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秋繁露求雨》篇性质新探

《春秋繁露求雨》篇性质新探

董仲舒的雨术和降雨法都有记载，《汉书》和《论衡》都有记载，《周礼周》的注释和《汉旧礼》的记载也有记载。然而,这些材料对于董仲舒求雨、止雨的具体仪式都语焉不详。《春秋繁露》中有《求雨》、《止雨》两篇,详细介绍了求雨、止雨仪式。因此,中国学者在研究董仲舒求雨、止雨时,都把这两篇文章当作研究此问题最为重要的材料。然而,详细考察这两篇文章之后我们会发现,《求雨》篇的内容与现存有关董仲舒求雨的可靠材料有不一致的地方;《止雨》篇由相互独立的三个段落组成,且这三个段落之间有相互冲突的地方。这说明这两篇文章中有些段落不是出自董仲舒之手。当然,《止雨》篇最后一段文字是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止雨指令,内容跟现存有关董仲舒的止雨的可靠材料完全一致,我们没有理由怀疑它们的作者就是董仲舒。一《求雨》篇中的董仲舒求雨式我们首先来考察一下《求雨》篇的篇章结构。美国学者桂思卓(SarahA.Queen)认为《求雨》篇可分为两个独立的段落。第一个段落从篇首到“服黑衣而立之,蝦蟇池皆如春”共1031个字,主要阐述以五行学说为理论指导的春、夏、季夏、秋、冬五季不同的求雨仪式,剩下的部分为第二段落。他认为:第二段既未对第一段作出总结,也未从第一段中推衍出其它内容。其二、第二段仅提到四个季节,而第一段却论及五个季节以适应五行宇宙论框架。其三、这两段均阐发以龙求雨的方式,但两种方式却互不相同。其四,第二段指出,制作求雨之龙的时间应当是“水日”和“庚子之日”;而第一段则以干支为基础确立制作龙的具体时间。其五,第二段能与第七十五篇第二段互相印证,这更说明第七十四篇的两个段落应分离开来。总之。所有证据都指向同一个结论。即第七十四篇的两个段落所阐发的求雨实践是互不相关且截然不同的。1桂思卓对《求雨》篇两个段落的区分初看起来似乎很有说服力。他主要的理由是基于《求雨》篇篇末说“水日为龙”与第一段“以干支为基础确立制作龙的具体时间”之间的冲突。其实,这种冲突的出现是由于他误读了原文。《求雨》篇文末曰:四时皆以水日,为龙必取洁土为之,结盖,龙成而发之。四时皆以庚子之日,令吏民夫妇皆偶处。凡求雨之大体,丈夫欲藏匿,女子欲和而乐。2今存《春秋繁露》最古的宋嘉定四年江右计台刻本水下缺一“日”字。此“日”字是后人根据文义所补。但补字之人没有发现,补了“日”字之后,“水日为龙”和前文提到的制龙日期就发生冲突了。我们认为“水”字下面缺的不仅仅是个“日”字,而缺了“日祠祀”三字。此句原文当作:“四时皆以水日祠祀”。这句话是对前文“春……以水日……家人祀户”、“夏……以水日……家人祀灶”、“季夏……家人祠中霤”、“秋……家人祠门”、“冬……家人祠井”五祀的总结,这样,《求雨》篇篇末恰好是对前文具体求雨仪式的补充说明和总结,而不是如桂思卓所说的那样前后出现了冲突。《求雨》篇虽然为一整体,但是细考全文,我们会发现其内容与现存有关董仲舒求雨的可靠材料有不一致的地方,且其中拼凑痕迹明显。它的作者不可能是董仲舒,而是后人根据董仲舒求雨指令、《神农求雨书》以及其它的求雨相关材料整理而成。理由如下:(一)、董仲舒的同时代人以及其它有关董仲舒求雨的可靠文献(《汉书》、《论衡》、《周礼·春官》注、刘昭《后汉书志》注补和《艺文类聚》中有关江都相求雨的引文)都没有把董仲舒求雨仪式与五行学说联系起来3,《求雨》篇则完全是根据五行学说构建的。我们很难想象被看作求雨祖师爷的董仲舒,他的求雨仪式中最为重要的五行学说会不被后人提及。