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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害者与共谋者政府与农民关系的再思考

一、小农需要为小新事进的原因之一,但小农的命运却不稳定在当前中国现代化进程中,政府与农民的关系一直是一个复杂的话题,导致了关于农民角色的讨论。另一方面,一些研究人员认为,现代化模式注重工业化和城市化,具有强大的国家权力力量,占领了农民的生产和生活空间,破坏和袭击了农村的环境和资源,引起了农民的强烈反对。在谈到资本主义生产方式下未来小农的命运时,伯恩斯坦曾经指出,面对市场和商业化竞争,农民具有三种不同表现,即“一些农民能够适应变化;另外一些农民尽量让变化对他们造成的伤害最少;还有第三种农民,他们在积极抵抗这些变化”。但是,这就是对农民角色矛盾的彻底解释吗?我们认为,答案并不完全正确。因为在谈到发展中的不平等现象时,埃斯科巴曾经指出,发展不仅仅表现为一种新的生产方式和技术进步,还体现为一种话语和权力结构的重塑,而且正是通过这样一种不平等结构,一些国家或群体被整体性划入“不发达”语境。在谈到发展的深层次内涵时,德尼·古莱曾经指出,突破纯经济学意义上的观点或指标,真正的发展应该被定义为彻底的解放,“这种解放的目的是要将人类从自然的枷锁中、从经济落后和压迫性的技术体制中解放出来,从不公正的阶级结构和政治剥削者、从文化和心理异化中解放出来———总之,从一切非人性的生活中解放出来。”二、分析开始:发展如何成为政府和农民的“共同目标”1.生命维持手段与农民成长的约束在谈到“发展”一词的不同涵义时,沃勒斯坦曾经指出,尽管发展的表现方式有很多,但是对作为个体的社会成员来说,其中一个很重要的部分就是用来指称生物有机体的生长过程,即一切有机现象以某种方式开始生命,然后生长或发展,到最后死亡。当然,之所以要强调农民在长期传统生活中求新求变的一面,主要是因为从发展的基本涵义来讲,作为一种主要的生命维持手段,农民通过追求发展去满足自身的成长需求,无疑是一种非常合理的路径和手段,而这也是无论对发展持何种立场的研究者都不能否认的事实。因此,这也是为什么在谈到发展本身是否是一种理想方式时,德尼·古莱曾经指出,不管世界各地如何从价值观上去判断这种方式的好坏,但是其中一个基本的共同点,就是首先要着眼于维持生命,因为“养育生命是任何地方正常人都珍惜的价值,即使在有些地方会牺牲人命以使神灵息怒或父母溺杀女婴以求子嗣,但他们会将这种毁灭生命的行为解释成为社区或家庭总体活力作奉献。”阿马蒂亚·森的观点给出了一个比较明确的指引方向。在《以自由看待发展》一书中,他指出,如果从目的性的角度来看,发展的过程就是扩展人类自由的过程,这些自由包括:政治自由、经济条件、社会机会、透明性保证和防护性保障;但是,反过来,抛开这种目的论的观点,以一种工具实效性的视角,阿马蒂亚·森也认为,上述五种自由不仅是衡量发展的指标,同时也是帮助人们获得良好发展的有效手段和方式,即只有当人们政治上自由、经济上富裕、社会机会公正、信息透明以及保障完善时,我们才可以说农民获得了一个较好的发展阶段。2.“拿来主义”与“发展”的“共同契合”当我们的研究对象转向国家时,可能遇到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国家为什么也要发展?而之所以如此提问,是因为一般来讲,当我们将国家视作不同群体构成的概念形式时,可能会说,群体或社会成员的发展就表现为国家的发展,但是斯考切波的国家自主性理论却告诉我们,“面对它治理下的各个从属阶级,国家拥有自己的独特利益”,首先,从对外来说,在二次世界大战之后,许多获得独立的发展中国家是以一种要打破世界已有不平等秩序的姿态出现在世界舞台上的。而要获得这种挑战实力,这些发展中国家一个主要的实现路径,显然就是要通过发展使自己尽快强大起来。而要获得发展,最直接便利的方式也就是“拿来主义”,即通过向已经走上发达道路的西方国家学习,以发展自己。所以,这也是为什么当凯蒂·加德纳、大卫·刘易斯等人在审视桑托斯、弗兰克等人的依附理论时,就敏锐地指出其研究虽然指出了第三世界国家在世界资本主义生产体系中处于边缘地位是导致其不发达的主要原因,但是实际上其替代政策却收效甚微,这是因为他们开出的药方与西方发展道路实际上也是“大同小异”的,即也是在发展工业化的大前提下,将发展等同于经济增长,追求技术的现代化、都市化、高消费以及一系列社会与文化的变迁如教育、医疗、卫生、住房的现代化提升等等。