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山越野的历史与文化考察

泰山山越野的历史与文化考察

泰山山船的普及通常被称为“山货”。这是古代至现代泰山唯一的交通工具。根据史书记载,山轿早在夏代初年即已出现。《尚书·益稷》篇中,大禹自述在治水经过时说:“予乘四载,随山刊木。”汉·孔安国传释“四载”是四种交通工具,即“水乘舟,陆乘车,泥乘,山乘樏”。这个“樏”就是在车的基础上去掉轮子,由人力肩抬车箱演化而来,是轿类的雏形。《史记·夏本纪》作“陆行乘车,水行乘船,泥行乘橇,山行乘”,显然是由《尚书》中有关篇章影响而成,但南朝·刘宋·裴骃在《史记集解》中却引如淳之说,以为是一种车,并以为是“谓以铁如锥头,长半寸,施之履下,以上山不蹉跌也”。这不能不说是裴氏的一种误解,和对古“樏”考证的疏漏。1978年,河南固始侯古堆春秋战国之际的古墓中出土了三乘肩舆,有屋顶式和伞式两种形式,制作相当精巧,说明在此以前,轿子已有了一段相当长的发展过程,孔安国的说法还比较接近历史事实。在《晋书·谢安传》中首次出现“平肩舆”之名,十分形象地说明了轿子的性质和特征。至于“轿”之名称,大约是在赵宋才“姗姗来迟”的。如此说来,最早出现的山轿——“樏”,倒是后来颇为盛行的轿子的滥觞了。山轿出现虽然较早,但真正流行却很晚,它在相当长的时间里仅在极小范围内孤脉延续。这大概与我国古代盛行乘车,在乘坐舒适、应用范围广、速度较快等方面都比轿子有明显的长处有关,也与古代舆服制度的礼仪思想有关。据说西汉成帝曾与班婕妤同辇,晋代画家顾恺之即依此说,在《女史箴图》中将他们画成同乘一驾肩舆。东汉外戚阴就欲效仿成帝乘辇,就有人讥讽他:“昔桀乘人车,岂此耶?”(《宋书·礼志》)说明这种以人代畜的“人车”,还未被人们的礼法思想所接受,仅限于皇室贵族乘用,但作为登山所用的交通工具,仍是人们无可奈何的选择。西汉淮南王刘安在给武帝上书时称:“入越地,舆轿而踰岭”,这也说明了山轿流传的客观依据。山轿在泰山的出现,最早与帝王的封禅大典有关。秦始皇、汉武帝的封禅,出于对泰山的敬畏,也出于制造封禅盛典的神秘感,随行人员很少,都是步行上山,其封禅的礼仪程式内容等等“封藏皆秘之,世不得而记也”(《史记·封禅书》)而汉武帝封泰山的唯一随员奉车子侯霍嬗暴亡,更增添其神秘色彩。但在封禅以前,秦代儒生、汉代诸儒及方士议论封禅时,就曾谈到前代封禅曾用车辇一类代步工具。首次见于正史记载的泰山山轿的出现,是汉光武帝刘秀于建武中元二年(公元57年)封禅泰山。《后汉书·祭祀志·封禅》记载,是年二月“二十二日辛卯晨,燎祭天于泰山下南方,……至食时,御辇升山,日中后到山上更衣。”刘秀是公开举行大规模封禅仪式的第一人又据《封禅仪》记载,为了解决随行百官的上山困难,“泰山郡储辇三百”,但“为贵臣、诸公、王、侯、卿、大夫、百官皆步上,少用辇”,只有“国家(指光武帝)御首辇,人挽升山。”正是由于山轿的便利,刘秀才得以在封禅结束后在“道迫小,深溪高岸数百丈”的险峻山道上连夜下山,而随行百官却整夜在黑暗中摸索跌撞,苦不堪言,直至第二天早上才在山下聚齐。唐开元十三年(公元752年)十一月玄宗李隆基举行封禅亦是乘山轿登山。据唐·杜佑《通典》卷五十四《吉礼·封禅》篇记载,是年十一月十七日,“皇帝服兖冕,乘辇以出,称警跸……”,直至岱顶登封台乃止。不过玄宗所乘山轿,要比当年刘秀的山轿要轻便舒适得多。《通典·嘉礼·辇舆》记载,唐制步辇有七种,有专门用于各种隆重仪式的大凤辇、大芳辇、大玉辇、芳亭辇,多以金银玉牙为雕饰,并有华丽鲜艳的羽盖、纱窗,以突出显示帝王的雍容华贵。另有仙游辇、小玉辇、小轻辇,专供帝王外出游历观光、登山涉险之用,此种辇体制轻便,较重实用。