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登高》平仄分析

杜甫《登高》平仄分析之袁州冬雪创作

杜甫的《登高》是其诗作中的名篇.全诗原文如下:

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艰难苦恨繁霜鬓,潦倒新停浊羽觞.这是杜甫在大历二年（767）,也就是他去世的前三年所写的一首著名的律诗.对这首诗历来评价很高,杨伦在《杜诗镜诠》里称此诗是“杜集七言律第一”,胡应麟认为这样的评价尚不克不及体现此诗的重要地位,所以他在《诗薮》中更说此诗“当为古今七言律第一,不必为唐人七言律第一”.杜甫不但在我国诗史上有着极高的地位,他自己就有“诗圣”的美称,他的诗有“诗史”的佳誉.文学史家无一破例地称赞其诗作在思想性、艺术性诸方面有极高的造诣,他也曾多次提到自己对诗艺的不懈追求,“读书破万卷,下笔如有神”（《奉赠书左丞丈二十二韵》）,“语不惊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并承认自己已达到“诗律群公问”（《寄沈八丈》）,“晚节渐于诗律细”（《遣闷呈路十九曹长》）的程度.那末其诗之“有神”在什么地方?群公问他的诗律又是指什么?他感觉自己“诗律细”,又细在何处?为什么评价会如此之高呢?历代有许多文学评论家停止过很多有意义的讨论.我们不想过多地重复,只是想换一个角度停止分析,我们将从平仄、节拍、音型、意象四个角度对《登高》一诗停止剖析,来看一看杜甫运用诗律的精巧之处.一、平仄这是一首仄起平收的七言律诗,依照尺度的七言律诗的格式,其平仄规律如下:[1]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把原诗的平仄的实际与这个典型的尺度格式的平仄对照一下,就会发现,原诗有几个地方的平仄与这个尺度格式纷歧致,它们主要出现在第一联（首联）和第三联（颈联）.第一联中纷歧致的是“风”、“猿”、“渚”、“沙”,第三联纷歧致的是“百”和“多”,而第四联（尾联只有一个字与尺度格式分歧,即“潦”字,第二联（颔联）则与尺度格式完全一致.这样全诗的详细平仄格式如下:平仄平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仄仄平平平仄仄仄平平仄仄平平平平仄仄平平仄平仄平平仄仄平先分析第一联,我们可以推想:杜甫在登高之前,其心情可以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心情很好,要借登高来欣赏自然美景;一种是心情欠安,要借登高来消除悲愁烦末路.然而登高以后看到的却是一幅浓烈的秋景,给人一种悲惨之感.如果他登高之前的心情是好的,那末登高之后看到这幅悲惨风光,心情一下子发生了宏大变更反之,如果登高前的心情欠好,那末登高后不但没能消除悲愁烦末路,反而有所增加.因此,可以说,登高前的目标和登高后的效果极不相同,发生了宏大的抵触力.为了表示这股宏大抵触力杜甫除了采取其他的艺术手法之外,首先就使平仄发生了一点变更.这就是第一联的平仄与尺度格式分歧的原因.此诗的前两联写景,后两联抒情,写景和抒情之间显然存在着一个转变,而第三联就处在这个转变的交点上,这一联同时又处在“起、承、转、合”的“转”上,为了体现这个转变,这联的平仄格式与尺度格式有一点出入也就十分自然了.然而,以上平仄同尺度格式分歧的地方,都没有超出律诗的规定,也就是说,是律诗的规律允许的.这就标明,杜甫一方面严格依照律诗的要求去写诗,另外一方面又在规律允许的范围内作一些适当的调整,而这些适当的调整又刚好和诗作表示的思想感情牢牢地接洽在一起.二、节拍作为表示手法之一的节拍,在七言律诗中也是多种多样的,如有“四三”式、“五二”式、“一六”式、“二五”式等等,纷歧而足.优秀的艺术作品必定是内容和形式的完美统一,作为艺术表示形式之一的节拍也将同思想感情有着十分重要的接洽.