刘昭《后汉书志》注补和《艺文类聚》收录的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材料最为详尽,可见董仲舒求雨实践的大概。而这些求雨儀式只能看到董仲舒阴阳学说的影响,完全看不到五行学说的影响。刘昭《后汉书志》注补引仲舒奏江都王云:求雨之方,损阳益阴。愿大王无收广陵女子为人祝者一月租,赐诸巫者;诸巫毋大小皆相聚于郭门,为小坛,以脯酒祭;女独择宽大便处移巿,巿便无内丈夫,丈夫无得相从饮食;令吏妻各往视其夫,皆到即起,雨注而已4。《艺文类聚》引董仲舒曰:广陵女子诸巫,毋小大,皆相聚,其郭门外,为小坛,以脯酒祭,便移市,市使门者,无内丈夫,丈夫无得相从饮食。又令吏各往视其夫,皆言利即赴,雨注而已。又曰:江都相仲舒,下内史承书从事,其都间吏家在百里内,皆令人故行书告县,遣妻视夫,赐巫一月租,使巫求雨,复使巫相推择净易教者祭,跪祝曰:天生五谷以养人,今五谷病旱,恐不成,敬进清酒甘羞,再拜请雨。5这些材料基本上展现了董仲舒的求雨实践,“遣妻视夫”,聚巫祭祀,“丈夫无得相从饮食”都是求雨基本原则“损阳益阴”的具体实践。这和《史记》所记载的董仲舒“求雨闭诸阳,纵诸阴”的求雨原则也是完全相符的。这些求雨仪式跟五季没有发生丝毫关联,完全看不到五行学说的影响。(二)、刘昭《后汉书志》注补和《艺文类聚》收录的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仪式和《求雨》篇所记载的仪式有不一致甚至相互冲突的地方。《求雨》篇有暴巫的记载,《左传》、《礼记》、《神农求雨书》等也有求雨时暴巫的记载,说明暴巫是中国古代民间求雨早已有之的行为。《求雨》篇的暴巫记载或许来源于此。但具有人文精神的儒家一般是反对这种行为的。如《礼记·檀弓》记载:岁旱,穆公召县子而问然,曰:“天久不雨,吾欲暴尪而奚若?”曰:“天则不雨,而暴人之疾子,虐,毋乃不可与!”“然则吾欲暴巫而奚若?”曰:“天则不雨,而望之愚妇人,于以求之,毋乃已疏乎!”“徙市则奚若?”曰:“天子崩,巷市七日。诸侯薨,巷市三日。为之徙市,不亦可乎!”6天久旱不雨,鲁穆公咨询县子,问暴尪、暴巫可不可以?代表儒家立场的县子从人文精神出发认为不可以,并建议徙市以求雨。董仲舒乃一代大儒,把人看的极为重要,应当不会有暴巫以求雨的主张。和县子的回答一样,上面所引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材料也有移市而无暴巫的记载。除此之外,《求雨》篇提到的求雨仪式在现存有关董仲舒的可靠求雨材料中还有很多没有提到。我们姑且认为上面所引的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材料是对某一具体季节求雨的指令,而《求雨》篇记载了五季的求雨仪式,所以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材料没有出现如《求雨》篇如此多的求雨仪式。如果上述假设成立,对照《求雨》篇所记载的求雨仪式,上面所引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指令最有可能是《求雨》篇季夏求雨仪式的简略版。《求雨》篇曰:季夏祷山陵以助之。令县邑十日壹徙市于邑南门之外。五日禁男子无得行入市。家人祠中霤。无举土功。聚巫市傍,为之结盖。为四通之坛于中央,植黄缯五,其神后稷,祭之以母胣五、玄酒,具清酒、膊脯。令各为祝斋三日。7这段文字记载的“男子无得入市”、“聚巫”、“移市”和上面所引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指令是相似的。