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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GE诗意的栖居者——论陶渊明的田园诗摘要装装订线陶渊明、陶诗融洽的展现了一种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我的和谐平衡关系,作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理想人格的代表,陶渊明的存在实现了真正意义的“诗意地栖居”。陶渊明的诗意栖居表现为对躬耕田园生活的体验和表现为诗意化,追求任真自然和身心自由境界;与劳动创造、美酒、诗书相伴的美好人生;与自然和谐共生、与亲友民胞物与的仁爱情怀;都是他对美的诠释。这种境界追求、美好人生、仁爱情怀三位一体,分别从感性的生活体验和理性的生命思考,建构起陶渊明诗意栖居的动人的美学精神景观。关键词:陶渊明;田园诗;诗意的栖居PoeticDwellingPersons_____Taoism'sPastoralPoetryABSTRACTTaoismandhispoemsshowusakindofharmoniousbalancewhichishumanwithnature,societyandhumanthemselves.AsadelegateofChinesetraditionalprofessionalwithhighvalueoflife,Tao’sexistenceappearsatrulypoeticdwellingwhichistheexperienceofrusticlife,thefreedomofmindandbody,andthelifeofpoetic.Hisdefinitionofbeautyisthatlivewithwork,goodwine,natureandbooks,andloveallnations.Thatisthebeautyinhisheart.Hebuiltalandscapefromtheperceptuallifeexperienceandrationalthinkingwhichareincludingthepursuitofexcellence,beautifullifeandlove.Keywords:taoism;pastoralpoet;poeticdwelling目录前言 11.诗中的境界美 21.1虚实之境 21.2无我之境 31.3自然之境 42.诗中的生态美 52.1.人与自然的相亲相融 52.2.生态乌托邦的追求 7结论 9参考文献 9注释 10致谢 11PAGE12前言陶渊明是中国文学史上一位伟大的诗人,他诗歌风格的独特性来自于他超凡脱俗的性格。他擅于将平淡的田园生活写进诗歌中,平淡中见绮丽,创造出一种平淡自然的艺术风格,在中国诗歌史上开创了新的诗派——田园诗派。陶渊明的诗意栖居表现为对躬耕田园生活做诗意化的表现,其美学精神是对任真自然、身心自由境界的追求;是能与劳动创造、美酒、诗书相伴的美好人生;是与自然和谐共生、与亲友邻里相互敬爱的仁爱情怀。这种境界追求、美好人生、仁爱情怀三位一体,分别从感性的生活体验和理性的生命思考,建构起陶渊明诗意栖居的动人的美学精神景观。陶渊明的美学思想丰富多彩,博大精深,以“平淡”、“自然”、“率真”而闻名,在魏晋南北朝美学思想乃至现代美学思想中占有不可取代的重要位置。陶渊明的田园诗,以他独特的个人生活经历和思想为基础。他是一个没落士族家的孩子,少年时都是生活在乡村之中,这为他的创作提供了源泉。仕宦归来,他“未尝有所造诣,所之唯至田舍及庐山游观而已。”(《晋书·隐逸传》)他后期的作品很多都是议论稻麦桑田,田野村夫的,这都源于他的后半生恬静悠然的农村生活的缘故,他过的是粗衣淡食的贫士生活。长期的田园生活,为他的诗歌创作提供了取之不尽的生活源泉。另外,个人的人生志向对他的田园诗创作也有着重要的影响。