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锐《连枷》阅读答案

李锐《连枷》阅读答案

连枷

李锐

天很冷，心也很冷。炉子早灭了，屋里一股浓浓的膻腥气。学校原在村庙里，后来庙塌了，村里没钱盖新居子，就把羊圈用的通房隔出两间来做教室。青石涧学校成了羊圈学校。

尽管已观察可怜的结局，王光荣还是拍拍手，笑着说："同学们，下午劳动课还打豆子，都有谁把连枷带来了？"

没有应声

"都有谁把连枷带来了？"

还是没人应声。

他把眼睛转到刘开放身上。刘开放低下头，搓着两只乌黑的手，说："王老师，我爸叫我甭来学校劳动，我爸说，功课都考不及格，再来就拧断我胳膊"

王光荣很寒心。他心想：我真是名誉扫地呀。可他脸上却放出爽朗的笑容："哈哈，行呀！那就算了吧。我还说给同学们上最终一课，那就不用啦。反正联校校长来考过试了，反正咱们一到四班级没一个及格的，反正咱们青石涧羊圈学校过了今日就正式解散了，我这个民办老师就下岗啦，最终一课不上就不上吧！我往后再想种黑豆，回家种去啦。同学们，放学吧！"

说着，他一阵一阵心酸，就用劲拍手，用劲碱，"行啦行啦，放学吧！放学吧！"

一至四班级一共十五个同学，高校纷纷背上书包站起来。然后，纷纷仰起脸规法规矩喊"老师再见！"

王光荣说了两声再见，突然觉得眼泪要下来了，抓紧转身擦黑板，其实上面一个字也没有。

等他转身时，空荡荡的教室只剩一个人。

他问："馍妮儿，你为啥还不走？没见同学们都放学了？"

馍妮儿从座位底下抽出一把连枷来，说："老师，我带连枷了，我想和你打豆子，上最终一课。"

他眼泪一下子哗哗地流出来。

观察老师哭，馍妮儿也哭，说："老师，你别哭，他们都走了，他们都没良心！我不走，我跟你打豆子"

王光荣很不好意思地抹干眼泪，说："馍妮儿，不是同学们没良心，是老师没良心，尽叫你们打豆子，没教好你们，一个及格的也没有"

这么说着，他眼泪又下来了。

师生二人在教室里哭了一阵，鼻子里都是呛人的膻腥味儿。馍妮儿固执地拿起连枷，说："老师，打豆子吧。"

于是，二人来到羊圈前空场上。馍妮儿把场上新奇的羊粪蛋扫洁净，王光荣从教室后面把晒干的黑豆秧抱出摊在平地上。然后，两人就挥起连枷。劈劈啪啪的敲打，紧闭的豆荚爆裂开来，豆子像黑珠子一样蹦来蹦去。

他边打边问："馍妮儿，你知道老师为啥种黑豆吗？"

馍妮儿挥着连枷不抬头："知道。城里人现在要吃绿色食品，黑豆养分高，能卖高价，卖了高价老师就能多挣钱。"

他木然地笑笑。这个问题他给同学讲过很多次了。乱流河乡联合学校每月只给自己八十块工资，另外六十块村里补。村里穷，常年拖欠那应补的六十块。乡政府给了政策：工资不够，老师可以开荒种地自给自足。一番斟酌之后，他打算开荒种黑豆。事实证明，这打算是英明的，完全符合市场需求，精确     预判了价格前景。第一年，他的黑豆就卖了好价钱。其次年他打算增加投资，扩大种植规模。扩大之后产生两个结果，一是给同学和自己增加了劳动课时，二是同学成果普遍下降，乃至联校统考他的同学没一个及格。最终导致学校被解散，自己被解雇。

翻来覆去敲打一阵之后，他们把打过的豆秧抖一抖抱到一边，再把落地上的豆子和豆荚扫成一堆，把豆荚和豆梗簸洁净。很快装满半袋子，看着收获的果实，他来了兴致，替同学抹抹额上的汗珠，说："馍妮儿，我教你背首古诗吧，课本上没有的。"

