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熙凤金玉良姻身份认同

王熙凤金玉良姻身份认同

王熙凤一直支持宝黛的婚姻。经过那之后，她生了一个放弃计划，嫁给了薛宝珍，结婚了“金玉良婚”。作为荣国府的当家主子奶奶,这一反常之举并非是一时的冒然决策,而是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其中孕育着一个转变的过程,对此学界并未引起重视。兹因这是贾府的一桩大事变,也是《红楼梦》的核心事件之一,其间的事体情理若何,应加以甄别探究,不应仅看到“林黛玉焚稿断痴情,薛宝钗出闺成大礼”之悲剧结果,却不知事件的来龙去脉。愚以为,这种事情的嬗变包含着大的文章,不能不弄清楚,现不揣浅陋,试加厘定。一、“我别作梦,我就拉着一个门第配,方案”因林黛玉进入贾府之后,深得贾母疼爱,让她同宝玉一起住进贾母宅中,比亲孙女看得还娇贵。对此王熙凤是十分清楚的。及至宝黛一年大似一年,俩人青梅竹马,耳鬓厮磨,渐生恋情,王熙凤更是心知肚明。第30回“宝钗借扇机带双敲”中,宝黛二人正在斗心眼,因宝玉流眼泪用衫袖擦泪,黛玉将一方绡帕子拿起来摔向宝玉却一语不发仍掩面自泣的情境时,王熙凤突然出现在二人面前,喊道:“好了!”宝黛二人不防,却唬了一跳,回头看时,只见凤姐儿跳了起来,笑道:“老太太在那里抱怨天抱怨地,只叫我来瞧瞧你们好了没有。我说不用瞧,过不了三天,他们自己就好了。老太太骂我,说我懒,我来了,果然应了我的话了。也没见你们两个人有什么可拌的,三日好了,两日恼了,越大越成了孩子了!有这会子拉着手哭的,昨儿为什么又成了乌眼鸡呢!还不跟我走,到老太太跟前,叫老人家也放些心。”说着拉了林黛玉就走。林黛玉回头叫丫头们,一个也没有。凤姐道:“又叫她们作什么,有我服侍你呢。”一面说,一面拉了就走。到了贾母跟前,凤姐笑道:“我说他们不用人费心,自己就会好的,老祖宗不信,一定叫我去说合,我及至到那里要说合,谁知两个人倒在一处对赔不是了。对笑对诉,倒像‘黄鹰抓住了鹞子的脚’,两个都扣了环了,那里还要人去说合。”谐谑关切之状毕肖毕现。后因宝黛钗作态斗口,把宝玉、黛玉二人的脸羞红时,凤姐乘机打趣道:“你们大暑天,谁还吃生姜呢?”众人不解其意,便说道:“没有吃生姜。”凤姐故意用手摸着腮,诧异道:“既没人吃生姜,怎么这么辣辣的?”亲昵之态溢于言表。凤姐充任贾母的特使,为老太太分忧解愁,通常她的调解是得力且高明的。上述情景中凤姐洞察幽微,对宝黛之事了然于心,并以打趣的方式扮演和事佬的角色,这表明她对二人的亲近持支持成全的态度。表现最为突出的是“魇魔法姊弟逢五鬼”一回,因凤姐曾差人给宝黛钗诸人分送了暹罗国的茶叶,别人都不觉得怎么样,唯独黛玉叫好。凤姐借此说道:“你要爱吃,我那里还有呢。”黛玉道:“果真的,我就打发丫头取去了。”凤姐道:“不用取去,我打发人送来就是了。我明儿还有一件事求你,一同打发人送来。”黛玉听了笑道:“你们听听,这是吃了他们家一点子茶叶,就来使唤人了。”凤姐笑道:“倒求你,你倒说这些闲话,吃茶吃水的。你既吃了我们家的茶怎么还不给我们家作媳妇?”众人听了一齐都笑起来。林黛玉红了脸,一声儿不言语,便回过头去了。李宫裁笑向宝钗道:“真真我们二婶子的诙谐是好的。”黛玉道:“什么诙谐,不过是贫嘴贱舌讨人厌恶罢了。”凤姐笑道:“你别作梦,你给我们家作了媳妇,少什么?”她又指着宝玉道:“你瞧瞧,人物儿、门第配不上,根基配不上、家私配不上?