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人体器官交易合法性问题

论人体器官交易合法性问题

1信息事件处理最近，关于“中国人体器官非常规定欺诈”的报告引起了政府和社会有关方面的高度关注。虽然,器官买卖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的话题,但残酷的事实还是让人触目惊心:现在,只要你在百度搜索栏里键入“肾源、肝源”一词,立即就会出现“肾源世界”“肝肾买卖”“高价收购”“诚信交易”等相关网页信息100多万条,留下的QQ号、手机号不胜枚举,有的甚至以公司形式出现,对此进行具体的操作。他们不仅寻找愿意出售肾脏、肝脏等活体器官的供应者,同时也向所需患者提供各种配型的肝源、肾源。其广告涉及面之大,不仅遍及网络,甚至还深入至一些大中城市的街头、巷尾、医院、病房;其操作流程化、业务体系化、经营规模化,不断催生着我国器官买卖的地下产业链!不可否认,市场机制的深化和医学技术的创新,特别是作为“21世纪医学之巅的人体器官移植技术”的不断突破,推动了人体器官经济的出现,代表着身体商品化的进程进入了一个新的境地。从全球范围来看,伴随着跨国资本的流动,已经形成了规模庞大的人体器官交易市场,比如巴西、印度和菲律宾等国的肾脏专业市场。国外有研究者指出,“客观存在的商业化的器官移植,已将全球社会分割成器官受体和器官供体两个不平等的群体,由此引发的伦理冲突与社会问题日益凸现,人体器官交易与移植已成为当代生命伦理学的重要议题。”2国外器官交易的合法性立场围绕这个议题,产生了在自利的个体主义基础上的“市场交易”和互惠的利他主义基础上的“生命捐助”两个基本范式。1973年,英国社会学家提特摩斯(RichardTitmuss)在其有关献血问题的开创性著作《馈赠关系》中,探讨了“馈赠/商品”两种模式及可能的社会后果。他批判了当时的美国有偿献血制度,主张无偿捐助。尽管遭到后来诸多的质疑和批评,但这一立场深刻地影响了英美及其他国家有关器官移植政策与法律的制定,时至今日,除了伊朗等极少数国家允许器官交易外,大多数国家都以立法形式禁止人体器官的买卖!在我国,《人体器官移植技术临床应用管理暂行规定》(2006)、《人体器官移植条例》(2007)都明确提出人体器官不得买卖,器官捐献应当遵循自愿、无偿的原则。活体器官接受者与活体器官捐献者之间仅限于夫妻关系、直系血亲和三代以内旁系血亲。然而悖谬之处在于,现实中器官短缺创造了巨大的市场需求。据中华医学会的不完全统计,中国每年大约有150万名尿毒症患者需要肾移植,合适的“供体”不足1%,能进行移植的病例不到3000人;美国每年完成2.8万起器官移植手术,而等候移植的患者却多达10万之众;西欧目前有4万多人正等待着肾移植,其中30%的人因肾源的不足而生命垂危……世界卫生组织的统计表明,全世界需要紧急器官移植手术的病人数量与所捐献人体器官的数量比为30:1,供需比例严重倒挂!因此,在正常捐献渠道无法满足日益庞大的病患者对器官移植的需求之时,地下人体器官交易便开始迅速滋生与蔓延。虽然,人体器官的地下交易存在诸多弊端,在大多数国家被定义为非法而遭禁止,但也不能否认,这一地下交易的存在,为病患者提供了大量的器官移植之源。因此,在供源不足,移植危机的背景下,器官交易的合法化呼声在国际社会日渐兴起!英国著名伦理学家JohnHarris在BMJ(BritishMedicalJournal)上发表文章提出建立一个政府监管,规范严格的市场来进行器官交易,以确保供者不受剥削,器源得到保障,消灭黑市、缩小贫富差距;美国器官移植医师协会前主席ArthurMatas(现为美国明尼苏达大学著名医学专家)正努力促使器官买卖的合法化。Matas声称:“有必要建立肾脏器官买卖市场,增加器官供应,挽救病人生命,改善生活质量。”虽然Matas的观点并未赢得压倒性共识,但随着患者等待器官移植捐赠的时间越来越长,在等待中死亡的病例越来越多,他的观点得到了更多人士的认可,目前,美国医学会也开始转而支持Matas的主张,认为Matas的设想“至少值得研究和探讨”。此外,美国著名经济学家,诺贝尔奖得主贝克尔(GaryBecker),也坚定地支持人体器官交易的合法化,他所持的理由是,通过经济报酬而获取器官的供给,可以挽救生命、增加社会福利;国立澳大利亚大学肾病专家加文?