这也证明唐代的山轿有了较大改进,注重各种不同用途。泰山山轿大致截止于1947年泰城解放,人民政府主张人人平等,轿工大部分安排正式工作。1952年政府明令取消抬山轿行业。但此后仍有极少量的山轿沿袭下来,偶尔为个别年老体弱者抬轿,解决登山困难。笔者在“文革”初起的1967年仍亲眼见过一乘山轿抬着一位白发老太太上山,不过这已是十分罕见的特例了。泰山山轿在形制上很有特点,结构简单合理,尽量省去一切不必要的部分,最大限度地减少负荷。张岱《岱史》中描写道:“山樏在户,樏杠曲起,不长而方,用皮条负肩上。”刘鹗在《老残游记》中描写得更为细致:“泰安的(山)轿子象个圈椅一样,就是没有四条腿,底下一块板子,用四根绳子吊着,当个脚踏子。短短的两根轿杠,杠头上拴一根挺厚挺宽的皮条,比那轿车上驾骡子的条稍为软和些。轿夫前后两名,后头的一名先钻到皮条底下,将轿子抬起一头来,人好坐上去。然后前头的一个轿夫再钻进皮条去,这轿子就抬起来了。”这是泰山山轿一直沿袭的基本样式。这种山轿经久耐用,一乘可用几十年。山轿上山时,走平道轿夫一前一后,上台阶却要横行前进,即前后轿夫只差一两个台阶,侧身向上,以保持轿子平衡,使乘坐者比较舒适,防止过度倾斜。所以山轿能直接登上十八盘那样的陡坡。这也是泰山山轿的一大特色。行进中,轿夫还可以根据轿子的转动角度自由换肩,减轻疲劳。所以张岱说“拾山蹬则横行如蟹,已歇而代,则旋转似螺,自成思理。”轿子上山的速度快慢要取决于乘客的兴致。大致一种乘客是上山进香还愿,多是一年一度来泰山,对沿途景致比较熟悉,所以途中很少停留,直奔山顶,进香完毕立即下山。一种乘客主要是看风景,游览名胜古迹,看得细致,走得就慢,有时要一整天才能到山顶。这时轿夫还兼导游之职,介绍沿途风光名胜、历史掌故,民间传说等等。《老残游记》中的轿夫就向老残介绍了泰城的嵩里山阎罗殿、金桥、银桥、奈河桥等景观。还有的客人雇了轿子不坐,只让轿夫随他各处游览,陪他说话,这样能从容游览,又不必担心只身观光出现安全问题。登山途中几座较大的庙宇如红门宫、斗母宫、中天门、南天门等都经常备饭,以供过客。另外还有一些设在路边的饭棚,专卖大饼咸菜茶水,供轿夫歇脚时食用。但轿夫一般自带锅饼,一是可以随时吃,二是价钱比上山便宜,故轿夫一般不专门去饭棚吃饭,而是待下山领到工钱后到饭店买些肉食酒肴,饱餐一顿,以补充恢复体力。俗话说:“上山容易下山难”,此话在轿夫却要完全颠倒过来,上山时负重难行,要一步三喘,下山却抬着轿子一溜小跑,一小时就可下到山底,速度快得惊人。张岱在讲到自己乘轿下山的经历时仍心有余悸:“舆人掖之,竟登舆从南天门急下。股速如溜,疑是空堕,余意一失足则齏粉矣。第合眼据舆上,作齑粉观想,常忆梦中有此境界,从空振落,冷汗一身时也。”这种下法省力省时,但容易“一失足成千古恨”,全靠轿夫配合默契,和平素练就的脚下功夫,以及日积月累对泰山盘道的谙熟。也就是说,下山时才看轿夫的真本事,真是“看似容易却艰辛”。泰山轿夫的来源,主要是泰城东胜街、清真寺街的回族居民,约有百人,泰城东关、北关一带的汉族居民,亦近百人。这是专业轿夫的基本队伍。他们一般从年初一忙到秋后,冬季无活就在家挨日子。另外还有四乡及山区的穷苦农民,忙时务农,闲时抬轿。据一些老轿夫回忆,每年山轿最盛时可达六、七百人,山上山下,轿子络绎不绝。轿夫的工钱,二、三十年代是市价每人每天一块五毛(大洋),如在山上过夜要另外加工钱或赏钱、饭钱等,多少由客人随意,一般都高于一天的工钱,有的甚至是工钱的几倍、十几倍。有时客人带家眷、亲朋,要雇几乘轿子,怕照顾不过来,往往多雇几名轿夫轮流抬轿,谓之“替脚”,亦是每天一块五的工钱。也有的达官贵人、富商豪绅来泰山度暑消闲,小住几天,干脆包一乘山轿,每日四处游玩。