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宪法哲学的方法论研究

DF200A1000-5315(2010)01-0005-08如果说20世纪60年代以前学术界的理论研究偏重于本体论、认识论与价值论之间的纠緾的话,那么20世纪70年代以后则成功地实现了向方法论研究方向的转型。沿着历史迁衍的轨迹,我们不难发现:法学领域内的变革一般都肇始于方法的革新,而对经典理论的突破也往往和研究方法的创新休戚相关。现代科学研究日益表明:方法论业已成为形成各种学术思潮和流派的重要表征。由于“以方法论为核心的哲学反思是超越科学中现成思维模式的不可或缺的手段,是获取科学突破的重要条件”[1]315,因此宪法学作为一门法律科学,其学术流派的形成、研究路径的创新以及对宪法科学的思维超越,无疑需要方法论为其研究提供一套寻找问题的思考方式与思维路径,以揭示研究者应当遵循什么样的法则与程序去探求宪法的正当性,去描述人类所追求的理想宪政制度,去阐释宪法和解决宪政实践中的问题。一何谓宪法哲学的方法论从语义分析角度审视宪法哲学方法论的基本词源构造可以发现:宪法哲学是对方法论的适用范围的修饰与限定,故宪法哲学方法论应当是研究方法论在宪法哲学领域中具体应用的学问。因此要搞清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概念,必须首先明晰方法论的基本含义和宪法哲学领域的指涉范围。时至今日,虽然学界对方法论的论说可谓纷呈迭出、蔚为大观,但笔者认为在方法论的基本构成要素上应当包含下列不可或缺的要素。(1)方法论须以一定的哲学理论为逻辑起点;(2)运用哲学的形而上学的方法作为分析问题的基本手段;(3)以科学方法作为反思的对象;(4)形成一套关于方法的理论和体系。由此可见,方法论是一套关于方法的理论而并非各种具体方法本身,故方法论是指以一定的哲学立场为前提,运用形而上学的方法对科学研究的方法进行反思,从而形成一套关于方法的理论和体系。德国法哲学家阿图尔·考夫曼指出:“法哲学是哲学而非法学的一个分支,法哲学与哲学其他分支的区别在于它以哲学的方式去反映、讨论法的原理和法的基本问题。”[2]因此套用阿图尔·考夫曼的理解来诠释宪法哲学,可以分析得出:宪法哲学属于部门法哲学的范畴,因此也应当归属于哲学的分支,而宪法哲学就是一门以哲学的方式方法去反映讨论宪法的基本原理和宪法的基本问题的学问。如果以宪法的存在形态划分,可见其研究领域的指涉范围涵盖了应然宪法与实然宪法的全部领域。相对于宪法哲学而言,宪法学则着重在于研究“实然”意义上的宪法,其范围小于宪法哲学,另外宪法哲学在研究方法上也不同于宪法学侧重于实证主义的立场和科学主义的路径,宪法哲学主要是采用哲学形而上学①的方式,运用哲学反思、价值分析、语义分析等抽象方法来得出问题的结论。通过方法论的基本含义和宪法哲学领域的指涉范围之界定,我们可以根据方法论的基本构成要素和宪法哲学领域的指涉范围从以下两个方面来厘定其概念的内涵和外延。第一,宪法哲学方法论需要涵盖哲学方法论的基本构成要素,即包括以一定的哲学理论为逻辑起点,确立自己的独特研究对象和方法,形成一套关于方法的理论和体系;第二,从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研究范围角度看,其领域不能超越宪法哲学研究领域的指涉范围,即该限制条件界定了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研究范围的矛盾特殊性,也即是其区别于哲学方法论和其他部门法哲学方法论的显著特征。因此要型构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概念,其首要问题在于率先确立其逻辑起点作为理论推演的原点,并以此为出发点推演出一套逻辑自足的方法论体系。那么这个逻辑起点究竟是什么呢?