),p3(原因)也能导致q(结果),许多不同的原因(pn)都能导致q(结果)。这是一果多因,由于其中任一原因足以导致同一结果,又谓“足”因―果,即原因是结果的充分条件,二者之间是蕴含关系。例如扬州某地发生一起凶杀案。根据被害者尸体头面部损伤较多,左颈部及右眶部已造成严重粉碎性骨折,至脑组织挫碎外溢等特征,认定是钝器所致。经进一步检查表明:尸伤是被凶手用圆形金属钝体物打击头面部形成。多种金属钝器物(pn)都能形成同一痕迹(q),但到底是哪一种圆形金属钝体物呢?暂且无法确认。只好借助若干个充分条件回朔法来分析:1.如果凶手用奶头锤作案(p1),那么尸伤如上所述之状(q);2.如果凶手用铁球作案(p2),那么尸体如上所述之状(q);3.如果凶手用圆头哑铃作案(p3),那么尸体如上所述之状(q);……如果pn,那么q。由此可以得出结论:凶手用的杀人工具是奶头铁锤(p1)、或是铁球(p2)、或是圆头哑铃(p3)、或是其他圆形金属钝体物(pn)。破案结果证实,凶手是用奶头铁锤杀死被害者的。(二)“必要条件式”。即以必要条件假言判断作前提的回溯推演形式。必要条件假言判断,从因果关系看是复条件联系,即若干原因组合一起才能导致一个结果,合p1、p2、p3、…pn(原因)而导致q(结果),其中任一原因都不能独立导致同一结果,而每一原因又都是这一结果必不可少的条件,它是多因一果,或称“合”因―果,原因是结果的必要条件,二者之间是朔蕴含关系。某年3月18日某公安局接到报案:市二轻局工艺展销公司3月17日(星期六)夜里失窃钱若干和外汇券若干。公安局立即派出刑侦、技术人员赶赴现场。经现场勘查所获得如下情况:案犯戴手套作案;行动路线,案犯潜入公司办公室后直奔业务员和出纳员办公桌,先用螺丝刀撬开四个抽屉,盗走钱,再从抽屉里取出钥匙打开保险柜,盗取外汇券(未全部盗走);办公室后门两个插销被拔开,门顶气窗上留有几处戴手套的手指印。报案人(该公司批发部主任)甄某称:他一早到办公室取烟抽,见大门仍锁着,当他打开大门时,锁牌自然掉落在地。据此,侦查人员推断:属单独作案;从开门锁痕迹看,案犯有仿制钥匙;进出口都是办公室正门。锁牌撬掉、拔开后门插销、气窗上留下戴手套的指印,均属伪造现场;从目标准确、掌握公司财务内情,属内盗或内外勾结盗窃。对公司员工摸底排查,侦查组推断甄某嫌疑最大。经查:甄平时掌握有办公室门锁原配和仿配钥匙各一把;公司所有款项当天下午即入银行,发案当天(周六)因超时送款,银行已停办业务,例外地将所收款存放在公司保险柜内,,甄知道这情况;甄清楚现金、外汇券、保险柜钥匙存放的准确位置,且案发当晚甄最后一个离开办公室;据值班员反映,17日晚案发前若干小时,甄送给他一瓶酒和一些花生,至使他酒后熟睡;经查,发案当天,甄第一个进办公室,触摸了作案现场的物件。他说他一早进办公室是为取烟抽,但事后在其家发现有不少香烟;发案后第12天,他提前上班,发现公司办公室旁水沟里有一纸包,打开一看,里面有外汇券若干,上交侦案组,后经检验,确定其是失窃赃物。当侦案组找甄了解情况时,他精神紧张,答非所问。侦查人员用了五个必要条件假言回溯推理:1.只有有机会接触办公室钥匙的(p1),才有可能是作案人;2.只有了解公司财务内情的人(p2),才可能是作案人;3.只有了解公司现金、外汇券、保险柜钥匙准确位置的(p3),才能是作案人;4.只有案发前有反常举动的(p4),才能是作案人;5.只有案发后有反常言行的(p5),才能是作案人。将“有接触办公室门锁钥匙机会”(p1)、“了解公司财务内情”(p2)、“知道公司现金、外汇券、保险柜钥匙准确位置”(p3)、“发案前有可疑行为”(p4)、“案发后有反常表现”(p5)等必要条件“合起来”成为“因”(pn),盗窃现金、外汇券是已知的“果”(q),由此推断报案人就是作案人。