一般地说,相同的节拍反映着相同的思想感情,不相同的节拍则反映着分歧的思想感情.因此,对于优秀的诗作来讲,当思想感情发生变更时,作为表示手法之一的节拍也将发生变更;反之,当节拍发生了变更的时候,也就暗示了思想感情的变更.同理,如果一首诗的节拍自始至终没有发生任何变更,也就预示着思想感情没有变更,而且如果一首诗的节拍没有变更的话,会给读者一个单一而单调的感觉.那末,杜甫的《登高》是怎样处理节拍的呢?阅读一下原诗,我们就会发现全诗的八行诗句的节拍都是“四三式”,这就说明此诗所表达的思想感情前后基本一致,变更不大,虽然前两联写景后两联抒情,但情景相依,情因景生,写景时没有忘情,抒情时也没有忘景.但我们说变更不大,并不是没有变更,仔细阅读原诗,我们可以发现前两联的节拍是“二二二一”型,而到了第三联,诗句节拍却发生了一点变更,可以读作“二二一二”型,而第四联最后三个音节连系得不象前面的那末慎密,其节拍可以懂得为“二二一一一”型,可知这首《登高》的节拍在无大变更中也存在着小的变更,而这种节拍的变更正好发生在由写景和抒情交接的地方,使前两联的写景和后两联的抒情在节拍上有了分歧的节拍标记.可以说写景和抒情之间的边界在节拍上有很清楚的显示.还应该指出,节拍在第三联开端发生变更和我们前面分析平仄在第三联发生变更的效果是一致的.由此可见,节拍的变更与否在此诗也是为一定的内容服务的.三、音型音节的布局以及该布局的各个要素之间的组合方式,我们称为音型.如果我们把音型的理束缚宽一点,那末前面我们讨论的节拍和平仄都可以懂得为音型的范围.不过我们为了区别这些术语,我们把音型确定在音节之内,把节拍和平仄确定在音节与音节之间.那末音型在诗中有什么意义和价值呢?高友工、梅祖麟两位先生指出:“语音相似的音节互相吸引特别是一行诗中出现几个相同音节时,它们便会形成一个向心力场.同时,一行诗中重复出现过的音型,前后的相同音型也会遥相呼应[1]（P3）.如果诗句中音型相同,就会发生一种内聚力,内聚力会影响诗句所暗示的情感内容,使之集中;反之,如果音型分歧,就不具有内聚力,诗句所表达的情感内容也就不太集中.因此,如果当音型发生变更,也就说明思想情感发生了变更.我们前面说过,第一联“风急天高猿啸哀,渚清沙白鸟飞回”表示了登高的目标和登高效果之间的抵触,诗人已经用节拍和平仄的巧妙变更反映出来.这里要指出的是:在这首诗中,这一联的音型是最不集中的,也就是说这一联是最缺乏具有内聚力的音型,这种缺乏内聚力的音型的使用,正是登高的目标与登高的效果之间抵触的反映.到了第二联“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情况却有了分明的分歧.出句和对句之间的平仄对得十分整齐,同时音型的布局也十分整齐.只要对照一下中古音（中古音参看参考书,[3][4]为付梓方便,个别音停止了改写）便可以看出:第一个字都是唇音声母（“无”的声母是“m”，“不”的声母是“p”），第二个字都是鼻音韵尾（“边”和“尽”的韵尾都是“n”），第三、四两个字都是舌根音韵尾（“落木”的韵尾是舌跟塞音“k”，“长江”是舌跟鼻音“ng”）,第五、六两字是重言,即叠音（“萧萧”和“滚滚”）.因为对句的第七个字要求押韵,而出句的第七个字没有押韵的要求,所以这里没有讨论第七字.如果不管第七字的话,那末前六个字的音型就构成了以下十分整齐的对称形式:出句:唇音/鼻音/舌根音/舌根音/叠音/叠音对句:唇音/鼻音/舌根音/舌根音/叠音/叠音音型具有使思想感情集中的内聚力,如此整齐的音型说明诗人思想情感十分集中.当诗人登高之后,眼前所见到的景物的衰败与萧疏,被诗人用具有能集中思想感情具有内聚力的音型的诗句极尽描摹地表示出来,不愧为千古名句.第三联“万里悲秋常作客,百年多病独登台”.由写景“转入”抒情,因此在出句中没有太多相似的音型,或者说音型不太集中,也同本联的平仄与尺度格式有一定的出入表达相同的意思.换言之,这一联的音型纷歧致,平仄也不太一致.