但两处所记载的祭坛的地方则不一致。《求雨》篇根据五行学说,认为季夏祭坛的位置在邑中央,而上面所引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材料认为祭坛在郭门之外,这说明我们不能假设。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求雨指令是《求雨》篇季夏求雨仪式的简略版,其求雨实践没有因季节不同而不同,完全没有受到五行学说的影响。两处对祭祀地点的不同记载,也说明《求雨》篇不是董仲舒的作品。(三)、《求雨》篇根据五行学说,认为五季都应当求雨,且求雨实践因季节而异,这和董仲舒时的历史实情不符。从常理而言,我们也没有必要一年四季都求雨,至少冬季求雨是完全没有必要的。刘昭《后汉书志》注补引《汉旧仪》曰:求雨,太常祷天地、宗庙、社稷、山川以赛,各如其常牢,礼也。四月立夏旱,乃求雨祷雨而已;后旱,复重祷而已;讫立秋,虽旱不得祷求雨也。8武帝元封日到七月毕赛之,秋冬春不求雨。(同上3120页)这段材料说明汉武帝时的求雨只能在夏季举行,生活在汉武帝时代的董仲舒又怎么可能违背朝廷的礼制而一年四季求雨呢?所以,《求雨》篇是深受五行学说影响的作者不顾求雨实际情况,“闭门造车”式地把许多求雨相关材料按五行学说框架混编而成。(四)、《求雨》篇大量借用了《神农求雨书》的材料,而《神农求雨书》晚于董仲舒的时代。我们先对比来看《神农求雨书》和《求雨》篇最为相似的两段材料。《神农求雨书》曰:春夏雨日而不雨,甲乙命为青龙。又为火龙东方,小童舞之;丙丁不雨,命为赤龙南方,壮者舞之;戊己不雨,命为黄龙,壮者舞之;庚辛不雨,命为白龙,又为火龙西方,老人舞之;壬癸不雨,命为黑龙北方,老人舞之。9《求雨》篇叙述为龙时曰:春季:以甲乙日为大苍龙一,长八丈,居中央。为小龙七,各长四丈,于东方。皆东向,其间相去八尺。小童八人,皆斋三日,服青衣而舞之。田啬夫亦斋三日,服青衣而立之。夏季:以丙丁日为大赤龙一,长七丈,居中央。又为小龙六,各长三丈五尺,于南方,皆南向,其间相去七尺。壮者七人,皆斋三日,服赤衣而舞之。司空啬夫亦斋三日,服赤衣而立之。季夏:以戊己日为大黄龙一,长五丈,居中央。又为小龙四,各长二丈五尺,于南方,皆南向。其间相去五尺,丈夫五人,皆斋三日,服黄衣而舞之。老者五人,亦斋三日,衣黄衣而立之。秋季:以庚辛日为大白龙一,长九丈,居中央。为小龙八,各长四丈五尺,于西方,皆西向,其间相去九尺。鳏者九人,皆斋三日,服白衣而舞之。司马亦斋三日,衣白衣而立之。冬季:以壬癸日为大黑龙一,长六丈,居中央。又为小龙五,各长三丈,于北方,皆北向,其间相去六尺。老者六人,皆斋三日,衣黑衣而舞之。尉亦斋三日,服黑衣而立之。10对比这两段材料,我们可以发现几点不同:1、《神农求雨书》只提到春夏求雨;《求雨》篇则五季都可以求雨。2、《神农求雨书》为龙没有一定之期,只要干旱,就可以为龙;《求雨》篇的为龙日期则因季节不同而不同。于旱灾严重之日立即求雨乃是人之常情,而按照《求雨》篇的方法,如果某地夏季戊己日发生旱灾,根据六十甲子循环,则求雨的丙丁日远在十日之后,这显然是不符合常理的。3、《神农求雨书》根据求雨日的不同,龙的方位和颜色有不同;《求雨》篇除此之外,龙的数量和大小也有不同,叙述也比《神农求雨书》详细。以上特征说明《求雨》篇为龙的部分是以《神农求雨书》为基础扩展而成。由于作者过于机械地套用五行学说,致使他的改编出现了不合常理的地方。《求雨》篇还有一段文字和《神农求雨书》十分相似。