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铎《拟山园帖》与《群玉堂帖》之比较

王铎《拟山园帖》与《群玉堂帖》之比较

王铎是中国书法史上的一位多才多艺的作家。他擅长各种风格。无论是遒劲伟岸的大楷、淳厚古朴的小楷,还是飞腾跳跃的行草,在明末清初之书坛都属一流。王铎书法艺术成就主要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追求古典的书法精神,不断推陈出新。在取法上,王铎独尊羲献、追溯篆隶、取法唐宋,将历代书法精华纳人其师法对象,王铎认为:『书法之始也,难以入帖,继也,难以出帖,』这段十分明确地说明了王铎临习古帖的态度,以及临书的目的。二是对中国书法技法的完善和风格创新。王铎的书法技法,从二王、颜、柳、怀素、张旭、米芾、黄庭坚等古代诸家而出,提炼、拓展和丰富了前人的技法,以骨法洞达、流动多姿用笔,变幻无穷的结体样式,将其个性化风格渗入到前人的多种风格之中,创造出了超越前人的字势特征,使书法作品产生出强烈运动感与视觉冲击力,成为晚明浪漫主义书风的代表人物。王导对米字的崇拜和对文学创作的所趋刘勰在《文心雕龙》说『摹体以定习,因性以练才』,模仿是中国传统艺术学习过程中不可忽略的重要手段,王铎显然非常明白此中深意。他一生学古、崇古,重视临摹古帖,据不完全统计其传世四百余件作品,忠实于原作的临作,以及变体的临摹约占二分之一。从《拟山园帖》看,他诸体兼擅,临摹作品之多在众多书家之中是十分少见的,他学书广为攫取,但始终紧抓文人书法的源头——『独尊羲献』,他认为『唐、宋诸家皆发源羲献』。据现今流传作品分析,王铎四十岁之前的临书作品,《圣教序》几乎占到半数,而在他自己创作的行书作品中,也基本不出《圣教序》笔意。王铎于《圣教序》倾注了大半生的心力,他长年累月学习『二王』,几乎做到了『如灯取影,不失毫发』。由此可见,『二王』经典是王铎书法学习及创作中最重要的一项内容,临摹『二王』是王铎一生艺术创造、风格形成的基础。对于古人,除了『二王』、东晋名家外,王铎一生特別推崇颜真卿和米芾两位书家,而就书法本身来说,他尤其崇拜宋人米芾。康有为认为『宋人讲意态,故行草甚工,米芾得之,后世能学之者,惟王觉斯耳』。从王铎的行草书创作中可以看到,唐宋风范远多于魏晋风韵,其中受米芾影响更为明显。《琅华馆帖》中所临米芾《群玉堂帖》,堪称仿米的杰作。其潇洒的用笔、倚侧的结体,无不体现着米芾的率意。这件作品几乎字字似米,笔笔似米,但却又终不是米,它于外在形态之外与米芾达到了更高层次的交合。王铎之倾心于米芾,不仅限于此,王铎认为唐宋诸家最得『二王』精神的是宋人米芾。从米芾直窥『二王』,使王铎打开了『二王』书法宝库的新天地,也为他摆脱唐人的束缚,真正发现『二王』书法的精神本质,为自我风格创造找到了出路。而米芾师『兰亭』所得『不规规摹拟』之法,又和王铎多年临习古帖之神悟不谋而合,成为其『五十自化』的催化剂。王铎总结并应用米芾学『二王』『不规规摹拟』的经验,开始了一种创造性的临古与创作。《临柳公权帖》王铎抓住了米芾以『姿』取胜的特点,将其融人柳公权的平正之中,追求欹侧与方稳的统一。在均衡对称的大章法中,通过夸张的单字正斜搭配变化,产生反差,从而寓动于静,势态强烈。《临王献之鹅群帖》作品虽称出自王献之,但是整篇全用米法,米芾之书在宋四家中以『姿』取胜,王铎抓住了米芾这一特征将其强化,他不追求王献之作品所表现出的用笔轻重变化,不强调其结体、布白的格局,而是在汲取帖中每一个字的势态,从『宏逸』、『纵势』入手,将其夸张,夸大字的俯仰、侧欹以及呼应关系,整篇映带相生、上下俯仰,使作品不仅具有大令的逸趣、美韵,同时又增加了一种大河奔腾之壮美。《临王羲之阔别帖》、《临王羲之小园子帖》等,有意放大并改变字形,运用不同笔法、墨色,采用夸张、变形的字体,增强了作品的视觉效果。依托米芾之『姿』,探求『二王』之『韵』,王铎临古呈现出别具一格的风貌。对于王铎来说,学习古人最终是为了自我创新,他在肯定『师古』的同时,反对泥古不化,强调反复的出入古人,才能化古为今。不泥古的创新是晚明时代变化与王铎个人情感表达等众多因素在王铎作品中的表现。在晚明这个髙扬个性解放、激烈浪漫的特殊时代,繁杂、动荡、刺激的视觉文化主流,与王铎身上的叛逆与创新精神发生了碰撞,这是王铎个性化的草书形成的主观因素;客观上明代建筑样式变得髙大宏伟,中堂大轴和条屏等超大尺幅的作品成为室内装饰的一种手段,书法艺术的载体形制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书法作品由案头把玩的『案上书』发展成了悬挂高堂的『壁上书』,与之相应要求书法作品必须具有相当强的视觉冲击力,这对书写者提出了全新的要求,成为书写者创作过程中必需要考虑的实际问题,这种新的书写形式要求也给书法家提供了自由宣泄、挥洒激情的空间。