无需赘言,宪法哲学的研究对象是宪法,而根据宪法哲学领域的指涉范围之界定我们可以得出宪法哲学的方法论是不能游离于该范围之外的。因此,如果我们承认生活中的事实和价值是可以相对区分的话,那么宪法的存在形态就有两种方式,一是应然状态的宪法,二是实然状态的宪法。应然状态的宪法是将实然宪法纳入思辨体系中,站在哲学的高度概括抽象出宪法的真理性认识,并设计出理想的宪政模式,同时给予现实生活中宪法行为以及宪政实践以方向性的指导,所以有学者认为“它是对人类理想生活状态的终极关怀”[3]。因此我们也可以称之为宪法的彼岸世界。实然状态的宪法是指宪法在实际生活中的存在形态,它包括宪法典、宪法性法律、宪法惯例以及宪法实施过程中的实际执行状态。我们也因此可以称之为宪法的此岸世界。由于此岸世界的宪法和彼岸世界的宪法的差异性,决定了研究方法的异质性,故而有学者认为“将宪法的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理论应用在方法论层面,我们会发现:此岸世界和彼岸世界各有其独特的研究方法”[4]。对应然宪法的研究要采取形而上的方法,主要通过价值分析法和反思、追问等方式来对宪法本原性问题进行思考;而对实然宪法的研究则主要属于宪法学(scienceofconstitution)研究的范围,主要采取科学主义的研究路径,以形而下的实证研究方法为主。宪法哲学的方法论就是以事实价值的二元界分为基本逻辑起点,以应然宪法为蓝图,采用形而上学研究方法对实然层面的科学研究方法进行反思,并以此为研究对象,并在实践中构建出一套方法运用的理论体系,不断促进实然宪法研究方法的变革与创新,从而不断向着应然宪法所勾勒出的精美宪政蓝图与理想的宪政模式前行。基于上述逻辑演绎可知:宪法哲学方法论是以事实价值二元论为逻辑起点,运用形而上学的方法对宪法学的具体研究与实践方法进行理论反思所形成的一套研究宪法方法的理论体系。易言之,宪法哲学的方法论是关于宪法学研究方法(理论层面)与宪法实施方法(实践层面)的一般理论而绝非研究方法本身(即:宪法哲学的方法论是将宪法学研究方法与实践方法作为了自身的研究对象)。一个不容忽视的问题是:宪法哲学中的形而上学方法本身是否可以成为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研究对象。由于宪法哲学的方法论是运用形而上的方法去分析检视形而下的方法,形而下的方法本身才是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研究对象,如果将形而上的方法纳入了研究对象,那将面临一个悖论,即是方法论运用的研究方法又变成了研究对象,这等于是说用研究方法来研究方法。显而易见,这样的结论在逻辑上是荒谬的。但如果否认该说,则又将面临一个可怕的悖论,既然宪法哲学中的形而上学方法不是宪法哲学的研究对象,而宪法哲学方法论又是关于宪法研究方法的一般理论,难道宪法哲学中的形而上学方法不是宪法的研究方法吗?笔者认为要解决这个两难悖论需要从两个层面予以澄清。第一是从宪法哲学的层面来看,宪法哲学方法论是致力于与宪法学息息相关的具体方法的反思而非对具有普适性色彩的形而上学的方法进行反思,对普适性方法的研究毫无疑问应当纳入哲学的研究范畴。换言之,宪法哲学中的形而上学方法应当是哲学方法论的研究对象,而非宪法哲学的研究对象;第二是从哲学的研究层面来看,宪法哲学不过是哲学的一个分支,对其研究方法的探讨当然不能囿于自身的范围所限,而应该立足于哲学的层面与维度,通过哲学基础理论的发展以及方法论体系的创新来推动宪法哲学的方法论的发展。二为什么需要宪法哲学的方法论在界定清宪法哲学方法论概念的基础上,我们需要回答的问题是:第一,为什么我们需要的是宪法哲学的方法论,而非宪法学的方法论?这二者究竟有何区别?第二,宪法哲学方法论具有什么样的功用能满足我们对宪法研究的需要?其功用具体主要表现在哪些方面?