卡尼主张政府放开人体器官交易市场,让病人象购车一样,可以花钱购买肾脏,完成移植;新加坡卫生部长许文远、內阁资政李光耀的女儿李纬玲也是人体器官交易合法化的积极支持者和倡导者,虽然新加坡的法律不允许器官交易市场化,但在政府和坊间对此所进行的合法化探讨从未停止过;在我国,有限制地开放和规范人体器官交易市场,让地下交易阳光化、合法化的呼声也在与日俱增……那么业已存在人体器官交易究竟能不能合法化?3“否”不能两选1这是一个二元对立格局的问题,“能”与“否”只能两选其一。我们不妨从反证的视角进行求解,假设“人体器官交易”能够合法化,那么它必须跨越以下的伦理学之坎:3.1“人”是身体的一部分,人市场法则告诉我们,合法交易的前提在于交易的对象必须是商品,人体器官交易合法化的前提也必然是,器官先成为商品,然后才能交易。现在的问题是:人体器官能不能成为可供市场挑选的商品?道义论给出了明确的答案:不能!道义论是依据人伦和理性,制定出必须贯彻的行动规范或行为准则,如:信守诺言,孝敬父母、诚实做人……哲学大师康德正是从道义论的视角精辟地指出:“人是目的而不是手段”,这就从根本上否定了人成为商品的伦理学可能!康德在这一著名的道德命题中,把“人是目的”作为整个伦理学的出发点,揭示出人因有理性而神圣。人作为感性血肉的动物,只具有相对价值,但是人的理性使其成为自在的道德主体,本身就是目的,也就具有绝对价值。理性不是为人所占有,而是人属于理性。人具有理性的特质,所以在任何时候,人绝不允许被随意摆布,人必须是被尊重的对象,不是达到目的的工具。理性使人同动物区分开来,获得了神圣的地位,成为世界万事万物最后的归宿。如果人成为商品,必然地在市场环境下,由价值规律调节供求,由表现为货币的价格决定其流向和归属,人将在价格标签下彻底失去独立,尊严和自由,由万物之主降为商品之奴,因成为交易、利用的手段而失去实现自我的目的,所以人是不可以成为商品的!那么作为人体的一部分:人体器官能不能成为商品进行自由买卖?特别是在现代医学手段的保证下,分离人体部分器官以供移植,仍能使供体正常生存,使得器官获得了独立于人体之外并供自由支配的技术可能。但是,器官究竟是人的可供支配的财产,还是人体的本身?这牵涉到人是否对其身体拥有所有权。诚然,每一个人都应享有人身的自由权、支配权,不容他人随意侵犯,从维护社会关系,界定权利义务的角度出发,器官只能附属于其所依附的个体。人处理自己身体的自由要受到两个道义论规范的制约:一是不能伤害他人,二是不能损害人的尊严。供体器官的移除,表面上看似个人行为,即便有所伤害,受损的也应该是自己,与他人无关。但实质上,人的社会属性决定了一旦供体在手术前后出现意外、事故、并发症、后遗症等严重问题,必将伤及家人、累及社会;此外,器官是人体的一部分,是人类尊严最重要的载体,将人体器官商品化,不仅使人们长期以来所确立的生命无价的人生价值观念受到了严重的挑战和冲击,更是对人类尊严的亵渎和侵犯。美国著名伦理学家WillianMay说过:“如果我花钱买诺贝尔奖,那么我就玷污了诺贝尔奖的名声;如果我从政府那儿买豁免权,那么我就损害了市民的人格;如果我买卖儿童,我就不配为人父母;如果我出卖我自己,我就失去了做人的尊严。”器官买卖的实质是将人身体的一部分异化、商品化,而人体就是各种器官的集合体,如果肾、肝、脾、肺可以定价,那么一个人终将作为总体而被定价,此刻,人具有了价格成为了商品,这显然与道义论语境下的人不可以成为商品竟相背离!此外,在商品交易中,买卖双方的自主性与知情同意性是充分与必要的,一切因欺诈、诱惑而失去自主的交易行为,必为道义所谴责,也终将被市场所摈弃!在黑市的器官买卖中,买者得到了宝贵的救命资源,而卖者得到了金钱,看似在充分尊重了器官出卖者意愿基础上进行的“公平交易”,实际上,绝大多数情况却是:器官出卖者在丧失了其他经济来源又无法出卖自己的劳动力(如缺乏知识技能、体能而失业下岗者)的情况下,所被迫做出的一种无奈的选择,贫困的人面对严酷的生存危机,提供金钱来换取他们的器官将会是很大的诱惑而让他们无法拒绝,金钱使器官出卖者让渡了自主性!如果器官买卖合法化,金钱的作用就会更加肆意的践踏着贫困者的自主性,或为脱困求生、或为资金救急,很多当事者定会以牺牲自主性与知情同意性为代价,出售器官换取酬报,这绝不是一种公平的交易,而是一种金钱诱逼下的胁迫。在这种交易中,金钱凌驾于自主性之上,公平性让位于利益的驱动,知情同意性已消解在扭曲的非对称的器官交易中,显然,这是合法市场所不能接纳的!3.2器官买卖的财富再分配说后果论认为:判断人们行动的对错标准是该行动的影响和后果。一个行动在伦理上是否正确,要看它后果的利弊与得失,后果的好坏将直接决定行动的对错。