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园艺古籍考述

宋代园艺古籍考述

1.宋代园林古籍的总结。1.宋代园艺古籍总量与种类的统计与分析2.促成园艺古籍大量出现的因素二、宋代园艺古籍的特点1.具有明显的地方性是宋代园艺古籍最突出的特点2.篇幅简短但包罗广博是宋代园艺古籍的又一特点3.实践性与科学性相统一是宋代园艺古籍的第三个特点三、宋代园艺古籍的科学价值1.宋代园艺古籍记录了当时我国园艺技术所达到的最高水平美学特性在美学表现中的应用研究我国古代园艺技术源远流长,《夏小正·正月》“囿有见韭”、《四月》“囿有见杏”被视为我国最早的有关园艺的文字记载。在其后漫长的岁月里,随着人类社会的不断发展,园艺技术不断提高,因此逐渐成为人们日常生活中不可或缺的一个部门。到了宋代。园艺业高度发展,一个突出表现就是园艺专书的大量涌现。这些园艺专书集中反映了当时园艺技术所达到的最高水平。由于目前人们物质文化生活水平的提高,园林建设、环境美化已成为当今的热门话题之一。近年来,广州花市、洛阳牡丹花会已为国际所瞩目,园艺学的重要意义逐渐被人们所认识。所以,对园艺古籍进行整理研究以服务于社会就有了极其重要的现实意义。而园艺专书在宋代才开始大量出现,宋以前的园艺技术经验都直接或间接地在宋代园艺古籍中有所体现,因而对园艺古籍进行整理研究首先要从宋代入手。鉴于目前学术界对宋代园艺古籍的整理研究开展得很不深入,尤其对宋代园艺古籍的总体论述尚属空白,为对宋代园艺学成就有一个比较全面的了解,本文拟对宋代园艺古籍的概况、特点、科学价值、经济史料价值及其在中国园艺学史上的地位问题试作阐述,权作引玉之抛。囿于农学水平,又兼收集未全,加之成文仓促,舛漏所在多有,乞请方家斧正之。一、园林之风盛行,社会及国家的政治需要大量培养1.宋代园艺古籍总量与种类的统计与分析据作者不完全统计,宋代园艺古籍之见于记载或今有存本者大约有62种(详见文后附录Ⅰ《宋代园艺古籍一览表》)。其中现存的33部①,残存的5部,已散佚的24部。在宋朝以前,仅唐朝可以说有园艺专书的出现。时至今日,唐朝仅有王方庆《园艺草木疏》(残)、李德裕《平泉草木记》2部专书传世,而《园庭草木疏》原本21卷,今其残帙所记植物尚不足10种。宋代以后,元朝仅存4部(包括张福《种艺必用补遗》),明朝40余部,清朝最多,有70余部。在现存历代园艺古籍中,宋朝33部,居第三位,占现存园艺古籍总量的1/5还多,可见其数量之大!据《宋代园艺古籍一览表》统计可知,在这62种宋代园艺古籍中,有关园艺植物总论的14种,专述牡丹的14种,菊花8种,芍药4种,海棠2种,兰草3种,梅花2种,玉蕊1种,荔枝5种,柑桔2种,桐树2种,竹子2种,笋2种,菌1种。可以看出,有13种园艺植物在宋代已有了专书记载,无疑说明这13种园艺植物的栽培在宋代已取得了很大成就。在宋代以前,园艺植物多载于本草书和农书之中,是本草学和农学的附庸。到了宋代,园艺植物的引进栽培取得了可喜的成果,大量园艺植物逐渐从本草学和农学的苑囿中游离出来,园艺专书不断涌现。特别是牡丹一种,在宋朝一代就有14部专书,数量之大,虽后代亦不能与之匹敌。尤其值得提出的是,除竹子之外,其它十二种园艺植物都是在宋代才开始有专书记载的。僧仲休《越中牡丹花品》、刘蒙《菊谱》、刘攽《芍药谱》、陈思《海棠记》、赵时庚《金漳兰谱》、张镃《梅品》、周必大《玉蕊辨证》、郑熊《广中荔枝谱》②、韩彦直《桔录》、陈翥《桐谱》、释赞宁《笋谱》、陈仁玉《菌谱》等成为各该园艺植物谱录的开山祖,在中国园艺学史上写下了光辉一页。2.促成园艺专书大量出现的因素宋代园艺专书大量出现有多方面的因素,社会的稳定、经济的繁荣、科学技术的进步,无一不对园艺专书的产生有一定的影响。