首先对第一个问题的探讨,我们可以从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本体存在形态出发,通过对其性质的揭示来寻找答案。众所周知,由于方法论本体存在形态属于哲学的范畴,因此只有在哲学的理论体系中才有方法论存在的空间和意义,而在具体学科中只有对方法论的具体运用,而非属于学科体系的本身构成部分,故不应将方法论归入具体学科的理论体系范畴,故从此种意义上讲,方法论是哲学的而非属于具体学科的体系范畴,事实上,在具体学科体系中存在的只是具体的研究方法而已。另一方面,从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本体存在形态来看,其本质上是一种哲学方法论,而方法论也只有在哲学的场域内存在才会有方法论范畴的归属价值和意义,而在宪法学的具体研究体系中,方法论的范畴是不具有归属意义的,即不能纳入宪法学研究的方法体系中,其存在的价值和意义在于运用宪法哲学方法论指导具体的方法(形而下的方法)。因此从严格意义上讲,宪法学方法论的提法并不科学,而应当代之以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概念更为精准、合理。但由于在习惯上学者对二者并未加以区分,因此在学术研究中二者经常相互指涉,致使在研究过程中消解了概念使用的同一性,造成了学术对话的障碍。笔者认为,宪法哲学方法论的功用就在于通过哲学的形而上学的方法来对宪法科学层面上的基本方法进行反思与批判,从而超越宪法学中的固有思维模式,克服科学主义研究进路的缺陷,以达到形成方法突破的重要条件,最终解决宪法学层面自身所不能解决的问题。具体来说主要有以下三个方面的内容。首先,宪法学的研究方法表现为一种部分理论,而宪法哲学方法论则表现为一种整体理论。英国物理学家霍金指出,“任何科学都是一种部分理论”[5]。从一般意义上来讲,科学是以世界的特定领域、特定层次、特定问题为研究对象,而哲学则是以整个世界为对象;科学研究的是世界某一领域的“特殊规律”,而哲学研究的是关于世界的“普遍规律”;科学研究的方法以“实用性”、“技术性”为特色,而哲学的方法则是方法论,即关于方法的一般理论。因此宪法学作为一种法律科学,必然体现为一种部分理论,申而言之,宪法学的研究方法基本上是一种内部视角的局部研究方法,即把宪法从现实世界中分割出来,以了解其内部规则和要素构成,它基本上基于实证主义的立场,采用从宪法内的视角来分析研究宪法的方式,其关心的重点是宪法是什么,而非宪法应当是什么。这就容易割断宪法事实与价值的联系,忽略与其他部门法及宪政实践的关系。而宪法哲学方法论则是站在哲学的高度,采用思辨的方式反观宪法实然层面上的基本问题,这是一种外部的视角、整体的视角,即把处于隔离和肢解状态的宪法,还原到生动活泼的宪政实践中去,还原到与之相联系的部门法体系中去,从而在整体上把握宪法同整个社会的关系。其次,宪法学作为一门社会科学,其研究方法必然受科学主义的局限,如果仅站在实证主义的立场分析思考问题,也就无法回答宪法价值层面的基本问题②。其局限性之一表现为对价值选择的抛弃。科学主义的研究方法将客观性和价值中立性作为其基本立场方法,其结果必然是彻底摒弃价值判断,而事实上,宪法从正当性来源的基础伊始,就和价值问题不可分离地缠绕在一起,宪法的至上性恰恰也是在很大程度上成为部门法划定价值立场的基本底线,因此这种偏离价值的研究方式必须得到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精神修正。其局限性之二表现为经验认识的有限性。在思维方式上,宪法哲学方法论是思辨的理论过程和表现,宪法科学则是实证过程的理论和表现。由于实证方法以经验为出发点和归宿,它“起于经验,迄于经验,力求不超越经验”[6]8,因此其认识方法必然囿于经验的束缚与限制。