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迁下的豪侠试论西汉当权者的态度及游侠的转化

历史迁下的豪侠试论西汉当权者的态度及游侠的转化

根据陈善山先生在《中国武术史》中的说法（西汉皇权对豪绅军的三次大规模进攻），西汉分为三个时期。（1）黄老的和平。（2）中央集权的建立；（3）放松和放松，进行深入探索，并考虑其效果和影响。一、社会势力—黄老的清静无为随着刘邦平定天下,建立汉帝国,刘氏集团的性质逐渐发生变化。过去由游侠习俗纽带联结并隶属刘邦之下的诸游民,在授予封邑、分封列侯等措施的作用下,被纳入政治体制,于是刘邦集团的性质从家长式支配形态转向君主式支配形态,同时为防止因集团内部经济分立而造成人际结合关系的迟缓化,首先强化刘邦一族的支配权,将一切统御于最权威的专制君主之下,刘氏集团又回到秦以来传统的政府机构的体制中。而后统治阶层与诸侯王的对立日益尖锐,是以各诸侯国及依附其上的游侠成了统治阶层打击的焦点,乱窜各地的游侠则尚未成为统治阶层打击的目标,因此游侠仍保有其发展的空间。然而游侠何以能在汉初毫无顾忌地扩展其势力?当与统治阶级“清静无为”的不扰民态度有关。战国以来的动乱,让人民流离失所,社会一片萧条,为了维系整个社会正常运作,是以汉初以无为宽大作为其治国的原则。法治方面,汉初百废待举,尚未建立一套健全的法治制度,为求社会安定,有“见人之有细过,专隐匿覆盖之,府中无事。”之议,因此,刑规范下,何以游侠仍能吸纳罪犯,发展其势力?西汉统治阶层虽以宽大原则作为判刑的依据,但战国以来严刑峻法的传统,仍延续至西汉,是以法治上仍存在着“外有轻刑之名,内实杀人”的风气,因此群众须依附在游侠势力之下,借以获得保护,如朱家“所藏活豪士以百数,其余庸人不可胜言”,但却因此助长了游侠的势力。再就地方秩序的管理而言,中国古代基层社会原有紧密的组织和规范在战乱的打击下,早已残破不堪,于是原有的社会组织、伦理秩序不复存在,政府与社会间产生严重断层,难以协调,这些都使得政令推行,或下情上达发生困难,是以统治阶层遵循其基本国策,对地方秩序采用无为放任的应对方式,不过在此同时,汉政权也同样致力于西汉伦理秩序的重新安定,如置三老,奖励孝悌力田,但是尽管如此,统治阶层对社会秩序的柔性潜移态度依旧是汉初政令执行的最高原则,是以地方游侠仍能拥有其势力发展的一席之地,这可从郡守的派任中窥见一二。郡守的任务在监督诸侯,职责本意主要在于军事,而不在治民,只要四境安稳,一般性的日常公务竟可以完全放手不管,因此游侠得以结合地方发展其势力。总而言之,汉初推行清静无为,一则是基于现实政治和社会的需要,再者也是汉初人物多具平民素朴的政治观念,但却也使得汉初政府的职权相较于其他时期可谓极为缩减,因此统治阶层对于社会秩序的维持贡献有限,但是游侠地方秩序势力的发展,却在朝廷中央无为宽大的态度下,促成地方基层部门行政与社会心理和需要的合流,于是社会在较无压力的状况下,再度活泼发展起来,而游侠正是其中最突出的一股社会势力。