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革开放后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实证分析

改革开放后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实证分析

自20世纪80年代以来，中国的经济发展呈现出快速增长的趋势，取得了显著成效。然而，东部、中部和西部之间的经济差距也呈现总体上升的趋势。针对我国目前地区差距急剧扩大的趋势,近年来国内外的许多专家学者从不同的研究领域出发,对我国区域经济差距产生的原因做了细致的分析和研究,提出了各种各样的假说,并给出了很多颇有价值的建议。尽管这些研究对于人们理解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是有帮助的,但是它们或多或少地存在着一些不足。或许正是这些不足之处,才激励我们对此问题做进一步的研究。本文拟在新经济地理学分析的框架内,引入要素流动和经济政策来重新探析这一问题。一、运输成本变化对经济活动空间分布的影响传统的区位理论和国际贸易理论认为,优越的经济地理环境和要素禀赋在地理空间上不均匀的分布,导致人类经济活动在空间分布上也呈现出不均匀状态,进而在区域间表现为经济发展差距。在中国乃至世界,由于良好的经济地理环境和较高的要素禀赋丰裕度而导致经济发展程度较高的例子还是比较常见的。但是,传统的区位理论和国际贸易理论无法解释如下两个现象:第一,某些地区并不具备优越的经济地理条件或较好的要素禀赋,它们却成为了经济发达地区;第二,两个初始条件相同或相似区域,却有着截然不同的发展路径。超越传统的区位理论和国际贸易理论寻找形成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原因是新经济地理学产生的直接动力。新经济地理学的主要理论观点是:在一个不具有自然禀赋、绝对优势和比较优势等先天因素的世界里,以及在存在运输成本的前提下,厂商层次上面临着规模报酬递增所要求的生产规模扩张与满足消费者多样化需求之间的两难冲突。这个两难冲突结合运输成本的变化就可以将产品的种类及其地理空间分布内生化。新经济地理学的理论含义是:运输成本的变化对于经济活动空间分布的影响是非线性的和非单调的。存在于厂商之间的引力(或向心力)与斥力(或离心力)相互作用的结果将最终决定经济活动是在特定空间上集聚还是沿着整个空间分散。在运输成本较高时,厂商之间的斥力居于主导地位,经济活动将分散在整个空间,区域间经济发展差异很小,甚至不存在经济发展差异。随着技术和通信的发展,运输成本将不断下降,与之对应的是经济一体化程度的加强,厂商之间的引力也逐渐增强。当运输成本下降到某一临界点后,经济活动便向某一区域聚集,区域差异也由原来的很小跃升到较大的阶段。随着运输成本的进一步下降,厂商间的引力趋于减小,斥力逐渐加大,使得经济活动重新发散于整个空间。导致经济活动空间变化的引力和斥力的消长,源自于厂商的聚集收益和拥挤效应的比较。当厂商在聚集的过程中获得外部收益大于拥挤效应带来的损失时,厂商间的引力大于斥力;而过度的聚集会使厂商所面对的产品和要素市场竞争更为激烈,使得聚集的外部收益小于损失,厂商间的斥力大于引力,迫使厂商重新进行区位选择。虽然新经济地理学从不同于传统区位理论的角度解释了区域经济发展差异,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新经济地理学否定传统经济地理因素的影响。相反,新经济地理学把它们看作是影响经济发展的间接因素而加以重视。因为区域自然禀赋可以导致初始的经济活动,然后再通过新经济地理因素的收益递增的影响,使得经济活动空间发生变化。不过需要指出的是,虽然新经济地理学认为,经济活动空间的变化不是由生产要素的流动产生,而是通过中间产品部门以及上下游产业的联系而实现的,但是同时新经济地理学也承认,这种变化必须伴随要素相应流动来完成。要素流动是经济活动向一体化发展的体现,其目的是为了寻求要素的最佳配置方式。但是要素流动并不意味着要素会在经济空间上均匀对称地进行分布,相反,要素在经济空间上的流动往往会导致要素在某一区域的聚集。要素流动和聚集是现代经济活动的一种特有的资源配置方式,是生产要素在整个经济活动空间实现优化配置的体现。对于我国来说,东部沿海地区是主要的要素流入区域,而广大的中西部地区则是要素的流出区域。生产要素之所以大规模地向东部沿海地区聚集,源于东部地区拥有较中西部地区更大的市场容量、更完善的基础设施、更高的平均受教育水平等因素。虽然要素的流动和聚集从根本上说有利于要素的优化配置,有利于经济效率的提高,但是它同时也是造成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主要原因之一。