《神农求雨书》在叙述完舞龙仪式之后曰:如此不雨,潜处,阖南门,置水其外,开北门,取人骨埋之;如此不雨,命巫祝而曝之;曝之不雨,神山积薪,击鼓而焚之。11《求雨》篇在春旱求雨部分的最后比其它四季多出如下一段文字:取三岁雄鸡与三岁猳猪,皆燔之于四通神宇。令民阖邑里南门,置水其外。开邑里北门,具老猳猪一,置之于里北门之外。市中亦置猳猪一,闻鼓声,皆烧猳猪尾,取死人骨埋之,开山渊,积薪而燔之,通道桥之壅塞不行者决渎之。幸而得雨,报以豚一,酒、盐、黍、财足,以茅为席,毋断。12《求雨》篇这一段内容和《神农求雨书》大致相似,只是比后者多出烧三岁雄鸡和三岁猳猪等内容。《神农求雨书》今已不存,上面所引是《艺文类聚》的节引,《神农求雨书》或许本来也有烧三岁雄鸡和三岁猳猪等内容。另外,《神农求雨书》中记载的很多求雨仪式在时间上是递进形式,而《求雨》篇则为并列形式。显然,《神农求雨书》中求雨仪式时间上的递进形式比《求雨》篇中时间上的并列形式要合理些。这也许和《求雨》篇从不同地方吸收了太多的求雨仪式有关。在上述求雨仪式之前安排的其它求雨仪式所需要的时间跨度已经过长,无奈只能把最后的求雨仪式从时间上作并列安排。否则,最后的求雨仪式如果再按时间先后顺序安排的话,整个求雨仪式持续时间将会超过一个月,这样,求雨将变得没有意义。因为那时农作物早已旱死。以春旱为例,首先要水日祷社稷山川,接着是暴巫、聚尪八日,再接着是为坛祭祀祝斋三日,再接着是以甲乙日为龙,亦斋三日。水日和甲乙日一个循环都是十天。到此为止,运气不好的话,整个求雨仪式差不多已经持续一个月之久。也许《求雨》篇的作者正是考虑到这个因素,才把最后部分的求雨仪式由《神农求雨书》中时间上的递进形式改成了《求雨》篇中时间上的并列形式。宋嘉定四年江右计台本《春秋繁露·求雨》篇在叙述完季夏求雨仪式之后,比今本多出“《神农求雨》第十九曰:‘戊己不雨,命为黄龙,又为大龙,壮者舞之,季立之。’又曰:‘东方小童舞之,南方壮者,西方沾者,北方口人舞之’”13四十八字。此四十八字或为后人注释混入原文,或为作者自注。不管哪种情况,都可以说明《求雨》篇与《神农求雨书》有着渊源关系。桂思卓也注意到了《求雨》篇和《神农求雨书》有一定的关系。他说:“该段与《神农求雨书》似乎有着多方面的相似性。除非我们能够更深入的探讨这些相似性并以此澄清这两种文献之间的关系,否则我们就无法排除这样一种可能,即第七十四篇第一段是最初源自《神农求雨书》的某篇文章的相对完整版本。”14桂思卓的观察力是敏锐的,但由于他没有更深入地分析两种文献,他的结论则是错误的。《求雨》篇不可能是源自《神农求雨书》的某篇文章的相对完整版本,因为《求雨》篇和《神农求雨书》有很多不一致甚至相互冲突的地方。我们只能说《求雨》篇吸收并改编了《神农求雨书》的部分内容。由于《求雨》篇吸收了过多的求雨仪式,加之作者又过于机械地套用五行学说来安排这些材仪式,致使《求雨》篇的内容出现了很多冲突的地方,失去了实践的合理性。《求雨》篇是根据董仲舒求雨实践以及《神农求雨书》等其它相关求雨材料按照五行学说的结构混编而成,那《神农求雨书》形成于什么时代呢?它的具体成书年代今已不可考。《汉书·艺文志》没有著录此书,如果董仲舒的时代已经有《神农求雨书》,则《汉书·艺文志》不大可能没有著录。因为从董仲舒的时代到刘向、刘歆父子编纂书录时,中原地区并没有发生大的战乱。对农业生产具有十分重要意义的《神农求雨书》不大可能在此期间亡佚。所以,《神农求雨书》只能是班固《汉书·艺文志》之后才出现的作品。《艺文类聚》有关《神农求雨书》的引文向我们暗示了《神农求雨书》大概的成书时代。《艺文类聚》引文大致是根据时间顺序来安排的。《神农求雨书》的引文在三国时代时人杨泉的《物理论》的引文之后,在南朝齐、梁间的著作《神异经》之前。