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事诉讼上诉权的不适当定位

民事诉讼上诉权的不适当定位

为当事人建立民事司法管理体制，可以通过上诉手段实现自己的诉讼利益。同时，这也是司法机关树立公正和权威的工具。诉讼当事人之所以对司法产生信赖,除了国家权力的正当性和规范性基础之外,审级制度的存在是一个绝对不可忽视的因素。当事人通过行使上诉权,寻求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裁判结果的监督和审查,而上级法院也通过上诉审程序充分实现了其对下级法院的审判活动进行业务指导与监督的职能。由此可见,当事人的上诉权是审级制度的价值和功能得以发挥的重要前提。长期以来,我国民事诉讼理论对于当事人的上诉权总是十分强调,极力维护的,立法上的表现则是上诉审查制度的严重缺失。但是,对于上诉权的性质究竟应当如何界定,理论界并没有进行深入的研究,在实践中,鉴于司法资源的有限性,对上级法院的过度依赖却不一定能够带来实质性的理想效果。而在西方法制发达国家,民事诉讼的理论和制度对上诉所持的态度则趋于保守和谨慎,其中的一个表现就是对上诉请求设置了更加严格的审查条件,并在审查方式上更加强调法院职权的行使。一、高校上诉权的理论基础上诉环节是民事诉讼程序中的一个关键环节,它是当事人行使上诉权,提请上级法院对下级法院的裁判进行检视、评判并作出相应处理的过程,它既是当事人诉讼权利的体现,也是法院内部监督机制的一种表现。一个完整的上诉程序应该是由两个部分构成的,一个部分是上诉程序的启动过程,另一个部分是上级法院针对下级法院被上诉裁判的审查和处理过程。长期以来,在我国的民事诉讼立法和相关理论研究中,对于上诉程序的关注点主要在于上级法院针对下级法院被上诉裁判的审查和处理,而关于上诉程序的提起过程则基本上被忽视了。但是,毫无疑问,上诉程序的提起是上诉制度中的关键环节,它不仅直接决定了上诉案件的数量控制,而且关系到上诉的目的和效果的实现。上诉程序的提起与当事人的上诉权存在密切联系,对上诉提起程序的功能和意义的认识与对上诉权的理论界定密不可分。在我国,上诉权被认为是诉讼当事人拥有的一项当然权利,基本上不存在提起上诉的实质要件的约束,究其原因,一则是受到法律规范导向的影响,二则是对当事人诉讼权利的理论定位的简单思维所致。我国1982年开始试行的《民事诉讼法》关于上诉制度的规定中,关于上诉的条件仅仅规定了当事人必须提交上诉状等形式要件,1991年《民事诉讼法》在这些条款上没有任何变化,2007年对《民事诉讼法》的修改也没有涉及这部分内容。从法律制度层面看,关于上诉程序的提起基本上不存在实质要件的限制,只要当事人以一定的形式提出了上诉请求,上诉即告成立,而法院对当事人上诉请求的审查程序更是无从寻踪。在法律规范的引导下,司法实践中的做法对于当事人的上诉权便着力予以保障,所有适用普通程序作出的第一审判决书的尾部都必须附上“如不服本判决,可在15日内向XXX(上一级)人民法院提起上诉”的权利告知提示。而在理论界,由于法律解释学的惯性思维,很少对既定法律制度产生怀疑和深究,并且,有不少论者对这种现状做出了“合理”的理论证明,认为上诉权是当事人所拥有的一项不可剥夺的诉讼权利,甚至认为上诉权是诉权的表现之一(1)。这种制度设置和理论导向所带来的后果是有目共睹的,即上诉案件的大量产生和第一审裁判效力的弱化。上诉权固然是当事人的一项重要的诉讼权利,但这种权利的性质及其实现的条件却是值得认真探究的。长期以来,民事诉权的研究被视为民事诉讼理论的一大难题,至今也难以形成定论,与之关系密切的民事诉讼权利似乎也难以找到恰当的理论归宿。