这样,张旭、怀素等人作品中跳跃奔放的线条就成为王铎情感表达方式的最好的借鉴对象。从王从《汉译诗》中看王导的书法表现铎的草书作品来看,他其实并不人的用笔,线条以及结构方式,而们的精华。从这一点上说,王铎者,他的用笔及结体之狂放程度并不亚于张素等人,甚至『在有些地方,他旭、怀素走得更远』。《临张芝帖》是最为典型,他用急速的行笔表现张芝放纵、狂逸的特点,行笔酣畅,连绵数字一笔不换,行气贯通自如,夸大结构的欹侧变化,节奏大起大落,跌宕起伏,有极强的艺术感染力。很少有人敢像王铎这样对待和临写古帖,不仅能深入传统磨练技巧,同时敢于否定传统法度进行创新,从而使其作品表现出一种超越前人技巧的艺术张力,这种临摹完全是对传统的一种破坏与重建。其草书《杜甫诗卷》所反映出王铎草书飞腾跳跃的个性特征更加强烈,其字的结构处理非常随意,结构内部放达开阔,显得气势宏伟、放逸疏朗;字的大小对比十分强烈,字势连接或紧或松;用笔狂放粗率,『不计工拙』毫不在意线条的质感与外形,这种作品与精美的『二王』意趣似乎相去甚远。王铎的这种创新,在其书法创作过程表现为一种破坏性的创造,他一反平和中庸、温柔敦厚的审美定势,对传统进行了近于胡乱的解构与重造,创造出了雄强霸悍、恣肆放纵、乱头粗服、荒诞怪伟的特色,这种『自化』而成的风格明显离『二王』越来越远。王铎晚年深刻而全面的反省自己努力挣脱『二王』影响的创作方法,并对此产生了怀疑,王铎清楚地认识到『书不师古,便落野俗一路,……故善师古者不离古、不泥古,』他数次以严谨的态度遍临了《淳化阁帖》中的晋唐名迹,足见其回归传统经典之意。这些作品笔墨清净古朴,带着少有的文雅气韵,尤其字的结构和体势方面,深得古人遗意。唐人孙过庭在其《书谱》中提出『初学分布,但求平正;既知平正,务追险绝;既知险绝,复归平正,』的三段论学书经验,王铎晚年皈依『二王』,『一日临帖,一日应请索』,无疑是对自己恣肆放纵、乱头粗服风格的纠正,其本质在于『复归平正』,用晋人书作来调和自己书作当中的疏狂与野逸。王导对书法的创造《题柏林寺水诗轴》结字、用笔险绝,字势奔放连绵,用墨酣畅淋漓,明显有米芾『风樯阵马』的气势与风度;但是仔细体味其笔性凝练,结体险劲沉着,不乏瘦劲清疏之气,又流露出『二王』的风姿美韵。王铎晚年『人书俱老』,对于古法操纵自如,能不为传统所束缚,传统的精美与叛逆的率意,在其笔端达到了和谐统一。他找到了视觉刺激与『中和』之美的平衡点,将外拓的奔腾与内敛的典雅融为一体,把情感的渲泄与传统的法度有机地结合在一起,『自出胸臆』。所以他的作品尽管恣肆险峻、荒怪奇崛,但却又深藏稳健与雅致,这正是他的书作较之干明代的祝允明、徐渭等书家更为严谨,舒畅的根本原因。『随人作计终人后,自成一家始逼真』这是宋代黄庭坚提出一个非常重要的观点,它实际包含了学习与创新两层意义。『随人做计』实指学习、临摹,单纯的临摹古人,所能达到的高度是趋之人后,真正的艺术大家的终极目标在干『自成一家』,而所谓的『自成一家』其目的在于『逼真』,也就是在一定程度上与古人的精神本质达到相通。『取古人之翰墨』、『随人作计』是学习前人创作经验的过程,是自成一家的基础。中国书法是一门积淀着深厚统传统审美观、众多艺术技巧的艺术形式,历代的书法大家,对于书法的本质追求其实在某种程度上是殊途同归,高度契合的。王铎『皈依二王』实际就是在『自成一家』之后进一步向『逼真』的迈进。综观王铎的临古,不论横卷或册页较忠于原帖的临书,还是狭长条幅表现式的临书,王铎并不计较于点画的逼真,有时也不单纯专注于体势模拟,也就是说他的临摹古人,不是一味的照搬原样,而是透过自己对法帖的神悟,凭自己的才华与功夫求其内在精神的相通,从而获得蕴含在古帖内部的艺术本质。王铎所谓的『临』,实际是不折不扣的一种再创造,是他自己对书法艺术的理解、认识,与古人的艺术精神相融汇、相碰撞后的再创造。王铎迷恋传统又在不断地否定传统,一生似乎一直处在『入帖』与『出帖』的矛盾之中,在『入帖』、『出帖』、再『人帖』这种不断否定自己的过程中,书艺得到极大的升华。在盛行姿媚秀逸而缺乏刚健雄浑之书风的明末书坛,王铎以提倡取法高古,广纳博古而自出新意,与当时所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