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造型主义抽象绘画的新走向

新造型主义抽象绘画的新走向

作为一种新艺术学派，西方的抽象绘画在半个多世纪以来一直没有停止。它彻底改变了传统艺术的外观，从根本上放弃了对自然景观的描述，不依赖和尊重外部世界的感觉，而是提倡对灵魂活动的纯粹描述。这是一种独立于物质的纯心理精神表现。纯粹的抽象绘画是一种包含了最内在本质的永恒艺术,我们有必要正确地认识它,掀开重重的迷雾,还它一个本来面目。抽象绘画主要有两种风格,一种是自然主义抽象,这种绘画主要是简化、概括自然现象,具有一定的感情因素,俗称热抽象;另一种是几何抽象,不以自然为基础,思维较为理性,称为冷抽象。笔者在此探讨的就是冷抽象艺术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彼埃特·蒙德里安的绘画美学。一、蒙得里安绘画作品蒙德里安(1372—1944)是荷兰著名画家,他的艺术不仅推动了20世纪抽象绘画的发展,而且对现代建筑、工艺和设计等方面产生了相当大的影响。蒙德里安早期是位自然主义画家,经常描绘民居、灯塔、风车、森林、教堂等景物,这一时期的油画作品已经反映出蒙得里安式的单纯和朴素美。后来,蒙德里安又对点彩派和立体主义绘画感兴趣。经过多年探索,1917年他提出了新造型主义美学观,正式成为荷兰“风格派”运动的主要创始人之一。这时,蒙德里安已开始纯化自己作品中的形式与色彩,之后又继续利用他特有的垂直线和水平线进行抽象油画创作,最终发展到以一种简单的格子体系,用红、黄、蓝三原色,一点一点地、厚薄不均地画出来,并始终用这种几何形式作画。这就是新造型主义绘画,其作品有着一种神秘的秩序感。蒙得里安1930年的作品《红、蓝、黄构图》,画面中纯色明亮,右上方画有一个红色正方形,一些黑色的垂直线与水平线将这红色方块与左下方的蓝色小方块联系起来,右下方还有个黄色的小矩形。作品成功地组合了线条和色彩,达到平衡的结构二、蒙德里安的神智学意识蒙德里安不仅是位杰出的画家,而且又是位思想家。他不断撰写文章来畅谈自己“新造型主义”的美学观点。1925年,著名的德国包蒙斯学院出版了蒙德里安的《新形式》一书。1945年,美国纽约市出版了他的文集《造型艺术与纯造型艺术》,这位艺术家直接提出:“纯艺术就是创造普遍美”。蒙得里安认为,艺术的目的就是在于追求普遍美。他觉得艺术应该解决人与自然、人与现实之间的对立和冲突,达到一种宇宙内在的和谐与平衡,并认为艺术应彻底脱离自然界的外在形象,关注于抽象精神的表达,追求人神统一的绝对境界。蒙德里安认为:“对于艺术家来说,通过两个对立面的平衡来寻求一种统一的表现方法,一直是而且将永远是一场持久战”,“创造普遍美这是唯一的斗争,也是唯一真实的艺术”,于是,古典主义写实性的描绘、野兽派装饰性的色彩和曲线、表现主义强烈的色彩与情感的表达、立体派夸张的变形、超现实主义对潜意识的关注,以及抽象表现主义抒情的表露等等经过个人思考和体验到的美感表现,最终都不能体现出普遍美。蒙德里安所谓的普遍美就是要在主体与客体之间取得一种绝对平衡,因此,他的作品抛弃了多余的绘画形式与色彩,而只用水平线、垂直线和三原色作画纵观蒙德里安的人生经历会发现,他终身都对西方神智学有极大兴趣。神智学是指H.P.布拉茨夫人倡导的一种神谜主义神学,它希望以自心来把握宇宙内在精神,宇宙的无限性决定了纯精神的无限性。因此,作为纯艺术不应仅仅是个别美感的表现,而应该是表达普遍的、一般的、无限的精神境界。因此,蒙德里安抛弃、消除一切物质和感情因素,创造出一种“无感情的绘画”。他认为有修养的人其生活应该与自然及客观世界疏远,并日益形成一种抽象的生活,人的主要兴趣更应转向内在的世界,真正人的生活不是纯粹唯物的,也不应为感情所控制,抽象艺术应该不断探索宇宙中最普遍、最本质的精神,这是前进的唯一道路。所以,普遍美即是“终极实在”,它超越了形而下的物质世界和人类现实的社会,回归到一种没有矛盾、没有对立、没有错误、没有丑恶的形而上理念中去。于是,蒙德里安希望通过心灵的不断净化,达到精神上的终极和谐。三、以神智学为哲学基础的世界蒙德里安这种带有唯心主义的、神秘性的观点,可以在西方哲学中找到它的影子。早在古希腊时期,哲学家亚拿其孟特就认为,万有的根本为无限,而无限之物充塞宇宙之间,既无一定性质,又无一定界限。一切万物,均生于无限,终复归于无限。万物方生方灭,唯有无限不参于世界生灭。