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四乡土小说的兴衰

五四乡土小说的兴衰

在“四”期间，易卜生的“问题剧”受到俄罗斯文学传统的影响，并以“发表问题文学”而闻名的“问题文学”。在充满各种社会矛盾的现实和作家们激烈追求创作心理状态的互动下，出现了以生活、工作、妇女、青年、婚姻等为主题的“问题小说”，并很快发展成为一种难以置信的“问题小说”。叶少军、冰心、王同昭、徐地山等有自己特点的问题小说家。不幸的是，“问题小说”的作者并不真正理解小说中“问题”的对应问题。在寻找“问题”的答案时，他经常会错误地使用“食谱”。此外，“问题小说”的作者没有足够的可信可靠的实际生活感，因此他的“问题小说”思想比形象更美的，缺乏生活环境的现实感，缺乏生动、真实的艺术表现，这使得暂时繁荣的“问题小说”很快就会衰落。与此同时，当地小说的另一种新创作风格也相继出现，并已成为“五四”文坛的亮点。“五四”乡土小说,“是一种文化品位、艺术品位很高的小说”,乡土小说作家群的出现,“标志着现代小说史上第一个现实主义流派终于形成”。在姹紫嫣红的“五四”乡土小说百花园中,浙籍作家无疑是花之魁首,为乡土小说的横空出世及灿烂辉煌作出了独特贡献。首先,在理论上,浙籍作家一个为乡土小说而振臂一呼。“五四”时期,“较为自觉地把‘乡土文学’作为一种文学现象来讨论、倡导,从而构建乡土文学理论”的,首推周作人。周作人,浙江绍兴人,鲁迅之弟,他在为刘大白《旧梦》所作的序言及《地方与文艺》等文中,对乡土文学作出了颇有见地的论述,为乡土文学理论的建设作出了突出的贡献,使之成为“五四”时期乡土文学理论的最重要的倡导者。在有关理论文章中,周作人详尽论述了“乡土文学”的重要性,阐明了大力倡导乡土文学的必要性。周作人认为,“五四”新文学是在几乎全盘否定中国传统文学、全盘肯定西方文学的特定背景下呱呱坠地的,因此,从新文诞生之日起,就带有严重的“西化”倾向,与中国读者的阅读兴趣与审美习惯相去甚远。因此,新文学若要在中国大地上扎根,就必须使之“民族化”、“中国化”、而倡导乡土文学,正是促使新文学在中国土壤上扎根的重要途经。对此,周作人在翻译了英国作家劳斯为《希腊岛小说集》写的序文后明确写道:“中国现在文艺的根芽,来自异城,这原是当然的;但种在这古国里,吸收了特殊的土味与空气,将来开出怎样的花来,实在是很可注意的事。希腊的民俗研究,可以使我们了解希腊古今的文学。若在中国想建设国民文学,表现大多数民众的性情生活,本国的民俗研究也是必要,这虽然是人类范围内的学问,却于文学有极重要的关系”。鉴于“问题小说”思想大于形象的弊端,要克服新文学在某种程度上的概念化的毛病,提倡乡土文学,提倡有地方色彩的文学,这是十分必要的。在1923年3月写的《地方与文艺》一文中,周作人精辟地说述了乡土文学存在的必然与可能:“我们不能主张浙江的文艺应该怎样,但可以说他(它)总应有一种独具的性质。我们说到地方,并不以籍贯为原则,只是说风土的影响,推重那培养个性的土之力。尼采在《察拉图斯忒拉》中说:‘我恳愿你们,我的兄弟们,忠于地,’我所说的也就是这‘忠于地’的意思,因为无论如何说法,人总是‘地之子’,不能离地而生活,所以忠于地可以说是人生的正当的道路。