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拉伯的生命

阿拉伯的生命之水2010年08月05日09:30:11来源：新华国际【字号大小】【留言】【打印】【关闭】高秋福专栏尼罗河风光在阿拉伯国家，我发现许多景观都与水相关。在开罗，从尼罗河岸畔到东郊，一座座半圆形的拱门上都残留有一道石槽，那是14世纪专为萨拉丁城堡供水的一条长达三公里的输水槽。在科威特城海滨，矗立着两座高大的白色高塔，既可用以观景，更是上百万居民赖以生存的饮水之源。在阿布扎比市中心广场，建有一道高二十多米、水花日夜飞溅的人造瀑布，还有一套构思别致的巨型茶具建筑：一把高两米多的铜壶倾斜着，把汩汩水流斟到摆在四周的七个铜碗之中，象征着组成阿拉伯联合酋长国的七个酋长国在分享珍贵的清流。这一切表明，水在阿拉伯人心目中的位置，阿拉伯人对水的热切期盼。阿拉伯世界最大的一个自然特点是普遍缺水，而缺水则造成大片沙漠。世界上的几个大沙漠，有两个在阿拉伯国家。在西亚的阿拉伯半岛，从叙利亚和伊拉克边境向南一直延绵到印度洋畔，有大内夫得沙漠、小内夫得沙漠和鲁卜哈利沙漠，统称阿拉伯沙漠。位居这片沙漠之中的沙特阿拉伯，面积225万平方公里，其中100万平方公里是沙漠。气候炎热干燥，平均年降雨量不足200毫米，无常年河流，可耕地面积仅占百分之一。在北非，西起大西洋，东到红海，横跨十多个国家的是世界上最大的撒哈拉沙漠，面积达860万平方公里。处在这片沙漠东北部边缘的开罗，城市中心虽有尼罗河水缓缓流过，但城外则是漫漫黄沙。埃及全国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土地都是沙漠。我在开罗旅居三年，竟没有见到一滴雨水洒落。开罗如此，大漠深处地区的干旱情况也就可想而知了。同阿拉伯朋友一谈起水，他们总是首先引用《可兰经》。这部伊斯兰教圣典有多处提到水。安拉说：“诸天与大地原是一体，然后我把它们分开，我用水造化每一种生物。”安拉“造化了诸天与大地”，并且“由水造化人”。他的“权威宝座原在水上”。由此可以看到，水的重要。水，不但造就了人，也造就了人类文明。犹太人有句俗话说：上帝赐与以色列人的所有奇迹都与水息息相关。这句话同样也适用于阿拉伯世界。阿拉伯人总是把水称为“生命之源”，“文明的中心元素”。人类四大古老文明，中华文明、印度文明、埃及文明、两河流域文明，无一不因河而生，与水紧密相关。其中，古埃及文明和两河流域文明发生在现今的阿拉伯世界。横空出世的尼罗河，一泻千里，滔滔河水，给地处下游的埃及带来大量肥沃的冲积土，提供无尽的水源。早在公元前21世纪的中王国时代，埃及就着于修建大规模水利灌溉工程，发展农业生产。同样，滔滔不尽的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源自现在的土耳其，然后流入伊拉克，形成所谓美索布达米亚平原。在这里，肥沃的土地和发达的灌溉，为农业生产的发展提供了优越的条件。古埃及文明和两河流域文明都是在发达的农业基础上发展和繁荣起来的。这都证实，没有河流，没有河中流淌的不竭的水源，就不会产生那光照千秋的古老的人类文明。水创造文明，给人类带来福祉，同时也带来灾难和破坏。在古埃及，尼罗河水泛滥，曾造成无数人畜的死亡。伊拉克神话则说，底格里斯河浪涛滚滚，冲毁神庙，淹没民居，使得人神共愤，但却无可奈何。