(三)“充要条件式”。即以充要条件假言判断为前提的回溯推演形式。充要条件假言判断,其因果关系是一条件联系,即一个原因可以同时导致若干结果,p(原因)能同时导致q1、q2、q3、…qn(结果),这是一因多果,或谓“独”因多果,原因既是结果的充分条件,也是结果的必要条件,二者之间是相互为蕴含(互为因果)关系,即等值关系。陕西某县发生一起擦枪走火致死人命案。一公安干警称,他坐着擦枪时,他老婆正站在他对面做事,背对着他,突然“嘭”的一声,子弹击中他老婆的胸腹部,当即死亡。干警痛苦万状,拟厚葬其妻。死者娘家怀疑,要求验尸。验尸结果发现:子弹上下倾斜入出胸腹部,弹孔周围有烟薰、烟垢痕迹(q1);弹孔周围有挫伤轮(q2);弹孔周围有擦伤轮(q3)。这些不同的痕迹(结果)是由一个原因形成的,那就是近距离(一米内)发射枪弹。只有仅当枪弹近距离(一米内)发射(p原因),弹孔周围才(就)有烟垢痕迹(q1结果),或才(就)有挫伤轮(q2结果),或才(就)有擦伤轮(q3结果)。由此推断:肯定是干警蓄意杀妻。结果,在事实面前,这位干警不得不承认,他有了新欢而枪杀其妻子冀圆其美梦。(四)“二难破斥式”。即以假言判断和选言判断为前提的回溯推演形式:若p则q;若p则r;非q非r;所以非p。或者若p则r;若q则s;非r非s;所以非q非p。山东费县探沂乡发生一起杀人奸尸案。经现场勘验:死者仰卧,胸腹裸露;在会阴相应处的地面上有3×3cm的血迹,无擦蹭痕迹。死者鼻青眼肿,右颧骨处有一环形伤痕,口、鼻、颈部有捂、扼痕迹,眼结膜有明显窒息现象。经化验,阴道分泌物和腹股沟处的附着物有精子。在村办公室门上有血迹,室内床前地面上发现血迹,床头有一根一米多长的灰色塑料管,其口径与死者颧骨处的环形伤痕近似。侦查员据此作出假设:被害人是被拳打、捂掐致死后又被奸尸;尸体有移动,(结合村办公室的血迹和塑料管)村办公室可能是第一现场,死后被移尸到农民新屋;作案在晚八时以后,正是村干部会议之后,凶手可能是村干部,于是明确了侦查方向。经进一步排时间、排条件、排表现,推断村支书高某是作案人(p)。后经反复验证:(1)发现现场指纹与高某不合(q1);(2)高某输精管已结扎多年,排不出精子(q2);(3)高某八时以后的行为有人证实(q3)。如果高某是作案人(p),那么,现场的指纹应是高某的(q1),死者阴道里的精子应是高某射入的(q2),高某应有作案时间(q3),所以高某不是作案人(非p)。破案结果为死者的侄子高挺来所为。回溯法是一种独特的思维形式。它既与逻辑上的两种主要推理形式———演绎推理和归纳推理有相同之处,又与它们有明显的区别。它是以假言命题为前提,以事物或事物情况之间的不同条件联系为基础的推演,这与演绎推理是一致的。但它的思维进程是由果推因,而演绎推理的思维进程一般是由因推果,正好相反,且两者的大、小前提的次序相互颠倒;它的开头是从个别的事物或事物的个别情况出发,其结论一般讲是“或然性”的,这与归纳推理相彷佛,但回溯法对未知事物或事物情况的认识,用的是分析方法,而归纳推理用的是综合方法,其思维进程也正好又是相反。仔细比较,它更接近于演绎推理。有人说它是不规则的演绎推理,也不无道理。正因为如此,回溯法在一定条件下,还可以转化为一种规范的演绎推理。这个“一定条件”就是要穷尽造成结果的一切原因。具体来讲,就是“原因p1”或“原因p2”或“原因p3”或“原因n”……是“结果q”的充分而且必要条件(即“所有p”等值q的推演形式)。回溯法不但与演绎推理有密切联系,而且与逻辑证明也有相似之处。