现在的人太喜欢凌空的生活,生活在美丽而空虚的理论里,正如以前在道学古文里一般,这是极可惜的,须得跳到地面上来,把土气息,泥滋味透了他的脉博,表现在文字上,这才是真实的思想与文艺”,另外,周作人还从中国新文学如何才能在世界文学之林中获得应有的地位和高度,深刻论述了发展乡土文学,充分展示民族特色的重要性,在为刘大白《旧梦》写的序中,周作人明确指出:“我相信强烈的地方趣味也正是‘世界的’文学的一个重大成分,具有多方面的趣味,而不相冲突,合(成)能和谐的全体,这是‘世界的’文学的价值,否则是‘拔起了的树木’,不但不能排到大林中去,不久还将枯槁了。我常怀着这种私见去看诗文,知道的因风土以考察著作,不知道的就著作以推想风土;虽然倘若固执已见,过事穿凿,当然也有弊端,但我觉得有相当的意义”,早在上一世纪的二十年代,周作人就提出如此系统的观点,确是难能可贵的。综观周作人关于乡土文学理论的建设,大体从两个方面展开了论述,一是从风土与文学的关系入手,阐述倡导乡土文学的必然性和可能性。二是从地方色彩(地方趣味)之于世界文学的重要性阐述了建设乡土文学的重要意义和价值。周作人的乡土文学理论,对“五四”乡土小说的兴起与发展,起到了重要的倡导作用。除周作人以外,浙籍作家沈雁冰(浙江桐乡人)、郑振铎(原籍福建,长于浙江)也积极倡导着乡土文学。沈雁冰在1921年写的《评四五六月的创作》一文中,批评了一些作家“只见‘自然美’,不见农家苦”这关现象,主张象鲁迅那样真实地描写农村,明确指出:“过去的三个月中的创作,我最佩服的是鲁迅的《故乡》”。当《换巢鸾凤》在《小说月报》刊出时,郑振铎即以“慕之”的笔名写了一段《附注》:“这篇小说,是广东一个县的实在的事情。所叙的情节,都带有极浓厚的地方的彩色(Localclor),广东的人一看就觉着他的‘真’二一非广东人也许不能领略到。中国现在小说界的大毛病,就在于没有‘写实’的精神。上海有一班人自命为是写实派,可是他们所做的小说的叙述,都是臆造的。只有《新青年》上的鲁迅先生的几篇创作确是‘真’气扑鼻。本报上的《命命鸟》与此篇我读之也有此感”。可见,沈雁冰,郑振铎不约而同地特别推崇鲁迅所作的“真”气扑鼻的作品,并以笔为武器,予以大力张扬。也正是在沈雁冰,郑振铎等人的推动下,《小说月报》、《文学周报》成了倡导乡土文学的有力的阵地,这些刊物上发表的文章主张:“故乡的环境——即其风土情调——无论怎样都要反射到作家的胸中”。其次,在乡土小说的创作实践上,浙籍作家也是首建奇功的。鲁迅(浙江绍兴人),被誉为新文学“乡土文学的最早开辟者、实践者”。他笔下的生活,是地道的本世纪头二十五年中国东南沿海的农村生活,咸亨酒店、曲尺形的柜台、过旧历年祝福祭祖的风气、临河空地上的社戏……这一切无不充满了浙东水乡浓郁的地方色彩。鲁迅的乡土小说,充分具有生活本身那种迷人的丰富性和生动性,在内容上具有难以比拟的深刻性,是艺术上真圆阅熟了的珍品,这些具有深刻思想性与高度艺术性的乡土小说,启发了许多“被生活驱逐到异地的人们”,为他们提供了可资师法的艺术楷模,甚至还出现了与鲁迅农村题材作品相关联的族类:如《故乡》族类,即以平等的、尊敬的态度回忆作者童年时代留下深刻印象的农民朋友的作品,如王鲁彦《童年的悲衰》、废名《竹林的故事》,蹇先艾《老仆人的问题》;如《祝福》族类,即那些对农村劳动妇女、尤其是被损害的寡妇,致以深切同情的作品,如台静农《红灯》,王鲁彦《李妈》,蹇先艾《乡间的悲剧》;再如《阿Q正传》族类,即以诙谐的笔调写悲惨的农村故事、体现作者对落后的农民“哀其不幸,怒其不争”的复杂感情的作品,如彭家煌《陈四爹的牛》,王鲁彦《阿长贼骨头》,许钦文《鼻涕阿二》等。