“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道出了他从小就喜爱“丘山”的志向。然而时代的纷乱复杂造就了陶渊明人格的复杂性。陶渊明生活在东晋时期,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与他的理想追求产生了强烈的冲突,使得他开始憎恶污浊现实社会,一心向往无争无扰的田园境地。而陶渊明的伟大之处就在于他能宁可穷而不改其节操,处贫贱而能心境怡然,在田园归隐生活中,体会人生的价值与真谛。当时黑暗的社会现实与他的理想追求产生了强烈的矛盾冲突时,陶渊明的归隐只是一种生存方式,其目的是追求诗意的栖居。人无法选择被抛在世的宿命,但如何生存却是人的权利。马克思说:“动物只是按照它所属的那个种的尺度和需要来构造,而人懂得按照任何一个种的尺度来进行生产。”[1]魏晋是人觉醒的时代,陶渊明更具自觉意识。钱志熙指出:“陶渊明的一生,基本上可以说是一种理性的、自觉的人生。”[2]袁行霈进而言之:陶渊明“用自己的言行、诗文、艺术使自己的人生艺术化”,明确表示“他的一生却是很艺术的”[3]。陶渊明平淡清雅的田园诗,渗透着他对美得认知和态度。他的诗将“人的自觉”和“文的自觉”提到了超越时代的高度,创造了新的美学精神和美学境界。陶渊明、陶诗融洽的展现了一种人与自然、人与社会的和谐平衡关系,作为中国传统知识分子的理想人格的代表,陶渊明的存在实现了真正意义上的“诗意地栖居”。1.诗中的境界美陶渊明是魏晋时期时代特征的一个人格化代表。他离开了“尘网”,退隐田园,把精神寄托在农村生活的农耕、饮酒、读书上,自由地思考和生活。然而,他也并非完全的脱离社会,不食人间烟火。“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他在田园思考世界,在世俗中享受寂寞。陶渊明并不追求外在的轩冕荣华,而是注重内心的安宁与和谐。他对人生、社会、生死、世界都有独特的见解,并把所见所想注入到诗歌中,将人的觉醒提高到一个超越时代的高度,达到了新的人生境界和美学高度。1.1虚实之境境界是虚和实的结合。老子言:“有无相生”“虚而不屈,动而愈出”(《老子》);范晞文言:“不以虚为虚,而以实为虚,化景物为情思,从首至尾,自然如行云流水,此其难也。”(范晞文《对床夜语》)就像画要讲究留白一样,虚实对于诗歌境界也同样重要。陶渊明云“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虚实之间,尽显真情实意。孟子曰:“充实之谓美,充实而有光辉谓之大”。恽南田说:“灵想之独辟,总非人间所有,其意象在六合之表,荣落在四时之外”。诗的美在于有空灵之心,在于有充实之意。《饮酒》其五: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问君何能尔,心远地自偏。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此中有真意,欲辨已忘言。诗人在诗句中把生活的哲理与诗意完全融合,在景物中反映了与自然一体,浑然忘我的理趣。“采菊”只是一个动作,却将诗人“心远地自偏”的情感悠然道出,淳朴自然,语淡意远,使人产生一种只可意会难以言传的情韵。尤其是一个“见”字,富弦外之响于无意之间,极精确地表现了诗人安贫乐道,神逸言外的潇洒恬静的心情。又如“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移居》)一个“呼”字,十分平淡,但出语的粗朴,反现出朋友间情意的率真,也现出诗人在这种环境中生活的自由轻松;“行行至斯里,叩门拙言辞。”(《乞食》)一个“拙”字把诗人因饥饿逼迫乞食时的难堪境况,刻画的淋漓尽致。“不觉知有我,安知物为贵。悠然迷所留,酒中有深味。”(《饮酒》十四),此诗虚实结合,塑造了物我两忘,天人合一的境界,其中“味”字,是酒味?是人生的酸甜苦辣?寓意深远。形成一种象外之象,景外之景的境界。司空图的《诗品》形容艺术人格为“落花无言,人淡如菊”。虚化的空间,淡泊的精神,于宁静中体味世俗至情,乃是陶渊明所谓的“素心人”。