"啥古诗？"

"写连枷的。"

"老师，干活儿的家具也能写诗？"

"能写。馍妮儿，你听，新筑场泥镜面平，家家打稻趁霜晴。笑声歌里轻雷动，一夜连枷响到明。"

"老师，这都说的是啥呀？"

"新做成的场院镜一样平，家家都趁下霜的晴天打稻子，一边劳动一边又笑又唱，天涯响起打雷声，大家就用连枷抓紧打，直到天亮。惋惜，题目我忘了，似乎是宋朝一个姓范的人"说到这儿，他愧疚地笑起来，"咳，馍妮儿，老师究竟是个半吊子，究竟是个民办老师，啥都记不住。"

馍妮儿笑笑，说："老师，他胡说。"

"谁胡说？"

"就是你说的这个姓范的。"

"咋胡说啦？"

她又笑笑，"老师，我跟我爸打过一宿连枷，胳膊都肿了，把人累死！我就没唱歌儿！"

王光荣笑着收起连枷，说；"馍妮儿，咱们今日就下课吧，我可不想把你的胳膊累肿喽！"

老师笑，同学也笑，刚才的不开心忘得干洁净净。

吕梁山干冷的暮色又透彻，又凝重，清楚地勾画出西山高耸的山顶。

（有删改）

【注】连枷；一种农具，用来拍打谷物。

7.下列对小说相关内容和艺术特色的分析鉴赏，不正确的一项是

A.小说开头简要叙写天气、人物心情、教室环境，突出青石涧学校的破落，渲染了黯淡、阴郁的氛围，为下文情节绽开作铺垫。

B.小说反复使用"反正""用劲"等词语，写出王光荣面临学校解散和自己被解雇的际遇时心寒、不舍、无奈、苦痛等简单微妙的感情。

C.馍妮儿对老师教背的古诗直言不讳的质疑，显示了现实的苦涩与诗人笔下的漂亮的巨大反差，增加了小说的张力，深化了小说的主题。

D.小说结尾一段写吕梁山的暮色、山顶，示意仆人公在陷入困难的境地之后，又重新获得了对生活的盼望，给文章增加了一些暖色。

8.小说中的王光荣是一个怎样的形象？请简要分析。

9.小说标题改用"最终一课"好不好？为什么？请简要分析。

【参考答案】

7.D本题D项，小说的结尾部分的确增加了一些暖色：王光荣看着自己收获的果实，来了兴致，教馍妮儿背一首古诗，最终同学笑了，老师也笑了，他们把刚才的不开心忘得干洁净净。但最终一段写吕梁山"干冷的暮色""透彻""凝重"，投射出冷峻、沉重的色调，客观冷静，与全文氛围相合。故"示意仆人公在陷入困难的境地之后，又重新获得了对生活的盼望，给文章增加了一些暖色"这一解读不当。故答案为D。

8.①坚忍平和：作为乡村民办老师，待遇微薄，他仍坚守岗位；面临解雇的遭受，他以平和的心态淡然接受。②和善朴实：作为乡村民办老师，他爱惜同学；同学成果不好，他内心布满白责，不推卸自己的责任。③有私心，不乏市场意识：为了贴补工资不足，他在政策许可下开荒种豆，让同学劳动帮他打豆，以此多赚点钱，贴补工资收入的不足。

9.示例一：以"连枷"为题好。理由：①标明叙事线索：连枷是推动情节进展的媒介物，民办老师王光荣常常让同学在上课期间帮他用连枷打豆子，导致同学成果下降，学校解散，自己被解雇。②示意主题意蕴：连枷象征着落后的农业生产方式，揭示了农村经济落后导致乡村教育陷入逆境的严峻现实。③揭示人物境况与情感：王光荣让同学带连枷来校劳动帮他干私活，表明他生存的逆境；王光荣"最终一课"教馍妮儿背连枷诗，也透露出他对乡村教育的留恋与未能尽职的愧悔。

示例二：以"最终一课"为题好。理由：①统摄情节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