但是,关于诉讼权利,人们至少承认它并不是不受任何限制的对世权,上诉权也是如此,作为一种程序权利,它必须要受到程序公正、平等与效率原则的制约。在这一点上,大陆法系和英美法系的相关理论是有着相当默契的。有德国学者认为,上诉权属于司法请求权的组成部分,而审级制度本身就已经满足了这种司法请求权的要求,“每个个体的人并不享有要求上诉的(宪法)权利”。日本学者中村英郎则从上诉制度的目的间接阐述了上诉制度并非为单纯实现当事人上诉利益而设的原理,他认为上诉制度的目的在于:通过对案件的反复审理,“以确保给当事人恰当且公正的权利保护,同时还给诉讼当事人一个充分陈述的机会,以便做出一个让当事人能够接受的判决”,同时,“实现法律解释和适用上的统一”。因此,上诉程序的提起虽然有赖于当事人上诉权的行使,却并非单纯是当事人上诉权的体现,同时也是保证法律公信的需要。这就为法律设置上诉的审查和限制提供了合理的理由。而在英美法系国家,正如达玛什卡所说:“从一种非常一般的意义上讲,上诉权并没有被尊崇为正当程序的重要组成部分。因此,我们不必惊讶于行使上诉权还需获得初审法院或上级法院的许可(leave)这一事实———就像在英国经常发生的那样。”他们并不鼓励当事人上诉,更没有把上诉权看成是程序正义的华丽外衣。上诉权之所以在我国长期受到特别关照,是因为我们在理论上对它做出了不适当的定位。进一步说,这种理论上的定位与我国长期盛行的科层理想型的司法权力配置理念不无关系。按照达玛什卡的描述,在科层理想型的司法体制下,上级司法机关与下级司法机关存在着垂直领导的行政化关系,“上级官员赋予‘质量控制’的重要意义不可避免地降低了初审判决的重要性;初审判决由此具有了暂时性或阶段性的特征。”人们所关注的是上级法院的最终决定,而不是初审法院的审判结论。因此,第一审裁判的“正确性”便常常受到怀疑,在这种认识氛围的感染下,上诉以求得“公正”便成为一种惯性思维,当事人的上诉权便成为一种不可撼动的当然权利。此外,从诉权的角度论证上诉权的性质,将上诉权作为诉权的一种体现,也是造成上诉权定位失当的原因之一。上诉是在一审法院作出裁判以后,针对一审裁判可能存在的错误而设计的救济程序,上诉权就是启动这样一个救济程序的程序性权利,其目的在于保证裁判的公正性和可信性;而诉权是民事主体所拥有的一项寻求国家权利保护的基本权利,它“与现实的诉讼构造或诉讼阶段均无关系”,因此,上诉权与诉权并非同一性质的权利。有学者深刻地指出:“上诉审程序是完整的诉讼程序的一个组成部分,上诉权的行使也是内在于诉讼程序之中的。……对于上诉权以及申请再审权的行使,均应当依靠诉讼程序内部的制度设计进行规范,而不必从诉权滥用的角度寻求支持。”另有学者从分析当事人的“程序自治权”的角度强调诉讼程序的规律性,认为“程序自治权不宜包括对第一审诉讼程序的选择权,因为什么案件适用什么程序既不是法院或法官意志的结果,也不应是当事人意志的结果,甚至不能是立法者随意的结果,而是由案件对诉讼程序内在需求的规律所决定的。”这就是说,诉讼程序有诉讼程序自身的规律性,起诉的权利基础是诉权,而上诉权的权利基础则是诉讼程序规则,是诉讼程序的固有规律所决定的。因此,把上诉权理解为诉权的体现,并且在法律上将其固定为一种不可剥夺的当然权利,实属一个大大的误区!正是在这种错误观念的支配下,导致我国民事诉讼立法及司法实践对当事人的上诉请求缺乏必要的审查机制,致使第一审的裁判被频频提起上诉,大量的上诉案件涌向第二审法院,造成终审程序的价值紊乱和功能弱化。因此,对上诉权作出正确的理论定位,进而重新构建我国民事诉讼的上诉审查制度很有必要,它对于我国民事诉讼立法的进一步完善,实现民事诉讼的公正与效率目标具有重要意义。二、德国对上诉请求的审查所谓上诉审查有广义和狭义两种理解。