每年旧历大年初一到三月底,是各地善男信女朝山进香还愿的高峰期,也是轿夫的繁忙季节,年初一至正月十五,惯例是给双倍工钱,也有的给三至五倍,兼有施舍行善之意。不少穷苦轿夫往往此时才能“过年”。泰山轿夫没有严格的行业组织,只有一个“头儿”叫王振安,是东胜街的回民,负责轿行与外界、官方的联络,以及招集轿夫、组织发派“官轿”等事务。按照惯例,觅到活儿的轿夫每人每天要交一毛钱的“头儿卖”,算是管理费,但“头儿”却要负责修配山轿上损坏的零部件,如抬轿用的皮袢、铜环等等。有时官方通知征用大批山轿,要提前召集待命,这时也由“头儿”管饭,因此“头儿”入不敷出,干了十几年,卖了自家四亩多地陪进去。所以这“头儿”在轿夫中威信很高,大家都乐于从命。轿夫觅活,少量的由“头儿”分派,大部分是直接到火车站附近客店较集中的车站街、财源街一带联系预订,还有的在岱庙门前等客雇轿。轿夫都是一帮混穷的哥们儿,很讲义气,极少因抢活儿吵嘴打架,互相接济的事情却是常见。民国时期,一些重要人物曾乘坐山轿,留下了与山轿有关的轶事。1928年,日军在济南制造了“五三”惨案。当时任国民党中央军事委员会主席、北伐军总司令的蒋介石由党家庄来到泰安,5月8日上山游览。上山时,蒋乘坐从南方带来的“山轿”——滑竿,初坐时颤悠悠很自在,一上盘道却是头冲下,脚朝上,只好临时换乘土里土气的泰山山轿,不料却很舒适。蒋下山后很满意,第二天又专门偕宋美龄乘山轿到斗母宫游览一番。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当时的“国际联盟”派以英国人李顿爵士为首的调查团赴华了解事件真相。1932年7月,调查团在国民党政府大员顾维钧陪同下,征调泰城二百余乘山轿,浩浩荡荡登山观光。下山以后,李顿发现夫人送他的结婚纪念物,镶有宝石的珍贵手杖丢失了,顿时气急败坏,一口咬定是轿夫偷的。当时的泰安县长周百锽一面扣押轿夫严厉审讯,一面封山搜寻。后来还是一名轿夫在十八盘下的草丛里发现,但怕被怀疑是盗贼,只好转交给在普照寺隐居的冯玉祥先生。冯写了亲信笔,派这位轿夫将手杖送到县府,转给李顿,轿夫也得到县府的二百元赏银。此事当时传为美谈,为泰山轿夫争得了好名声。冯玉祥在泰山隐居期间,体恤民情,解民疾苦,在他的“丘八”体铭志诗《我》中写道:“平民生,平民活,不讲美,不要阔,只求为民,只求为国。”是他民主思想的真实反映。看到轿夫的辛苦,他实在不忍心坐轿。在他与画家赵望云合作的《泰山社会写生集》诗配画中,有一首《山轿》诗,抒发了他对轿夫的同情和对坐轿的看法:“上泰山,坐山轿,好看风景好逛庙。一个安坐两个抬,手把轿子爬盘道、爬盘道。真苦劳,慢走紧走总不到。肩头皮带千斤重,汗流气喘心急跳。二苦劳,一逍遥,抬的坐的皆同胞。困难当头须要管,时间劳力不白抛。大名山,电车造,凡事都应用科学。时间劳力为国用,一点一滴皆生效。”如今,泰山西麓建起了宽阔的水泥公路,汽车来往不断,中天门至南天门修起了索道,电缆车可以凌空飞渡。冯玉祥的憧憬成为现实。泰山轿夫的子孙们只能从前辈叙说中听到,从泰山民俗陈列室看到,在泰山流传了近两千年的山轿子了。(泰安市委宣传部)宋代大中祥符元年(公元1008年)十月二十日,宋真宗赵恒封禅泰山,也是乘步辇“帝每经狭险,必降辇徒步。”(《宋史·礼志·封禅》)返程上山,至中天门以上,下山,也是乘这种轻便的山轿。但由于礼制所限,乘坐山轿仍是帝王的特权,一般士庶百姓乘坐是被明令禁止的。《宋史·哲宗纪》载,绍圣二年年)六月“禁京师士人舆轿”;《宋史·舆服志》又载政和七年(1117年),徽宗赵佶下诏“非品官不得乘于慎行《谷山笔尘》载:“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