而宪法哲学方法论采用的形而上学的方法,主要以思辨性为特色(即以超验性为主要特征),当然宪法哲学方法论中的思辨是植根于经验实践的思辨,它以经验为基础,但是绝不仅仅停留在经验之中,而是超越了经验的反思,因而更具有方法视角的突破性,所以现代科学技术哲学认为:如果没有超验的形而上学,许多重要的科学发现是不可能的。最后,宪法学的研究方法主要是建设性的,而宪法哲学的方法论主要是批判性的,二者需要有机结合,才能相得益彰。毋庸讳言,人类的批判性是通过哲学得以集中表现的,而其建设性则是通过科学得以集中体现的。法律实践经验告诉我们,如果仅仅依靠科学实证主义的方法是不足以认识法律世界的现象和本质的,唯有将哲学方法的批判性和具体科学方法的建设性相互结合,通过形而上的方法对宪法现象进行经验的抽象与理论的升华,从而发现宪法现象背后的本质所在,才是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根本任务所在。因此,如果说宪法学的研究方法是从规范层面的不同视角来阐释说明宪法、建构宪法学理论的话,那么宪法哲学的方法就是在规范之上,以超越规范的视野对实在层面的宪法进行追问式、批判式、开放式的分析解构,故而要形成一个形式完备、逻辑严密、具有实践理性的宪法哲学方法论体系,无疑需要宪法哲学与宪法学之间方法的分离、对立与合成。三怎样构建宪法哲学的方法论宪法学界要实现研究方法的自觉与研究方法的突破,理应建构起方法论的体系,依靠方法论体系的科学思维方式与新颖的研究路径才能保证宪法学研究的理论超越性与实践前沿性,才能最终摆脱经验层面的常识性困扰,并以超验的思考方式为手段,以应然宪法的价值理念为依归,为思考经验的宪法现象奠定方法的理论基础并引领各种具体研究方法前行的方向。由于“体系问题的证立首先是一个逻辑问题,而不是一个事实问题”[7],笔者认为建立科学的方法论体系应当以一定的逻辑起点为原点,以一定的哲学立场为指导原则,按照辨证思维的基本方法,以逻辑起点为原点推演出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独特研究对象与方法、并在此基础上明确其性质并在实践运用中归纳抽象出方法论的独立价值(实践理性),从而构筑一套关于方法理论的严密逻辑体系③。首先来看宪法哲学方法论的逻辑起点与哲学立场选择问题。逻辑起点须是“先前的成果和真理”,它就像平面几何学里的公理,是不证自明的东西。著名的法哲学家G·拉德布鲁赫曾精辟地指出:“应然原理只能通过其他应然原理来创立和证明。因此最初的那个应然原理是无法证明的,是公理式的,他并非是知识所能解决而是信仰来完成的。所以最初的应然原理相对立的命题,相对立的价值观和世界观,彼此间有争论的地方,我们也不可能在它们之间做出科学的判断。”[8]10宪法哲学方法论是建立在承认事实价值可以进行二元界分的基础之上,因为我们只有承认生活中的事实和价值是可以相对区分的,宪法的存在形态才可以从理论上划分为应然(德国学者称之为当为的状态,即理想中的价值状态)与实然(德国学者称之为存在的状态,即现实中的实际状态)两种状态。而这两种状态分别是宪法哲学和宪法学的主要研究对象④,由于宪法哲学方法论是宪法哲学的重要组成部分,其研究方法必然采用宪法哲学的形而上学的方法,其研究对象必然不能脱离宪法哲学的基本研究范围,所以没有事实价值的二元分离,就不可能有宪法哲学的学科地位,更不用说宪法哲学的方法论,所以事实价值二元论的确立是划定宪法哲学方法论研究方法与对象的前提。在确立逻辑起点之后一个不可回避的问题则是宪法哲学方法论的哲学立场问题即价值选择问题。K·拉伦兹认为:“作为法哲学的一个组成部分,如果不考虑其价值论部分,就根本无法研究法律学方法论。”[9]3就宪法哲学方法论来考量,我们会发现在研究带有价值色彩的方法时,要么是带有某种先在的价值立场,要么是韦伯所称的“价值无涉”的立场。但是价值无涉并不等于毫无内容,“哲学立场中包含了对语言、社会背景、价值的基本共识,这些有限的共识是论证展开的基础,也使达至一个确定的、客观正确的答案成为可能”[10]233。