哪一点还玷辱了谁呢?”随后有人传话让宝玉面见舅太太时,宝玉推托不见,并说“林妹妹,你先略站一站,我说一句话”,凤姐听了,回头向林黛玉笑道:“有人叫你说话呢。”说着便把林黛玉往里一推,和李纨一同去了。身为贾府的主事奶奶,在众人面前能公然说出在封建社会须三媒六证方为凭的儿女婚姻大事,决不是不负责任的信口开河,更不是无影道踪的戏谑之辞,而是木已成舟的大实话。在这种特定环境中,径直说出让林黛玉给贾家当媳妇,且把贾宝玉的人品、贾家的财产门第提出相衡,当然是认可并赞赏这门亲事的肺腑之言,决不可当一般的戏言视之。直到第82回“老学究讲义警顽心”中袭人的一段内心独白,也还透露出贾府的主子奶奶仍力主“木石前盟”的信息。“(袭人)想着如今宝玉有了工课,丫头们可也没有饥荒了。早要如此,晴雯何至弄到没有结果?兔死狐悲,不觉滴下泪来。忽又想到自己终身本不是宝玉的正配,原是偏房。宝玉的为人,却还拿得住,只怕娶了一个利害的,自己便是尤二姐香菱的后身.素来看着贾母王夫人光景及凤姐儿往往露出话来,自然是黛玉无疑了。”通过宝玉贴身丫头说出来的内心独白应是一种最真实可靠的信息。即是说,到此时为止,贾府的上下对于“木石前盟”还是支持的,起码还没有变卦的迹象。凤姐尽管是看着贾母、王夫人的眼色行事,但她本人也是有杀伐决断的巾帼英雄,若是不从内心赞同的话,也不会往往露出话来?这既是书中写明的事实,就不能视为空穴来风和无稽谣传。无独有偶,薛姨妈处来一婆子给林黛玉送蜜饯荔枝时,看到了林黛玉,禁不住说道:“怨不得我们太太说这林姑娘和你们宝二爷是一对儿,原来真是天仙似的!”临走,那婆子还只管嘴里咕咕哝哝的说:“这样的模样儿,除了宝玉,什么人擎受的起。”薛家婆子的话是对王熙凤等主事者内定林黛玉为未来二奶奶最佳人选的有力佐证,是对“木石前盟”婚事浓重气氛的进一步烘托和渲染。二、病,三味药,阴血引领心林黛玉本来就是个病秧子,自进贾府开始就是药罐子不倒,因而才有弱不禁风的绰号。然而,即便这样,也没有影响她作为未来二奶奶候选人的地位,对此,几乎贾府主仆上下都能认可。作为管家奶奶的王熙凤早就是木石前盟的支持者,已如前述。然而,事物总是处在不断的发展变化中。到82回“病潇湘痴魂惊恶梦”时,便发生了逆转。兹因薛家婆子夸饰她和贾宝玉是一对儿的常言,撩拨起黛玉的心事,致使她做了一场由继母作主许人作续弦的恶梦,进而出现喉间哽咽,心上乱跳,枕头湿透,肩背身心但觉冰冷的症兆。一时间,痛定思痛,神魂俱乱,睡不着觉,咳嗽大作,紫鹃劝她:“歇歇儿罢,养养神,别尽着想长想短的了。”黛玉回言:“我何尝不要睡,只是睡不着。”待紫鹃开了屋门倒痰盒时,见痰中好些血星,又见黛玉拿手帕拭泪,遂说道:“姑娘今夜大概比往常醒的时候更大罢,我听见咳嗽了大半夜。”又见所吐的痰中一缕紫血,簌簌乱跳,紫鹃雪雁都唬黄了。前来探视的翠缕、翠墨得知了黛玉之病,回告湘云探春:“我们刚才进去瞧了瞧,颜色不成颜色,说话儿的气力儿都微了。”探春湘云赶忙去至黛玉处,紫鹃偷偷用手指那痰盒儿,湘云看后唬的惊疑不止。说道:“这是姐姐吐的,这还了得?”黛玉见状自己早已灰了一半。探春见黛玉精神短少,似有烦倦之意,便劝慰她要“只要你安心肯吃药,心上把喜欢事儿想想,能够一天一天的硬朗起来,大家依旧结社做诗,岂不好呢。”黛玉哽咽道:“你们只顾要我喜欢,可怜我那里赶得上这日子,只怕不能够了!”当雪雁端来燕窝汤时,紫鹃喂她也仅喝了两三口,袭人急得告诉紫鹃:“终久怎么样好呢!那一位昨夜也把我唬了个半死儿。”