对于要素流入地而言,由于要素的不断流入,会导致要素价格的下降,使得厂商利润空间扩大,促使厂商进一步加大对要素的投入,从而形成一个正向的积累循环,大大促进要素流入区域的经济发展。相反,对于要素流出区域来说,要素流出,特别是落后地区较为稀缺的人力资本和资金的流出,会给它们的相关产业带来不可避免的冲击,极大地抑制当地经济的发展。二、中国经济发展的差异总体特征描述与计量分析(一)基尼系数的计算1.计算方法。本文选用测度地区经济差距的常用指标基尼系数(Ginicoefficient)。假如一国有n个地区,每个地区的人口数量和国内生产总值分别为Pi和Yi(i=1,2,3,…,n),则该国总人口和经济总量分别为:P=n∑i=1∑i=1nPiY=n∑i=1∑i=1nYi(1)为了计算基尼系数,我们把某一地区的人口和国内生产总值占整个经济体的比重定义为:Ρi=ΡiΡyi=YiY(2)由此可以计算累计变量:ysi=i∑j=1yjpsi=i∑j=1pj(3)在一个×的方框中,从原点(ps0,ys0)开始,把点(psi,ysi)顺次连接起来就构成了洛伦兹曲线(Lorenzcurve,见图1)。在图1中,x轴表示累计人口比重,y轴表示累计经济量。基尼系数就是洛伦兹曲线与45度线所围成的面积Sa与45度线以下面积(Sa+Sb)的比值,即:G=Sa(Sa+Sb)(4)对于计算人均GDP基尼系数而言,由于从点(psi-1,ysi-1)到(psi,ysi)的连线之下的区域构成一个不规则的图形Sb,由此可以得到:=Sb=12n∑i-1(ysi-1+ysi)(psi-psi-1)n∑i=1(2ysi-yi)pi(5)根据式(5),可以把式(4)改写为:G=1-n∑i=1(2ysi-yi)pi(6)2.数据来源。本文主要采用人均GDP和劳均GDP来表示地区经济增长,所考察的时期为1978—2005年,东部和中西部的数据是在各省、市、自治区数据基础上计算而得的。其中1978—1998年的数据来源于《新中国50年统计资料汇编》,1999—2005年的数据来源于各年《中国统计年鉴》。在统计数据中缺少内蒙古、山东两省区和天津的个别年份的劳动力人数资料,笔者采用常用的内插法予以补充完整。3.中国基尼系数整体变动趋势,根据前述计算方法,我们可以计算出1978—2005年中国31个省级区域的基尼系数,其变动趋势如图2所示。其中基尼系数1是对所有省市区按照人均GDP顺序计算的;基尼系数2则是按照劳均GDP计算得到的。它们从总体上测度了中国各省市区的经济发展差异演变的基本轨迹。从图2中可以发现,1978—2006年,中国基尼系数的演变呈现出先下降后上升的U形发展态势。无论是基尼系数1,还是基尼系数2,在1978—1990年间,均呈明显的下降趋势,说明在此期间,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是趋于缩小的;而在1991—2006年间,它们双双上扬,说明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呈现出扩大的趋势。目前,我国通常被分为东中西三大区域,在图2所显示的中国总体基尼系数在1991—2006年间呈现出上升趋势的情况下,计算东中西部之间差距在全国基尼系数中占有多大的比重(见表1),有利于我们全面地认识和分析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从表1中可以看出,东中西部之间无论是人均GDP还是劳均GDP分布差异均占到全部省市区分布差异的70%以上,有的年份甚至超过了80%。另外,从表1中也可以发现,东中西部的基尼系数小于以省市区数据计算的总体基尼系数,这是因为以省市区数据计算的总体基尼系数可以分为东中西部三大区域之间的发展差距和三大区域内部的经济发展差异。(二)中国经济发展差异的统计分析与评价1.区域经济指标模型的构建前面笔者通过构建一个理论分析框架,讨论了新经济地理、要素流动和经济政策对区域经济发展所产生的影响,但是实际情况是怎样的呢?中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与上述三类影响因素之间的关系是否符合我们的分析框架?下面笔者根据分析框架,构建了一个区域经济发展差异影响因素的计量模型,其形式为:Yit=α0+α1Fi,t-1+α2Ni,t-1+α3Pi,t-1+εit(7)式中,Yit表示各个地区各年度GDP在全国GDP中所占的份额,通过Yit变化,我们可以看出区域经济发展差异的变化趋势;F,N,P分别表示要素流动向量、新经济地理向量和经济政策向量,对于这三个向量,笔者做了滞后一期的处理,使这些解释变量成为被解释变量被观察到之前已经被决定的变量,以减少模型的联立性误差;α0,α1,α2,α3和εit分别表示常数项、变量系数和残差。由于影响区域经济发展差异的三大类因素中各自又包含着许多次级影响因素,笔者这里仅选取其中影响力较大的变量。下面对所选取的变量做必要的解释。2.