广义的上诉审查包括对上诉人上诉请求的审查和对上诉案件本身的审理,而狭义的也是最为一般的上诉审查则仅指对上诉请求的审查。本文所指的上诉审查制度仅是狭义上的理解。上诉审查制度是上诉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是启动上诉程序的必要环节。上诉审查属于法院受理案件的行为,而一个案件只有被法院受理才有可能进入审理程序。有学者指出,西方国家提起上诉的类型被划分为“权利性上诉”与“裁量性上诉”,而终审上诉则普遍实行许可制度。作为“权利性上诉”,上诉的提起基本不存在实质的障碍,当事人只要提交上诉状上诉即可成立,但“裁量性上诉”的主动权却掌握在法院,上诉是否被接纳由法院审查决定。但同时也要看到,“权利性上诉”与“裁量性上诉”并非等驾齐驱,所谓“权利性上诉”在多数国家是受到抑制的,而“裁量性上诉”却属于主流模式。在有的国家,作为“权利性”的上诉看似缺乏严格的审查制度,但是,在其立法中也规定了抑制上诉权的多种措施。例如在法国,在向最高司法院提出的上诉中,“最高司法院得以纯粹法律上的理由替代有错误的理由驳回上诉”,并且,当事人不得针对同一判决向最高司法院再行提出上诉。不仅如此,如果上诉被认定为滥诉的情形,还要被科以不超过120,000法郎的罚款,并向对方支付相同数额的赔偿金。仅从滥诉罚款和支付赔偿金这一项来看,法国对上诉权的抑制比之德国也是毫不逊色的,尽管德国并没有规定对滥诉进行制裁的条款(2)。事实上,西方各国的法律几乎都对上诉请求设置了相应的审查制度,有的上诉审查还非常严格。相比较之下,在起诉阶段的审查却极为宽松。例如德国民事诉讼法对起诉并没有设置严格的条件并进行审查,而是规定:“诉讼案件于起诉后即发生诉讼系属”,(第261条)但是,对于上诉请求的审查,德国民事诉讼法的规定却较为严格:“控诉法院应依职权调查:控诉本身是否准许,是否以法定方式在法定期间内提起控诉并提出理由书。欠缺以上要件之一的,以其控诉为不合法而驳回之。”而且,这项裁判无需经过言辞辩论。(第519条之2)德国学者将对上诉请求的审查称为“合法性”审查,而对上诉案件的审理称为“正当性”审查,认为“上诉必须合法而且正当,合法性先于正当性。如果合法性的前提条件缺失,则上诉应当作为不合法而被拒绝,法院不得再对其正当性进行审理或识别。”所谓“合法性”,就是上诉的形式要件和实质要件必须符合法律的规定。在德国,当事人提出上诉必须具备在被声明不服的判决中遭受不利的前提,如果当事人在一审中完全胜诉则不能提起上诉。当事人在一审裁判中所遭受的不利的价额应当不低于600欧元,或者在不利价额低于600欧元的情况下得到原审法院的许可,后一种情况是指:案件具有原则性意义,或者法的发展或者保障统一司法需要控诉法院作出裁判,也应当许可当事人提出控诉,这种许可对控诉法院具有拘束力。如果是向最高法院提出上告,则必须得到控诉法院或最高法院的许可,“任何上告都只有在控诉法院或者上告法院因案件具有超出了个案意义而许可的情况下才是合法的”。而在日本则把“合法性”审查权直接赋予作出被声明不服的裁判的法院。例如《日本新民事诉讼法》就明确规定了第一审法院对上诉的审查决定权:“控诉不合法并很明显不能补正该缺陷时,第一审法院应依裁定驳回控诉。”(第287条)至于针对第二审提出的上诉(上告),如果不符合上诉的条件,原审法院和上诉法院均有权驳回;如果是向最高法院提出上诉,除以违反宪法为由或法定的绝对上告事由之外,对于违反法令的事项,则实行“裁量上告制度”,当事人必须提出“上告受理申请”,由最高法院审查决定是否受理上诉(3)。在英美法系国家,“权利性上诉”与“裁量性上诉”是共存的,但同样是以“裁量性上诉”为主流模式。在英国,“没有不受限制的上诉权力。