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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档简介

1、文学是人类古老的心灵沟通术文学是人类古老的心灵沟通术采访手记八月份去新疆,心里就悄悄藏着一个愿望,希望能采访到刘亮程教师。没想竟然如愿以偿。这是我平生第一次去新疆,但因为喜欢刘亮程和李娟等生活在新疆的作家的文字,新疆对我来说在心理上已不生疏。还记得十多年前第一次读到他的文字时,只觉得整个繁杂喧嚣的世界瞬间向后隐去,另一个完好宁静同时又活力勃勃的世界从虚无中呈现到眼前。这种呈现并非图像式的,而是在内心翻开了一扇窗户,看见了不一样的生活那种感觉。这种新颖感和惊喜感,有很多读者都表达过。著名作家李锐是这样评论他的:真是很少读到这么朴素、沉静而又博大、丰富的文字了。我真是很惊讶作者是怎么在黄沙滚滚的原

2、野里,同时获得对生命和语言如此深入的体验。在这片垃圾遍地、精神腐败、互相复制的沙漠上,读到农民刘亮程的这组散文,真有来到绿洲的喜悦和抚慰。读者和评论家经常会按照作家所写作品的对象,来为一个作家贴上标签。如农民作家、工厂作家、情感作家,等等。但是,依此方法我们却发现,现有的一些标签却并不适用于刘亮程。假如说他是新疆作家,但是他从没有把新疆的异域风情当作写作的主要内容。假如说他是农村作家,但你从里面读到却不是关于农村的详细生活内容,没有对于四季采收的谋划,没有对于困难生活的抱怨,甚至没有显现出多少时代的痕迹。在沙漠边缘偏僻的农村长大,在漫长的艰辛而又空茫的成长时间里,他的目光似乎无所停留,又似乎无

3、所不在。在光阴与大地的无限可能中,他跳出了详细的时间和空间的本文由论文联盟.Ll.搜集整理局限,把自己的心灵超拔到有灵的状态。以这种状态去看这个世界,突然一切都不同了。但这并不是他偶尔所得,其实是他一直坚持的文学追求。他说:一个作家应该提供一种崭新的人生经历。当我用文字来表述它的时候,必定是某一块承受着黑暗的生活,被我突然照亮。这种照亮是带着灵光照亮的。还没有哪个作家像刘亮程这样,你无法界定他的写作世界的小还是大,或者说,他那里本来就没有大与校小就是大,大就是校一阵炊烟飘过,这是多么轻浮的存在,他会看出一个村子的生活境况和分分合合。一粒草籽这样微小的存在,他能在里面看到造物主全部的神奇。他写影

4、子,写脚印,写风,写驴叫,写剩下的事情那些被一个繁忙的人所忽略的、归为无用一类的那些边边角角。那些我们眼中多余的事物,其实全都有着它们独立而又非常重要的存在价值。那些平凡的事物由此而呈现它们本来并不平凡的光荣。在他笔下,同样也没有虚与实之分,黑夜和白天在他都是同样丰富的生活。同样,真实与虚幻在他的文字里也具有同样的价值。他具有自己与众不同的精神坐标。一个早起晚归,为生计穷竭心力的劳动者诚然值得尊敬,但一个每天迎接日出,目送日落的癫者也有其神秘的形而上的价值。即使是我们沉浸其中但睁眼即忘的梦境,在他看来是更为重要的存在,文学即是来自于梦。梦的感觉就是我写文字的感觉。过往的生活你回头看的时候,它已

5、经有了梦幻色彩。它已经不是以前的那种生活,更不是以前那种情怀,那种事物。它完全被悬置起来,变成梦境。所以我说:文学是一种梦学。但是标签后面,静静地伫立着一个敏感而多情的人。需要怀着怎样的深情,才能用目光和文字仔细抚触这世间的一切;荒漠与草原、富足与饥饿、恋爱与孤寂、天空与大地、生老与病死,等等等等,这些本来是由诗人来赞美、哲人来启示的一切,刘亮程自自然然地承当了。用文字照亮一种生活,昭示出本来未曾表达过的一种意义和美,他就是哲人和诗人。郭红访谈从家乡抵达文学郭红:刘教师您好。您的?在新疆?刚刚获得了鲁迅文学奖的散文大奖,祝贺您。但是许多读者知道您并且喜欢上您的作品都是通过?一个人的村庄?这本书