陶潜退隐田园,既耕亦种,东篱把酒,空而生思,静而有悟,与自然相默契,“遇之自天,泠然希音”(《诗品》)。艺术的空灵境界,使其“心远”以至于“忘言”。“万物自生听,大空恒寂寥”(韦应物《咏声》),缅怀寂寥之时,万物仍在。《移居》其二:春秋多佳日,登高赋新诗。过门更相呼,有酒斟酌之。农务各自归,闲暇辄相思。相思则披衣,言笑无厌时。此理将不胜?无为忽去兹。衣食当须纪,力耕不吾欺。此诗以平白语写生活,以情晓理,从容自然而有情趣。陶田园诗虽无“天风浪浪,海山苍苍”(《二十四诗品.豪放》)之境,却不乏“真力弥满,万象在旁”(《诗品》)之意。陶渊明关注生活,其丰富的生命体验,也为诗歌增添了充盈之美。1.2无我之境王国维《人间词话》谓“词以境界为最上”[4]。他还将中国诗歌的境界分为“有我之境”与“无我之境”,并以“无我之境”为上乘境界:“有有我之境,有无我之境。“泪眼问花花不语,乱红飞过秋千去。”“可堪孤馆闭春寒,杜鹃声里斜阳暮。”有我之境也。“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寒波淡淡起,白鸟悠悠下。”无我之境也。有我之境,以我观物,故物皆著我之颜色。无我之境,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古人为词,写有我之境者多,然未始不能写无我之境,此在豪杰之士能自树耳。”[4]陶渊明的田园诗富于意境,在客观景物的自描中,寄托着深厚的主观意识,欲说不说,欲解不解,情与景会,境与意合,情理形神达到高度完美的统一。王国维披沙拣金,以陶诗“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为“无我之境”的典型代表,的确是独具慧眼。其中“菊”、“东篱”、“南山”、“山气”、“日夕”、“飞鸟”,客观自在、天然真色,没有丝毫人情浸染的痕迹,其景皆为陶渊明归稳田园,悠然自得,乐在其中的心境的体现。“菊”,花之雅品逸品,东篱采菊,清旷高雅,悠游闲适,高雅之花即高雅之人,隐逸之花即隐逸之人,真不知何者为花,何者为人;“南山”,乃贤者隐者所居,“贤者好静,故乐之”,山之静穆安谧、平和淡远,青山不改,与世无争,即是人之清空一气,不染尘俗,意定神闲,清操自守,亦不知何者为山,何者为人;山色青苍,落霞晚照,飞鸟投林,相呜呼伴,一切都是那样任真自得,自由自在,又暗寓了作者倦于官场,复归自然,欣欣然自得其乐的心情,真是物我两忘,万物合一。陶渊明《归园田居·其一》也深显无我之境之妙。“方宅十余亩,草屋八九间。榆柳阴后檐,桃李罗堂前。暖暖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于桑树颠。”十亩方宅,数间草屋,安身立命;桃李在目,榆柳成荫,愉悦性情;远处村落渺渺,依稀可辨,近处炊烟缕缕,袅袅轻柔;狗吠于深巷中,鸡鸣于桑树之间,万物各适其性,各得其所,自得其乐;这幅淳朴自然、宁静安闲的田园风光,又正是诗人性爱丘山,失而复得和怡然自适,乐在其中的心情的物化的体现。在这里,没有一字言情,没有一景染情,然处处是景,又处处生情,陶渊明已幻化成方宅、草屋、榆柳、桃李、村落、炊烟、狗吠、鸡鸣、达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的天人合一境界。陶渊明《饮酒·其八》中“青松在东园,众草没其姿。凝霜殄异类,卓然见高枝。”亦纯用白描手法,不作情感浸染,然“青松即渊明,渊明即青松”,“诗人和青松融而为一了”[5]。刘熙载评陶诗言:“‘吾亦爱吾庐’,我亦具物之情也;‘良苗亦怀新’,物亦具我之情也。”[6]“这就是王国维所说的‘以物观物,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的‘无我之境’,也是陶渊明观万物时悟到的‘真意’。”[7]1.3自然之境蔡启《蔡宽夫诗话》提出“诗重自然”并举陶诗《饮酒》为例。