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衍任卫军东阁饮酒时间新考

萧衍任卫军东阁饮酒时间新考

肖彦和沈岳是“金陵八友”。永明年间，他去了金陵王萧子良的西屋，并密切相关。近年来，关于“竟陵八友”的研究较为热门，成果颇丰。然而其中尚有不少存在争议的地方，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笔者近来研读此期文史材料，比对相关研究，略陈管见，以期对“竟陵八友”之萧衍、沈约研究稍有裨益。一、卫将军东阁饮酒对于萧衍在永明年间的任职情况，《梁书·武帝纪》（以下简称《梁纪》）及《南史·梁本纪上》（以下简称《南纪》）的记载皆十分简略，且有舛误之处。据《梁纪》载：“起家巴陵王南中郎法曹行参军，迁卫将军王俭东阁祭酒。”胡怀德《四萧年谱》忽视了萧衍任司徒西阁祭酒之事，将萧衍任卫军东阁祭酒系于永明二年林大志指出《梁纪》之误，认为应当以《南纪》为准。其论证过程如下：萧衍起家事当从《南史》,即起家于卫将军王俭东阁祭酒,时在永明元年,萧衍20岁,以国子生起为卫将军东阁祭酒。同时应当指出的是,这一职务一直持续到了永明二年。《资治通鉴》卷136云：‘永明二年……春正月，乙亥，以……竟陵王子良为护军将军兼司徒，领兵置佐，镇西州。子良少有清尚，倾意宾客，才俊之士，皆游集其门。开西邸，多聚古人器服以充之。记室参军范云、萧琛、乐安任日方、法曹参军王融、卫军东阁祭酒萧衍、镇西功曹谢月兆、步兵校尉沈约、扬州秀才吴郡陆倕，并以文学，尤见亲待，号曰八友。’这里的卫军就是卫将军王俭。故可知永明二年子良初为司徒时，萧衍在王俭府中仍然停留了一段时间。林大志据《南史》“初为卫军王俭东阁祭酒”的记载，以及王俭永明元年任卫将军、萧衍永明元年刚好二十岁，推断萧衍此年任王俭卫将军东阁祭酒。然而“甲族以二十登仕”柏俊才《竟陵八友考辨》推翻以上诸人之说，试图重新考证王俭任卫将军的时间，进而确定萧衍任王俭卫军东阁祭酒在永明四年（486）。其论证过程如下：王俭作为辅弼之臣，被齐高帝极为看重，临危之际委以辅佐齐武帝之重任，并遗命让王俭任尚书令。由《王俭列传》与任防《王文宪集序》的记载来看，齐武帝并没有听从父命，除王俭尚书令，这在当时是不可能的。故《王俭列传》与任防《王文宪集序》的所载王俭永明初之仕历不可信，应以《武帝本纪》所载为是。建元四年（公元482年）三月壬戌，齐高帝萧道成崩。同月乙丑，齐武帝遵从父萧道成遗命，任王俭尚书令。永明三年（公元485）年，王俭又领太子少傅，一切均合乎情理。据该纪所载，王俭初任卫将军大约在永明四年（公元486年），此年萧衍为卫将军王俭东阁祭酒。按，《南齐书·武帝纪》载：“（建元四年三月）乙丑，称先帝遗诏，以司徒褚渊录尚书事，尚书左仆射王俭为尚书令。”以上诸家皆以《南史》所载“初为卫军王俭东阁祭酒”一语为准，又根据“甲族以二十登仕”的惯例，力图将萧衍任王俭卫军东阁祭酒的时间定到最早（永明元年、二年，萧衍二十、二十一岁），以使结果更显合理。然而永明二年萧衍已在司徒西阁祭酒任上，以上推测并无有力的证据。实际上，以上说法都忽视了一个问题，即“卫将军东阁祭酒”这一职官的特殊性。《宋书·百官志上》载：“晋初，凡位从公以上，置长史、西阁、东阁祭酒、西曹、东曹掾、户曹、仓曹、贼曹属各一人。……江左以来，诸公置长史、仓曹掾、户曹属、东西阁祭酒各一人，主簿、舍人二人，御属二人，令史无定员。”二、关于沈约一年或在荆荆地域的出仕问题沈约有《送别友人诗》一首：君东我亦西，衔悲涕如霰。浮云一南北，何由展言宴。方作异乡人，赠子同心扇。遥裔发海鸥，连翻出檐燕。春秋去更来，参差不相见。此诗之作年及“友人”之身份，是一个有争议的问题。