然而在时局渐趋稳定的情况下,政府组织结构日益完善,昔日“无为宽大”的政治传统逐渐转向“刑名严别尊卑”的主张,是以汉政权在封建诸侯王的威胁解除之后,这些源自经济发展而来的政治问题如豪强、游侠等势力因土地兼并问题而获得扩张,接踵而来,已不是“长者”型官吏及无为政治手段可以解决的,是以当时的政治理论乃由黄老略移向刑名,在政治人物的任用上,亦多以严苛之人杂入“长者”之中。然而强调以刑名来抵制的言论,如言削诸侯,始举酷吏裁抑豪强贵戚虽然存在,但多仅限于特定范畴,如“上以为绾长者,不忍,乃赐绾告归,而使郢都治,捕栗氏。既以,上立胶东王为太子,召绾,拜为太子太傅。久之,迁为御史大夫。”,其酷吏之任用实有其特殊用途,而非常设之官,因此当时朝中大臣普遍仍是以“长者”为重,在一般民事上依旧秉持简约宽大的原则。但是从景帝开始,这样的政治风气逐渐发生转变,由景帝任用晁错,而晁错力主统治阶层应以强硬策略干涉地方事务的主张中略见一斑,因此景帝一朝当是西汉政风转变的一个过渡带,而政风转向刑名代表的是统治阶层社会控制力的逐渐加强,由此可以推知景帝时,汉帝国体制的建构已大致完成,因此笔者在时代分期的过程里,亦将景帝纳入“中央集权建立”的分期中。二、西汉社会势力的落后景帝时,国家体制的建构已大致立定。到武帝,国家更发展为政权一统的专制局面,此时,游侠亦有突破性的发展,然而两股势力的并进发展,却为西汉社会带来另一种局面。先前游侠豪杰之辈的势力,渐渐被视为是冲击政权安定的离心力,引起当权者的戒惧,至武帝时,更发展成为一股凝聚性强,力足以撼动朝野的游侠集团,终于引起了当权者反弹,而谋求进一步的掌控或消灭,是以自武帝以后,统治阶层采用了一连串抑制主客集团势力的相关措施:(一)西汉的徙豪与治安相较于汉初,迁徙对象已逐渐往外衍扩,由郡国豪杰逐渐扩大到称霸一方的侠魁。主父偃说武帝,云“茂陵初立,天下豪杰并兼之家,乱众之民,皆可徙茂陵,内实京师,外销奸猾,此所谓不诛而害除。”武帝从之,乃于太始元年“徙郡国吏民豪杰于茂陵、云阳。”,除去侠魁,高赀豪强之家亦不得免,到了宣帝时,更进一步将徙豪范围扩大到一百万,甚且吏两千石亦在迁徙之列。大致上,汉初徙豪多出于关中防护之考量,或者是维护政统稳定,仅自武帝以后徙豪才带有销奸讨猾之治安意味。统治阶层徙民的目的,不外乎是为断绝豪侠与地方的联系,迫使其离开其势力范围,借以有效管理控制,瓦解集团势力,然而其成效,似乎远不如当初预期,甚至还产生负面的效果。大量徙高赀富人及侠魁至京师,造成“五分杂厝,风俗不纯。其世家则好礼文,富人则商贾为利,豪杰则游侠通奸。”及治安的纷扰,如郭解原籍河内轵县,在武帝徙富豪的风潮里,举家被徙往茂陵,封建政权立意或在使郭解脱离熟悉环境,减轻其对乡里危害程度,然“解入关,关中豪杰知与不知,闻其声,争交欢解。”甚至更有仰慕郭解之少年诛杀杨季主,是以徙郭解于京师,不过是替其转换犯罪环境而已。(二)酷吏整治及回空气状况未经迁徙的地方领袖———豪杰之属,为数不少,尽管未曾脱离其势力范围,但也同样面临统治阶层的无情打击。武帝时,统治阶层就曾积极鼓励地方官员对游侠的诛杀,如“周阳由……所居郡,必夷其豪。”“义纵……迁为河内都尉,至则族灭其豪穰氏之属。”“王温舒……迁为河内太守,素居广平,皆知河内豪奸之家……,捕郡中豪猾,相连望千余家。”