后果论的最大学派效用主义学派(utilitarianism)用行动的效用(utility)性作为评判标准:一个行动带来的福祉大于苦难,正义压倒邪恶、理性得到彰显,那么该行动必然是有价值的正确行动,其效用为正,反之则为负!现今黑市的器官买卖,其后果究竟是利大弊小、得多失少或是相反?透视器官交易现象,不难发现:在市场运作的背景下,器官不仅是商品,而且是使用成本极其昂贵的商品。这种商品多数人无力购买,只有少数富人与权贵才买得起、用得起,穷人只有作为“货源”供富人“选购”,由此,器官买卖在很大程度上使器官移植技术服务于少数有钱人,变成富人享用的专利,导致了对穷人身体资源的掠夺和剥削,大大增加了牺牲穷人的健康和建立在健康基础上幸福的风险,加剧了社会的不平等。西方有支持器官买卖的学者却认为,器官买卖不仅不会导致剥削,反而会缩小贫富差距,因为富人不仅需要承担购买器官的大笔费用,而且还要负担昂贵的手术费用及后续的维持抗免疫排斥药物的费用,巨额医疗费用的支付耗费了富人的财力;与此同时,穷人却因为出售自己的器官,得到了资金补偿,增加了收入与财力,此消彼涨,社会的贫富差距因之而缩小,因此器官交易起到了一种社会财富再分配的作用和功能!美国医生雅各布斯就是基于这种观点,建议成立“国际肾脏交易所”,将第三世界的贫民视为“货源”,购得贫民的肾脏,然后销往美国,并称这是交易者各得所需的互惠贸易。这种说法看似兼顾贫富、公正合理,但事实正相反!由于昂贵的器官价格,庞大的移植、医疗费用支出,使得可以承担这项手术者的范围更加缩小,只有那些占人类极小比例的VIP才可以享受这项手术带来的福利;而占人类大比例的穷人阶层却是可望难及,他们除了拥有接受中间商的层层盘剥,以较低廉的价格出售自己器官的权利外,一旦自身健康受损,或本身也需要接受器官移植之时,却因财力瓶颈而不得不选择放弃治疗而遭遇命运的悲惨!因此,器官买卖有均衡财富,公正合理之说实难成立!英国伦理学家Harris为器官商业化辩护道:“既然社会允许穷人为了生计可以出卖劳动,为什么不能出卖器官呢?况且允许器官买卖将促进穷人改变境遇、改善生活。”但是,医学理论告诉我们,人的劳动可以再生,劳动力经过必要的物质资料支持和适当的休息调整,可以再生劳动,只要没有丧失劳动力,劳动就可以继续下去。但是大部分器官却不可以,现在全球器官移植主要是肾的移植,人体有两个肾,虽然临床实践表明,摘除一个肾对于人体生命的直接危害并不大,剩下的一个肾仍可以维持全身的代谢,但是单肾与双肾的功能不可同日而语,如果剩下的那个肾一旦衰竭,对于穷人来说,这就等于走到了生命的尽头,毕竟失去的肾脏不可再生。至于割肝、切肺的移植手术,更是对人体健康和机体完整性的毁灭性破坏!因此,出卖劳动与出卖器官绝无类比性!可以设想(大多数现实案例的确如此):一个贫困家庭的父亲,为了承担身患重病女儿的医疗费用,而要出卖自己的器官,这样做也许可以挽救孩子的生命,也许可以暂时改善家庭的境遇,但是,如果一个社会竟然允许家庭只能以出卖器官的方式来改善家庭境遇的话,那么这个社会本身就成了问题,正如有评论者指出:“救助穷人有更好的方式,而不是肢解他们。”此外,器官买卖巨大利润空间的存在,必然会引发贪欲支使下的犯罪,一些丧失理智的不法之徒,杀人盗尸、掠取器官的刑事案件在世界各国常有报道,更有利益集团结成组织,潜入到第三世界国家,利用欺骗、诱导甚至暴力等手段,廉价或无偿窃得穷人的器官,进行跨国交易,甚至一些国家的医疗机构也参于其中进行地下合作,共牟不法暴利!有外电评论“印度人因贫困无法移动,可他们的器官却可以周游世界”。由此可见,基于非个体意志自由的市场化器官交易,剥离了道德成分,诱发了掠夺式犯罪,医学需要让位于支付能力。现今器官移植市场的存在,不仅是不同阶层(包括受体和供体双方)健康和生命机会不平等的极端体现,更是人类在其生存斗争中,赤裸地演绎着动物界的丛林法则,社会对于公正与理性、道德与尊严的追求,将在生存危机中被市场交易彻底荡涤,人类甚或退行至茹毛饮血,卖儿卖女、卖器官的野蛮时代!这还是一个理性的人类社会吗?在器官买卖的道德风险和社会成本远大于交易之利的境况下,一道巨大的后果论鸿沟便出现在器官交易的合法化进程中,且难逾越!4生命援助与公共政策体系在这两道难以逾越的伦理学鸿沟面前,器官交易的合法化理应止步,在解决医疗移植领域的器官短缺问题时,我们首先应当借鉴提特摩斯在批判血液交易制度时所倡导的捐助模式,把解决问题的重心由黑市交易向器官捐献激励机制转换,使得捐献遗体或器官成为公民的一项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