黛玉嘱咐道:“你们别告诉宝二爷说我不好,看耽搁了他的工夫,又叫老爷生气。”贾母听了探春湘云的报告,自己心烦,感慨地说:“偏是这两个玉儿多病多灾的。林丫头一来二去的大了,他这个身子也要紧。我看那孩子太是个心细。”遂吩咐让大夫给宝玉看病时一道给林姑娘瞧病。来看病的王大夫给黛玉把脉后说:“六脉皆弦,因平日郁结所致。”“这病时常应得头晕,减饮食,多梦,每到五更,必醒个几次。即日间听见不干自己的事,也必要动气,且多疑多惧,不知者疑为性情乖诞,其实因肝胆亏损,心气衰耗,都是这个病在那里作怪。”于是在梅红单贴上写道:“六脉弦迟,素由积郁。左寸无力,心气已衰。关脉独洪,肝邪偏旺。木气不能疏达,梦必上侵脾上,饮食无味,甚至胜所不胜,肺金定受其殃。气不流精,凝而为痰,血随气涌,自然咳吐。理宜疏肝保肺,涵养心脾。虽有补剂,未可骤施。姑拟黑逍遥以开其先,复用归肺固金以继其后。”又将七味药与引子写了。贾琏一面叫人抓药,一面回到房中告诉凤姐黛玉的病原与大夫用的药。周瑞家的前来禀事,顺便提及黛玉的病说:“我方才到林姑娘那边,看她那个病,竟是不好呢。脸上一点血色也没有,摸了摸身子,只剩下一把骨头。问问她,也没有话说,只是淌眼泪。回来紫鹃告诉我说:‘姑娘现在病着,要什么自己又不肯要,我打算要问二奶奶那里支用一两个月的月钱。如今吃药虽是公中的,零用也得几个钱!’我答应了他,替他来回奶奶。”凤姐说了不可开先例的话,答应自己送他几两银子可使,便将此事敷衍了过去。黛玉病情恶化吐血之事惊动了上下不少人。还闹到紫鹃预支月例,王熙凤私赠银两的份上。王大夫将病因病症说得清楚明白,这怎能不促使王熙凤在宝玉婚事人选问题上改变主意呢!连林黛玉本人都认为“可怜我那里赶得上这日子,只怕不能够了!”王熙凤何等样人?怎能让其与宝玉成亲呢?林黛玉病情恶化是王熙凤转变主意的重要前提。三、金锁,不提雪雁自从黛玉吐血之事惊动了老太太、王熙凤等当权者之后,虽未明写与宝玉的婚事将成泡影,但她们不能不为贾家的接班人担忧,无论从未来的当家主子奶奶,抑或传宗接代延续国公基业考虑,林黛玉都是不合格人选。84回“试文字宝玉始提亲”中,老太太已为贾宝玉的婚事深谋远虑了。她向即将赴外任的儿子贾政说:“提起宝玉,我还有一件事和你商量,如今他也大了,你们也该留神看一个好孩子给他定下,这也是他终身的大事。也别论远近亲戚,什么穷啊富的,只要深知那姑娘的脾性儿好模样儿周正的就好。”只因薛姨妈提及薛家儿媳的烦心事,贾母借故夸赞起宝钗来。“我看宝丫头性格儿温厚和平,虽然年轻,比下人还强几倍。前日那小丫头子回来说,我们这边还都赞叹了她一会子。都像宝丫头那样心胸儿脾气儿,真是百里挑一的。不是我说句冒失话,那给人家作了媳妇儿,怎么叫公婆不疼,家里上上下下的不宾服呢。”这是贾母用李代桃僵之策已将“木石前盟”换成了“金玉良姻”。薛姨妈故意把话题转到林黛玉身上,问起她的病来。贾母表态道:“林丫头那孩子倒罢了,只是心重些,所以身子就不大很结实了。要赌灵性儿,也和宝丫头不差什么;要赌宽厚待人里头,却不济她宝姐姐有耽待、有尽让了。”此处贾母有意将钗黛作了对比,二人优劣豁然,这是造势,弃黛保钗已见端倪。贾府新来的清客王尔调向贾政献言:“晚生还有一句话,不揣冒昧,和老世翁商议。”贾政道:“什么事?”王尔调说:“也是晚生的相与,做过南歆道的张大老爷家有一位小姐,说是生得德容功貌俱全,此时尚未受聘,他又没有儿子,家资巨万。但是要富贵双全的人家,女婿又要出众,才肯作亲。晚生来了两个月,瞧着宝二爷的人品学业,都是必要大成的。老世翁这样门楣,还有何说。