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有关诗与王古代诗歌

王有关诗与王古代诗歌

乾隆中期以后，盛世的荣耀无法阻挡衰落的趋势。在繁荣的荣耀下，乾嘉诗坛的主导趋势继续发展，描绘繁荣的声音。王昙即是其中的一位。王昙(1760-1817),字仲瞿,又名云睿,别号秋泾,又号穆湖,浙江秀水人,因家乡有瓶山,又以瓶山自号,后更名为良士。乾隆甲寅中举,嘉靖初年因“掌心雷”事件,为士林所不齿,终身不仕,一身奇气,抱负难抒。平身著述颇丰,可惜多未刊刻,流传下来的诗歌仅有《烟霞万古楼诗选》、《烟霞万古楼诗残稿》。诗歌奇气横陈,“金石千声,云霞万色,流铃掷火,诞幻靡涯”。怀才不遇的感慨,残酷现实的人生,侘傺不平之气盘郁胸中,发而为诗,也就更加奇崛诡怪。一、在创作道路上,强调自诗王昙生平著述虽然很多,但是由于性情豪逸,遂写遂弃,流传下来的作品不过十之一二。年少时尝执贽于随园老人袁枚,随园老人对他极为称赞。王昙做诗颇受袁枚性灵一派的浸染,在创作道路上大都沿着自抒性灵自由独创的道路,随物赋形,直抒胸臆,自由地抒发自己内心的所见所闻。王昙曾自言道:“文章须自出机杼,成一家风骨,何能共人生活哉?”其所作诗歌自有一股奇气贯穿始终,嬉笑怒骂皆成诗篇。前辈后学皆以奇文称誉,陈文述在《烟霞万古楼诗选序》中称赞王昙道:“秀水王君仲瞿,奇才也,奇于文,亦奇于诗”。《小松圆阁杂著》中称道:“仲瞿奇才,几欲横绝侪辈。”《匏庐诗话》称其“诗文有奇气”。在王昙的诗作中,其奇不仅表现在其光怪陆离的抒写内容,还表现在其惊为天人的抒写手法上。(一)重构神品,笔墨文化的自然和神品在王昙的诗歌中,凡物皆可入诗:名寺古刹、山水胜景、奇珍异兽、诗酒唱和等等都大量体现在王昙的诗作中,这与王昙一生不得志于庙堂颇有关系。政治上不得志遂奔走就食于各地,每到一处,便寄郁闷于胜景古迹。王昙尤其偏爱名胜古迹,特别是古时王侯将相所留遗迹或是后人祭祀的庙宇,可能是王昙终身无缘仕途,对那些在政治上有所作为或是失败的王侯将相有着更多的感慨的缘故。如对漂母祠、铜雀台、汉武帝茂陵、秦穆公墓、汉王将台、周公庙、骊山烽火楼等古迹的吟作。在这些诗作中,或是缅怀古人,盛赞王者功绩“魂气南山固,威声洄浦长”(《东瓯王庙》);或是悲叹青山依旧,故国已经成为历史:“绍兴天子垂旒日,越上青山做画屏”(《冕旒高》);或是表达将相功成,却是百姓遭难,“子胥鞭楚楚不绝,留侯入秦秦即灭。英雄为报一家仇,何苦漂流万人血”(《留侯祠》)。伍子胥为报家仇投奔吴国,灭楚后,伍子胥掘楚平王墓,鞭尸三百,以泄仇恨。张良是韩国人,韩是最早为秦王所灭的国家,为报国仇家恨,收买刺客刺杀秦王不成就投奔了刘邦,后秦灭,天下一统,建立了大汉江山。王昙没有赞美他们的英勇事迹,而是指责英雄复仇背后,不管是成功还是失败,遭殃的总是无辜的老百姓。议论是深刻的,可以振聋发聩。对名胜古迹的吟作中最多的是忆古伤怀,悲叹良士不遇,如“霸才遇主谈何易,辕下无牛祭不虔”(《重过榖城书宋汝和观察项王碑》)。王昙一生科举考试坎坷,这成为他心中难以平复的伤痛。在《住谷城之明日,谨以斗酒、牛膏合琵琶三十二弦致祭于西楚霸王之墓》这首诗中,凭吊西楚霸王项羽,对他生前有如此本领却不幸失败深刻地惋惜,结合自己的身世,为自己的怀才不遇鸣不平。哭项王亦是哭自己,愤怒积郁,喷薄而出。在山水胜景诗作中,有描写雅致的亭台楼阁如《昭明阁》《白松阁》《琵琶馆》等。《鹦鹉廊》中“种满清河坊,诗廊七步寻。鸳鸯楼子小,鹦鹉画堂深”,清丽可人的鹦鹉堂跃然纸上。