“自然”一语,出自《老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陶渊明自云“复得返自然”之后,在俯瞰世俗中感受“群动”的宇宙节奏和生命律动,因而沈德潜评之“陶诗合下自然,不可及处,在真在厚”(《说诗晬语》)。梁启超说:陶渊明“最能领略自然之美,最能感觉人生的妙味。”[8]所谓“最能领略自然之美”,是指陶渊明能把自然之美跟劳动、抚琴赋诗等日常生活情态和喜怒哀乐心境有机地融合,“能够在平凡的农村景物中,找寻出富于诗意的东西”[9]。村庄田舍每一物象,都是诗人精神生命的流注;每一片风景,都是诗人心灵境界的呈现。如:“鸟哢欢新节,冷风送馀善”,“平畴交远风,良苗亦怀新。”(《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这既跟诗人“夙晨装吾驾,启途情已缅”(《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的满怀春天的希望有关,又与诗人“虽未量岁功,即事多所欣”(《癸卯岁始春怀古田舍二首》)的喜悦心情相连。而“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饮酒》)的悠然境界更与他生活安定、心情闲淡相融。“竟抱固穷节,饥寒饱所更。弊庐交悲风,荒草没前庭。”(《饮酒》十六)“寒风拂枯条,落叶掩长陌。”(《杂诗》其七)同样的云意义却不同,“重云蔽白日”(《和胡西曹示顾贼曹》)是秋收渺茫,“云无心以出岫”(《归去来兮辞》)是盼望归隐,“霭霭停云”(《停云》)是思念亲友,“邈邈西云”(《答庞参军》)是送别朋友,“万物皆有托,孤云竟无依”(《咏贫士》)是陶渊明感到了孤独。同样是鸟,反思自身是“望云惭高鸟,临水愧游鱼”(《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决意归隐是“翼翼归鸟,载翔载飞”(《归鸟》),环境险恶是:“厉厉气遂严,纷纷飞鸟还”(《岁暮和张常侍》),而“众鸟欣有托,吾亦爱吾庐”(《读山海经》一)之生活安逸舒心是一幅熙熙而乐的图景;“果菜始复生,惊鸟尚未还”(《戊申岁六月中遇火》),旧居遭火灾后则又是另外一幅触目惊心的景象。由此可见,陶渊明与大自然的关系,是跟劳动紧密相连,是与自身生活遭际融为一体的。罗宗强说:“山水田园,就在他的生活之中,自然而然地存在于他的喜怒哀乐里。”[10]“那是他的山水,他的天地,和他同生命同脉搏,和他身心原是一体。”[11]陶渊明藉山水田园以养真,山水田园因渊明而通灵,二者回响交流,互映生辉。《文心雕龙·情采》篇曰:“贲象穷白,贵乎反本”。刘熙载《艺概》说:“白贲占于贲之上爻,乃知品居极上之文,只是本色”。最高的美,乃是自然本色之美,即白贲。孔子曰“绘事后素”,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诗歌亦是如此。明人陆时雍《诗镜总论》中提到:“素而绚、卑而未始不高者,渊明也。艰哉士衡之苦于缛绣而不华也。夫温柔悱恻,诗教也,恺悌以悦之,婉娩以入之,故诗之道行。左思抗色严厉,则令人畏;潘岳浮词浪语,则令人厌;欲其入人也难哉!”“读陶诗,如所云‘清风徐来,水波不兴’,想此老悠然之致。”陶渊明所处的时代,赋韵骈文犹在,玄言清谈正盛。然而,陶诗选择了静穆。他摒弃了玄言诗的寡淡,也迥异于时人的华赡,有一种“初发芙蓉,自然可爱”(《南史·颜延之传》)”之美。龙山的黑陶、红山的玉凤、陶渊明的诗、王羲之的书法、顾恺之的画、都有“芙蓉出水”的自然之美。陶诗朴素之中蕴藏华茂,省净之外展现大美。例如《时运》末段:斯晨斯夕,言息其庐。花药分列,林竹翳如。清琴横床,浊酒半壶。黄唐莫逮,慨独在余。四言古意,意象平质,节奏舒缓,闲远自适。诗中好似无风过群山,花飞满天之绚,却又不失清靡宁谧之意。这是铅华褪尽的大彻大悟,这是玄悉人生的妙谛所在。2.诗中的生态美陶渊明深受玄学影响,特别是嵇康、阮籍“越名教而任自然”,他说:“茫茫大块,悠悠高旻,是生万物,余得为人。”(《自祭文》)他认为人与天地间是和万物一样的,都是自然化的,所以不应该“以心为形役”(《归去来兮辞》),最能体现自然的田园山林的应该是返归。