除了酷吏之外,昭宣年间,亦有一批能吏对豪强大加讨伐,如“昭帝时,魏相为河南守,豪强畏服。”“宣帝时,赵广汉为京兆尹,杀杜建,建素豪侠,宾客为奸利,故收案致法。为颍川守时,郡大姓原、褚宗族横恣,宾客犯法为盗贼,前二千石莫能擒制,广汉至,诸原、褚首恶,郡中震栗。”其为政缓于小弱,急于豪强,其余如张敞亦善治豪强。大致上,酷吏诛灭土豪、游侠之徒时,多采用矛盾的方法,即利用郡中相互对立的豪侠、土豪,联合一方,诛灭一方,如酷吏王温舒为广平郡都尉时,“择郡中豪敢任吏十余人,以为爪牙,皆把其阴重罪,使之告发豪奸之家,颇有治绩。”,又颖川太守赵广也是采用这种方法,故意使郡中的土豪反目为仇,利用矛盾取得治绩。由此可以发现地方统治机构所维持的社会秩序,并没有超越前述的民间秩序(因个人利害而结合的关系),是以政府权力仍须通过个别的土著势力,才得以发挥作用。然而分化打击豪侠的策略在之后有了后续的发展与延伸。武帝以来的酷吏已有部分是起于游侠之列,至汉成帝以后这样状况更为普遍。武帝以来除了积极鼓励地方官吏打击和消灭游侠外,武帝之时,刺史制度的确立,更可见皇权对地方社会秩序的直接干涉,在刺史所察的六条中,第一条即针对着地方豪强而设,所谓“强宗豪右,田宅逾制,以强凌弱,以众暴寡。”(三)抑减左官、附益诸官武帝时,作左官之律,令民不得舍天子而仕诸侯,又设附益之法,令民不得背正法而厚私家。由于诸侯王的坐大,多与宾客奖养劝助有关,因此左官、附益二法明为抑损诸侯,减黜其官,实则寓有防范游士投归,干乱封国政事的作用,借以斩断游侠与政治势力的联系,因此西汉中叶以后已有人对养客之行持着戒惧的态度,如公卿大臣对养客心怀戒惧,守道正直之士也不再称许通宾客,因此游侠与官僚体系的交往曾一度中断,这对游侠在经济或是政治庇护的取得上,是极为不利的,因此游侠本身有其转变的必要性。(四)临晋求助于籍少公汉代文献每可见罪犯逃亡之后,或投奔游侠或寻求豪族庇护,如郭解脱籍亡逃时,即曾赴临晋求助于籍少公,而后才得以离开涵谷关。武帝为“惩隐匿”之风,于是创制“重首匿之科”,而首匿科刑的刑责主要依据犯罪者之犯罪情节而定,因此一般民众不敢轻易隐匿政府追缉之游侠,有助于统治阶层对游侠的打压。(五)对学生的规制统制阶层对于游侠的应对策略,除了以严刑等法,或直接打击等外在形式,来消灭游侠势力外,更有以“移风易俗”的观点出发,试图消灭这股任侠之风。统治阶层通过政策上对儒术的重视,如《汉书·武帝纪》中曾载,自武帝于元光年下诏岁举孝廉及建元五年置五经博士,及元朔五年经公孙弘奏请,为博士置弟子五十人由文学而入仕,及对大一统政府的需求,迫使儒学法家化(外儒内法),并成为士人意识型态的基调,因此士人一方面肯定刑法在维持社会秩序方面的作用,对游侠的诛杀持肯定的立场;另一方面又引进“君尊臣卑”的论调,对“背公死党”的游侠加以谴责。儒生论郭解“解专以奸犯公法,何谓贤?”即可得知,然而这样的价值判断并不是一蹴可及的,因此在儒生论郭解的后续发展“郭解客断其儒生舌”,可知此一价值判断并未动摇游侠的社会势力,但是随着社会价值的转变,寻求仕途的普遍化,游侠将日趋弱化。