公元前18世纪，巴比伦国王汉穆拉比在重视利用幼发拉底河水发展农业的同时，也几次利用河水对付强敌。他曾下令在河上筑坝，或截断水流造成旱灾，或突然放水造成洪灾，以这样的方式来征服河流下游敌国的几座城池，从而统一了两河流域。一千多年后，米底王国联合新巴比伦帝国围攻亚述帝国首都尼尼微，三个月攻城不下。后来，这两个王国的统治者也仿照汉穆拉比的办法，引来河水将尼尼微城的防御工事淹塌，最终城池被攻破，亚述王辛沙尔伊施在城破后覆亡。水，对于今日之阿拉伯世界，仍是既有造化之功，也有困扰之苦。阿拉伯世界有尼罗河、约旦河、幼发拉底河及底格里斯河等三大水系的十几条河流，水源和水域也不能算少。但是，由于大部分地区处于热带和亚热带，降水稀少，蒸发强烈，气候干燥，阿拉伯世界成为世界上最大的干旱地带。水的开发和利用一直是国与国之间一个最为敏感的问题。巴勒斯坦与以色列的争端与冲突，核心是土地问题，而土地问题中包含着水资源问题。以色列极端缺水，百分之七八十的用水需要流经西岸和戈兰高地的约旦河及其支流哈佐巴尼河来提供。这就是为什么以色列抓住西岸和戈兰高地不放的主要原因之一。伊拉克、叙利亚、土耳其三国也有水资源之争。幼发拉底河发源于土耳其东南部，流经叙利亚，从伊拉克注入波斯湾。这条河水流量大，叙利亚百分之九十、伊拉克百分之六十的水资源靠它提供，因而被视为这两个国家的经济命脉。但是，土耳其把这它视为自己的河流。1998年，土耳其在这条河上修建安纳托利亚水利工程，使叙利亚的用水量从原来的300亿立方米骤减为130亿立方米。而叙利亚在河上修建塔卜格大坝及水电站，则威胁到伊拉克300万人的正常生活。因此，三国之间因河水问题不时发生矛盾和冲突。幼发拉底河与底格里斯河在伊拉克南部交汇后称为阿拉伯河。伊拉克与伊朗围绕着这条河的水域之争也不时发生，在上个世纪的八十年代还酿成一场延续八年的“两伊战争”。尼罗河源自非洲腹地和埃塞俄比亚西南部，两个支流在苏丹交汇后流入埃及。埃及百分之九十的用水靠它来提供。埃及同埃塞俄比亚、苏丹之间的河水之争，也不时发生。埃及一再发出威胁，任何改变河水现状的举措都意味着战争。我们经常看到，在中东各国，从官方文件到媒体报道，一谈到水的问题，总是出现这样的用语：水源与农业、水源与和平、水源与战争、水源安全、水源政治、水源外交。对阿拉伯及其周边国家来说，从内政到外交，许多问题都是围绕着水的问题展开的。人们总是说，领土与石油之争已经在中东引发一场又一场战争，而水资源的争夺很可能会引发下一场大规模冲突。早在1979年同以色列签署和平协议时，埃及总统萨达特就宣称，埃及再也不会打仗，除非为保护水资源。约旦已故国王侯赛因在同以色列签署和平协议时也说过类似的话。以色列著名政治家西蒙•佩雷斯在上个世纪末指出，中东各国之间的关系主要取决于用水政策，“严重侵犯用水权现在有时被视为发动战争的正当理由”。2005年2月，联合国前秘书长布特罗斯•布特罗斯一加利撰文预言，水的问题如果找不到适当的解决办法，在中东地区肯定还会发生军事冲突。为避免因水的问题而发生新的冲突，阿拉伯国家内部、阿拉伯国家同相关国家进行过多次协商，国际会议开了一次又一次。进展不能说没有，但问题并没有根本解决。上个世纪九十年代，水资源丰沛的土耳其提出一个名为“和平输水管计划”的“奇招”。根据这项计划，分别铺设两条输水管道，将杰伊汉河和塞伊汉河的水输往西亚其他国家。西边的管道每天抽水350万立方米，输往叙利亚、约旦、沙特，甚至以色列；东边的管道每天抽水250万立方米，输往伊拉克、科威特、卡塔尔、巴林和阿联酋。