而促成其大量出现的原因,不外乎以下两个方面:首先它是园艺业发达的必然产物。赵宋统一全国,结束了五代十国割据纷争、战乱频仍的局面。为了巩固自己的政权,赵宋统治者解除了许多握有重兵的大将的兵权而赐之以良田美地。使得宋代的土地兼并现象视前代更烈。宋代统治者以为“富室连我阡陌”,乃是“为国守财”③,客观上助长了当时的大建园林之风,这就为园艺植物的引进栽培提供了可能。宋代皇家御园建设至徽宋时达到顶峰。宣和四年(1122)建成于开封的“艮岳”、“不以土地之殊,风土之异”,移植南方的“枇杷、橙、柚、桔、柑、榔栝、荔枝之木”,“金娥、玉羞、虎耳、凤尾、素馨、渠那、茉莉、含笑之草”④,而且分区栽种各种园艺植物,颇类近代之植物园。达官僚属莫不仿效,皆“筑园第以相夸尚”⑤。据李格非《洛阳名园记》所载,当时达官僚属最著名的花园有十九处之多。王公将相之圃第,鳞次而栉比。”⑥其中如天王院花园子、归仁园、李氏仁丰园等,皆以搜集园圃花木为主,其“园圃花木有至千种者”。⑦李氏仁丰园中有牡丹、芍药百余种,桃、杏、梅、莲、菊等数十种,天王院花园子盛况更是空前,所植牡丹数十万株。不仅官宦如此,民间也以此相尚。在扬州,“种花之家,园舍相望”⑧,至陈州则“园户植花如种添粟,动以顷计”⑨。开封一带的蔬菜种植十分普遍,“都城左近,皆是园圃,百里之内,并无闲地”。⑩福建地处亚热带,当地人以种植果树为业者不计其数,“兴化军风俗,园池胜处,惟种荔枝。……福州种殖最多,延迤原野,洪塘水面,尤其盛处。一家之有,至于万株。城中越山,当州署之北,郁为林麓,暑雨初霁。晚日照耀,绛囊翠叶,鲜明蔽映,数里之间,焜如星火,非名画之可得,而精思之可述,观揽之胜,无与为比。”(11)园艺业发展有此空前盛况,则园艺专书的大量出现便不足为怪了。另一方面,当时相率著述的风气也是园艺专书大量出现的一个不可忽视的原因。宋代崇尚文治,以“右文”为国策之一,所谓“崇儒尚文,治世急务”(12),使得当时儒者皆以著述相尚。由于园艺业的发达,当时人撰谱成风。竞相比尚,以至于二百年间,谱录叠出。其中一种情况是为续补他人著述而作,如景祐元年(1034)欧阳修撰《洛阳牡丹记》1卷,所收花品24种,元祐(1086～1094)间张峋续之,成《洛阳花谱》3卷,所记增为119品(18);嘉祐四年(1059),蔡襄撰《荔枝谱》1卷,记福州、莆田、泉州、漳州荔枝品种32个,其后南宋理宗宝祐、景定间(1253-1263),陈寺丞撰谱续之(14);熙宁六年(1073),刘攽为官扬州,谱扬州芍药31种,熙宁八年(1075),王观遣知江都,所见又有出攽谱之外者,乃续为一卷,述芍药39品。另一种情况是每每有好事者仿效他人之举,为其所重的植物作谱,如刘蒙以为“牡丹、荔枝、香、笋、茶、竹、砚、墨之类有名数者,前人皆谱录,今菊品之盛至三十余种,可以类聚而记之”(15),乃搜罗所见诸菊而成谱;沈立为官四川时,以当地海棠颇负盛名,而记牒多所不录、乃撰《海棠记》1卷;韩彦直任温州,以荔枝、牡丹、芍药皆有专谱,而桔则无人问津,乃于任内撰成《桔录》3卷;陈翥亲自植桐西山,以“茶有经,竹有谱”而桐无专书,乃以亲身经验成《桐谱》1卷。这种以著谱相比尚的风气,无疑对宋代园艺专书的大量出现起了催化剂的作用,使得宋代园艺专书的数量超过了以往的任何朝代。二、其它一般古籍的研究1.具有明显的地方性是宋代园艺古籍最突出的特点宋代园艺古籍带有很明显的地方性,这首先可以从很多书名前面冠有地名这一现象来说明。