三、西汉后期的游分析大体上,昭宣二帝仍维持武帝以来的处理方式,但因武、昭、宣三朝之打击游侠,游侠集团一旦失去领袖,将陷入群龙无首,缺乏管制的状况,因此社会秩序日渐趋于混乱,上位者为防范治安更加恶化,是以自昭宣时,政府已开始逐步调整中央对地方的关系,如昭帝询贤良方正以民间疾苦,及宣帝的禁官吏暴虐,正因为宣帝以来统治阶层的态度出现软化,因此笔者亦将其归入此类。然而这样放宽松弛的策略,反而促成游侠势力在盛平之世再度复兴,于是统治阶级为了消除游侠对社会带来的扰乱与冲击,因此采取怀柔、拉拢的手段,对那些颇有声名的游侠加官进爵,如《汉书游侠传》中的陈遵,王莽向来佩服他的才能,先后任他为河南太守、九江及河内都尉,凡三为两千石,并积极打击一般侠客。然而从西汉后期统治阶层对树大根深、有广泛号召力的游侠的刻意拉拢策略上,不禁令人怀疑,何以当权者采取低姿态来处理游侠的问题?从战略上来看,任用游侠为官吏,扫荡各地游侠势力的“以侠治侠”策略,的确是善用官吏起于游侠,更能精准掌握游侠内情及活动规律的优势,所做的战略考量,因此拉拢、怀柔的策略有其存在的必要性。尽管如此,仍不足以说明何以西汉后期不再采用武帝以来的策略,因此可以推断西汉后期的国势必定不如武帝时稳定,因此无法提供相当武力来处理游侠问题。从汉末政治局势的发展即可得到证明,由于王莽外戚的干扰,统治阶层内部出现纷争,内部的不安,再加上国势日渐衰落,使得统治阶级无力插手地方事务,是以虽有由汉成帝起手,王莽终局的镇压行动产生,其结果却是不了了之,因此西汉后期,统治阶层已在相当程度上向游侠势力妥协,由楼护、陈遵、原涉等人位居要职即可略知一二。然而汉政权的无力干涉,似乎正是游侠发展实力的最佳契机,何以游侠势力不足与武帝一朝相媲美,甚至还有弱化的趋势?其原因除与武帝一朝的激烈打击有关,游侠本质的转变更是一大关键。西汉后期的游侠,在本质上已不同于战国、秦、西汉前期和中期的游侠,随着社会体制的重新建构完成,他们大多已转化为大地主、大官僚的社会集团,成为统治集团的重要组成部分。至于其何以得从游离无业的寄生者,缙身成为统治集团的成员,当与孝廉和博士弟子员的察举有关。自永光以后,孝廉成为常科了,由中央的太学,配合上武帝以后郡国仿文翁在蜀所设地方学校,使西汉人才在郡国者不仅有了孝廉的登庸机构,又有了正式的训练机构,地方上智术之士可以期待经过正式的机构,确定的思想,和定期的选拔方式,进入政治的权力结构中,参加这个权力的运行,而这样的观念也同样反映在游侠的身上,各地俊杰于是循着这条上升途径,逐渐脱离逞凶斗狠的游侠阶层,变成西汉中叶以后的士大夫。又当游侠势力,隶属于政治结构之下,游侠将不再是社会正义的维护者,而是统治阶层行使政权的工具,因此将逐渐失去社会认同,丧失其群众基础,而与一般豪强无异,尤其自武帝推行至西汉后期,已历经数代,此一现象更为显著,是以游侠之类不再拥有撼动社会各阶层的力量,其威势及其影响自然远不如武帝一朝。然而这股以豪强为社会基础的游侠势力,并不会就此隐没消失,一旦政局发生大变动,无助的群众又将依附其下,不过,一旦政局稳定,这股新兴的游侠势力,将因为其强烈的阶层性格,而与来自下层社会的广大群众分离,因此,自西汉以后,侠“权行州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