笔者认为,在构建体系的过程中,应当努力构建一个价值无涉的立场,因为特定的先在价值立场并不是方法论必然要求具备的,如果一定要确立先在价值立场的话,其结果必然会抹杀多元方法的研究进路。如是之故,宪法哲学方法论作为一种科学的理论体系与其说确立一个先在的哲学立场,毋宁说确立一种价值无涉的思维基准,以可变的、开放的、可替代的哲学立场来取代僵化保守的先在价值观。在这里提倡价值无涉的立场并不是否定价值判断方法在具体运用中的功用,更不是主张在研究方法中彻底剔除价值判断的色彩,而是主张在运用方法论的时候没有价值预设地,以客观中立的姿态对每一种价值评判标准都以包容的心态来分析对待。当我们不带有价值偏见去考察各种研究方法时,我们才可能做出优劣评价,从中取长补短,从而推动研究方法的创新与发展。值得注意的是,否定价值立场预设并不否认价值的衡量与选择,因为法与价值的关系如影随形、难以分割。笔者认为,应当根据具体的语境来进行价值衡量和选择,但绝不给价值选择预设一个固定不变的先在立场。其次是关于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研究方法和研究对象问题。在基于事实价值二元划分的基础上,宪法哲学方法论主要运用的是宪法哲学的形而上的方法作为研究手段。形而上学的方法“以探究权利、法之道德、自由及人类普遍意志的联系的抽象观念作为出发点”[11],主要包括反思的方法、语义分析的方法、价值分析法等三种基本方法以及后现代哲学中解构方法⑤等。反思一词是黑格尔最先使用,原意是指本质在自身中的映现,它要以思想本身为内容,力求思想自觉其为思想,它既包括思维自身的本质活动,又包括人的思想加工活动。在对其批判继承的基础上,我们对其意义进行改造,意指对理论的反复思考与认识,反复分析总结与概括,抽象出最为本质的精髓。通过反思这种方式,对宪法研究中理论与实践层面的方法进行分析与综合,归纳与演绎,发现既有思维方法的内在矛盾,并加以修正,从而得出科学的结论,这就是思辨的方法。在这种思辨过程中,概念、判断、推理都必须立足于宪法学研究方法的现实状况,否则就成了纯理性思辨。语义分析法则是将分析哲学流派中的语言学哲学的研究方法引入宪法学的研究领域,通过对宪法学研究方法中一些语言要素、结构、语境的分析,澄清语义,避免由于各自对同一宪法学概念范畴在使用上由于意义的差别而导致的分歧。由于法与价值之间存在着不可分割的联系,所以价值分析无疑成为宪法哲学研究的重要方法之一。价值分析方法包括价值认知和价值评判两个方面。“价值认知是以法律原则所蕴含的价值属性或法律学说所代表的价值取向为对象的,直接目的是力图揭示出法律原则或法律学说的价值面貌。价值评判则是按照一定的价值观念对法律原则的价值意义或法律学说的价值取向进行的评价和挑战”[12]。通过价值分析往往可以弥补实证主义去价值化研究的不足,并对其进行价值的修正与规制。综上所述,宪法哲学方法论主要运用的是宪法哲学的形而上的方法,将宪法学的形而下的研究方法纳入自身的思辨体系,即宪法哲学方法论以宪法理论与实践层面的研究方法作为自己的研究对象,具体而言主要包括比较研究方法、历史分析方法、实证分析法、诠释学的方法等。这些经验性方法和宪法哲学超验性方法组合在一起,主要以宪法规范的理论与实践问题为研究对象,形成了自上而下的立体式方法论体系。形而上的方法于宪法规范之上审视宪法,可先验地探究宪法规范的正当性;历史分析法则以纵向的视角,在历史的脉络中追溯宪法规范的历史必然性与存在合理性;而比较研究的方法是从横向的角度,在比较中寻求宪法规范的现实合理性依据;实证分析法则以一种内部视角,于宪法规范之内检视宪法,对宪法规范的构成要素进行逻辑的实证分析;而诠释的方法(或可称作宪法的实践方法)则站在宪法规范之下,以解决宪政实践中的实际问题,促进规范与事实的对接,弥合规范与事实之间的冲突为旨趣⑥。最后是关于宪法哲学方法论的性质问题⑦。基于前文所述,从性质上看,宪法哲学方法论既有宪法学的理论积淀,又有哲学的思想与方法,不能脱离实然宪法的方法却又远远超越实然宪法的方法,既属于哲学又非一般的哲学,而是关于宪法的哲学,既是宪法哲学的组成部分又是哲学方法论的一个分支,因此它兼具宪法与哲学的双重属性。