6、,在这本书里,您给我们呈现了一个全然不同于大家印象中的乡村。刘亮程:我自己也非常羡慕,或者说非常思念我写?一个人的村庄?的时候那种状态。那个村庄已经在我心里熟烂无比了,用诗歌的形式写了很多年,没有呈现好,诗歌这种形式不合适。后来用散文的形式,我发现豁然开朗,什么地方我都可以到了,从什么地方写起我都胸有成竹。那感觉就像村庄沉浸在黎明前的晨光之明,文字到达之处一草一木一城一土都开场敞亮了。郭红:但我记得您说过,您的童年生活其实很困难。刘亮程:我很小的时候父亲就去世了,母亲带着我们五个未成年的孩子困难度日。这样的日子一般人是不可能去写的,也可能去写成一本诉苦小说或是诉苦散文。但我面对这样的家乡和这样

7、的童年,写出了?一个人的村庄?。读过的人知道,这本书里面没有悲的东西,当然有苦难,有缓慢的光阴,有一个一个刮风的夜晚,有月亮。通过这本书的写作,我反身回到了童年,发现了我生活的时候没有发现的东西。生活太匆忙了,一个人经受那样不幸的童年,可能会对童年有不好的记忆。但是当我反身回去的时候,我发现了那个月光,发现了在一场一场风中游荡的那个早年的自己。发现了那个村庄周围的草木、河流、四季变化的气候。发现了许许多多远远大于自己一个家庭悲剧的自然的力量,生活的力量。还有那个村庄中安安静静的生活,贫穷地捱过一年又一年仍然面带笑容,朝着自己的命运奔去的那些乡民们。这些东西多么宏大。我回过头去写了这些东西,认领

8、了这些东西。写一个人的忧伤、孤独,一村庄人的安安静静的生活。对?一个人的村庄?的写作,我发现自己成功地修改了自己的童年,这就使我获得了一次重返人间的时机。当我重新写那个村庄的时候,我发现生活不一样了。每一个平常的人,当他朝后回忆的时候,他都会发现生活不是你所经历的那样,而是你重新回过头去看到的那种生活。我们人和其他动物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人会回头看,看自己的昨天,看自己的祖先,我们回头看的时候获得了对人世的第二次感觉。这才是文学。当我们第二次感觉的时候,我们的心态放慢了,我们的目光仔细了,我们的心灵敞开了,身体关闭了。这就是文学。文学为什么会温暖大家?是因为在文学中作家会呈现出一种温暖的叫家乡的

9、东西。那些曾经温暖过作家的生活,也一样会温暖大家。那条能把作家带回家乡的途径,也一样会和读者的心灵发生沟通。这就是家乡。家乡给我们很多你改变不了的东西,你看世界的目光,你走路的架势,你的一些小动作、微笑,看世界的视角,都是你家乡给你的。我们以为是自己从学养得来的,其实不是。你小时候眯着眼睛看事物的样子,你长大后会眯着眼睛看世界。你家乡给你的走路的姿势,你可能一辈子都改变不了。你回到家乡的时候,老人们会说,这孩子走路还这样子,一点儿都没有变。他从后面看你,我们面对世界是正面的,只有你家乡的人从后面看你,他们认识你的脊背,认识你的背影。世界上别的人认识的都是你的面孔。所有家乡给我们的这些东西都需要

10、我们回过头去重新发现重新认领,把它当作自己的生命财富。再一次挖掘,再一次回味。当我们对自己的家乡再次回味的时候,我们就重新经历了一次,我们的生命的厚度增加了,关键在于我们有一个家乡。很多人不太在乎关于家乡的知识,我发现好多人翻开电视首先看国际新闻,看世界上发生了什么。我一回到家乡首先看家乡的新闻,家乡发生了什么才是最重要的。一个人可以不知道天下的事,天下的事与你没有关系。但一个人一定要懂得家乡的事,懂得家乡的气候,家乡的风从哪里刮来,一年下多少雨,等等。这才是应该知道的。你甚至不需要知道地球是圆的,但你需要知道家乡的风从哪来。对于作家来说,这是他的一个精神。很多作家都需要回家,回到家你就知道你