令人称奇的是,“五四”时期的乡土小说作家,大多与鲁迅有着这样或那样的关系,有些是经常与鲁迅接触的青年,如许钦文,台静农等;有些是听过鲁迅讲课的学生,如王鲁彦、蹇先艾等,还有些是鲁迅直接扶植的文学社团的成员,如废名。但更多的是仰慕鲁迅的文学爱好者,如王任叔,彭家煌等。这些乡土小说作家,几乎没有一个不受鲁迅的影响。如王鲁彦,原名王衡,因仿效鲁迅而自取笔名鲁彦,可见其是有志于师法鲁迅的,鲁彦在其悼念鲁迅的文章《活在人类的心里》一文中如此写道:“在听他的中国小说史的讲述,却仿佛听到了全人类的灵魂的历史……于是大家的眼前浮露出来了一盏光耀的明灯,灯光下映出了一条宽阔无边的大道……”。由此可知,鲁迅的讲课给了他极深的影响,其《柚子》集中的第一篇作品《秋夜》即取法于鲁迅的《狂人日记》,带有《狂人日记》的鲜明印痕,鲁迅也亲切地称鲁彦为“”吾家离弟”。在乡土小说的创作实践中,除鲁迅这一最重要的可资法的作家外,周作人是可资师法的另一重要乡土小说家。“五四”时期的乡土小说基本上呈现为两种两种形态,一是师承于鲁迅的以写实为主要表现特征,重在再现乡村原生态的乡土小说;二是师承于周作人的以写意为主要表现特征,重在田园诗风追求的乡土小说。作为两种范型的乡土小说,前者的流风余韵波及后来成为20世纪中国乡土小说的主流风格。后者曾多次遭批评,但在20世纪中国乡土小说的发展中,实际上一直都没有消失过,废名的作品就颇受周作人极慕平淡自然的创作风格的影响,而后来的沈从文、艾芜、肖红、孙犁、汪曾祺等作家,其创作都有废名作品之遗风。“总之,我们可以毫不夸张地说,乡土文学正是在周氏兄弟影响下以鲁迅的创作为示范而形成的一个流派”。再次,在乡土小说创作队伍中,浙东乡土小说作家群成了中坚力量,正是在乡土文学理论的召唤及优秀乡土小说的示范下,一大批年轻的乡土小说家便破土而出,大显身手。他们都是些被故乡所放逐、被生活驱逐到异地的人们,这些“流寓者”都有过一段故乡乡镇生活的经历,那里的人物和事件让他们铭心刻骨,成为他们最熟悉的创作素材,那里的风物和习俗,也是他们最易于把握的描写对象,随着“问题小说”热潮的衰微,他们不约而同地走上了乡土小说之路。所谓乡土小说,即“作家以自已所熟悉的故乡村镇为背景,描绘乡土风情,揭示农民命运,映现出鲜明的地方色彩和浓郁的生活气息的作品”。在这群年轻而富有朝气的乡土小说作家群中,浙东乡土小说作家群不但在数量上差不多占据了半壁江山,且在作品质量上也创造出了在当时堪称一流的作品,为整个“五四”乡土说抹上一道最亮丽的色彩,成了“五四”乡土小说作家中的骨干和中坚,产生了王鲁彦、许钦文、许杰、潘训(潘漠华)、王任叔(巴人)等中国新文学史上耳熟能详的优秀作家。王鲁彦,浙江镇海人,著有短篇小说集《柚子》、《黄金》、《屋顶下》等九部,另有中篇小说《乡下》,长篇小说《婴儿日记》、《野火》,创作之丰,在乡土小说作家中数一数二。王鲁彦虽不是最早出现的乡土小说家,却是乡土小说派中“成就最高的作家之一”,他的作品,不仅描写了宗法制农村闭塞而沉闷、古旧而陈陋、阴沉而悲苦的生活、心理和习俗,写出了宗法制的农村私欲多于公愤,隔膜多于同情,悲衰多于欢乐,从中体现了作者对炎凉世态的抨击和对不幸人民的同情,且描写了作家故乡特定的风土人情、特定的天灾人祸、特定的社会变异,形成了其朴实细密的创作风格,《黄金》乃是其颇负盛名的经典之作。