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教文化与镇墓文

道教文化与镇墓文

一、刘一门婆墓的买地券、镇墓文2007年10月，成都附近的宋代刘六娘墓出土了《五仙安伦皇帝五神乘》和《五仙安伦皇帝三神》。《青帝五仙安伦皇帝九经》、《五仙安伦皇帝五证》、《五仙黑帝五申安伦皇帝五申》、《五仙六地刘六女墓》等城市墓文和购买金冠。镇墓文,是墓葬中出土的反映死者生前及其亲属所具有的一定宗教意识的文字2。镇墓文主要用于厌镇死者亡魂不要返回阳间,要求地下鬼神不得谪罚亡人,并解除各种注祟凶殃3。买地券仿照现实土地买卖中的地契的形式,给亡人在阴间买地作宅,使死者在地下有安居之所,从而防止亡魂返回阳间作祟生者,它常常也带有解除注祟凶殃的内容4。这批镇墓文现存四川原道文化博物馆,其质地为砂石,长方形,长48厘米,宽44厘米,厚20厘米5。前四方碑刻有云篆和汉字,云篆的字数有所不同,《灵宝黄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一炁天文》为16字,其余三方为64字;而出土的买地券则全部由汉字书写而成。买地券、镇墓文是古代文化制度和宗教民俗的产物,其价值十分珍贵6。从某种程度上讲,买地券和镇墓文的存在也是记录历史的一种方式,给后人提供了种种信息。通过刘六一娘墓的买地券,可以得知镇墓文下葬的具体时间和地点。刘六一娘墓的买地券内容如下:维大宋政和五年,太岁乙未十二月丙申朔,二十五日庚申。今有剑南道西川成都府路下,简州阳安县龙门乡,在郭居住殁故亡人孺人刘氏六一娘。今将钱万万九千九佰九十九贯文足,在大乘乡凤溪里西山之下,黄天父后土母边,买得千年墓宅一所。东至青龙九夷界,南至朱雀八蛮界,西至白虎六戎界,北至玄武五狄界,上至苍天,下至黄泉,用为亡灵孺人刘氏六一娘所管。立家后,百鬼不得侵夺。保人:张坚固;见人:李定度。天上石功曹、地下金主薄、高罡赤松子、地下老鬼母,共同证知。书券人:天上鸟;读券人:水中鱼。书券了,鸟飞上天去;读券了,鱼入深泉海中玄。急急一如太上盟文女青律令。据此券文,可知墓主刘六一娘,系北宋成都府路,简州阳安县龙门乡人,于大宋政和五年(1115),葬于大乘乡凤溪里西山之下。镇墓文石刻分为7种不同的类型,包括“敕告文”、“华盖宫文”、“五精石”和4类“镇墓真文”。镇墓真文,有的全用道教特有的符书字体刻成,有的主体部分为符书,同时还附刻一部分普通汉字材料。刘六一娘墓出土的四方镇墓文应当属于镇墓真文7。具体细化,属于镇墓真文中的炼度真文石刻8。在道教文献所记载的关于炼度真文的材料中,有的同时有五方——东、南、西、北、中,在墓中按照方位放置。有的只有东、西、南、北四方而无中央真文9。刘六一娘墓出土的四方镇墓真文分别是《灵宝黄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一炁天文》、《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灵宝青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九炁天文》、《灵宝黑帝炼度五仙安灵镇墓五炁天文》,分别为东方真文、南方真文、北方真文、中央真文。就目前掌握的考古材料,镇墓真文在墓中的组合只有东、南、西、北四方的组合和东、南、西、北、中五方的组合。而刘六一娘墓出土的真文仅有东、南、北和中央,这与道书的记载有所不符10,由此我们推断,应该还有一方西方真文,只是不知何种原因遗失了。中央真文因其区别于四方的特殊性,已经整理研究并发表11。现西方缺失,唯有南、北、东三方,而南方拓片比较清晰,限于篇幅,本文兹就南方真文做一研究。所谓“南方真文”,即《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其结构是右面为16个云篆,左面刻有楷书。现将南方真文的云篆和左面的楷书做一个分析比较,以此来了解刘六一娘墓出土的镇墓真文的内容及使用方法。二、《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与《易知易识别》云承《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所刻内容,主体部分为符书,同时附刻一部分普通汉字材料。这些符书的字体表现形式为云篆。云篆,道教用作与神灵沟通的工具,它可以承载咒语,是人、神相互联系的“天书”。道教认为,在混沌浩劫之初,元始天尊下降,讲授大梵隐语,乃无量之音,这时天中之云结成篆字,每字有一丈之长,天真皇人便记录了这些文字,并说此字“无所不辟,无所不禳,无所不度,无所不成,天真自然之音也”。