11、是谁了。作家与平常人一样,在外生活的时候,是一个公民,一个社会人。但回到家,坐在自己的亲人中间,就会知道谁是自己亲人,谁是自己的爷爷奶奶,谁是自己的孙子重孙子。你坐在中间,上有老下有小,整个家族的生命,从祖先的上游远远地流到你这里,又通过你流传到下一辈,是这样的一种祖宗万代的感觉,这样一种家乡的感觉。我前年回了一趟我的甘肃老家,十年前我也是带着母亲去的。回到老家叔叔带着我们到祖坟去烧纸,叔叔指着说,那是太爷的,这是你爷爷的,一直说到这个空地是留给你们的。这句话一说,一个人就全明白了。你还能到哪里去?你既会感觉到生命如此绝望有尽头,又会感到生活如此温暖有归宿。你有地方,你跑来跑去疯来疯去,家乡才

12、不管你在外面干了什么,它就是给你留一块地,你迟早会回来的。它不着急。我叔叔又说,你要常来,我年纪大了,以后你来,我不在家里就在坟里。说得多好呀。说得我想泪流满面却流不出来。这就是家乡,家乡能给你这么多东西。中国人讲究乡土,乡土是什么呢?是我们农耕民族的宗教。乡是一个四方概念,能代表四方乡里,也能代表天下。土是一个时间概念,代表生于土上,安于土下。在传统农耕民族的意识中认为一人有两世,土上一世土下万万世。我们还有一句话叫人不亲土亲,这是对乡土文化最好的一处注解。大地辽阔,黄土厚重,一个民族一个家族可以在土上生生不息,恩恩爱爱,也可以在土上改朝换代,仇杀恩怨。但是这一切都没有关系。过一百年,土地翻

13、覆一次,重新洗牌,大地在不断地刷新。通过这种不断地刷新,再不断地重复恩恩怨怨。这就是大地的胸怀,可以让人生生不息,也可以让人永世不灭。它知道土可以生人可以生草木,一切可以重来。让我们的乡民总结为一句话:人不亲土亲。没有关系,我们都是世族,在世的时候可以为仇,但到了土下又成了一家人。一把黄土中就有我们共同的祖先。你说不亲吗?所以乡村生活,对一个人来说它给你最早的是慢生活。每个人的童年都是慢的,每个人的家乡生活都是慢的。我理解的乡土文化,根本特征就是慢文化。我们把慢文化当作时尚,但我们的祖宗早在几千年以前就在过着这种缓慢悠长的乡村生活。乡村生活没方法快。种子播下去你得等待种子发芽,等待一片叶子从土

14、中长出来,然后等待作物成长、成熟。在等待的过程中,人的心态自然而然地慢了。你不能快,草木不会快长,庄稼不会快长,你家养的猪也不会快长。你只有渐渐去等待。我理解的乡村文化,就是在这样一种缓慢悠长的等待中熬出来的一种味道,一种情怀,一种生活方式,一种对待世界的道德标准。这就是乡村文化。那么,我们中华农耕文明也是在一年又一年地等待一季麦子、水稻黄熟的这样一个过程中成熟起来的一种文明。我们的文明就是在等待作物成熟的过程中安安静静地想出来的一种文明。其他文明与我们不一样,它们在另外的时间段里成熟起来的,跟稻米没有关系。我们的一年二十四个节气,每个节气都是节日。而且我们还有乡愁。乡愁在西方是被当成是一种病

15、,一种思乡病,但我们的祖先把它做成诗。翻开中国文学,从先秦到明清,哪一个时代没有乡愁?假设没有乡愁,很多文学名篇没有了主题内容。这是我们对待乡土的态度。郭红:你是不是认为对家乡的这种美和诗意的认识,都是需要远离家乡再回来的时候才能发现呢?刘亮程:是的。乡愁分两局部。一是对家乡的怀恋和纠结。但那些一辈子没有分开家乡的老人也有乡愁,他那种乡愁是时间性的。他愁的是远去的童年,被时间推向远方的那片乡土。乡愁既是在记忆中漂泊,也是在时间中漂泊。人得承受地理和时间的双份的乡愁。人只有在家乡才能获得一种完好的生活。你长大后外出打工,都只是过着一种片断的生活,不会像在家乡那样完好地获得一种生活。我们小的时候在