四宪法哲学方法论的实践理性哲学方法论具有永不枯竭的生命力,首先在于它的实践性。实践的观点是马克思主义的根本观点,它既是唯物主义历史观、价值论的基本范畴,也是认识论和方法论的基本范畴,因此实践理性是宪法哲学方法论的题中应有之意。宪法哲学方法论作为一种较为科学和妥当的方法论应该能在更大程度上解决宪法学理论研究方法的不足,并培养和提高宪法学者运用哲学方法进行多重视域观察问题、分析问题和解决问题的能力。本文将通过对三种典型的形而上的哲学方法的分析、比较与运用,来验证通过事实价值二元界分确立的整套方法论体系是否能够较大程度地满足宪法学方法实践运用的发展需要。就我国宪法学研究方法所面临的理论及司法实践上的贫乏现状而言,确立以问题决定方法,不能为方法而方法的实践理性导向,可以为我们开启一个更具启发意义的崭新法学研究视野。历史分析法曾是宪法学研究中的主流方法之一,但目前在宪法学中的地位正日渐式微。站在宪法哲学方法论的立场,运用语义分析法、价值分析法、反思方法、全面检视历史分析方法在宪法学研究中的运用,对分析其利弊得失,完善其研究手段,具有重要的方法论意义。从运用语义分析的视角考量,历史分析方法中的“历史”一词在宪法学研究的三种语境中使用具有三种不同的含义。第一种是在对宪法问题作宏大叙事的分析语境中,其基本含义是指宪法学研究中应该坚持历史主义的原则。比如,有学者认为“既然宪法是历史的产物,是人类文化积淀和蒸馏的结晶,而人类文化是连续不断的,那么,要了解当前的宪法制度,就必须寻本溯源,探索其产生和成长的过程,做到知其然且知其所以然,而后对于宪法制度的含义,方可以有较清澈的认识,这是把握宪法及其发展规律,进一步审省宪法得失和促进宪法发展的基础性条件”[13]24。第二种是在对现行宪法制度作具体历史分析的语境中,其基本含义是指历史制度,这种分析的旨趣在于厘清宪法制度形成和发展的历史脉络,为现有制度的历史合理性寻找理论依据。许崇德教授主编的《宪法》教材就是在此语境下运用历史研究的方法,比如教材对“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概念、历史发展、内容及其完善”就是从该角度来说明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历史形成的,其存在具有历史的合理性⑧。第三种是在宪法适用的具体语境中使用历史分析,这种方法主要体现为从原教旨主义的立场出发,进行合宪性解释和制宪原意的分析,其基本含义是指立宪过程所采用的宪法草案资料、习惯性解释以及客观的立宪背景史实等。由此可见,在不同的语境之下,处于不同的研究目的之考量,历史一词的意域范围会呈现大相径庭的面貌。如果不对历史一词做不同语境下的意义研究,学者们在运用该方法分析问题时就会因指涉范围的差异而对该方法的运用原则产生重大的认识分歧,而语义分析的功用就在于澄清概念使用上的误区,以概念使用的同一性为前提,搭建学者对话的平台。针对历史分析法我们还可以运用反思方法对其研究进路进行分析。当前历史分析方法主要偏重于在对制度形成的历史合理性论证,但是如果我们采用反思的方法进行反观,我们会面临这样一个诘难:难道历史形成的就一定是合理的吗?强调对历史合理性的重视是否会抹杀人们对制度本身合理性的关注?进一步追问还可以发现:以历史合理性来简单地取代对现存制度合理性的论证也会扼杀其他研究方法对宪法有关制度的分析思考。比如:在运用历史分析法论证我国的人民代表大会制度是历史形成的,是符合中国国情和适应国体的选择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运用规范分析、比较研究等方法,以多元化的视角与方法,从多角度来透视人民代表大会制度的优越性⑨。价值分析法对实证分析法的价值修正也有着重要的方法论意义。