因为证明的过程也就是推理的过程,证明的逻辑形式是通过推理的形式展示的,论证方式就是一个或一系列推理的总和,推理就是为论证服务的。论证就是先提出“结果”(论题),然后为“结果”找原因或为“论题”找论据,因而证明的“结果”相当于推理的结论,而其论据相当于推理的前提,证明的过程就是由论据推出“论题”(结果)的推理过程。除运用充要条件式回溯法得出的结论是“必然的”外,其他的回朔法的“推断”(结论)一般都是“或然的”。在侦查工作中,最常见和最常用的回溯性是“充分条件式”或“必要条件式”。先来看“充分条件式”。由于它以充分条件假言判断为前提,通过肯定后件以肯定前件,这就违反了该条件推理的规则,因而不能保证其结论的必然正确。同时,由于人对客观事物的认识总有一定的局限性,再有经验的侦查人员,有时也不能穷尽造成结果的所有原因,因此,用这种回溯方法得出的结论就不能保证必然可靠。我们也可用充分条件假言判断的逻辑值来检验其推断的真假:当“q”和“若p则q”均为真时,“p”可真可假。这就是充分条件式回溯法的结论是“或然性”的逻辑依据。再看必要条件式回朔法。虽然它是通过肯定后件以肯定前件,符合必要条件假言推理的规则,其结论是“真的”,但这也只能是局部的真,因为必要条件式回溯法,从因果的关系来说,是合多因而致一果。所谓局部的真,就是若干原因中只有部分原因是真的,显然,我们不能因为有了多种原因中的某一种(原因p1)或某几种(原因pn)真,就必然地得出全部原因(p)都是真的,所以,在一般情况下,必要条件回溯法所得的结论,也只能是或然的。回溯法在推测形成事件(事物)结果的原因上得到了广泛的应用,特别对刑案侦查工作,这种推测显得尤为重要。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侦查人员在侦破案件的过程中,用得最多的思维形式,就是回溯法了,哪怕是推测一个细节也要用到它。例如,某侦查人员勘查某盗案现场时,在抽屉的前面板上缘发现一枚清晰的指纹。某木工每天在现场外屋做工,常同保管员聊天,有触摸抽屉的条件。究竟这枚指纹是平时聊天时留下来的,还是作案时留下来的?保管员称,只要他不在屋时,抽屉总是锁着的。要在抽屉前板上缘留下指纹,必须把抽屉拉出一定距离。侦查人员据此作出这样的判断:某工人是把钉铞撬弯、将抽屉拉出一定距离,手指从缝隙伸入抽屉夹钱时而在抽屉前板上缘留下这枚指纹的。破案后证实此判断完全正确。在这里,先有“抽屉前板上缘留有某木工一枚指纹”这个果,后由侦查人员找出“某木工把钉铞撬弯、将抽屉拉出一定距离、用手指从缝隙伸入抽屉夹钱”这个因。各种回溯法在侦查中所发挥的作用,也有所不同。如“充分条件式”可为明确案件性质打下基础,“必要条件式”可为明确侦查方向提供参考材料。以上所说的“回溯”,都是把它作为一种思维形式———侦查中的一种常用的思维方法来讲的。这种思维方法固然是回溯性的,但这并非是侦破整个案件的思维过程的回溯。所谓侦破一起案件的回溯,是指它与一起案件的形成在思维的进程上正好是相互颠倒而言的。一起案件就是一个完整的系统,在这个系统中,犯罪的主客观因素之间是相互联系、相互制约的。任何罪犯的犯罪活动(即“因”)必然会留下多方面的迹象(即“果”),在现场遗留下的痕迹、物品就是其中的一部分。这就是罪犯作案过程所造成的因果关系。这种因果关系不是单程而是双程的,就是说,不仅罪犯的活动会留有痕迹,而且罪犯的活动也会给他自己以反作用。比如,杀人的结果,会使罪犯的衣物上、肉体上溅有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