许钦文,浙江绍兴人,先后创作有《故乡》、《毛线袜》、《若有其事》等短篇小说集及《鼻涕阿二》、《西湖之月》等中篇小说,其创作充分表现了家乡——浙江绍兴一带古老乡镇沉闷忧郁的空气,《石宕》境界深邃,写出了石工世代沿袭的悲剧,堪称早期乡土小说的佳篇。许杰,浙江天台人,以短篇小说《惨雾》一夜成名,在二十年代出版有四个短篇小说集:《惨雾》、《飘浮》、《暮春》、《火山口》,其作品以描写故乡浙东近山乡民强悍好斗的习俗和宗教观念见长,《惨雾》正是其代表作之一。潘训,浙江宣平人,著有《人间》、《乡心》、《牧生和他的笛》、《晚上》、《冷泉岩》等小说,出版有短篇小说集《雨点集》,其中短篇小说《乡心》“虽然并没有写到正面的农村生活,可是它喊出了农村衰败的第一声悲叹”,点出了那时乡土文学的最普遍也最重要的主题。王任叔,浙江奉化人,著有《酥碎之后》、《原是死了》、《五四嫂》、《自杀》、《疲惫者》等短篇小说,出版有短篇小说集《监狱》,最负盛名的作品是《疲惫者》。王任叔用自已的一枝笔将无数“悲惨的弱者的呼号”喊了出来。浙东的乡土小说家“一方面以浙东作家秉有的刚韧与坚硬,挑开农村封建宗法制度黑暗的一幕,给以无情的鞭挞,暴露了浙江地区积淀深厚的封建文化、封建礼教的罪恶;另一方面又以崭新的视角表现了浙江沿海地区自近代以来商业经济驳杂的生存形态,写出了在商业经济熏染下‘乡村小资产阶段的心理和原始式的冷酷’,展示了一个在独特地域里才有可能出现的现代文化现象……昭示着浙东乡土小说的深刻性”。其中最能反映资本主义金钱势力入侵后东南沿海农村人们思想变化的,首推王鲁彦,他的《自主》、《黄金》、《许是不至于吧》、《阿长贼骨头》等小说,把农村半殖民地商业化过程中市侩心理的发展描绘得入木三分,尤其是代表作《黄金》,通过如史伯伯家道衰落后一连串难堪的遭遇,淋漓尽致地写出了陈四桥这个农村小镇上小市民们趋炎附势,世情淡薄的状况,狠狠地鞭挞了人们之间那种冷酷可怕的关系。“五四”时期,重要的乡土小说作家,除浙东乡土小说家外,还有师承周作人的田园风格的湖北籍作家废名(冯文炳);有始终以写乡土写实小说为主的贵州籍作家蹇先艾;有“能将乡间的死生,泥土的气息,移在纸上的”颇得鲁迅器重的安徽籍作家台静农;有以风格稳健著称,善写乡风民俗的湖南籍作家彭家煌;还有风格至为驳杂,“在作品里,很少乡土气息,但蓬勃着楚人的敏感和热情”的湖南籍作家黎锦明。……他们构成了一支宠大浩荡的乡土小说创作队伍。这批作家并非一味模仿鲁迅,“多从自身对乡风民情的真切体验从事创作,提供了一些鲁迅小说中未曾描绘过的艺术形象”,如蹇先艾的《盐巴客》塑造了每天要背几百斤盐吧,走百十里山道的苦力盐巴客的形象;王鲁彦《桥上》塑造了为外来工业文明压迫的喘不过气来的小商人形象;废名的《河上柳》描写了古风朴朴而终于走向末路的木偶戏艺人的形象;黎锦明的《复仇》描写了身怀绝技,有仇必报的绿林好汉的形象;彭家煌的《怂恿》塑造了胡搅蛮缠,横行乡里的地头蛇形象。这些人物形象的出现,大大丰富了我国早期新文学中的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