其次,从对内来说,作为一种革命时期的动员力量,宏大的远景规划与富有诱惑力的革命前景,往往是革命阶级得以将无数底层群众“团结起来”斗争的主要原因之一。但是,一旦革命阶级成为统治阶级,就不仅面临着要通过发展满足国内群众生存需要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还要面临承诺兑现的问题,因为这毕竟关系着执政阶级的意识形态号召力的问题,比如在关于“什么是社会主义、怎样建设社会主义”的讨论中,邓小平就曾经指出,“贫穷不是社会主义,社会主义要消灭贫穷。不发展生产力,不提高人民的生活水平,不能说是符合社会主义要求的”,由此可见,通过上述比较,可以发现,虽然“发展”对于作为个体的农民与作为有着自主性的国家来说,往往意味着不同的内涵与目标,但是从纯粹的内容形式来看,两者却确实有着部分的“共同契合”。而也正是这种“契合”,使得一个国家或政府在现代化的过程中,往往能够以一种“共同意志”的名义出现,并在某种程度上能够得到农民的“支持”与“共谋”。但是,另一方面,在当前现代化过程中,许多农民利益受损并产生对立事件也是客观存在的。而究其原因,主要与一些地方政府在发展过程中所采取的过于“工具化”的手段有关。三、统一体制与治理之间的对立在谈到中国国家治理的制度逻辑时,周雪光曾经指出了其中存在的一个深刻矛盾,即一统体制与有效治理之间的对立。展开来讲,就是国家治理需要刚性权威,以解决上行下效的问题,但是一统体制集中程度过高,又会削弱地方治理的自主积极性,所以纵观中国历史,中央国家的治理就一直处于这样一种“收”“放”的矛盾转换之中。1.党的长期行动领导权如何实现按照德尼·古莱对发展的定义,良好的发展应该是一个平等对话和共同协商的过程。但是,在现实生活中,我们却往往发现,出于一种单纯追求经济增长的目的,一些以“政绩提升”为目标的地方官员经常体现出一种以他们个人自身意志为主的单方主导倾向。而究其原因,除了一种自身积极自主性的体现之外,还与作为执政阶级的革命政党长期在行动纲领中对如何才能完成任务的手段认知有关。比如在谈及革命党人为何必须掌握农民现代化发展过程中的主动权时,斯科特曾经列举了列宁的《怎么办》《国家与革命》以及《农业问题》等三部著作来予以说明。而分析的起点,是来自于马克思对法国小农的那段经典论述,即马克思认为,法国小农虽然人数众多,生活条件相同,但是马铃薯般的简单同名数相加状态,使他们彼此间只存在地域的联系,而没有“形成共同关系,形成全国性的联系,形成政治组织”。而也正是基于上述这样一种对权力改造意志的长期“迷恋”,就使得在今天的市场经济条件下,虽然人们的“革命意识”已不再那么浓厚,但是联系到当前中国农村发展的现实,我们往往发现,出于一种要将农民的习惯、生活方式、道德行为以及世界观进行彻底改造的主观想法,一些官员仍然坚持认为,农民是落后、愚昧和不愿接受新事物的,所以即使他们想获得一种更好的发展,也可能因各自利益的纷繁复杂而难以形成一致意见与路径。由此,唯一合适之计,就只能是由政府单方面出面,通过一种强制意志来予以引领和实施。2.计划的依据和目的具有复杂性正是因为在发展过程中,政府十分强调自身地位的单方面主导,所以为了保证发展方向是在预定的“轨道”上运行,许多地方倾向于通过计划来主导整个发展过程。当然,从一般意义来讲,作为一种规定优先目标、分配资源和实施与评价业绩的通常方法,计划自身是不存在褒贬之意的。但是,在实际过程中,由于许多计划者往往是带有一种掌控一切、全盘规划的“企图”,这就使得计划反而成为一种行动约束而不是“蓝图”。比如在论及现有发展计划的弊端时,德尼·古莱曾经详细论述了计划者的多项“职业病”:第一,幻想自己无所不知,即发展专家总是不知不觉地认为自己能够比其他人更为高明地知道社会的真正需要,因而很少去考虑到底层人民的真正需求。第二,过分抽象。德尼·古莱认为,在经济学家、统计学家或计划者眼中,人类疾苦往往表现为一批统计数据。但是,在实际生活中,不发达不仅仅是统计,而是人们的亲身经历,比如贫穷的父亲看到子女挨饿而只能无助绝望的痛苦心情。而且,在许多地方,一些带有传统文化底蕴的价值表现形式和实践性知识体系,也是简单的统计数据所无法涵盖和表达的,所以导致最终制定出来的计划总是显得与实际需求有较大差距。