陶渊明在自然山水中加入玄学,又植入日常生活,使玄学与山水真正地合二为一。他的田园诗是在山水之情中融入人之情,再把山水之性移入人的心中,达到自然与心灵的完美统一。陶渊明的田园诗,虽以写意为主,但注重的是物我合一,表现出的是整体的自然美。“他的生活是诗化的,感情也是诗化的,写诗不过是自然的流露。因此他无意于模山范水,只是写与景物融合为一的心境。”[12]2.1.人与自然的相亲相融不论是从内容还是从形式上来讲,陶渊明的田园诗都开拓了美学的新的领域和视野,打破了传统单纯僵化的道德伦理式的吟咏。陶渊明的田园诗为我们描绘了一幅幅人与自然之间相互融合的画卷。“深层生态学认为自我与自然环境不仅不可分割,而且简直就是相互交融的关系”[13],从这个意义上说,陶渊明的田园诗具有生态意味。在陶渊明的诗中,万物于他犹如挚友一般,诗人与田园中花花草草形成了一种亲和的关系,以至于“园日涉以成趣”(《归去来辞》),每天都与它们开心地交流,“云无心以出岫,鸟倦飞而知还”(《归去来辞》),云与鸟既是自然的中物,又被诗人人性化。正如朱光潜先生所说“:他把自己的胸襟气韵贯注于外物,使外物的生命更活跃,情趣更丰富;同时也吸收外物的生命与情趣来扩大自己的胸襟气韵。”[14]在不经意间,人的生命与自然的生命融合在了一起,真正达到了万物与我融为一体的境界。陶渊明诗中的自然景物来源于他的生活,信手拈来,尽是身边的景致,如南山、平泽、斜川、山涧、菊花、青松、兰花等。他笔下的美都是一般人眼中再平常不过的景物,却具有了丰富的诗情画意。陶渊明在《与子俨等疏》中写到“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欢然有喜”,遂自称为“曦皇上人”。他在《游斜川诗序》中说:“天气澄和,风物闲美。与二三邻曲,同游斜川。临长流,望曾城。鲂鲤跃鳞于将夕,水鸥乘和以翻飞。”表现了与物同在的快乐、自得心境。在陶渊明的诗歌中,“人与自然景物和带有人迹化的自然景物相亲相和。因此,陶渊明是以自己的生命去体认自然山水的生命的。在这里,自然山水和人的思想感情是互动的。由物及心,我化于物,由心及物,物化于我。景趣两忘,两方面达到了一种和谐混化、溶融一体、归于本真的审美境界”[15]。如烩炙人的《饮酒》其五,诗人与鸟已然化为了一物,对于鸟儿来说,山林是它的家,而对于诗人来说,田园亦是他生命与精神的家园。大自然中的一切事物都按照本性而生活,生活平静,虽有偶尔的寂寥,但却是充实的,生命的真谛也不过如此吧。王国维《人间词话》中称《饮酒》诗中的“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两句是“以物观物,故不知何者为我,何者为物”。心与物相交,在物化我的同时,我也在被物化,两者在生态的层面,在精神的层面实现了完全的融合。置身田园之中,对于陶渊明来说,不只是美的享受,而是他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在田园中,他对于自然,不是欣赏者,不是旁观者,他就生活于其中,与之融为一体。”[16]陶渊明躬耕田亩,以自身行动实践着人与自然的和谐。“人生归有道,衣食固其端”(《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在他看来,通过耕作以获取衣食之需是人之本分,是正当的。而在魏晋以前,“人很少主动地去追寻自然,更不会要求在自然中求得人生的安顿”[17],在当时的许多世俗士人看来,田间劳作,靠劳动换取衣食属于粗鄙之事,为其不齿,陶渊明却不以为然,他反问道:“孰是都不营,而以求自安”(《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他在劳作中享受快乐,“饥者欢初饱,束带候鸣鸡”(《丙辰岁八月睛下潠田舍获》)。农作并不是充满诗情画意的,往往总是不如人所愿,有时甚至会因为收成不好而忍饥挨饿,陶渊明体会到了这一点,所以对于丰收特别地期盼:种豆南山下,草盛豆苗稀。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道狭草木长,夕露沾我衣。