所以,《神农求雨书》大概可以确定是魏晋南北朝时期的作品。《求雨》篇是晚于《神农求雨书》的,说明《求雨》篇也大概形成于魏晋南北朝时期,但是肯定早于南朝刘昭所生活的时代,因为刘昭《后汉书志》注补已出现《求雨》篇引文。(五)、《求雨》篇纪日方法混乱,夹杂着干支纪日和五行纪日,也说明其内容有着不同的来源。上面已经提到,《求雨》篇春旱求雨以水日祷社稷山川,以甲乙日为苍龙。整个求雨过程持续差不多一个月之久,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之所以会出现这种情况,是因为“水日祷社稷山川”和“甲乙日为苍龙”两类求雨实践有着不同的来源。“甲乙日为苍龙”毫无疑问来源于对《神农求雨书》的改编,至于“水日祷社稷山川”的来源我们就不得而知了。但应当不会直接来源于董仲舒的求雨实践,因为董仲舒的时代还没有出现用五行分别对应十地支来纪日的方法。《吕氏春秋·十二纪》、《淮南子·时则训》只是用十地支分别对应五季,并没有说十地支对应的日期分别可以叫做木日、火日、土日、金日、水日。这种五行纪日法最早出现于《吕氏春秋》、《淮南子》的高诱注。至于用甲子纳音法来区分五行之日则出现更晚。至此,我们已经证明《求雨》篇不是董仲舒的作品,而是魏晋南北朝时人根据五行学说综合诸多求雨材料混编而成。当然,这诸多材料中也会包括董仲舒的求雨实践。鲁惟一认为:“尽管该文献所描述的祭祀礼仪可能是一种实际行为的反映,但文献本身却不太可能出现于西汉时期(或许完成于几个世纪之后),它时代错置式地把一个巨大的标准哲学模型嵌入《春秋繁露》之中。”15桂思卓认为:“这一段有可能是后人在不断重写或整编某种论著——出自董仲舒之手——的残篇时添加进来的。”16我提供的证据在一定程度上回应并加强了鲁惟一和桂思卓的结论。二《止雨》第71-71页,“有废阴起阳,诸阴而闭阴,其止雨反是。”接下来我们考察《春秋繁露·止雨》篇。《止雨》篇不是一个整体,而是由相互独立的三个段落组成。第一段从篇首至“鼓而无歌,止罢乃止”共181字,第二段从“凡止雨之大体”至“三日罢”共47字,剩下部分为第三段。《止雨》篇第三段是董仲舒为江都相时的止雨指令,其真实性是毋庸置疑的。《止雨》篇第三段曰:二十一年八月甲申,朔。丙午,江都相仲舒告内史中尉:阴雨太久,恐伤五谷,趣止雨。止雨之礼,废阴起阳。书十七县、八十离乡,及都官吏千石以下夫妇在官者,咸遣妇归。女子不得至市,市无诣井,盖之,勿令泄。鼓用牲于社。祝之曰:“雨以太多,五谷不和,敬进肥牲,以请社灵,社灵幸为止雨,除民所苦,无使阴灭阳。阴灭阳,不顺于天。天意常在于利民,愿止雨。敢告。”鼓用牲于社,皆壹以辛亥之日。书到即起,县社令长,若丞尉官长,各城邑社啬夫里吏正里人皆出,至于社下,餔而罢,三日而止。未至三日,天睲亦止。17从此段最为可靠的文字,我们可以看到:“遣妇归”、“女子不得如市”、盖井等行为都是在“废阴起阳”原则指导下的具体止雨措施,所有这些行为完全看不到五行观念的影响。这和《史记》记载的董仲舒“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的总原则是完全相符的。《止雨》篇第一段所载止雨仪式和第三段基本吻合,但是两处记载的止雨日期出现了不一致。《止雨》篇第一段“于土日塞水渎,绝道,盖井,禁妇人不得行入市”18。之所以要在土日行止雨之术,明显是取土能克水之意。而第三段记载的止雨日期是辛亥之日。辛亥是水日,而非土日。水日行止雨之术,丝毫看不到五行学说对董仲舒止雨实践的影响。这说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