若晚生过去,是管一说就成。”张家系邢夫人娘家老亲。后告知必要女婿过门赘在张家,遂被贾母一口回绝。凤姐闻知实情后,遂向贾母谏言:“不是我当着老祖宗太太们跟前说句大胆的话,现放着天配的姻缘,何用别处去找。”贾母笑问道:“在哪里?”凤姐道:“一个‘宝玉’,一个‘金锁’;老太太怎么忘了?”贾母道:“昨日你姑妈在这里,你为什么不提?”凤姐道:“老祖宗和太太们在前头,哪里有我们小孩子家说话的地方儿。况且姨妈过来瞧老祖宗,怎么提这些个,这也得太太们过去求亲才是。”凤姐分明已把准了贾母的脉搏,她本人当然也经过深思熟虑后才乘机献言的。自“试文字宝玉始提亲”这场风波之后,爱生疑的黛玉又闹了场误会。探春的丫头侍书告知雪雁宝玉已与张家定亲,黛玉信以为真,如同将身撂在大海里一般。思前想后,竟应了前日梦中之讖,千愁万恨,堆上心来。左右打算,不如早些死了,免得眼见了意外的事情,那时反倒无趣。又想到自己没了爹娘的苦,自今以后,把身子一天一天的糟蹋起来,一年半载,少不得身登清静。打定了主意,被也不盖,衣也不添,竟是合眼装睡。后当黛玉又要写经时,紫鹃劝她“只怕太劳神了罢”,黛玉伤感地说:“早完了早好,况且我也并不是为经,倒借着写字解解闷儿。以后你们见了我的字迹,就算见了我的面儿了。”说着,那泪直流下来。黛玉立定主意,自此已后,有意糟蹋身子,茶饭无心,每日渐减下来。半月之后,肠胃日薄,一日果然粥都不能吃了。黛玉日间听见的话,都似宝玉娶亲的话,看见怡红院中的人,无论上下,也像宝玉娶亲的光景。黛玉不见宝钗,越发起疑心,索性不要人来看望,也不肯吃药,只要速死。睡梦之中,常可见有人叫宝二奶奶的。一片疑心,竟成蛇影。一日竟是绝粒,粥也不喝,恹恹一息,垂毙殆尽。紫鹃对雪雁说:“今日这个光景大非往常可比了。”于是去回老太太。解铃还需系铃人。侍书来告知事情的真相,“那都是门客们借着这个事讨老爷的喜欢,往后好拉拢的意思。”又说,“老太太心里早有了人了,就在咱们园子里的。……又听见二奶奶说,宝玉的事,老太太总是要亲上作亲的,凭谁来说亲,横竖不中用。”侍书的话使黛玉心中疑团释破。然而,这仅是一时的缓解。贾母终于向王夫人表态说:“林丫头的乖僻虽也是他的好处,我的心里不把林丫头配他,也是为这点子,况且林丫头这样虚弱,恐不是有寿的,只有宝丫头最妥。”并嘱咐说:“况且林丫头年纪到底比宝玉小两岁。依你们这样说,倒是宝玉定亲的话不许叫他知道倒罢了。”凤姐遂吩咐众丫头们道:“你们听见了,宝二爷定亲的话,不许混吵嚷,若有多嘴的,提防着他的皮。”正是由于老太太行李代桃僵之策在前,方有王熙凤瞒消息偷梁换柱设掉包计于后。当贾政要离家赴任时,贾母对贾政说:“你若给他办呢,我自然有个道理,包管都碍不着。姨太太那边我和你媳妇亲自过去求她。蟠儿那里我央蝌儿去告诉他,说是要救宝玉的命,诸事将就,自然应的。若说服里娶亲,当真使不得。况且宝玉病着,也不可教他成亲,不过是冲冲喜,我们两家愿意,孩子们又有金玉的道理,婚是不用合的了。即挑了好日子,按着咱们家分儿过了礼,赶着挑个娶亲日子,一概鼓乐不用,倒按宫里的样子,用十二对提灯,一乘八人轿子抬了来,照南边规矩拜了堂,一样坐床撒帐,可不是算娶了亲了么。宝丫头心地明白,是不用虑的。内中又有袭人,也还是个妥妥当当的孩子。再有个明白人常劝他更好。他又和宝丫头合的来。再者姨太太曾说,宝丫头的金锁也有个和尚说过,只等有玉的便是婚姻,焉知宝丫头过来,不因金锁倒招出他那块玉来,也定不得。从此一天好似一天,岂不是大家的造化。这会子只要立刻收拾屋子,铺排起来。