如牡丹类古籍共有14种,其中带地名的就有10个:僧仲休《越中牡丹花品》记杭州一带牡丹,欧阳修《洛阳牡丹记》、周师厚《洛阳牡丹记》、张峋《洛阳花谱》所记皆洛阳牡丹,胡元质《成都牡丹记》、任《彭门花谱》、陆游《天彭牡丹谱》所记皆四川成都附近的牡丹,张邦基《陈州牡丹记》述陈州牡丹,无名氏《江都花品》、李英(或作李述)《吴中花品》所述皆江苏扬州一带的牡丹,其它各类古籍中尚有11种书前冠以地名,这就是其地方性的明证。另外一种情况是,有的古籍书名前虽未冠以地名,但其实际所记乃为某一地的特产。如蔡襄《荔枝谱》所记为漳州、泉州、莆田、福州四地所产荔枝及当地风俗,(16)沈立《海棠记》则专记蜀中海棠,芍药类的4部专谱,书名前皆未冠以地名,其实所记,均扬州所产,史正志《菊谱》所录,为江苏姑苏之菊,陈仁玉《菌谱》所载,乃浙江天台山所产。如此说来,这些带有地方性的园艺古籍可视为一地的物产志,兼以其中多有风俗记志,所以这些园艺古籍可视为当地的地方史志的补充。这种情况的出现,主要与作者的成书背景有关。有的是作者到某地为官,观赏当地特产并悉心研究而撰成的。这类情形最多,如欧阳修天圣九年(1031)到洛阳为官,经过四年观察,对牡丹的大致情况有所了解,乃撰成《洛阳牡丹记》;韩彦直淳熙四年(1177)仕于温州,以当地盛产柑桔,乃用公务之闲,四处调查访问,撰成《永嘉桔录》;张宗闵为官增城,从闽中引入名品,亲自种植,并搜罗增城所产,成《增城荔枝谱》1卷;陆游为官成都,曾去天彭观赏牡丹盛会,归官邸而成《天彭牡丹谱》。另外还有一种以莳花艺卉而自娱,并记其所植花木而成谱的,如范成大晚岁退居石湖,买地治为范村,艺梅栽菊。并撰成《范村梅谱》、《石湖菊谱》;史正志归老姑苏,治囿栽菊,记其所植菊27品为《菊谱》;王贵学嗜兰成癖,搜求50余品,随性而封植,并成《兰谱》。这种情况下,自然而然地使用作者所记植物囿于区限,呈现出明显的地方性。2.篇幅简短但包罗广博是宋代园艺古籍的又一特点宋代园艺古籍62种,其中有48种仅仅涉及一种园艺植物,所以大部分作品的篇幅十分有限,字数很少。据统计,现存宋代园艺古籍中5000字以内的达25部之多。如下表所示:如表中所列,五百字以下的古籍有3部,如《陈州牡丹记》仅230余字,连后附的一则附记(110余字)尚不足400字,充其量只能算一篇短文,因其所述的事情涉及到生物学史上一个极为重要的问题(后文有详述),历来受到重视,故被抽出收入丛书中,成为宋代园艺古籍的一种,虽然篇幅不大,其价值却不在他书之下;5000字以上的作品仅7部,为醒目起见,亦列表如下:从上表可看出,字数最多的为史铸《百菊集谱》,顾名思义,是书乃多种菊谱的汇集,其中除有作者新撰一谱外,并收入了周师厚、刘蒙、史正志、范成大、沈竞、胡融、马楫等7谱,实际上已成为丛书。所以,总的来说,宋代园艺古籍的篇幅还是比较简短的,这也许是它受不到足够重视的一个原因,似乎不值得进行研究,而实际上有一个好处,便于阅览,可以把几种性质相同或种类相同的著作进行比较研究。这比其它类古籍间的比较研究要来得容易些。在这些篇幅简短的园艺古籍中,有的已经出现了附图,如张峋《洛阳花谱》、胡融《菊谱》、刘攽《芍药谱》、孔武仲《芍药谱》、蔡襄《荔枝谱》等,这五部古籍原本都有附图,而且据后人记载,蔡襄的《荔枝图》还十分精美,“笔墨精妙,绢素缜密”(17)。可惜由于历代辗转传刻,仅文存而图失。宋代的园艺古籍虽然每一部都篇幅有限,但内容却很丰富,涉及面颇广。短短的一部数百字到万余字的作品往往述及某一植物的历史、得名之因、种类、种接养护之法、收采、制作、药用、辞赋,甚至还有杂考、小说、故事、风土记等。如赞宁《笋谱》,短短13000余字,分为五篇,“一之名”述及笋之别名十余种及其得名之因;“二之出”列各地笋之品种98个并详列其产地;“三之食”收录笋之加工、收藏、食用等十三种方法;“四之事”集录自《神农本草经》以来与笋有关的典故60余则;“五之杂记”还收载了有关的阴阳杂说8条。