也有雄奇壮丽的自然景观《望天姥不至》《苏台留别》《同登雷峰分作》《离别岩访双女峰作》《同登慧日峰》等。其中雄奇险峻的自然之景写得最为出色,挥洒心中豪情,激荡胸中块垒。观潮看海,流云瀑布,都在作者的笔下一一生辉,发出绚丽的光彩。《龙湫观瀑》“天上黄河落如电,天堑长江急於箭,二水皆从天上来,直挂中原君不见。无地与之流,无山与之限……”将浙江雁荡山大龙湫瀑布的壮观景象、如鬼斧神工的气势直述而出。《望天姥不至》“十八精蓝万杵钟,三千沙界一扶筇”,写出天姥山的神奇险峻。此外还有《石梁观瀑》《丹芳半岭之上观众瀑悬流》等神奇之作。嘉庆年间,海盗肆虐,盗首蔡牵率众逆在海上横行作乱,王昙在沿海地区的时候,李长庚将军的英勇无敌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海上壮丽的景象也在他的心目中久久回荡,写下了壮丽的《海上杂诗》。海上神秘莫测,摩崖石刻、海市蜃楼、蓬莱仙岛、港船夜泊、狼山泛海,雄奇壮丽的海景在作者的心中留下了深深的印记。作者笔下,抒写大自然中的种种珍奇生物的诗篇饶有趣味。捕捉河豚,江鼋上岸,水鸟鹈鹕,虫蚊肆虐,都在他的笔下一一展露。《河豚入竹诗》中作者有感于以往对河豚的描述多言其肌肉之美、出没之时、烹煮之慎,却没有涉及到捕捉之难,遂将自己所见捕河豚之事记于诗中,悯豚以情性失其命。“渔人登山截琅玕之青玉,苇絙百尺缠其腰。贮以青籶之香饵,以竿结织沉塘坳。”将捕捉河豚的过程写得细致生动,饶有趣味。王昙写诗不拘一格,甚至将一般诗人不会用来写诗的怪异的对象都写到诗中去。王昙居于水乡吴门,草堂中蚊子非常多,以往的诗作中很多感叹其肆虐之毒,但王昙却写其变化的过程,将孑孓化为蚊虫的过程写入诗中,感叹其变化神速。王昙作诗不仅写很多常人难以涉及到的对象,而且角度也非常怪奇。这一部分作品成了他诗作中的另类。在乾嘉诗坛上,王昙与舒位、孙原湘齐名,并称“江左三君”,法式善曾作《三君咏》。王昙是舒位的表侄,生平遭遇也与舒位大抵相同,二人相交最深,关系密切。王昙也与法式善、陈文述、洪亮吉等人关系密切,王昙的诗作中存有大量酬赠交游之作。其中《城南雨夜与铁云姨丈话旧》。“昨夜篝火听鸡声,梦里横行见长卿。吴下名儒无后辈,燕南才子是先生。羊公誉鹤鸡难舞,平叔删书敢便成。喜与徐公同彦会,半篇渔父坐三更。”诗中二人雨夜相聚,感慨功业难成,但是有知己相伴,也能“半篇渔父坐三更”。晚年时与其继室金云门居住在杭州散花滩,金氏能诗善画,两人一起度过了比较舒心的一段时光,山庄周围种植梅花桃花三四千树,极负幽隐之乐。在《聘梅除夕示内子》中“居然不是梅花梦,尽是浓妆点额人。红罗亭子障银纱,锦洞天中夜欲哗。占得马塍西畔月,明朝妒杀万桃花”,梅花早早地盛开,千万株桃花该是怎样的嫉妒。还有《媵桃上元日示内子》等诗。后云门逝世,王昙也抑郁而终,留有《鹤市诗於虎邱之盈盈一水楼》组诗,回忆了与金氏相见后共结百年之好,感慨物是人非,桃梅依旧,亡人已去。“至今回想新婚泪,多似吴门蜡烛堆。”王昙诗作内容万千,自然山水、人间万象皆纳之于诗。不蹈袭前人,不受前辈束缚,不拘一格地抒写着自己的所见所闻,抒发自己怀才不遇的感慨。奇彩瑰丽,诞幻万千。(二)自由与神品诗歌是人类抒发情感的方式,其形式利于直抒胸怀。情感的抒发有优美与壮美,王昙的诗则多属于壮美一类,诗中情感热烈奔放,气势恢宏磅礴,格调昂扬激越,想象夸张奇特。以其猛锐突兀的个性特征,险怪奇特的抒写风格呈现在读者面前。舒位《乾嘉诗坛点将录》中将王昙比作水浒中李逵,“黑旋风王仲瞿。牛而铁,风则黑,突如来如,学万人敌”。