16、村里,父亲会在房前屋后种树,种树是给儿子用。儿子一岁的时候给他种下树,希望在他成家盖房子的时候用。儿子就跟这棵树一起成长。人在等待树,树也在等待人。一棵树长成大梁需要二十年,这二十年的时间儿子也长大了。等儿子老的时候,这根梁也差不多朽了。这样一棵树就与一个人一起经历一次完好的生命过程。郭红:您对乡村生活的感受,是跳出来的,有一种哲学家的态度。但根据我的理解,您的生活是一个进城的过程。是这个进城的过程使您更加明晰地看到了乡村生活的这种特点吗?刘亮程:应该是这样的。我要是一直不分开村庄,我就成了村里的老农民了,但见识也不会比如今差。我认为一个农民假设他去想事情的话,坐在哪里都会去想。坐在沙发上与坐

17、在土路上一样,都会把这个世界想清楚。郭红:向外的这种过程,对您的见识和对世界的理解有没有影响?刘亮程:有影响。一个人可能需要走到很远,回过头来看自己生活的地方,这与你在家乡站在村口往村里看是不一样的。它的焦距拉长了,人需要这样的目光。我们在村里的时候,获得的是朝外看的目光。我们在村外的时候,离了很远,才终于获得了朝回看的目光。这个非常重要。郭红:包括地域和时间的双重回看。您写黄沙梁的时候,您所记述的这种生活,不像是对一种真实生活的记述,反倒像一种虚构的生活,因为它特别平凡,细节非常丰富。但它同时又有一种特别深远的含意,最小的东西,比方一阵风,一堵墙,一声驴叫,等等,这些东西似乎很小,但当您把目

18、光投过去的时候,它就是整个世界。我觉得在您笔下,写作对象的小与世界的大是合为一体的。这是您的一种什么样的哲学呢?刘亮程:乡村哲学遍布乡村。我们传统的哲学如老庄哲学,都来自乡村。我读老子庄子的时候,就仿佛小时候遇见了一个坐在墙根聊天的老人一样。他们坐在那里晒着太阳,吹着风,听着鸟叫,看着春夏秋冬,就把所有的事情都想清楚了。然后再用最细小的故事,最细枝末节的事物,把天下的最深奥的道理讲给大家。老庄都是这样。而这种哲学来自民间,在民间传承。回到老家跟老人聊天,你不要嫌他啰唆,聊完天你肯定感觉跟读了一遍庄子一样。只是我们许多人回到家乡都不愿蹲下来听老人啰唆,说废话。一个人说废话的时候多好呀,他把天下的

19、功利都放下了,不说正事了。不说正事的时候,文学写作就开场了。文学言正事吗?文学不载道,但它载的是更大的道,放下功利,放下目的,然后漫无边际地说自己对这个世界的感受。这叫大哲学。文学就是梦学郭红:您认为文学是梦学,为什么这么说?刘亮程:我们一般认为作家是学校培养出来的。但我们的中文系没有培养出作家。假如正规的语文教育没有培养出作家,那肯定有另外的途径培养作家。这种教育是什么?我理解,一是家乡教育,二是梦的教育。家乡给我们对这个世界的最初感受。在哲学家眼中这个世界已经陈旧无比了,每天的太阳、月亮、星星、风都陈旧无比,但在文学家的眼中这个世界新颖无比。郭红:为什么?刘亮程:这种新颖并不是他初次经历的

20、时候发现的,而是在他回过头的时候,发现生活似乎未曾经历。那么多的细节被遗漏了,那么多微妙的感受被无视了,那么完好的生活你从来都没有记忆下来。你说?一个人的村庄?仿佛是虚构的,不是的,那是我回过头来看我的童年、我的家乡的时候获得的第二次经历。而你早年的梦可能启发了你后半生的所有体验。文学是梦学。为什么一个作家在莫名其妙中写出了那么多的好东西?肯定是梦教育了他。一个人从不会说话的时候在梦中就开场说话了,你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语言。在我看来作家就是经过一场一场的梦教育的,只不过一般人梦做完就完了,不当回事了,作家把梦当成了学习,把梦语言翻译成文字语言呈现给大家,把梦中的情境通过文字呈现给大家。梦是一个