变量的选择和解释(1)新经济地理指标新经济地理通过对传统理论进行诠释,认为在规模经济和运输成本之间进行权衡是现代产业聚集的根本原因。产生规模经济的原因主要是:上下游企业之间的关联性、人力资本聚集所带来的知识外部性以及本地市场容量的大小等;而运输成本的变化与基础设施紧密相关。为此,本文选用的新经济地理指标有:第一,人力资本(X1)。由于统计资料的缺乏,本文用人口平均受教育程度来表示区域间人力资本相对量的大小;第二,市场容量的大小(X2)。用商品零售额在全国商品零售额中所占比例表示;第三,基础设施(X3)。这里用邮电通信仓储业等产值在国内生产总值中所占比例和公路通车里程占全国的比重表示;第四,工业总产值(X4)。由于我国正处于工业化初期阶段,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我国的经济增长还将由工业部门的扩张带动,因而工业化进程在地区间的差异必然会导致地区间生产率,从而是人均GDP增长率的差异;第五,地区参与国际贸易的能力(X5)。许多学者认为有形的商品贸易促进了思想的交换,并指出通过与发达地区的贸易往来有利于获得知识,产生对区域经济的溢出效应和对本地R&D的刺激,导致生产力进而技术进步的加速,从而长期持续地推动经济增长。(2)不能流动,只是完全不可流动由于不同生产要素具有不同的边际生产力,导致对其需求的强烈程度不同,因此它们的流动也呈现出不尽相同的特征。如资本、优秀人才等高级要素极易流动,而土地等低级要素的流动不甚充分,乃至完全不能流动。因此,对于中国来说,要素流动主要表现为落后地区的高级要素向发达地区聚集。本文主要考察两个指标:第一,资本流动(X6)。中西部地区每年都有大量的资金通过银行存贷差、横向投资和股票交易等多种形式流向东部沿海地区,其数值笔者用《中国金融统计年鉴》提供的统计资料,运用高全胜的计算方法,来估算区域间资本流动规模;第二,劳动力流动(X7)。关于劳动力流动规模的估算方法和结果有许多种,这里笔者根据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出版的《中国人口与劳动问题报告》各期中所提供的历年我国劳动力流动规模,计算出劳动力跨区域流动的数据。(3)选取变量选取新经济地理学家研究发现,地理和政策要素对沿海地区经济发展同样重要。在市场经济条件下,国家制定和实施经济政策的出发点和目标主要有两个:其一是缩小区域间经济发展差距;其二是调整和优化资源的空间结构,提高资源的配置效率。但在现实经济生活中政府干预经济的政策有很多,在综合考虑这些经济政策对区域经济发展差异影响作用大小的基础上,笔者选取的变量有:第一,市场的对外开放程度(X8)。这里笔者采用沈坤荣和马俊的方法,用区域外贸总量占区域GDP总量和区域外贸总量占全国外贸总量的比重来测度区域市场开放程度;第二,政府参与经济活动程度(X9)。笔者仿照金煜等人的办法来测度政府参与经济活动程度,即通过扣除教科文卫等公共支出后的政府支出占GDP的比重与全国均值之比来表示政府参与经济活动程度。3.年来的变量在不同时期内对于经济发展差距的作用是存在一定的差异由前文分析可知,改革开放以来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呈现出先降后升的“U”形特征,笔者认为这是因为影响因素在经济发展不同阶段所起作用大小不同而造成的。为了验证这一假设,本文利用Eviews5.0软件在对1978—2006年各变量对区域经济发展的影响作用进行计量测度之后,还以1990年为界限,分别检验这些变量在1978—1990年和1991—2006年对经济发展的影响,并从中找出不同经济发展阶段影响地区差距的主导因素(见表2)。从表2中可以看出,不同变量对经济发展差距的作用是不同的,而且同一变量在不同时期对经济发展差距的作用也有一定的差异,这是由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在不同阶段上具有不同特点所决定的。就总体而言,分阶段计量结果的解释力较整体要强一些,主要表现为R2和F检验值显著增大。从检验结果我们还可以发现,无论是要素流动因素、新经济地理因素,还是经济政策因素中的变量,对于我国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的形成,都有一定的解释力。这说明我国区域经济差距是受多种因素共同作用的结果。其中,就要素流动来说,劳动力跨区域流动加大了区域经济发展差距,特别是在1991—2006年其作用更加明显。但是,区域间资本流动的作用较劳动力流动要小得多,尤其是在1991—2006年间,其检验值为负。这说明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我国资本大多表现为从东部向中西部流动,促进了中西部地区经济发展,对缩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