更准确地说,英国的趋向是限制而不是扩大上诉审查。”(4)英国民事诉讼规则明确规定当事人提出上诉的前提条件是请求法院作出上诉许可,上诉许可申请首先向原审法院提出,如果原审法院不予准许,还可向上诉审法院提出;如果是第二次上诉,则必须符合以下条件上诉审法院方可作出许可:(1)上诉提出了重要的原则或惯例问题;或者(2)存在上诉审法院对上诉进行第三审的其他强制性理由。而在美国,上诉是一种较为普遍的权利,对这种“作为权利的上诉”是否应当受到制约存在很大争议。根据《联邦上诉程序规则》,当事人如果不服一审裁判,有权在30日内向一审法院提交上诉通知,上诉通知的提交即意味着上诉的成立;但是,如果向联邦最高法院提出上诉,则只能向最高法院提交调卷令状的申请(certioraripetition),由最高法院自由裁量是否接纳其上诉。值得注意的是,虽然大陆法系国家和英美法系国家在上诉审查制度上存在着审查方式和审查的严格程度上的差异,但是,对于上诉的条件设置和上诉审查制度通过立法予以明确规范的做法却是基本一致的。并且,西方国家对提起上诉的谨慎态度和相关审查制度的不断完善还呈现出一种不断发展的趋势,这无疑是值得我们认真思考和借鉴的。三、上诉审查的范围是当事人提起上诉上诉审查制度作为对当事人提起上诉的“合法性”进行审查的制度,其主要目的在于保证符合上诉条件的上诉得以实现,而不符合上诉条件的上诉则予以排除,因此,上诉审查的范围实际也就是当事人提起上诉的条件的内容。同时,审查的过程和形式则是保证审查结果的公正性和权威性的重要前提,也是上诉审查制度的实质性功能的外在表现,因此,审查的程序也是上诉审查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一)提起三审上诉的一般规定以及其他上诉审查的范围主要解决审查的内容问题,而审查的内容则取决于法律所规定的当事人提起上诉的条件。考察世界各主要法制发达国家和地区的立法例,对于上诉审查的范围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1.上诉对象和上诉理由上诉对象也就是可以提起上诉的裁判,通行的表述是指具有终局性的判决和可以上诉的裁定,而不包含中间判决(5)。根据我国目前法律规定,所有适用普通程序的第一审判决皆可上诉,并未排除在诉讼中做出的“先行判决”,对于法律规定可以上诉的裁定则可以提起上诉。而在德国、日本及我国台湾地区的法律中,均明确规定只有对“终局判决”方可提起上诉。并且,我国台湾地区“民事诉讼法”还明确规定对于第一审判决未经提起第二审上诉的,不得提起第三审上诉;对于财产权诉讼,上诉利益未超过100万新台币者,亦不得提起第三审上诉。这就说明,可以上诉的裁判,除了“终局性”要求之外,还应当区别不同情况作出相应的具体规定,而不是采取一刀切的方式。特别对于实行三审制的情形而言,还应对提起第三审上诉设置更加严格的条件,以确保第二审的程序价值得以实现。上诉理由,在这里是指法定的上诉理由,而不是当事人的主观性理由。我国《民事诉讼法》虽规定了“上诉的请求和理由”,但法律并没有具体列明,故应理解为当事人提起上诉的主观性理由,即用以说明上诉请求的理由。法定的上诉理由实际上是作为上诉实质要件的理由,具备了这种理由才获得了提起上诉的合法性资格,否则,其上诉就不具有合法性。例如,《日本新民事诉讼法》规定提起上告的理由有三项:(1)判决有宪法解释错误或其他违反宪法的事项;(2)违反法定程序的绝对上告事由;(3)违反法令或判例。我国《民事诉讼法》目前只规定了上诉的对象,而没有规定实质要件意义上的上诉理由,但在审理的范围上却包含了“适用法律错误”、“违反法定程序”的情形;而最高人民法院的相关司法解释却又规定“第二审案件审理应当围绕当事人上诉请求的范围进行,当事人没有提出请求的,不予审查。”