就如执着两块板斧的黑旋风,其气势逼人而来。王仲瞿的抒情是直接的,突兀的,如闪电、如崇山峻岭、如泰山压顶迎面扑来。写暴风雨前的雷电,“霓裳奔月入,雷斧骇人红。龙影青天热,魈声夕照烘。鸺鹠伺人过,惊落满山风。”(《兜子岩暴雷澍雨以诗纪之》)雷电如奔月,如龙影,满山的风都被惊落。色彩是骇人的红,不是人间的色彩。登山看景是“鹤树一林枫,鱼天烧火红,雪消天子嶂,风落大王雄”。(《同登慧日峰》)大自然的变化被赋予了人格上的色调,雪化云开是天子嶂落,风云消散是大王雄风败落。王昙的诗歌呈现出如此炫目奇特的风格特征,也与其不拘一格的抒写手法紧密相关。他不仅在诗歌内容上独抒性灵,在形式上也自由独创,首先诗中用词常常不拘格律自由挥洒。律诗句中经常使用虚词,如《落花诗》之一“如此飘零怨也迟,斜阳肯照未残时。生成一树桃花命,冷落终年后土祠”。诗中“如此”“也”“肯”,首联一二句中连用三个虚词。《唐河西节度王忠嗣墓》“倘不听信林甫谗,以公持重住潼关,丧师未必征舒翰,反状真能杀禄山”四句以虚词连接而成,首联颔联连在一起才能成为一个完整的句子。还有直接用实词串联而成诗句,如《晋征虏将军东亭侯庙在虎山之东》“老祖乌衣巷,云孙马粪寒,青毡佳子弟,团扇晋衣冠”,每一句都是用三个小词串联而成,诸如此类的诗还有《桃花庵诗》之二等。给人感觉不免生硬,但这也正是王昙的独特之处。其次王昙作诗刻意好奇,不拘一格。情感奔涌而出的时候,往往就会挣脱形式的束缚自由挥洒。王昙偏爱歌行这一抒情体裁,歌行于诸诗体中最为自由畅达,可以不受篇幅长短所限,不为声韵句法所拘,受字数的限制不是特别严格,三五七九言皆可自由的挥洒表达起来最为无拘无束,酣畅淋漓。与其怪异的惊为天人的怪奇之作相得益彰,情感得以自由地抒发和宣泄。王昙的诗作中写得最好的除了七律以外就是长篇歌行,王昙以其特有的才情驾驭这一形式,用语奇特,想象瑰丽。《解孝子行》《独秀峰歌》《石梁观瀑》《将进酒赠南屏小颠上人》《河豚入竹诗》《石颿楼》《桃源会仙引》均是其中绮丽的篇章。试看他的《龙湫观瀑》,“天上黄河落如电,天堑长江急於箭,二水皆从天上来,直挂中原君不见。无地与之流,无山与之限。一任凭空直下来,中国条条两流练。龙湫四十里,水性居然变。自认天河一派流,不走沙泥地皮面。初落一千丈,水作修罗战,再下两千寻,微风与之扇。落至中间未到潭,大雪喷喷化为霰…为龙湫之奇而不能徧,上至常云峰,下至斤竹涧,吾欲图龙湫之水源,而有待明年之来雁。”先是两个险喻,将龙湫之瀑比作天山直落之闪电,又如飞射而来的弓箭。紧接着写出龙湫往下直落的不同高度,景象也是各不相同。再从自上而下,自下而上,上下统观龙湫之瀑,写出瀑布各个方面的壮观景象。诗中五、七、八、九言错杂相见,直将龙湫之瀑的壮丽、险峻描绘得出神入化。再次,伴随着这种不拘一格的抒写,诗作中常常有着惊为天人的想象,奇特瑰丽,充满神奇之色。《石梁观瀑》中,最奇石梁横如一人,撑开万八千丈之石壁。想象天孙欲夺此桥,唤羯磨天匠来偷量。羯磨说此石梁材小无用,遂丢弃,于是才有了这勇若赴敌场的石梁之瀑。《孑孓化蚊歌》“譬如晋阳铜箭铁镞矢,诸葛雄军万人弩;譬如蠕蠕阿那黑漆露,丝槊铎刃蛮刀化为雨……”连用六个比喻,孑孓化蚊如万千兵器挥洒、千军万马相搏,想象诡异大胆。《桃源会仙引》“夭桃不死红雨积,埋泪千年化成碧。仙家桃花三千年,人家桃花风雨天。如此桃花在何许,曾向桃源会仙去……”在桃源盛会中,飞琼羞涩,青鸟传言,玉女投壶,双成制曲,一派其乐融融的仙家乐园。岂知这桃源乃是刘刚欲伴仙子樊英,种桃无数,直至沧海桑田,表达了地久天长的一番愿望。