铃木虎雄《沈约年谱》云：“谢朓《酬德赋》序：‘右卫沈侯，以冠世伟才，眷予以国士，以建武二年（495），予将南牧，见赠五言，予时病，既不堪莅职，又不获复诗。’所谓南牧者，可谓在宣城任太守者，然彼时约所赠谢朓之五言诗，今不存焉。”此外，柏俊才《竟陵八友考辨》将此诗系于宋明帝豫泰元年（472），其论证如下：除林文（笔者按，即林家骊《沈约事迹诗文系年》）外,其余著作对此诗未有系年。林文系此诗于建武二年，认为是送别谢朓之作，误。诗云“君东我亦西”，终沈约一生，向西行者唯有本年自郢州（今武汉）赴荆州（今江陵），故此诗作于本年无疑。所送之友人,笔者疑为范云，“（范云）父抗，为郢府参军，云随父在府，时吴兴沈约、新野庚皋之与抗同府，见而友之”。虽然经笔者所考,范云任郢州西曹书佐在元徽二年,但在元徽二年前范云很可能已经跟随范抗在郢州。此年沈约赴荆州,范云可能向东去京师建康谋求出仕。此说亦误。此说成立之关键，在于作者认定沈约一生“向西行者唯有本年自郢州（今武汉）赴荆州（今江陵）”，然而这一论据是错的。所谓自郢州赴荆州，即《梁书·沈约传》所载：“济阳蔡兴宗闻其才而善之；兴宗为郢州刺史，引为安西外兵参军，兼记室。兴宗尝谓其诸子曰：‘沈记室人伦师表，宜善事之。’及为荆州，又为征西记室参军，带厥西令。”太宗崩，兴宗与尚书令袁粲、右仆射褚渊、中领军刘勔、镇军将军沈攸之同被顾命。以兴宗为使持节、都督荆湘雍益梁宁南北秦八州诸军事、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加班剑二十人，常侍如故。被征还都。时右军将军王道隆任参内政，权重一时，蹑履到前，不敢就席，良久方去，竟不呼坐。……道隆等以兴宗强正，不欲使拥兵上流，改为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常侍如故，固辞不拜。……泰豫元年，薨，时年五十八。另据《宋书·明帝纪》载：（豫泰元年四月）己亥，上大渐。骠骑大将军、江州刺史桂阳王休范进位司空，尚书右仆射褚渊为护军将军，中领军刘勔加尚书右仆射，镇东将军蔡兴宗为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镇军将军、郢州刺史沈攸之进号安西将军。《宋书·后废帝纪》载：（豫泰元年闰七月）甲辰，以新除征西将军、开府仪同三司、荆州刺史蔡兴宗为中书监、光禄大夫。……八月戊午，新除中书监、左光禄大夫、开府仪同三司蔡兴宗薨。由此可知，豫泰元年（472）四月宋明帝病重，以会稽太守蔡兴宗为荆州刺史，兴宗自会稽还建康。至建康后，为王道隆所忌，七月甲辰改授中书监等职，并于八月戊午去世。可知豫泰元年，蔡兴宗并未赴任荆州。《梁书·沈约传》所载“又为征西记室参军，带厥西令”，或记载有误，或为拟定之职，实际上沈约并未赴任。因此，沈约此年自会稽或建康赴任荆州的可能性亦不成立。故“终沈约一生，向西行者唯有本年自郢州（今武汉）赴荆州（今江陵）”的说法是难以成立的。此外，柏氏猜测沈约所送之“友人”为范云，此年“范云可能向东去京师建康谋求出仕”，这一猜测虽然合理，但缺乏确切的证据。实际上，柏俊才根据“君东我亦西”一句来推测此诗作年，为此诗的系年工作提供了很好的启发。如上所述，豫泰元年四月，蔡兴宗改授荆州刺史，自会稽返回建康。沈约若随蔡兴宗赴任会稽，则此时当随兴宗至建康；蔡兴宗除征西将军、荆州刺史，沈约为“征西记室参军，带厥西令”。然而蔡兴宗并未赴职，并于七月改授中书监，八月去世。此时沈约之职位及行踪不明，或寓居建康待职。《梁书·沈约传》载：“兴宗卒，始为安西晋安王法曹参军，转外兵，并兼记室。入为尚书度支郎。”由此可知，沈约应有两次西行的经历。第一次是随晋熙王燮自会稽或建康赴任郢州，时在元徽元年或二年。这一结论成立的前提是，沈约随蔡兴宗赴任会稽；林家骊虽然对此有所证明，但毕竟缺乏更加确切的证据，因此暂且存疑。