这项计划需要200亿美元的投资。一些阿拉伯国家认为，土耳其此举考虑的不是解决阿拉伯国家面临的实际困难，而是旨在趁机“卖水发财”。因此，它们表示不感兴趣，叙利亚更是公开反对，拒绝提供输水通道。这样，计划胎死腹中。后来，土耳其又提出，在海底修建一条输水管道，先试验性地向塞浦路斯供水，成功后再考虑转向一些阿拉伯国家。但是，话是说出去了，却未能付诸实施。阿拉伯国家感到，面对水资源的短缺，既要开源，也要节流。开源的措施一是开发地下水，二是海水淡化。埃及决定，先将尼罗河谷和尼罗河三角洲地下水的开发利用从现在的40亿立方米增加到75亿立方米，再开发西部和西奈沙漠地带40亿立方米的表层地下水。沙特阿拉伯和其他海湾国家均投放巨资建立海水淡化厂。海水淡化成本高，但这些国家手中均有巨额石油美元，从长远考虑，只好不惜工本地投入。现在，沙特日产淡化水5亿加仑，占世界淡化水产量的三分之一。科威特每年生产的淡化水占全国用水量的百分之七十以上，阿联酋占百分之五十。埃及于1996年7月开始实施一项耗资76亿美元、为期30年的水源全面战略，目标是争取节水百分之十。采取的具体措施包括，采用自动水闸门，严格控制灌渠水流量；将用过的水同干净水混合，减少盐分后再充分利用；减少耗水量大的农作物如水稻的种植面积，增加耐旱的农作物如玉米的种植面积。在水资源短缺的情况下发展农业，许多阿拉伯国家不得不付出高昂的代价。利比亚于1983年做出决定，从南到北修一条总长4200公里的人工河，将南部沙漠地区丰富的地下水开发并抽调到北部。这项总耗资约270亿美元的南水北调工程完工后，每天可调水500万至700万立方米，使15・5万公顷沙漠变成良田。沙特直到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农业无法发展，粮食只能靠进口。现在，经过30多年的努力，开凿自流水井4万眼，修建输水管道1000多公里，已耕地增加到360万公顷。现在，粮食自给率达到百分之九十八，小麦实现自给自足后尚有出口。阿联酋人民在已故总统扎耶德的带领下，改良土壤，挖井造渠，不但发展了农业，还植树造林，绿化环境。如今，原来是一片荒沙的首都阿布扎比和扎耶德的故乡埃茵，到处绿树、青草和鲜花。当地朋友告诉我，这里每种植一棵树，仅滴灌所用淡水每年就得花费500美元，植活一棵树总共要花掉一万多美元。今日绿树成荫的阿布扎比完全是靠美元搭建起来的。水不但决定人的生存环境，也影响着人们的生活方式。在阿拉伯国家，除咖啡馆之外，许多城镇都有一种“流动的茶馆”。阿拉伯国家大多天气炎热，人们外出随时需要补充水分。提供这种服务的是一些流动在闹市的卖水人。他们大多身着红袍，头戴红绿色相间的大沿帽，肩挎一把长嘴大铜壶，腰间和脖子上挂着一些黄铜碗。行人只要递上几个硬币，他们也不问多少，就倒给你一碗水。顾客饮罢，把碗送还，他们躬身道谢。卖水人鲜艳的衣着，“君子式”的服务态度，成为街市一景，往往招引许多人围观。这种有偿服务据说是由过去的无偿服务发展而来。无偿服务的遗风今天仍可看到。在开罗的一些偏僻街巷，我们经常看到，一些人家的大门口总是摆放着一个木架，上面放着一个水罐，罐旁摆着一个水杯。过路人口渴时，就拿起杯子自行取水饮用。当地人称誉这是“暑天慈善服务”。水，是阿拉伯人兴旺发达的“生命之源”，也是他们勤劳与仁爱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