这屋子是要你派的。一概亲友不请,也不排筵席,待宝玉好了,过了功服,然后再摆席请人。这么着都赶的上。你也看见了他们小两口的事,也好放心的去。”贾政因赴任事多,竟把宝玉的事,听凭贾母交与王夫人凤姐儿了。待袭人向王夫人挑明宝玉与黛玉的真好实情,若娶宝钗必得万全的主意时,贾母感叹地说:“别的事都好说,林丫头倒没有什么,若宝玉真是这样,这可叫人作了难了。”凤姐胸有成竹地说:“难倒不难,只是我想了个主意,不知姑妈肯不肯。”王夫人道:“你有主意只管说给老太太听,大家娘儿们商量着办罢了。”凤姐道:“依我想,这件事只有一个掉包儿的法子。”贾母道:“怎么掉包儿?”凤姐道:“如今不管宝兄弟明白不明白,大家吵嚷起来,说是老爷做主,将林姑娘配了他了。瞧他的神情儿怎么样。要是他全不管,这个包儿就不用掉了。若是他有些喜欢的意思,这事却要大费周折呢。”贾母不解其意,仍担心林丫头无法应对,凤姐道:“这个话原只说给宝玉听,外头一概不许提起,有谁知道呢。”待到“薛宝钗出闺成大礼”的时刻,“傧相请了新人出轿。宝玉见新人蒙着盖头,喜娘披着红扶着,下首扶新人的你道是谁,原来就是雪雁。宝玉看见雪雁,就想:‘因何紫鹃不来,倒是他呢?’又想到:‘是了,雪雁原是他南边家里带来的,紫鹃仍是我们家的,自然不必带来。’因此见了雪雁竟如见了黛玉的一般欢喜。傧相赞礼,拜了天地。请出贾母受了四拜,后请贾政夫妇登堂,行礼毕,送了洞房。还有坐床撒帐等事,便是按金陵的例。”就这样蒙混过了拜天地这一关。待宝玉揭去盖头,雪雁走开,莺儿等上来伺候。他睁眼一看,好像宝钗,心里不信,自己一手持灯,一手擦眼,一看,可不是宝钗么!只见他盛妆艳服,丰肩偄体,鬟低鬓亸,眼眃息微,真是荷粉露垂,杏花烟润了。宝玉发了一回怔,又见莺儿立在旁边,不见了雪雁。宝玉此时心无主意,自己反以为是梦中了,呆呆的只管站着。众人接过灯去,扶了宝玉仍旧坐下,两眼直视,半语全无。贾母恐他病发,亲自扶他上床。凤姐尤氏请了宝钗进入里间床上坐下,宝钗此时自然是低头不语。宝玉问袭人:“我是在那里呢?这不是做梦么?”袭人道:“你今日好日子,什么梦不梦的混说。”宝玉又问:“坐在那里这一位美人儿是谁?”袭人说:“是新娶的二奶奶。”宝玉又说:“好糊涂,你说二奶奶到底是谁?”袭人说:“宝姑娘。”宝玉问:“林姑娘呢?”袭人说:“老爷作主娶的是宝姑娘,怎么混说起林姑娘来。”宝玉说:“我才刚看见林姑娘了么,还有雪雁呢,怎么说没有,你们这都是做什么顽呢?”凤姐便走上来轻轻的说道:“宝姑娘在屋里坐着呢。别混说,回来得罪了他,老太太不依的。”宝玉听了,这会子糊涂更利害了。口口声声只要找林妹妹去。满屋里点起安息香来,定住他的神魂,宝玉才昏昏睡去。至此,掉包计以宝玉之旧病复发昏睡过去告终。四、贾母的保护主义态度宝玉是《红楼梦》的一号主人公,对他的婚配造势最大、舆论最广、言谈最多的当属林黛玉。贾母为他二人的事费尽心机,当他们呕气时,贾母深情地说:“我这老冤家是那世里的孽障,偏生遇见了这么两个不省事的小冤家,没有一天不叫我操心。真是俗语说的‘不是冤家不聚头’。几时我闭了这眼,断了这口气,凭着这两个冤家闹上天去,我眼不见心不烦,也就罢了,偏又不咽这口气。”原来宝黛二人从未听见过“不是冤家不聚头”这句俗语,如今忽然得了这句话,好似参禅的一般,都低头细嚼此话的滋味,都不觉潸然泪下。何谓“冤家”:称似恨而实爱,给自己带来苦恼而又舍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