第三,计划制订者们习惯于把计划仅仅理解为发展的手段,缺乏在规划中对多样性与异议意见的包容性考虑,因而使得计划无形中成为一种对计划外因素的排除工具。3.“形式合理性”与“距离”当然,除去计划先行,政府主导作用的强调还体现在根据发展计划而制定的各种执行性政策上。根据斯科特的观点,“清晰性是控制的前提”,而也正是这样一种处理办法,使得许多地方政府在发展过程中所制定出来的各种政策往往具有极强的“形式合理性”,即在政策内容上,它体现出一种普遍主义,似乎可以应用于所有的政策对象,但是在民众需求的满足上,却体现出极大的“距离”。原因就在于这种政策用表面的秩序代替了真实的事物,许多最能帮助农民生存的实际功能与实践知识的价值,被一种社会工程设计中所编制的正式程序所遗漏了。4.“激进”还是“短期效应”“晋升锦标赛”式的组织激励机制给地方政府追求地方经济发展提供了较强的行为动力,因此在这一过程中,我们除了看到工具性政府追求发展中的主导性、计划性和简化性等特征之外,还必须看到的是其追求发展过程中的“激进性”。之所以强调这一点,是因为在中国,一任官员主政一方的任期往往是有限的,要在短时间内显现发展“成果”,这就使得不少地方政府官员所主导制定的计划和政策,通常具有较为明显的“短期效应”,并主要体现在以下三个方面:第一,基于时间压力,计划和政策都用较为明确的时间期限予以了明确,并要求限期完成;第二,与民生、教育等发展较为缓慢的层面相比,为了尽快拉动GDP增长,地方主政者偏好于用大工程、大项目来推动地方经济发展;第三,正如阿伦特在《论暴力》中所提到的,虽然暴力永远不可能有合法性,但是有些暴力的使用却往往会以一种暴力目的的合理性或好的结果来证明其手段的正当性,四、分化的形成:“工具化”发展方式的影响一些地方政府在追求发展过程中,其手段带有浓厚的工具主义倾向,但是这些“工具化”手段又是如何影响到农民的发展,并使他们利益受损的呢?在此,我们认为,要深刻揭示这些地方政府“工具化”手段的负面影响,就必须在与之对应的基础上,对农民的发展特点也做出具体分析。1.坚持“循序渐进”“以旧纳新”的原则在谈到农民的变迁机制与动力时,孟德拉斯指出,农民革新的一个重要特点就是“循序渐进”“以旧纳新”。所谓“循序渐进”,是在发展过程中,盲目冒险可能带来的生存风险,使农民在面对和采纳新事物时,通常会采取一种谨慎态度。而要在接纳新事物的同时又少冒风险,最稳妥的方法有两种,一是观察模仿,二是试验考察。比如在谈到农民对一些农业现代化机械的购买和引进时,孟德拉斯指出,尽管许多研究者已经从经济学的角度论证了小经营者购买拖拉机的不理性,但是他认为,由于农民是“根据他期望略有改善的个人状况和周围看起来‘过得不错’的农业劳动者的状况做出判断的”,对于“以旧纳新”,则是指作为一种意义解释系统,农民整个传统的经营体系和生活方式不仅起着帮助农民维持生存的作用,而且还代表着一种农民生活的意义指向。因此,一项新技术的引入虽然可能给农民带来经济上和技术上的好处,但是也可能隐含着对农民过往整个生活体系价值的否定,所以为了消弭社会革新所带来的社会震荡和内心的不安全感,农民通常采取一种“以旧纳新”的办法,即“把新逻辑运用到按常规运行的领域,又用他们视为永恒的旧逻辑去解释新世界。”由此,可以看出,“循序渐进”“以旧纳新”的变革特点,使农民对新事物的引进和接纳始终处于一种渐进性的状态。但是这却与一些地方政府在发展过程中企图对农民习性、生活方式、道德行为进行彻底改造的一些激进手法是截然相对的。因为在发展过程中,地方政府往往要求在短期内“立竿见影”,这就很难会留下足够的时间、空间去让农民先观察、再模仿或让农民先“试验”、再“采纳”。而且,由于是彻底改造,所以地方政府也很难允许当地农民在面对新生事物时,是择其可容纳者而接受之,不可容纳者不接受之。因此,这就不可避免地导致了一些地方政府在面对农民拒绝时,为尽快实现自己的发展目标,不惜使用各种强制力量去强迫农民接受。而诸多农民在地方政府现代化过程中的抗争缘由也多半是藉此而来。2.些地方政府缺乏相应的意识在谈到集体化的由来时,斯科特曾经指出,列宁对农业现代化的构想主要来自于一种对资本主义机器大工业生产模式的认知与挪用,即生产的标准化与功能性可替代,但是与此同时斯科特也认为,从制造业抽象出的逻辑是否适用于农业是一个有很多争论的问题。