所谓“隐语”,《诸天中大梵隐语无量音》中,严东注云:“隐者有四也。一隐名,二隐讳,三隐事,四隐语也。”唐人薛幽棲曰:“梵者,道也。言此篇乃是三十二天中大道隐讳语,不可测量也。”12说明这类云篆是常人无法理解的非常隐讳的特殊语言。因云篆难以让人识别,且从目前出土的材料来看,没有找到完全相同的云篆的版本13。现在只有尝试着通过《道藏》中各个版本的云篆和字形的对比,来推测并理解《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中云篆的具体含义。《道藏》中有几处提到了南方真文,如《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14、《上清灵宝大法》卷1815、《灵宝领教济度金书》16,还有《灵宝玉鉴》卷1617等。现举例对比如下:通过将拓片跟《道藏》里面几份材料进行比较,可以看到与出土的真文相似程度最高的是《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而其余的三份材料《灵宝领教济度金书》、《上清灵宝大法》卷18和《灵宝玉鉴》卷16,里面的相似程度差别不大,但是依然找不到完全相同的单个云篆。故还是应以《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为主要样本。因《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只有云篆的记载,而没有关于云篆具体含义的内容,故我们还需要从其它的文献中进行探究。《灵宝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卷1所载《元始灵书中篇》可以辨其云篆,析其内容。“南阎洞浮,玉眸诜诜。梵形落空,九灵推前。泽洛菩台,绿罗大千。眇莽九丑,韶谣缘邅。云上九都,飞升自骞。那育郁馥,魔罗法轮。霐持无镜,揽姿运容。馥朗廓奕,神缨自宫。”18这是南方真文,共有64个字,分为八天,即和阴天、恭华天、宗飘天、竽笳天、堂曜天、端靖天、恭庆天、极瑶天。每一方各有8字,这8字即为诸天的内音。根据《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四注》,可以理解这些真文的含义。南方第一天为和阴天,其真文为“南阎洞浮,玉眸诜诜”。李少微曰:“南阎者,南方有流火之庭,广七万里。飞焰焕乎八方也。洞浮者,没阴之宫,流火之膏炎而浮流也。玉眸者,流火之膏也,炼身体则生玉光,明如眸子,故曰玉眸。南极真人理于宫内,诸学人始得道者,比诣流火之庭,南极真人则以火膏洗炼,荡除尘垢,得与真人为侣。诜诜然,众多也。”19南方第二天为恭华天,其真文为“梵形落空,九灵推前”。李少微曰:“此八字,恭华天内音也。……天中有散花之台,四斗真人所处焉。有善功者,四斗真人书延生之符,授之则得拔度九幽也。”20南方第三天为宗飘天,其真文为“泽洛菩台,绿罗大千”。李少微曰:“泽者,天中山名也。……览大千之境也。”21南方第四天为竽笳天,其真文为“眇莽九丑,韶谣缘邅”。李少微曰:“眇者,眇眇然也。无始昔沦于延康之中,天书玉字,翳而不彰,眇眇然也。……以曰:白遁玄炁生三炁,一曰紫融、二曰碧炎、三曰黑演,谓之九炁也。”22南方第五天为堂曜天,其真文为“云上九都,飞升自骞”。李少微曰:“云上者,飞天神王内讳也。开龙汉之劫,启赤明之运,敷自然之书,立天地之根也。……即得上朝玄都之宫也。”23南方第六天为端靖天,其真文为“那育郁馥,魔罗法轮”。李少微曰:“那者,天王侍郎之内名也。”24南方第七天为恭庆天,其真文为“霐持无镜,揽姿运容”。李少微曰:“霐者,天中都监神内名也。持者,龙渊之名,从龙蟠乎其中,常御金而运东井之华,以灌天真也。”25南方第八天为极瑶天,其真文为“馥朗廓奕,神缨自宫”。李少微曰:“馥朗者,天中玉京玄台之别号。……主灭度之尸,若得神缨歌无量之章,则反形于三炼之房,受自然之炁,欢享无穷之龄也。右南方三黑丹天自然玉字。”26在今天看来,其中不少词语的确很有点像是某种特殊语言的译音材料,无法释义。有的勉强解释,也未必符合实际。正因为如此,历代解注《灵书中篇》之作品甚多,如元人陈观吾《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解注》、明人张宇初《元始无量度人上品妙经通义》等若干种文献中,皆有专篇。对有的词语的解释,各家之说也往往不同。总之,从字面意义上,上述这些文字大体上讲了南方各天神灵的名讳以及求仙的方法,还有就是讲大圣真仙名号和他们所在之宫府名称、神仙品级升降等方面的内容27。