这不能不说是一个严重的逻辑性缺陷。2.提起上诉的法定期间提起上诉的期间在各国民事诉讼法中都有明确规定,在具体的时效限制上则规定不一,对于一般的裁判而言,有的国家规定自裁判书送达后一个月内提起上诉,有的则规定在两周内提起上诉,此外,对于适用特别程序作出的裁判,有的国家还做出了特别的上诉期间的限制。需要注意的是,上诉期间并不总是一个十分规则的时效概念,由于各种因素的影响,上诉期间的时效也可能会发生某些变化。以日本为例,其提起控诉的期间为两周的不变期间,但其时效起算点又分为两种情况:对于判决书而言,自受送判决书之日起算,对于不制作判决书的情形则以宣告法庭笔录之日起算(6)。另外,就附带控诉而言,被控诉人即使超过控诉期间而丧失控诉权,其在控诉阶段口头辩论终结前仍可以提出附带控诉,并且,在控诉被驳回的情况下,附带控诉具备控诉要件的,可被视为独立的控诉。显然,对于附带控诉而言,控诉的时效合乎情理地得到了延长,这对于被控诉人而言显然是一项合法的权利。3.上诉的形式要件上诉应以上诉状提出,这是各国对上诉的形式规定的基本要求。我国《民事诉讼法》亦规定了提起上诉的形式要件,即上诉人和被上诉人的基本信息、原审法院的名称、案件编号和案由,以及上诉的请求和理由。不过,应当指出,在形式要件的具体要求上,有的国家仅规定提起上诉的书面意思即可,具体的上诉理由可以另行提出,例如德国民事诉讼法的规定;有的国家或地区则规定上诉理由应当包含于上诉状之中,例如我国台湾地区“民事诉讼法”的规定。敝以为,由于上诉期间的限制,允许当事人先行提交上诉状,借以启动上诉审查程序,尔后在规定的时间内再提交上诉理由书,应当说是较为合理的设计,或可作为我国修法的借鉴。(二)上诉请求的受理和驳回上诉审查的程序意义十分重大,因为它最能体现上诉审查的功能,这也是我国民事诉讼立法需要特别加强的一个环节。上诉审查的程序主要包括两个方面的问题,一个是进行审查的法院,另一个是审查结论的效力。1.审查法院对当事人提起的上诉请求由哪一级法院进行审查,这绝不仅仅是一个纯粹的业务分工问题,而且也反映了对不同审级的法院司法权力的配置理念。我国《民事诉讼法》虽然规定了提起上诉的条件,但是并没有规定对上诉请求如何审查,更没有规定由哪一级法院进行审查,而是规定原审人民法院收到上诉状、答辩状以后应当在5日内连同全部案卷和证据一并报送第二审人民法院;第二审人民法院也并没有对上诉请求本身进行审查的程序,而是直接对上诉请求的有关事实和适用法律进行审查。在德国,当事人的控诉请求由控诉法院进行审查,经审查以后,如果认为其控诉不合法的可以驳回;当事人若对控诉法院的裁判不服而提起上告,则需经过控诉法院或最高法院的许可才可提起。而在日本,则明确规定对于明显不合法的上诉由作出被声明不服的裁判的法院直接以裁定驳回。2.审查结论及其效力上诉审查的结论是指对上诉请求的合法性做出的判定,只有符合法定上诉条件的上诉才能够被接纳,否则就应当予以驳回。上诉请求不仅要符合法定的形式要件,而且还要符合法定的实质要件,也就是法律规定的具体上诉理由。如前所述,由于上诉的具体理由并不是指当事人为说明其上诉请求而主张的理由,而是指法律规定的理由,因此,上诉理由的法定化就对立法提出了较高的要求。在法定的上诉理由缺失的情形下,就无法对上诉的合法性作出实质性的判断,这正是目前我国民事诉讼法的一个严重缺陷。而在德、日等国,上诉的理由是法律明确规定的,法官可以根据法律的规定对当事人的上诉请求作出实质性判定,在这个前提下,才有可能对上诉的合法性作出确定的结论,接纳或者驳回上诉请求。需要注意的是,如果上诉请求被驳回,则意味着当事人的上诉权可能丧失,特别是在原审法院进行上诉审查的制度下,显然不利于保护当事人的程序利益。