21、开场,就像人生中的一个种子一样,在漫长的黑夜中,作家通过一场一场的梦学会了一种表达方式。这种方式就是文学方式。所有文学表达的方式,都在梦中完全呈现。梦的跳跃性、暗示、魔幻性,都有。还有梦呓。西北人叫梦呓是说胡话,一个人在梦中突然开场说胡说,横空冒出一句话,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你不知道他前面发生了什么,后面又要发生什么,突然冒出这样一句话,令你感到惊悚,像见鬼一样。这就是文学语言。梦语言是最好的文学语言。我们从寂静的生活中突然冒出一句话,这句话把我们惊醒了,把我们看不见的东西呈现出来了,把寂静在生活的黑暗中从来没有被照亮的东西,像一道闪电一样突然擦亮了,这就是梦。我写过完好的一篇文章?文学是一门做

22、梦的学问?,表达了这个观点。郭红:那反过来说把梦记录下来可不一定就是文学吧?刘亮程:当然不是。郭红:怎么样能把一个梦饱满成一个文学作品?刘亮程:通过童年和家乡以及梦的教育,还有鬼的教育。只要有童年,就都是见过鬼的人,我们小时候大人不也说孩子几岁以前会见到鬼。我们童年听过的鬼故事,还有长大以后有时候会遇到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不知道从哪里来的脚步声等。鬼教育对一个人的成长非常重要。正是因为童年的鬼教育,我们才不会简单地认为生活就是这样的,生活就是我们眼睛所见触手可及的这些,不是的。鬼告诉我们,生活不只是眼睛看到的东西,还有一些平常的知识没有呈现的东西。鬼让我们在意这个世界,让我们有敬畏感。鬼是用来

23、吓人的,也是来警示我们的。它也告诉我们这个世界不是平面的,世界还存在着阴影局部。我认为,那些我们平常生活中感觉不到的,我们认为可以忽略的那些事物,它们都叫鬼。它们未曾显形,未曾被我们发现,但确实是存在的。鬼让我们知道这个世界是神秘的。作家在童年获得的最大的感觉是神秘感。很多作家写了无数的作品,只写了一个世界:人世。写得明明白白。但他没有把这个世界的阴影局部呈现出来,没有把世界的神秘感告诉我们。童年的鬼教育启示我们这个世界是神秘的,而不是知识化的世界,它是一个即使你活到一百岁也是看不透的世界,这个世界是我不知道的。郭红:您认为与我们感官世界平行地存在着另外一个世界?刘亮程:我不确定这个世界是否存

24、在,但我要敬畏这个看不见的世界。面对这个可视的世界,去敬畏那个看不见的世界。郭红:您的作品的一个很大的特点,比方说写乡村,并不写乡村功利的那一局部,而是写它永久的那一局部。刘亮程:我所有的作品都在写这个世界的不变。这应该是文学所关注的。这个世界的变应该是新闻关注的。新闻每天都在关注这个世界的变化,不变化没有新闻。比方今天早晨某地发生车祸,首先到的是警察,写的是公文。然后到的是记者,写了报道。但文学的表达还没有开场,文学是最后的发言者。它不关心数字,它关心的是这个事故给人造成的痛苦,它关心的是人的悲伤、这个家庭产生的命运改变。说到底文学关心的是人的情感,新闻和公文都不关心人的情感,只有文学才关心

25、。文学在所有的表达完毕之后开场表达,它也在所有的人事变迁之后,去关心那不变的东西。我们这个世界发生了无数天翻地覆的变化,无数个被新闻炒作的重大或不重大的事件。但是世界变来变去之后,文学考量人心之变。所有的文学都在考量人心之变?那到底人心变了没有?文学通过一千年又一千年各种各样的故事,来呈现人心之变,但最后又通过一个又一个事件,来告诉大家人心没有变。读?诗经?,发现人类对自然的欣赏没变。读?荷马史诗?,发现人类的情爱恩仇没有变。世界千变万化,人们内心中有一个轴心。这个轴心就是我们的故土、文化、精神、童年给我们的,我们称之为人心,它没有变。人类可以走入歧途,踏入一场一场的灾难,比方二战,比方大屠杀