三、刘一妻一婆神道在《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的左区,刻有一段楷书汉字。楷书的具体内容为:南方三炁丹天,承元始符命,告下南方无极世界土府神乡诸灵官:今有太上清信弟子女子弟子孺人刘氏六一娘,灭度五仙,托尸太阴,今于西山下安宫立室,庇形后土,明承正法,安慰抚恤,玄灵哺饴,三炁丹池,精光充溢,炼饬形骸,骨芳肉香,忆劫不灰。南岳衡山明开长夜九幽之府,亡者刘一娘魂神,沐浴冠带,迁上南宫,供给衣食,长在光明,魔无干犯,一切神灵侍卫安镇,一如元始明真旧典女青文。现在据《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对出土文字与道经记载进行比较。“南方三气(炁)丹天,承元始符命,告下南方无极世界土府神乡诸灵官:今有太上清信弟子某甲(女子弟子孺人刘氏六一娘),灭度五仙,托尸太阴,今于某界(西山下)安宫立室,庇形后土,明承正法,安慰抚恤,赤(玄)灵哺饴,三气(炁)丹池,精光充溢,炼饬形骸,骨芳肉香,忆劫不灰。南岳衡山明开长夜九幽之府,出某甲(亡者刘一娘)魂神,沐浴冠带,迁上南宫,供给衣食,长在光明,魔(魂)无干犯,一切神灵侍卫安镇,悉(一)如元始明真旧典女青文。”(注:小括弧内的字是出土的南方天文中的内容)由此可知,刘氏六一娘炼度真文石刻完全是按照《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的记载,填上墓主姓名和墓址刻写而成。四、元天国茶,无所不死之药,无令地官驱迫监督此类镇墓文使用的目的和具体功能,可以从《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找到答案。据《太上洞玄灵宝灭度五炼生尸妙经》中记载,上智童子等在香林园中向天尊反映:“今日侍座,欢乐难胜。诸天开宥,一切光明,幽牢地狱,积夜寒乡,三涂五苦,饿鬼死魂,并得开度,还在福中。三官息对,生死并欢。而幽魂始闻,未入轮转,尸神奔落,腐骸无津,沉沦九土,纵横地官,飞爽彷徨,不能得还。土府促会,形尸无宁,更受愁迫,仰诉诸天。”28也就是说,在普天同乐、三界光明的情况下,某些“幽魂始闻”妙音,但“未入轮转”、“形尸无宁”,需要开度。由此可见,炼度真文主要是针对那些修行未果者,他们死后需要用炼度真文开度,继续修道成仙之路。而那些亡魂为了避免“幽在九泉,为众灵所迫,不相容受,飞魂无泊,还逮子孙”,请求设法加以解脱。于是元始天尊“出天中灵音自然玉书无量洞章,以属地官,度一切人,安尸镇灵,保魂度神”,来达到“开度一切死魂,安镇尸形,营卫抚恤,无令地官驱迫摇动”的目的。经过炼度,升天成仙,并荫及子孙。据《灵宝无量度人上经大法》卷32记载:道士书赤帝真文,置南方,则南岳仙官至。长斋百日,精思灵宝尊神,则天真下降,给朱陵玉女八人,取南岳神仙芝草不死之药,赤帝鬼魔远舍八万里,一方凶悖恶兽毒螫皆不生害,心反善仁。国土南方,及夏三月有灾,欲使南乡安镇,当朱书赤石上镇南方,八日灾殃自灭,凶逆自消,一方仁人,善瑞显明,凤凰来游,白鸾飞鸣,天人歌咏,欣乐太平。书文佩身,万灾不干,禳凶却秽,坐致神灵,福庆无穷。延年长生,家致兴隆,国祚安宁29。通过上面的文字,我们可以获悉,《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的使用,是通过道士书赤帝真文并且放置到南方的形式,使得南岳仙官至。通过南岳的神仙芝草不死之药,达到灾殃自灭、凶逆自消的目的。最后可以延年长生,家致兴隆,国祚安宁。“青书此文于赤石上,师拜黄章毕,埋文于亡人尸形所住南乡极墓界。临埋时,师云型禹行步三步,至所在南向,读大字及文毕,叩齿二十四通,咽气三过,曰:元始符命,普告南方神官,洞空洞无洞玄自然三气总司,一切冥灵三界神王,普监盟言。今日上吉,太阳告丹,甲乙归玄,托尸九玄,位齐飞天,空受转轮,魂归朱陵,炼度五仙,功未洞玄,庇形上官,开张四界,安镇灵宫,在所营卫,供给送迎,无令摇动,干犯神乡,明真所告,一切咸闻,毕,便埋文土中。”30《灵宝玉鉴》卷16记载的使用方法是“掐午文,吸南方八天之炁,又掐玉文”31。可见,《灵宝赤帝炼度五仙安灵镇神三炁天文》的使用,有一定的咒语及指法上的仪式等。从语言学角度研究近年来学术界对镇墓文的介绍著作颇多,多数的专家学者从考古或者语言文字学来进行分析和考证,但很少有人专门针对具体的云篆所代表的含义和使用方法来进行宗教本身的解释。张勋燎教授、白彬教授在《中国道教考古》中,是从考古学的角度来研究镇墓真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