这种无限论十分接近新造型主义的普遍美之说。蒙德里安的纯抽象作品中就有无限之感,具备不定的性质和界限。他那只有三原色和直线构成的画面中,没有确切的方向感,似乎从哪个方位都可以欣赏。而另一位古希腊学者赫拉克里特认为,世界上无不动之实体,亦无不变之实体,一切都在按照某种统一的方式不断地运动变化,人生也是如此。他还认为精神现象为万事万物之要素。在蒙得里安的一些作品中就可感觉到平衡之中一切于圆形内的运动状态。还有爱列亚学派的观点也宣称,一切万物,皆属于静止,无矛盾可言,万物之本,非感觉之物质,而为唯一静止“不变不易之实体,唯有理性才为真知之渊源”。这种形而上学的理论与蒙德里安追求的绝对秩序如出一辙,有着理性主义的光挥。其它古希腊哲学家如安合纱哥的“安全精神说”,以及苏格拉底的“普遍现象说”都对蒙德里安有过影响。但对蒙德里安影响较大的哲学观是柏拉图的“唯心论”。柏拉图继承其师苏格拉底的普遍论,进而追寻宇宙之根本实在。他将世界划分为二:一为理念世界,二为物质世界。理念为物质之根源,物质仅为理念之摹写,是生灭虚幻之变化,所以把对物质的感觉转向用理性感知的理念,在一切之上确立一种永恒不变之理性。这种唯心的形而上学经过新柏拉图主义者的发展,认为物质世界非统一、不和睦,而“神”为一切存在之根源,乃尽善尽美之精神实体。所以,人类应该抛弃一切肉体物质的诱惑,把精神引向超感觉的“神”之彼岸。蒙德里安曾深入研究过柏拉图哲学,无疑深受其影响1915年,柏拉图主义者、数学家绍恩马克斯在《世界新形象》一书中,实际上论述了新造型主义美学的哲学原理:“形成我们地球的两个根本的完全相反的东西是:力的水平线,那是地球环绕太阳运行的原因和垂直并源于太阳中心的光线奥妙的空间运动”。在其它著作中他又论述新造型主义的纯抽象性色彩论:“三原色是最基本的,黄、蓝、红是唯一存在的颜色,黄色是光线的运动,蓝色是天空的色彩,它是线,水平线。红色是黄色和蓝色的伙伴。黄色后退,而红色悬浮。”作为精通神智学的蒙德里安于此得益非浅。欧洲中世纪的经院哲学和黑格尔哲学也对蒙德里安的普遍美理论产生过影响。经院哲学的“宇宙观”认为世界是无时空限制的,为全智全能全德之精神所创造,故人生应趋向于至善至美之意志。黑格尔也认为,精神是世界的本质,永远高于自然。了解上述这些哲学观点后,我们就可理解蒙德里安所说的,他的最终目的就是追求一种更加纯粹、深奥、自由的普遍美造型理论。四、普遍、自然、精神蒙德里安所处的时代,正是资本主义开始高度发展的年代,复杂而充满矛盾的现实,以及目睹两次世界大战,都使他内心十分痛苦。于是他希望通过纯理念的回归,把心灵净化回宇宙之本体,回到一个超越现实生活的大静态里。他想在缤纷的世界之外寻找一方心灵之净土,如他1931年的油画《两条线的构成》、1933年的《黄线构成》以及1935年的《蓝色构成》,无不表现在绝对精神中心灵的纯净与安祥蒙德里安的新造型主义美学,看似无关于人生疾苦等社会现实问题,其实他正全力地为现代人寻找心灵之归依。蒙德里安用他毕生的精力不折不饶地追寻普遍之美,最终一跃,丢开了具有“时间”和“空间”的一切,进入宇宙之初无物象、浑然一体的万缘俱寂之中。蒙德里安崇拜直线美,希望透过直角就可静观宇宙万象内在的安逸,他作品中迷一般的方格形结构和色彩之间,流露出宁静之感。在看似理性,但实际却又有些感性的画面上,具有某种从内部散发出来的张力,一种从本质中显现出来的普遍性、一般性。他的画从一切有相中解放出来,在一片静寂之境界中,无矛盾、无冲突、无物象,是永远的绝对有序、绝对条理,是一种永恒与和谐、平衡与统一。这类似于佛教禅宗所说的“悟后空空无大千”的境界,是一种清静、空灵、安乐的精神世界。纵观蒙德里安一生画作的发展,可以感到他一步步地消除有相,不断地接近无相之普遍美,最终,把杂乱无章的宇宙包容在一起,成为原始合一。于是,在观者面前,展现出一幅幅神秘的抽象之图景。这样的境界,也与中国道家的精神很相似,“大道至简”在蒙德里安的作品中反映得淋漓尽至,作为抽象绘画艺术大师,他在作无时空的“逍遥游”。蒙得里安的作品别具特色,那简洁、精确、纯粹的几何风格,有着理性的光辉,如《伦敦构成》、《特拉法加广场》等画作,都表现出这种无限、纯粹、普遍的宇宙之内在精神世界。当然,与东方禅宗和老庄哲学所提倡的在参悟、静坐中即可达到非理性“无”的状态相比,深受西方理性哲学影响的蒙德里安仍需通过逻辑思维,一步步地进入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