因此,设置对驳回上诉请求的救济制度以制约原审法院的权力很有必要。德、日等国对驳回上诉请求的裁定设置了即时抗告的制度,从而为当事人上诉权的充分运用提供了切实的程序保障。四、国内现有的民事政策对起诉的审查规定在我国当前是否存在上诉审查制度呢?这似乎是一个难以回答的问题。我国《民事诉讼法》虽然规定了提起上诉的基本形式要件,但是,并没有规定法院对这些形式要件如何进行审查,更没有实质性地体现审查结论的表现形式,因此,在笔者看来我国法律仅规定了提起上诉的基本要求,并不存在严格意义上的上诉审查制度。有意思的是,我国《民事诉讼法》对起诉的审查以及对再审申请的审查却给予了高度的注意,而这两个方面的审查在西方国家恰恰相反并没有复杂的审查程序。在我国,根据民事诉讼法的规定,民事纠纷的当事人向人民法院提起诉讼必须符合起诉的条件,而人民法院在收到当事人的起诉状后应当进行审查,符合起诉条件的应当予以立案,不符合起诉条件的裁定不予受理。也就是说,在审查起诉阶段人民法院拥有实质性的决定权:受理或者拒绝当事人的起诉(7)。我国目前在受理案件的审查方面最为严格的是对当事人或案外人提起的再审申请的审查,不仅法律规定了对再审申请的审查程序,而且最高人民法院还为此专门发布了《关于受理审查民事申请再审案件的若干意见》(以下简称“《再审申请受理意见》”)。根据《再审申请受理意见》的规定,从申请再审人提出再审申请到人民法院作出再审裁定要经过“受理”和“审查”两个阶段。受理阶段要求申请人提交必要的文件资料和证据材料,符合条件的予以“受理”,不符合条件的应当及时“告知”申请再审人;申请被受理后,人民法院还要组成合议庭进行“审查”,经审查申请再审的事由成立的裁定再审,否则驳回再审申请。特别应当注意的是《再审申请受理意见》第31条的规定:“再审申请被裁定驳回后,申请再审人以相同理由再次申请再审的,不作为申请再审案件审查处理。申请再审人不服驳回其再审申请的裁定,向作出驳回裁定法院的上一级法院申请再审的,不作为申请再审案件审查处理。”而最高人民法院《关于适用〈中华人民共和国民事诉讼法〉审判监督程序若干问题的解释》第24条更明确规定:“人民法院经审查认为申请再审事由不成立的,应当裁定驳回再审申请。驳回再审申请的裁定一经送达,即发生法律效力。”(8)从我国对审查起诉的规定和审查再审申请的规定可以看出,当事人的起诉权和再审申请权都受到了一定的规范或限制,并且,在再审申请的审查方面尤其细致严格,但是,对提起上诉的审查规定,特别是提起上诉的实质要件的审查,我国法律却基本上是空白。有学者指出:“长期以来,我国对民事上诉的立案仅从形式要件上进行审查,只要当事人在法定期间内提起上诉,法院就必须立案受理,而根本不考虑上诉利益等实质性要件”。那么,究竟应当如何构建我国的上诉审查制度方为妥当呢?笔者以为,理论的研究和认识是一回事,具体可行的制度构建又是另一回事,我们既不能无视制度的缺陷,固执地坚持明知是不合理的制度,又不能脱离现实不加分别地照搬外国的制度,而应当结合我国的经济、文化发展的水平和特点,参酌社会的可接受程度,照顾法律的稳定性和连续性,制定出适合我国国情的法律制度。民事诉讼的每一项程序设计和制度安排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应当考虑到各种程序和制度之间的内在逻辑联系和相互关联、协调、衔接的关系。基于上述考虑,笔者认为建立我国的民事上诉审查制度应当着重考虑以下几点。1.上诉事由设计应符合“后审”的理念笔者认为,目前我国《民事诉讼法》所规定的提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