看其诗后所载此诗乃是“纪订婚时事,嘱子祷福珈蓝也”。将自己对未来的憧憬、美好婚姻的愿望融合在如梦如幻的仙境中。奇丽的内容与不拘一格的抒写形式,在王昙的诗作中达到了较为完美的统一与和谐,挥洒着豪情与悲情,如“流铃掷火”一般喷薄而出,形成了自己独特的怪奇风格。二、嘉之末社会矛盾的加剧王昙为何会形成这样怪奇的诗风,其中既有个人的原因也有社会的影响。乾嘉之末,社会矛盾逐渐激化,苗患、教匪、海贼四起,连年征战,民不聊生。生活在这样历史背景中的王昙,面对着这样一个逐渐走下坡路的封建王朝,既是个人的不幸,也是时代的悲剧,更是中国几千年来怀才不遇士子的缩影。(一)王表参西举“掌心雷”退敌王昙生平恃才负气,才情放纵,为人奇怪。王仲瞿本身即好奇,多才多艺,走马骑射,三教九流,尽皆能之。他学识驳杂,小时候就聪明过人,读书过目不忘。风角、壬遁之学靡所弗通。曾从喇嘛学习法术,传说能作“掌心雷”。仲瞿喜游侠兵马、论计谈兵,善弓矢,上马如飞。嘉靖元年,川楚地区白莲教起义,王昙座主吴省钦,因为倚靠和珅事败,希望以微罪避位,就奏告朝廷王昙能以“掌心雷”退敌。嘉靖大怒,王昙横遭不白之冤,从此为士林所不齿,仕途就此断绝。由于王昙文风奇丽,易识别,从此以后场屋中相戒不录君文。后改名良士,不录如故,九上春官不得志,终身进士不第。此后愈加放纵,“每会谈,大声叫呼,如百千鬼神,奇禽怪兽,挟风、雨、水、火、雷、电而下上,座客逡巡引去,其一二留者,伪隐几,君犹手足舞不止”。王昙性情豪逸,游遍名山大川,生平足迹半天下,借名山大川,以扩大自己的胸襟气度。为人豪放不羁,曾经於除夕携眷属泛舟皋亭梅花下度岁。又曾建琵琶馆於吴门,延海内善弹者品其高下。因其好奇,累其不幸,因其不幸,愈加好奇。外在的狂放不羁实则是他内心郁结的表现,是他济世理想难以实现与丑陋现实之间的冲突的外化。奇是他身处弊病四伏、矛盾激烈社会的反抗之声,奇是他穷困不得志之狂声怒号。王昙空有一身奇伟抱负,治世才华,却无从施展,抑郁不平之气郁结在心中,难以释怀。政治上的压抑,心理难以解脱,发而为诗,形成怪奇风格。(二)文学创作的工艺与文学风格乾嘉时期是整个清王朝由盛而衰的转折时期,各种矛盾日趋激化,弊端百出,危机四伏。此种世道,科举之路更为艰辛。政治上不得志,加上自身的贫困,这就使得一部分怀才不遇的诗人的境遇十分潦倒。王昙举为孝廉之后,在科举上再也没有任何起色。科举考试带给士人心灵上的伤痛是难以磨灭的,坎坷的遭遇,令人悲哀的时代,“国家不幸诗家幸”,乾嘉时期尤其如此,黄仲则叹息“百无一用是书生”(《杂感》),舒位悲叹“可怜闲杀栋梁材”(《登开元寺砖阁》),王昙感慨“霸才遇主谈何易”(《重过榖城书宋汝和观察项王碑》)。黄景仁以其哀怨的笔调,述说自己悲惨的境遇,弥漫着浓重的感伤的色调,而王昙则选择了以呐喊来控诉自己的不幸,借他人之酒杯,浇自己心中之块垒。王昙空有一身抱负难以施展,就只能将这种情感融入自己的文学作品中,发出愤怒的呐喊,侘傺之气横贯于胸,发而为诗,其种种怪奇险状也就不足为奇了。王昙去世,龚自珍为之营葬于苏州虎丘山,又为其撰《王仲瞿墓表铭》,称其学问“累累心口间”;其诗文“情繁而声长”,赞叹其“魂芳魄香,思幽名长”。并说王昙种种为人非议的言论行为,即“一切奇怪不可迩之状”,都是残酷的现实所造成,都是不满和逃避现实的表现,所谓“皆贫病怨恨,不得已诈而遁焉者也”。龚自珍记述了王昙的本来面貌,揭示了被黑暗社会埋葬的一代才人的悲剧。科举之路的坎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