但是回到现实中,却发现,在发展过程中,由于一些地方政府往往过于重视自身的主导作用,害怕民众在参与过程中的意见表达削弱自身的掌控能力和由此形成“发展阻力”,因此它们在“蓝图设计”的过程中,不仅很少将民众的参与纳入自己的政策程序中,而且很多时候甚至拒绝民众参与。而也正是因为缺乏农民的参与,使得这些地方政府的发展政策不仅不能充分代表农民利益,而且还使得许多农民的差异化需求和社会复杂性被一种标准、简化的“普遍主义”政策所替代和忽视。比如在关于马里苏德(MailSud)一个农村发展项目的个案分析中,凯蒂·加德纳和大卫·刘易斯就发现,正是由于缺乏上下互动与民众参与,所以导致当地政府的援助项目不仅没有充分注意到雨水不充足的地区并不适合种植高粱,而且由于过于轻率的规定项目中所提供的新种子、化肥与技术只能由官方所认可的村委会来分配,而忽视了在马里地区,只有经济比较富裕的村子才有村委会,贫穷的村子却没有,所以导致了最需要帮助的人反而被排除在了项目之外,生存状态更加恶化。3.“自私自利”和“事不关己”是阻碍农村公共事务顺利发展的主要因素对于政府工具式发展与农民发展的对立,我们认为,除去革新手段的不同、个体需求的差异之外,另外一个重要方面还在于发展稳定性的矛盾之上。而之所以提出这一点,是因为在谈及农村现代化的阻力而对农民产生的诸多批评中,一个较为集中的方面,就是普遍认为农民的“自私自利”和“事不关己”是阻碍农村公共事务顺利发展的主要因素。比如在谈到当前中国农村的公共事务建设时,就曾经有研究者认为,一些地方的农田水利、道路建设之所以举步维艰、难以持续进行,其主要原因就是因为农民在个人利益面前,不愿做出“牺牲”,甚至还会以“赔偿不够”等因素予以阻拦,而要破解这一难题,就必须用集体的力量予以解决。更有甚者,在目前的行政体系中,由于存在一种比较严重的科层等级思维,所以这就导致一些地方政府主官为了确保自身目标的实现,往往会以一种科层压力的形式将任务完成指标和完成压力逐级传递下去。而在压力面前,为了完成这些目标,一些地方政府官员就不得不采取像孙立平、郭于华等人在对华北定购粮收购的个案分析中所提出的方式———“软硬兼施”。五、从阶段论的角度来分析,政府与农民在发展过程中的角色矛盾问题正是因为政府和农民在不同发展阶段有着不同的发展逻辑和利益诉求,因而使得作为整体的农民在当前农村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一个“受害者”与“共谋者”并存的局面。即一方面,在发展开始的初始阶段,作为一种个体层面的生存逻辑,希望自身生活得到更大提升的农民一直有着经济收入增长、物质生活水平不断富裕的个人利益诉求,因而这就使得他们对也期望通过以上述手段来提升国力的政府表现出了一种形式上的“认同”;但是另一方面,也必须看到,在后续的实际发展过程中,政府和农民的利益诉求却是不同的:作为一种自我目标的实现,注重生活稳定的农民期望上述发展目标可以通过逐步革新、注重实践差异和长期生活得到保障等方式来实现;而作为一种“唯GDP主义”的政绩发展方式和“晋升锦标赛”下的组织激励模式,一些急于体现“政绩”的地方政府官员为了尽快完成“发展”目标,往往倾向于通过单方主导、计划先行、政策简化和激进措施等“工具化”手段来实行。目标相同,发展方式却不同,这就自然导致政府和农民在后续发展过程中出现了一种利益的分化和对立。对于前者,可以说农民是一个类似“共谋”角色的发展参与者;但是对于后者,又不得不将其看作是一个类似“受害”角色的代价承担者。由此,要解决这一问题,就需要进行一种视角转换,从阶段论的角度来分析农民在发展过程中的角色矛盾现象。有以下三个方面值得引起我们重视:第一,认清和重视农民对生存权利的追求。在以往的研究中,“强国家、弱社会”的研究框架,使不少学者过于关注农民作为“受害者”的一面,因而忽视了政府与农民共同追求发展的一面。但实际上,通过前文的分析,可以看到,在漫长的历史岁月中,农民其实一直在追求发展,而其目的也自然是在寻求一种生活质量的提升和生命安全的保障。所以,当提倡让农民得到更好生存与发展时,并不是要求他们去与政府“合谋”,而只是说,作为一种更好的生存手段,农民有资格来利用这些现代化的手段提升自己。因为这就是他们应有的一种发展权利,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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