但值得注意的是对句的第二、四、六个字,这三个音节都使用鼻音韵尾的字,即“年”、“病、”“登”,形成了以下的形式:百年多病独登台这几个音节刚好处在诗句的节拍点上,构成了间隔的相似音型,起过度作用,为后文出现更为集中的音型作了充分的准备.到了第四联的出句“艰难苦恨繁霜鬓”,除了第三个音节（即“苦”字）以外,其他六个字都使用了鼻音韵尾的音节:艰难苦恨繁霜鬓第三个音节虽然没有使用鼻音韵尾的字,因为第三个音节其实不是律诗诗句的节拍重点,即使如此,诗人仍然在对句“潦倒新停浊羽觞”的第三字和第四字（即“新”、“停”二字，俩字的韵尾分别是n和ng）持续使用了两个带有鼻音韵尾的音节对出句停止了有力的补偿.这一连串的鼻音韵尾（而且前有准备,后有补偿的持续使用,十分有力而集中地将当时国势艰危、仕途曲折、年老多病、疾病缠身等无法排解的万端愁绪充分展现出来.可见音型在诗歌中是分明地为思想内容服务的,它虽然比平仄和节拍更加难以掌握,但杜甫仍然运用得出神入化.四、意象“所谓意象,也就是诗歌艺术最小的可以独立运用的基本单位”.[5]（P17）杜甫善于使用各种语词构成的意象群来为作品的内容服务.在《登高》中,首联一开端就描画了“风、天、猿、渚、沙、鸟”等各种意象,并分别用“急、高、啸、哀、清、白、飞、回”等分歧的动态语词对其停止描绘,把一个宏大的空间展示在读者眼前,而且这个空间的所有景物都在活动着,是动态的.紧接着,诗人在第二联把注意力集中在“落木”和“长江”这两个意象上,并在前面使用了“无边”和“不尽”分别对其停止修饰,在后面又使用了“萧萧下”和“滚滚来”对其停止描绘,整个意象群给人发生广袤无边之感,构成了一个动态的整体.虽然作者在这两联中没有直接使用暗示时间的语词,但读者不难发现其深层意义中暗示着时间的无限,因为所有事物的运动都必须以一定的时间作为存在的形式“下”、“来”等运动的延续必须以时间的延长做包管.我们也注意到,作为名词性意象“落木”是“无边”的,“长江”是“无边”的,同时动词性意象“萧萧下”也具有“无边”的特点“滚滚来”也具有“不尽”的特点.这就增加了诗歌意象的语义张力,给读者留下了许多品味的余地.概言之,前两联给读者的印象是:在宏大的空间和无限的时间中有无限的秋景在不断地激烈运动着.第三联中,作者描绘了一个老弱孤独、百病缠身的诗人独自一人登台悲秋的情景诗人使用了“万里”、“百年”、“常”、“多”等语词,这些语词的时空,一方面是前面两联展示的时空的继续,另外一方面,它们的时空比前面两联缩小了,虽说“万里”和“百年”的时空也不算小,但毕竟是有限的,无法与“无边”和“不尽”相比.同时,“作客”和“登台”的运动程度也减缓了,更是无法与“萧萧下”和“滚滚来”相提并论.至于“客”和“独”的语词,更是分明地表达了“空间小了,时间短了”的语义.从而为第四联所描绘的更加短暂的时间和更加狭小的空间作了有效的铺垫.在第四联中,诗人的笔触更加细腻地落在鬓上丝丝鹤发的“小”和新停的浊羽觞的“静”上,即使还有一些动态的东西,也变成了“艰难”、“潦倒”、“恨”、“苦”等展示心坎活动的语词.在这联中,前面那种宏大的空间、无限的时间、复杂的景物、激烈的运动早已经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狭小的空间、短暂的时间、简单的景物、缓慢的活动.可以说时空在这联中被压缩到了诗中的极限.从而,个人的眇小与造物主的复杂形成了强烈的对比,极大的反差.在这个大千世界里,诗人却长期飘泊,如今老年末年多病、举目无亲,这样的际遇怎能不使诗人感到悲愁和凄苦呢?诗人心坎的无奈和痛楚就在这些意象群的对比中得到充分的展示.我们可以认为:杜甫的“诗律细”等语是有所指的,不成能只是按一般诗律的押韵、平仄、对仗等基本要求写出来的诗作就让“群公”向他求教,他自己也没有需要如此炫耀.试想:如果只是依照诗律书上押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