26、。在这么多的灾难之后,人靠什么去复原到自己,把那仁慈的正义的东西,把公平的和平的东西建立这个世界?就是因为我们内心中还有那种精神。文学呈现的就是这一点点东西。我的文学关注的就是生活中不变的东西。考量变,然后书写和关注不变。这是我的文学精神。郭红:所以我觉得不能称您和您的作品为乡村哲学家或是乡土散文,因为您的作品里面写的是人类在里面生活的一种境况。刘亮程:刘二是一个乡村闲人,一年四季不务农事,扛一把锨在田间游荡。他认为最重要的事就是每天早上迎接太阳,太阳初升这样的大事是他最大的事。每天黄昏一个人目送太阳下山,他用自己的方式去关心它。这不是一个农民做的事。他把一个农民应该做的功利的事情都放下,去关

27、心天地的事情,去操天地的大心。郭红:如今农村变化很大,家乡被城镇化了,变得丑陋了。很多人的家乡都不在了,但乡愁还在,这样在写的时候,就变成纯然的回忆。刘亮程:我不同意用丑陋一词来形容家乡。儿不嫌母丑。我们人人心里都怀揣着一个乡村,这个乡村是一个文化概念,我们从唐诗宋词,从山水国画获得的那种印象。如今乡村变成了我们的一种情怀。我们一次次到乡下去,但是乡村文化仍然完好地在家乡保存着。不要认为家乡被拆了,老房子不在了,乡村文化就没有了。文化的主体是人,破房子是文物不是文化。乡村培养了一批又一批的人,他们是乡村文化的活载体。他们走到哪,会把乡村文化带到哪,把那里活成家乡。住到楼房里的农民,也仍然会按农

28、民的方式来处理他的生老病死。我们对乡村不要太悲观,中国的主体文化在乡村根深蒂固。郭红:您在作品里屡次提到村里的墓地,我想知道您对死亡抱有什么样的观点?这种态度对您的写作有什么样的影响?刘亮程:小时候住在村里,墓地就在地头上。种地累了打野食的时候就会到墓地边席地而坐。在去河南的时候感触更深,遍地都是坟墓,每家的坟墓都在地里边。这种死亡教育很有用,它让你觉得生和死挨得很近,仿佛是邻居。让人感觉死亡不远,即使死了也不会分开村庄。死亡不是一次远行,而是在家园和村庄里的另一个住处。而且这个住处与你原来的家鸡鸣相望。这种墓葬方式非常抚慰人。我们没有天堂,天堂太远。但我们有乡土,我们的天堂在土里,入土为安。

29、这是我们的乡土。所以一个人经过这样的教育,从小在墓地边玩大,就会视死如归,对死亡没有太多的恐惧感。郭红:您笔下没有大人物,一个小人物的一句话却往往令人驻足三思。大与小在您那里没有区别。刘亮程:我的写作宗教是万物有灵,我认为它也应该被当作所有作家的写作信仰。所谓万物有灵,就是说人不要妄自尊大地认为只有自己有灵魂,其实身边事物皆有灵。你坐的椅子是有灵的,空气是有灵的,飞鸟、尘土都是有灵的。文学写作就是用自己的心灵去与我们认为没有灵的这些东西去沟通,去唤醒它们的灵。我们一般人只有心,心是灵的才叫心灵,没有灵的心只是一颗肉心。当我们认为自己有心灵的时候,是因为我们与人之外的其他东西获得沟通,这才叫心灵。所以,只要你认为万物有灵,那么这个世界就无大校一个蚂蚁的心灵与一个人的心灵是一样大的,一棵草的心灵与一个人的心灵也是一样大的。文学考量的是心灵之大,在这种考量下,我的文章中呈现的就是一个没有大小没有上下、万事万物平等、人是自然界的一员的世界。当你把自己与万物平等的时候,你就会去尊重它,把自己的尺度放低,然后会发现一个平等的世界,一个灵光闪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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