衣沾不足惜,但使愿无违。(《归园田居》之三)诗人以白描手法写出了劳动的辛苦,却并没有哀叹劳作的艰辛,而是流露出了对好收成的无限向往。“开春理常业,岁功聊可观。晨出肆微勤,日入负耒还”(《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辛勤的付出终会得报,诗人由此坚定了“但愿长如此,躬耕非所叹”(《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的信心。一般纯粹的农民不同,“农民的耕作是对命运的被动接受,陶渊明的躬耕行为则是自己的主动选择。他与‘陇亩民’的这些差别不仅不影响他作为诗人的伟大,反而正是这些差别使他的人生更具有独特的魅力,更具有存在的深度”[18]。“四体诚乃疲,庶无异患干。盥灌息檐下,斗酒散襟颜”(《庚戌岁九月中于西田获早稻》),田间劳作使其身体疲乏,但却可以远离了一些无谓的灾祸,丰收后的喜悦,更是激奋人心,那种满足感难以言喻。更为重要的是,“诗人认为人生只有以生产劳动、自营衣食为根本,才能欣赏恬静的自然风光,享受纯真的人间情意,并从中领受最高的玄理——自然之道”[19]。2.2.生态乌托邦的追求陶渊明的田园诗,真实地呈现了魏晋时期士人的精神世界与生存境遇。“正是由于生命的极度紧张状态将人们的注意力引向了自然的生动、和谐与自由,社会上兴起这样一种主体思潮:把自己融入大自然,以山水的永恒来克服对死亡的恐惧,以山水的不变关照人生的无常。”[20陶渊明在出仕期间,忧心于功名利禄、荣誉地位等问题,整日处于异化、非我的矛盾痛苦中,内心忍受着煎熬。他反思自己,思考内心焦灼的原因,意识到自己“少无适俗韵,性本爱丘山”,从小就喜欢与世无争,喜欢身心自由的在大自然中畅游。“羁鸟恋旧林,池鱼思故渊。……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世俗的功名利禄好似罗网与樊笼,束缚着他的自然天性,他恍然明白只有回到自然中,自己才能获得真正的自由。于是,在“误落尘网中,一去三十年”后,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回归,“守拙归园田”,实现了他人生的最终追求——返归自然。他安贫乐道,怀着一颗对自然的敬畏与感恩之心,“营己良有极,过足非所钦”(《和郭主簿二首》),要求自己“弊庐何必广,取足蔽床席”(《移居二首》)。他将对物质财富的要求降到最低点,从不过多索取,更不愿为后代置产留金,他说:“有子不留金,何用身后置”(《杂诗十二首》)陶渊明躬耕田园,所求的是放空心境,并不是物质上的所需。正是因为他对物质生活持此宽厚的态度,所以,他能在的生活陷入困顿之时,仍然坚守田园,不去为衣食折腰。王先霈指出:“(陶渊明)看重的个人精神的自由,是不以心为形役,不让精神需求服从于物质的需求,看重的是人在与自然的和谐相处中得到的宁静、舒适。”[21]《桃花源诗并记》描述了一个和谐的理想的社会蓝图,这并不是诗人的一厢情愿,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远离人世的仙境,而是依据于现实的大胆构想。这个社会就像一个经过精心规划、富有生态智慧的人类理想家园,在这个和谐社会中,人与自然、人与社会、人与自身都处于和谐状态。不容置疑,桃花源的境界是诗人臆想出的一个乌托邦世界,正如鲁枢元所说“:乌托邦就在他回归田园之后那半是诗情画意、半是心感身受、半是文字游戏、半是想象虚构的创作过程,就在他自己审美创造的精神生活里。”[22]桃花源诗中所描绘的乌托邦之境,激起了人们的情感共鸣,促使人们在憧憬美好的理想社会的同时,也在反思现实社会存在的问题。“诗意地栖居”是海德格尔从荷尔德林的诗:“充满劳绩,然而人诗意地居住在此大地上”中所提取的一个美学命题。在以往的观念中“,诗意地栖居”是指向一种超脱大地、超越现实的浪漫的想象式存在。但海德格尔认为,“诗意并非飞翔和超越于大地之上,从而逃脱它和漂浮在它之上。正是诗意首先使人进入了大地,使人属于大地,并因此使人进入居住。”