《四库全书总目》评之“援据奥博,所引古书多今世所不传,深有资于考证”(18)。又如沈立《牡丹记》10卷,“凡牡丹之见于传记,与栽植培养剥治之方、古人咏歌、诗赋。下至怪奇小说皆在。”(19)所以,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来形容宋代园艺古籍,似无不妥。当然这一方面说明了当时园艺专书体例未备,内容稍嫌凌乱,或者说是其不足之处,但另一方面也说明其中的资料是十分丰富的,有待于我们进一步去研究和利用。3.实践性与科学性相统一是宋代园艺古籍的第三个特点通过对宋代园艺古籍的研读,我们可以发现,书中并不是毫无根据地简单叙述,有不少论述带有研究性质,有些记载和论述至今证明还是比较准确的,科学性也很强。如蔡襄《荔枝谱》中关于“陈紫”的叙述颇为精彩:“其树晚熟,其实广上而圆下,大可径寸有五分,香气清远,色泽鲜紫,壳薄而平,瓤厚而莹,膜如桃花红,核如丁香母,剥之凝如水精,食之消如绛雪,其味之至不可得而状也。”(20)这段叙述,不仅文字优美,而且生动形象地描绘出古荔“陈紫”的形状、大小、味道、色泽和果皮、果瓤、果膜、果核的特征,据此今天的科学工作者便可以准确地对它做出种属的判断。又如陈翥《桐谱》中关于白花桐和紫花桐的对比叙述,非常准确。关于白花桐,他说:“文理粗而体性慢,叶圆大而尖长,光滑而毳,稚者三角。”“其花先叶而开,白色,心赤内凝红。其实穗,光长而大,可围三、四寸;内为两房,房中有肉,肉上细白而黑点者,即其子也。”据其叙述,即可认定为今之白花泡桐,此种最突出的特点是:果实特大,一般呈椭圆形,果皮厚而坚硬,花内有大紫斑。陈氏所述与此大致吻合。关于紫花桐,文中写道:“文理细而体性紧,叶三角而圆,大于白花花叶;其色青,多毳而不光滑;叶且硬,文微赤;擎叶柄,毳而亦然。”“其花亦先叶而开,皆紫色而作穗,有类紫藤花也。其实亦穗,如乳而微尖,状如诃子而粘。”按其所述,可以认定即今之绒毛泡桐。其主要特点是:聚伞花序,梗长;花蕾圆,萼片深,不脱毛,果皮薄,粘手;枝叶多腺毛,叶背为具有长柄的树状分枝毛,叶面无光泽。这些特点,陈氏文中已一一述及。在对两种泡桐各自进行描述之后,他还进行更深一层的比较:“凡二桐,皮色皆一类,但花、叶小异而体性紧慢不同耳。至八月俱复有花,花至叶脱尽后始开,如作微黄色。”(21)按其关于桐树的种及其分类的论述颇为科学。从中可以看出,作者对二桐形态特征的观察和记述,细致入微,并准确抓住了二桐各自的特点进行逐项比较,令人一目了然。据近年科学工作者调查的最新资料,初步确定泡桐属有九个种和二个变种,而其中的二个种即白花桐和紫花桐,早在九百多年前被陈翥分辨的清清楚楚。(22)宋代园艺古籍具有很强的科学性并非偶然,他们的作者在成书之前大都对各该植物有一定的直接或间接的研究,有的还亲自进行栽培实践,如《桐谱》作者曾亲自栽植桐树,有丰富的实践经验。其应试不第,乃“退为治生’,其“家后西山之南,始有地数亩”,乃“洗而植之,凡数百株”。(23)在此基础上总结实践经验而成是书。所以其记述具有很强的科学性就不足为怪了。又如周必大为辨他人以玉蕊误作琼花、山攀花,亲自移植观察,对其栽植经过、玉蕊之形状、特征、开花时月述之尤详,其云“其中别抽一英出众须上,散为十余蕊,犹刻玉然,花名玉蕊,乃在于此,群芳所未也有。”(24)以亲自观察得出的结论力辨众人之误。其余成书诸公亦无不究心园艺,如张峋撰《洛阳花谱》,乃“访于老圃”(25);范成大所谱梅、菊,皆其亲手所植;赵时庚爱兰之心“殆几成癖”,对佳种必求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