第二次是随萧长懋自建康赴任雍州，时在升明三年；这次西行是确切存在的。因此，《送别友人诗》很有可能作于升明三年沈约西行之际。但是，如果无法确定“友人”为谁，则这一结论仍然难以成立。因此，需要考察升明三年之时，沈约好友是否有东行者。仔细查阅相关史料之后，发现范云此年有东行之举。《梁书·范云传》载：“齐建元初，竟陵王子良为会稽太守，云始随王，王未之知也。”三、沈约的作年问题《梁书·沈约传》载：“明帝崩，政归冢宰，尚书令徐孝嗣使约撰定遗诏。迁左卫将军，寻加通直散骑常侍。永元二年，以母老表求解职，改授冠军将军、司徒左长史，征虏将军、南清河太守。”沈约有《秋晨羁怨望海思归诗》：分空临澥雾，披远望沧流。八桂暧如画，三桑眇若浮。烟极希丹水，月远望青丘。以诗题及诗歌内容来看，诗人是在秋天的早晨临海远望，并引发思归之情。林家骊《沈约研究》一书将此诗系于齐东昏侯永元二年（500），云：“疑此诗作于南清河太守任上，《南齐书·州郡志上》：‘南徐州，镇京口。……今京城因山为垒，望海临江，缘江为境，……宋氏以来，桑梓帝宅，江左流寓，多出膏腴。领郡如左：……南清河郡……’南清河郡属南徐州，为侨郡，具体位置待考，但靠海无疑。”林氏、柏氏引用《南齐书·州郡志》，其实皆有疏忽。《南齐书·州郡志上》简介南徐州之后，详列领郡，有南东海郡、晋陵郡、义兴郡、南琅邪郡、临淮郡，在临淮郡下注曰：“自此以下，郡无实土。”经过以上分析，可知永元二年沈约并未离开建康，而是从实权位置上迁任闲职，以此保身。与此相关的是，沈约《悯国赋》及《出重围和傅昭诗》的作年问题。多数学者认为这两首作品是中兴元年（即永元三年，公元501年）萧衍引兵围城时，沈约于建康城内所作。如日本学者今场正美称沈约有“永元三年萧衍率义师围宫城之际，沈约潜身于内而作的《悯国赋》，逃出宫城时投奔萧衍时所作的《出重围和傅昭》诗”以上两种观点似缺乏有力的论证。认为作于永元三年者，皆以此年萧衍围城为据，然而却忽视了永元二年崔慧景引兵围城的事实。认为作于永明二年者，又无法解释为何不是作于永元三年萧衍围城之时。实际上，除了“围城”这一必须考虑的因素之外，沈约此时的地位、心境，以及作品情感、内容等方面也值得考虑。沈约《悯国赋》，其文曰：余生平之无立，徒跅弛以自闲。处围城之惵惵，得无用于行间。对僚友而不怡，咸悄颜而相顾。畏高冲之比拟，壮激矢之南度。骇潜师之夜过，惊跃马之晨呼。矛森森而密竖，旗落落而疏布。时难纷其未已，岁功迫其将徂。育素虮于玄胄，垂葆发于缦胡。永元初，沈约任左卫将军。《宋书·百官志下》载：“左卫将军，一人。右卫将军，一人。二卫将军掌宿卫营兵。”此外，可以从沈约之个性及其与萧衍之关系来判断此赋并非永元三年所作。《梁书》本传评沈约云：“自负高才，昧于荣利，乘时藉势，颇累清谈。及居端揆，稍弘止足。每进一官，辄殷勤请退，而终不能去，论者方之山涛。”再看《出重围和傅昭诗》：鲁连扬一策，陈平出六奇。邯郸风雨散，白登烟雾维。排云出九地，陵定振五卮。今场正美、陈庆元认为“出重围”即沈约出宫城投奔萧衍之事。萧衍率军围城，确实有自建康出城归顺者，如江淹“微服来奔”，柳恽“候谒石头”，徐勉“于新林谒见”。这些确实可以称为“出宫城投奔萧衍”。然而《梁书·傅昭传》载：“高祖素悉昭能，建康城平，引为骠骑录事参军。”其次，该诗的用典也值得注意。此诗用鲁仲连说魏将以解赵围，以及陈平用计以解汉高祖白登之围的典故。问题是，这两个典故用在萧衍身上是否合适。典故本身是赞扬鲁仲连、陈平之计谋，故事的结果是赵围、汉围得以解开，围城的一方失败。然而永元三年萧衍率军围建康，其结果是城内杀东昏侯出降，萧衍围城得胜。若此诗作于萧衍率军平建康城之际，则该诗典故殊为错谬。可知该诗并不作于此时。永元二年三月乙卯，遣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