[23]所以说,“人诗意地栖居”是说:“诗意创造首先使居住成为居住。诗意创造真正使我们居住。”[24]如果以当代生态美学观的角度来审视陶渊明的人生和创作轨迹,我们就可以欣喜地发现他已经不自觉地实践了这种生态存在论哲学、美学思想,他义无反顾地选择了大地田园并且将其田园生活体验、生命感悟诉诸诗歌,并且在自然田园和诗歌中找到了自我的生存价值和精神家园。结论综上所言,陶渊明的诗意栖居就是对躬耕田园生活的种种生活作诗意化的生存表现和体验,是诗人摆脱一切外在的束缚,在本真状态下自由自在丰富多彩的生活形态,是诗人对生命意义理性的思考,是诗人对有限生命获得永恒家园的诗意的回归。就像李泽厚说:“陶潜在田园劳动中找到了归宿和寄托。”[21]然而陶渊明诗意栖居的精神是对然而任真自然、身心自由的追求;

以与劳动、美酒、琴书伴随的美好人生作为诗意栖居的日常的生活形态;

与自然与亲友和谐共处是诗人诗意栖居的伦理情怀。没有了任真自由,诗意栖居就丧失了精神前提;

没有劳动、美酒、琴书,诗意栖居就丧失掉了物质载体;

没有了仁爱情怀,诗意栖居就失去了人间的温暖;美好的人生、仁爱情怀和生命态度三者融为一体,相伴相依,环环紧扣,这种境界分别从感性生活体验和理性生命思考的不同角度,构建了陶渊明诗意栖居的自然性和动人精神上的景观。朱光潜说:“大诗人先在生活中把自己的人格涵养成一首完美的诗,充实而有光辉,写下来的诗是人格的焕发。陶渊明是这个原则的一个典型的例证。”[25]惟其如此,不管他的人格还是诗文,都对后世产生极其重大而深远的影响。陶渊明优美安静的田园诗,激起了我们对于先人天人合一境界的回忆和对美好和谐的社会的向往,使得我们开始重新审视人与自然的关系,走出以人类中心主义的窠臼,走向尊重大自然、与大自然和谐相处的良性状态。陶渊明的美学思想以及他的田园诗中所体现的生态意识对于现代社会今的生态建设有着重要的启示作用。在山水自然中自得其乐,与物合一,物我两忘的超脱自我的生活态度,使精神高度紧张的现代人又有了一种全新的选择。参考文献:1.徐宝余:《陶渊明斜川之游释证》,《文学遗产》2007年第2期。2.鲁枢元:《精神守望》,北京:东方出版中心,1998年,3.北京大学中文系、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陶渊明资料汇编》上册,北京:中华书局,2005年3.李锦全.陶潜评传.南京:南京大学出版社,1998.4.袁行霈.陶渊明集笺注[M].北京:中华书局2003.5.李剑锋.陶渊明对生命一体的神话精神的复活[J].山东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5(2).6.北京大学北京师范大学中文系.陶渊明资料汇编·上册[M].北京:中华书局1962.7.袁行霈.中国文学史·第二卷[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8.李泽厚,刘纲纪.中国美学史(魏晋南北朝编)(上)[M].合肥:安徽文艺出版社,1999.9.罗宗强《魏晋南北朝文学思想史》,中华书局1996年版10.王先霈《陶渊明的人文生态观》,《文艺研究》,2002第5期。11.拉塞尔·雅各比《不完美的图像———反乌托邦时代的乌托邦思想》,姚建彬等译,新星出版社2007年版12.海德格尔.诗·语言·思[M].彭富春,译.北京:文化艺术出版社,1991.13袁行霈.中国诗歌艺术研究.北京大学出版社,1996.14刘熙载.艺概·诗概[M].上海古籍出版社,1978.15郭预衡.中国古代文学简史[M].首都师范大学出版社,2001.16.朱光潜:《诗论》,桂林: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2004年17.袁行霈:《陶渊明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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