譬如:所谓的“良性违宪”问题,站在实证主义的立场来看,宪法是不存在良恶之分的,一切的价值色彩在实证主义方法的研究视域中都消解了,在其眼中有的只是实在的宪法文本,只要是违反宪法的文本的规定都是宪法所不允许的,而这样做的结果则可能导致对实质合宪性行为的一概抹杀,不仅偏离了宪法的价值诉求和意义根基,同时也使得生动活泼的宪政实践裹足不前而故步自封。如果我们运用价值分析法,一幅清晰的应然宪法蓝图便跃然于眼前,运用它来考察实证研究方法的问题我们可以发现,实证方法对价值问题的忽略使它看不到“良性违宪”背后的深刻价值意蕴,而这种意蕴表现在:虽然在实证主义研究方法的眼里该行为在形式上违背了实然状态的宪法,但在价值分析的背后却是在对实然宪法的辩证否定中向着终极意义上的应然宪法迈进,促使实然宪法向应然宪法转换。既然应然宪法是实然宪法所追求的理想状态,那么与其说形式是违宪的,毋宁说精神是合宪的。五宪法哲学方法论的发展走向自法学方法论产生伊始,其内涵与外延就呈现出不断变动发展的整体态势,表现出动态性与开放性并存的特征。如何在动态的发展变化中把握其走向并科学地预见其发展趋势,成为当前宪法哲学方法论面临的重要时代课题。首先,当今的方法论体系摒弃了过去的一元主义倾向,呈现出方法上多元互补的开放性特征。现代方法论的研究表明:不同的研究方法只是视觉差异而已,各有其适用的原则和范围,各有其利弊优劣,而不同的研究方法恰好从不同的侧面为宪法学的研究提供一种关照的借鉴,一种特有的思维进路,一种反思理论与实践的标准。因此应当以更加开放的态度,采取积极的手段促进各种研究方法的有机结合,实现交融与互动,这业已成为衡量宪法哲学方法论发展成熟的重要表征。其次,宪法哲学的方法论已经日益成为科学化的理论体系,科学性已成为其研究范式的重要特征。宪法哲学的方法论的价值旨趣就在于通过理性化的法律程序与法律技术构造来使得宪法研究的思维方式更加具有客观中立性、可操作性、体系性与逻辑性,因此科学性是方法论体系的第一要义。有学者也认为:“法律方法是科学的方法,其自身的科学性为我国法律方法论的研究奠定了哲学基础。”[14]因而方法论体系也应当是科学化的体系。值得一提的是,此处的科学性内涵与自然科学意义上的科学性概念相比较,意义已经发生了根本性的变迁。它不再是指涉自然科学意义上的可以经验证的客观性而是意指人文科学领域内的评价的客观性。再次,宪法哲学方法论正在日趋形成以问题决定方法的实践理性导向体系。当下“宪法学研究的总体学术倾向和成果主要表现为问题意识支配下的方法论的自觉”[15],各种具体研究方法与实践方法的运用开始以问题思考为中心,确立了问题是本、方法是末的基本思想,提出了在研究中不能为方法而方法的口号,要求在对具体问题的分析中体现方法论,运用方法论,践履方法论,并使得对方法论的运用成为自觉的无意识选择的结果。最后,随着宪法哲学方法论在实践中的运用,其有限理性主义思想已逐步成为共识。这里所谓的有限理性是指基于不同哲学立场所建构的不同方法论体系,在实践中不可能解决各种具体方法所面临的各种具体问题,其根源在于方法论体系受制于人类智识的有限性。毋庸讳言,哲学是人类理性的体现,宪法哲学方法论正是基于这种理性的自觉运用。有鉴于此,宪法哲学方法论应当崇尚理性,并用理智之光引领各种方法去叩响通往彼岸宪法的神圣之门。然而我们谁也无法挣脱历史和现实情结的束缚,我们的视域、方法与能力均受到客观条件与人类理性的局限而不能建构一套颠扑不破、放之四海而皆准的方法论体系。因此宪法哲学方法论在高举理性主义的大旗、无畏追求真理的同时,必须承认人类智识的有限性,因为借助理性虽然我们可以不断地迈向真理,但却始终永远无法企及真理。注释:①形而上学有两层含义:按照亚里士多德的哲学体系中的“后物理学”的拉丁文,从13世纪成了一个专门的哲学术语,表示超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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